这部属于看完之后,虽已凌晨,但却无法即刻入睡的佳作之一。
因为只看了一遍,细节也无法深究。
看到有评论在问最后闻花香表达了什么,让我把整部影片串了起来。
影片主要描述了很多现实社会的正负面。
负面的冷酷和无奈,正面的温情和美好。
甚至,有些在同一个细节中,同时透着正反面。
比如,律师在刚接男主回家晚饭时,直白的说:你不必感激我,因为我是因为兴趣所以帮你。
负面在这个出发点,正面在这点点兴趣,也来自对弱势群体的关怀。
再比如,男主出于路见不平,和两混混恶斗,但却在恶斗中找到了血腥的快感和自我认同。
正面的是正义感,负面的是人性在暴力中的满足。
还有,长泽雅美扮演的女电视人,在男主有可能重伤俩混混时,仍要坚持拍摄,并怒斥男作家逃避的虚伪。
负面在只追求拍摄,正面在指明虚伪。
当然,结局也是正反混杂,男主刚刚生活有了希望,也和前妻女儿有了约会,疾病却一刻不留的带走了他。
回到,最后一幕,男主因突发疾病躺卧在地板上,手拿起花,努力嗅了嗅。
代表什么?
个人理解,那一束花,代表了世间最简单朴素的自然之美,嗅一嗅。
代表了生命最后那一刻平静中,他仍留恋这纷杂的世界。
也符合“すばらしき”的广义,不仅是“美丽”,也是“美妙的、精彩的”(wonderful、fantastic)。
AS 导演 西川美和主持 王笑楠翻译 中山大树 余梦娇 创作缘起,第一部改编别人作品~这个原作小说的作家叫佐木隆三,他是写真实发生的事件改编的小说的作家,我大概是大学时候开始看他的小说。
最有名的应该是《复仇在我》。
我是拍上一部片子《永远的托词》的时候知道了一个新闻,佐木隆三去世了。
那个时候有个他的朋友说他的代表作是《身分账》,电影原作小说。
后来我上网查了这本书,这本书已经绝版了,在书店也买不到了。
我找了二手书店找到了,觉得这本书非常好看,如果以后这本书被人忘掉了的话是非常可惜的。
那么我拍了电影,可能有人看了,绝版的书会重印。
关于男主,高中看了役所广司主演电视剧《恐怖24小时》(《実録犯罪史シリーズ 恐怖の二十四時間 連続殺人鬼西口彰の最期》)~这是非常偶然的我高中时候看到了《恐怖24小时》电视剧,和《复仇在我》一样,同一件事同一人物改编,役所广司饰演杀了五个人的逃犯。
我17岁的时候看了,觉得役所广司演得很好,非常得帅。
我很感动。
他演了黑暗的人物都心理,我感觉被雷打到了。
这是我看了电视剧,描述了一个犯罪事件这样的故事,受到了一定的刺激。
那时候我想的是,我心里面的有一些黑暗的部分、不好的部分,应该是共同的,别人也有的。
人是有暴力性,这样的冲动,这部电影拍的是这样的故事,我的心也被解放了。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以后会合作,我是想表达人的不可思议的部分,我想做这样的工作。
关于役所广司,之前演过很多罪犯这样的角色,对于三上这个角色,他自己喜欢吗~他以前演过很多的黑帮题材的电影。
他这次,我找他给他剧本都时候,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角色,非常有魅力的。
他看了剧本,看了原作小说,觉得这个男人是什么呀,他很不喜欢的。
他完全没有反省。
关于结局~我并不觉得这个结尾是残酷的。
当然我也觉得他想回复社会的,他想重新做人的这个时候去世,确实是残酷的。
他决定重新做人,但是很不幸地,最后去世了。
但是,每个人的寿命可能都有合适的时机吧。
他重新出来的时候是很孤独的,后来认识了很多人,他去世的时候是很伤心,对他来说虽然日子很短,但这段日子是美好的。
很多人跟我说,你之前拍的人物都是撒谎的、骗人的。
你第一次拍了这种很老实的人、真心话的人。
这是因为他是真实存在的人,他是佐木隆三的小说里面的人。
他后来去照顾老人的这个地方之后,因为他的同事恶意地开玩笑,那个时候他表达的并不是他的真心话,这是为了跟他们混在一起嘛,这是他的第一个谎言。
这个故事是原著小说里没有的。
可能我拍电影的话这些人都变成会撒谎的人。
观众提问~ 《蛇草莓》中女生没想过逃离。
您每部作品结尾都会设置一个比较光明的确认,是投射了您对家庭的看法嘛~为什么她没有出去,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你,你想从那样的家庭出去吗?
(观众)我觉得起码会有抱怨啊或是什么样的情绪,跟《摇摆》里小田切让会有不一样。
你说得对。
结尾的话我是希望观众最后回家的时候不想带不好的心情回家,可能是自己对这种主题的一种抵抗吧。
希望大家明天之后还是生活愉快一点。
您的作品美好的事情非常短暂,但整体感觉非常温暖,怎么表达对美好瞬间的感受~我的电影就是美好的事情发生之后会有悲哀的、残酷的事情。
我想人生就是这样吧。
这部作品的话没有发生太大的事件,只是他想回日常的生活而已。
但是他想回平常的生活的话不能跟人冲突,要压自己,要忍耐。
日常生活就是这样,有了好的事情就会有不好的事情,有了不好的事情就会有好的事情。
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吧。
想要平常的生活,这是一个冒险,可能大家都一样有小的幸福、小的不幸,都是经常会有的。
您相信有真实的亲密关系存在吗,在接近或者达到这个关系的时候,如何平衡谎言和真心(以及一长串感谢导演的吹捧导演的说得比中文更流利的瓦达西听不懂得死的日语)~大家都问很难回答的问题。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越近,可能很难表达自己和他之间的爱,珍惜对方,这个在《永远的托词》里面也有拍过这样的内容。
可能人与人之间的谎言并不都是恶意的,可能很多都是想保护这样的关系,并不是想欺骗对方。
哈子卡西,怎样平衡的问题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下次回北京的时候再说吧。
和《复仇在我》对比,今村是把人拍得蛆虫一样,您是把蛆虫拍出人的光辉。
佐木隆三《冲绳小子》,日本黑帮的变迁。
想了解小说原作作者~佐木隆三写的是从真实事件改编的非虚构都小说,他也写过真理教的裁判的这样的小说,还写了一些随笔。
他是没有一点夸张的,把真实的东西写在小说里面的。
他写《身分证》的时间大概是村上春树写《挪威的森林》的那个时候。
村上春树的风格的小说流行的时候,佐木隆三的小说,很多人认为是已经是过去了的。
所以他的作品虽然不是那么时髦,但是对我来说好像是那种,蔬菜它没有切好,上面还有土,把这样的蔬菜让你直接咬一口,非常新鲜的感觉。
我前面说拍了这部电影是为了小说能重新出版,后来确实重新出版了。
有的人看了觉得不好看,也有人觉得好看。
我希望在中国也能出中文版的书。
电影里默默承受的角色,是否跟日本处世哲学有关,女性是否应该保留掀桌子的权利~我也这么想的。
可能日本社会是强调调和、和谐,如果自己的感情表达得很强烈的话,会觉得这个人是非常幼稚的。
所以这个片子里面,他的朋友都说了,为了避免跟别人的矛盾,你应该要忍耐一下。
其实日本社会也有这样的现象。
像《摇摆》里面的哥哥一样,压着自己演好人,这样的人,生活中有很多。
那这样的调和,这样的和谐,如果一直能保持的话,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不过,在网络上,没有面对的,不知道是谁的关系上,会爆发自己的感情,这是很常见的,这是会伤害别人的。
可能日本的女性会有这种默默地忍耐的时候吧,我这次来中国有很多人跟我说中国的女性很强,可能日本的女人不一样。
所以我希望以后日本的女性也敢说出来,如果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话,可以说出来,希望有这样的成长。
最后的致辞~这三天我在北京感觉非常浓厚。
在日本做Q&A的话不会有这么多人举手。
虽然主持人说你们要问短一点,但观众还是会说自己想说的,会说自己的意见。
但是我觉得是有很多想说的话,要讲出来,你们能有这样的感情,这就是电影的意义吧。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好不好,但是我让你们能有这样的感情,我是很高兴。
2018年起,导演西川美和发表了一系列关于《美好的世界》的随笔。
这些文章收录在《银幕在等待(暂译)》(スクリーンが待っている)一书中,按时间顺序回顾了她在筹拍本片前前后后的心路历程。
スクリーンが待っている目前无人评价西川美和 / 小学館文庫准备2015年10月31日,作家佐木隆三去世。
此前,西川美和只在1990年代后半读过他的《复仇在我》。
那是一部以1975年真实的连环杀人事件(西口彰事件)为题材、如实记录西口彰逃犯生涯的小说,还曾获直木奖,并被知名导演今村昌平改编成电影。
复仇在我 (1979)8.51979 / 日本 / 剧情 犯罪 / 今村昌平 / 绪形拳 三国连太郎《复仇在我》这本书在九十年代已经绝版了。
如果想要找到二手书,只有前往神保町的旧书店碰碰运气。
当时西川很担忧找不到,结果是枝裕和导演告诉她说:“我有,那本书非常好。
”那是是枝早年从早稻田的古书店购得的、用奶油色蜡纸包裹的上下两卷旧书。
一位与佐木有交情的作家在为他写下的悼词中提到,在逝者的百余本著作中,有一本是他认为最能代表其文学成就的书。
而那本书的书名,就是西川甚至没有听说过的《身分帐》。
身分帳目前无人评价佐木隆三 / 講談社1990年6月26日由讲谈社出版《身分帐》的主人公,也即电影《美好的世界》男主角三上正夫,有一个真实的原型,他名为“田村明义”,于1941年出生在福冈,是一位艺妓的私生子。
他在四岁时被送进了孤儿院,之后母亲失踪,在战后混乱时期重复着违法与入狱的人生。
不仅仅是田村,当时日本到处都是战争孤儿。
他们被丢在街上,做着擦鞋、搬运黑市米、帮忙招揽客人的活儿,甚至在美军驻军的营地里偷东西。
为了自给自足,这些不择手段的孩子们逐渐走上了犯罪的道路,黑帮势力往往成为他们的依靠。
田村也曾为黑帮做事,十几岁时便频繁进出少年感化院和少年监狱,并在胸口刺有纹身。
佐木隆三之所以写这部小说,是因为这位“田村”的自我推销。
生活在监狱中的人,往往在无尽的时间里变成了书虫。
田村也在因谋杀罪服刑的十三年中,读到了佐木的犯罪文学,并在45岁出狱后主动联系到作者,希望“以自己为原型写一部小说”。
然而,罪犯往往会将自己过去的恶行美化为传奇故事。
佐木最初想将这视为“常见的来自麻烦人物的推销”,但在与他见面时,看到了他白净的户籍誊本,惊讶地发现他户籍并非来自父母,而是因法院命令在他十几岁时首次建立的。
没有本籍,生日不定,父母栏空白,个人栏里仅写着“男”。
这让佐木有了进一步了解这个人的兴趣。
在《永远的托词》拍摄完成四分之三的部分后,西川读完了这本《身分帐》。
并产生了将其改编成电影的想法。
关于出演主角的役所广司还有一段轶事。
西川读高二的时候,在电视上看了富士电视台1991-1993年播出的十集电视剧《实录犯罪史系列(実録犯罪史シリーズ)》。
这个系列剧每一集讲一个犯罪故事,而役所出演了第三集『連続殺人鬼西口彰の最期』(1991年9月6日播出),饰演的正是连环杀人犯西口彰。
実録犯罪史シリーズ 恐怖の二十四時間 連続殺人鬼西口彰の最期 (1991)暂无评分1991 / 日本 / 剧情 悬疑 / 深町幸男 / 役所广司 河原崎长一郎虽然役所出演的版本依托于真实事件本身,而非《复仇在我》原作。
但“役所广司-西口彰-佐木隆三-身分帐”的奇妙连结还是建立了起来。
受限于制作成本等原因,西川把这个以昭和年代为背景的故事挪到了当代。
为此,她必须考虑到这三十多年的时代变迁,让这个故事在当今的语境下自洽。
例如在原著《身分帐》中,有一场戏是“报社销售拓展组”的日本人深夜开酒会,与主人公发生冲突。
小说的背景是一群从东北搬到东京的苦读学生,他们和主人公住在同一间无浴室公寓的一楼,由一个黑帮老大模样的人监管。
而在电影里,西川把“报纸扩张集团”和“来自东北的奋斗学生”这些带有浓厚昭和时代印记的设定,替换为更有当代色彩的、从印尼来到日本的外国技术实习生。
另外,关押田村的旭川监狱属于“LB级”,主要关押重罪长期服刑者、累犯以及与黑社会有关的人。
西川去监狱里探访时发现,三十年过去,监狱的管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里每日每人仅520日元的食费,营养师制定的菜单提供25002700卡路里的食物,春节会有年节料理,生日也会有蛋糕等。
进入监狱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通常暴饮暴食、营养不良、吸烟、吸毒,作息颠倒,导致许多人身体都有疾病,但在监狱里接受严格的营养管理和定时起床睡觉的规律生活后,许多人最终克服了代谢综合症和糖尿病,几乎恢复了健康。
但不变的地方依然存在。
在日本,约40%的出狱囚犯在五年内再次犯罪并重返监狱。
相当一部分服刑者没有家庭、没有归属,许多人还存在智力障碍。
没钱、无处可去、没有能接纳他们的工作,他们该如何应对?
田村在《身分帐》出版半年后于家中去世。
为此,西川像侦探一样,寻访了许多与田村本人有过接触的“证人”。
从当时的新人编辑及其前任编辑,纪录片《没有户籍的男人》的制作人,到田村出狱时的担保人、一位老律师的妻子等等。
从他们的口中,西川逐渐拼凑出“田村”本人更多的细节。
如外貌上像“やすしきよし”里的横山やすし,身材瘦小,“声音特别尖细,完全不像杀人犯的声音”……在一段记录下田村本人声音的磁带中,西川听出他哼唱的一首儿时的歌曲。
歌词的后半部分是这样写的:俺らは帰る屋根の下父さん母さんいないけど丘のあの窓俺らの家よ这首歌是战后从1947年开始在NHK播放的热门广播剧《鐘の鳴る丘》的主题曲,讲述的是一个从战争中复员的年轻人和一群流落街头的战争孤儿在山顶孤儿院共同生活、相互扶持的故事。
虽然只是无意中哼唱的歌曲,但前科十犯的“田村”,也曾在儿时像日本各地的孤儿们一样,在傍晚时分认真收听广播。
西川意识到,佐木去写“田村”并不仅仅是一个反英雄的故事,而是将其作为日本战后史的一部分。
这也正是这本书打动西川的地方。
而西川的下一部作品,也将以“战后东京”为舞台。
拍摄经过在新年号(令和元年,2019年)第一个炎热的夏天,剧组人员逐渐开始聚集。
由于演员的档期和季节原因,拍摄的第一天定在了10月21日。
虽然已经为这部电影准备了四年多,但主要工作人员直到开机前不到两个半月才真正召集在一起。
西川在细节上要求极高。
“哪怕有一个是监狱工作人员或在监狱服过刑的人,看出了某份文书的格式不对。
就会产生‘这不是真的’的想法。
”除了事无巨细的调查和考据工作,拍摄过程中西川感慨最多的是,“日本是一个拍摄困难的国家。
东京是一个拍摄困难的城市。
”在《美好的世界》原剧本中,西川在开头写了这样一个场景:三上正夫从北海道的旭川出发,乘坐电车转乘新干线,抵达东京站。
●东京站·站台夜晚。
拥挤的新干线站台。
男主角“A”走出车厢。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他像迷路一样四处张望,突然听到有人叫道:“A君!
”他转过身。
一位身材矮小、年长的律师笑着向他挥手。
A深深鞠躬,与律师握手后,一起走开。
这是一个夜晚的场景。
短短的一幕,只有三个镜头:1. 从新干线下车的“A”。
2. 向“A”挥手的“律师”。
3. (摄像机放置在对面的站台)两人握手后走开。
长镜头。
然而,制作团队向铁路公司询问并申请拍摄许可,却没有通过。
且不说协助电影拍摄,铁路公司不会获得什么实质利益。
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电影在夜间移动列车,一旦系统出现故障,次日数万、数十万人的出行都会受到影响。
铁路公司无法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西川提到新海诚的《你的名字。
》接近尾声时,中央线和总武线并行,两位主角互相凝视,场景美丽而戏剧化。
然而,“这样的表现现实中百分之百不可能实现。
日本动画以其清新、开放的表现方式获得成功,或许也因其不必被拍摄许可的壁垒影响。
”在这样的感叹中,夹杂着西川对日本电影制片厂黄金时代的追忆。
据说在那时,如果拍摄工作进行到深夜,摄制组会分发“除倦觉醒剂”(Philopon)。
在年代剧的战斗场面中,马匹死亡是司空见惯的事。
在未获得拍摄许可的国铁火车上,经常会进行游击拍摄。
在没有CG的年代,电影表现的是极其危险和不人道的事情,这种危险就是电影的力量所在。
而在今天的电影中,即使是银行劫匪在公路上逃跑时也会系紧安全带;动物受难的场景完全由电脑生成,片头写着,“没有一只动物受到过伤害”;屏幕上出现的所有商业食品、洗涤剂、书籍和家用电器的包装都获得了经销商的授权。
如果演员出演了麒麟啤酒的广告,那么就不能出现朝日啤酒或札幌啤酒的画面;如果演员是汽车保险广告中的角色,那么他造成车祸的场景就会被剪掉。
西川不无遗憾地表示,这样去拍一部电影无疑是正确的,“但如果我们只能拍摄这样的电影,那么也必须做好再也无法在银幕上看到《七武士》、《盗日者》、《无仁义之战》或《新干线大爆炸》的准备。
”顺便一提,《新干线爆炸案》(1975年,导演佐藤纯弥)因涉及敏感内容,未能获得当时国铁的合作,完全依靠布景和无许可的游击拍摄完成。
“对此毫无合规意识的大作,未看过的朋友们一定要去欣赏一下。
”
新干线爆炸案 (1975)8.11975 / 日本 / 剧情 惊悚 犯罪 / 佐藤纯弥 / 宇津井健 千叶真一拍摄完成后所有拍摄工作于2020年1月中旬完成。
然而就在着手后期工作的同时,新冠开始蔓延。
电影最终于2020年6月完成,全球首映是在加拿大多伦多国际电影节。
虽然票已售罄,但偌大的影院却是一片冷清景象——为了防疫,可容纳358人的大剧院里只坐了50人。
西川写道,那次拍摄过去一年之后,听说有些年轻人已经决定离开电影工作,不管是因为冠状病毒,还是因为这个职业的残酷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所以我现在大力支持八小时工作制。
休息、工资等福利待遇不改善的话,十年后电影行业可能都没人愿意做了。
”除了对电影制作背后的回顾,西川在《银幕在等待》一书里也谈到了她与一些业内朋友的友谊。
比如合作多年的副导演,出演了《亲爱的医生》的八千草薫,口头禅是“我们是朋友吧?
”的是枝裕和导演等等。
我还有几位同行,他们大概每隔一年或两年,会不定期地见上一面。
电影导演山下敦弘便是其中一位。
十五、六年前,我们在盛冈的一场类似于地方振兴的电影节中相识。
当时有许多热闹的活动在进行,而我们彼此都觉得对方好像找不到归宿,于是聊了起来。
当时评审的北方谦三先生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白兰地,一边说道:‘你们记住,故事是用血写出来的。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就是北方谦三会说的话。
山下先生和我的作品风格相去甚远,但我们偶尔会在新宿一带见面,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有时候,编剧向井康介也会加入,三个人一起喝得不省人事,聊完后也不记得到底谈了些什么。
我们会提到‘要一起做点什么吧’,但酒醒后这些计划从未实现过,然而这并不让我们感到尴尬。
即使我们各自忙于作品的筹备和拍摄,难得想起对方,但这种间隔不会使我们的关系变得生疏或断裂。
或许未来我们的关系不会变得更加密切,也不会完全中断,总会这样继续下去。
我们并没有彼此支撑的责任,但我心中总觉得,能有这样几位同行生活在同一时代,便足够让我感到莫名的喜悦。
至于他们怎么想,我不得而知。
如果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朋友’,便会感到幸福。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美好的世界》。
发行商说,“身分帐”听起来像《鬼平犯科帐》那样的时代剧,不会吸引观众,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稍显陈词滥调的标题——但在确定了《美好的世界》这个片名之后,随着我们一天天稳步完成,这个片名本身成了我们工作的目标,顾名思义,它似乎在鞭策我们无怨无悔地把它做好。
一个美妙的世界。
这就是我们身处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可以创造的地方。
当拍摄结束,所有的收尾工作都完成后,这个片名似乎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褒奖。
故事的最后,三上努力了,感恩着,在泥潭之中被前妻的理解和身边人的关爱拉了出来,被自己曾经的“大哥”的现状“逼”了出来。
可是,上一秒,这护工对老人家笑脸盈盈。
下一秒,他就对智障青年拳打脚踢。
目睹这一幕的三上,都快心肌梗塞了。
跟往常一样,他操起家伙,挺身而出。
正当观众焦灼地担心着三上的下场。
画面戛然而止——原来,热血大叔不再热血。
这些画面,全是他的想象。
这一次,他想起了朋友的叮嘱:要有撤退的勇气。
而刚刚把人毒打一番的护工,还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离间其他人和智障青年的关系。
画面将所有人拥挤的框在一起,中心的三上内心不断被敲打,镜头缓缓推进,似乎下一秒三上就会一如想象中操家伙上头,但是没有,他努力扯出了微笑,说出了违心的话。
欢迎逃进这个美好的世界。
下班时,被欺负的残障同事,送他一束新鲜的波斯菊,他热泪盈眶。
他带着波斯菊回到家,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他有鲜花,却仍无法抵挡大雨。
美好的世界 (2020)8.32020 / 日本 / 剧情 犯罪 / 西川美和 / 役所广司 仲野太贺刑满释放的杀人犯在努力适应这个对他来说大变样的世界。
在他终于找到一份工作时,所有人都在替他高兴,都在告诉他要忍,要逃避,不要冲动。
当他面对同事被人欺负时,愤怒使他举起拖把,他想冲上去拯救被欺负的同事,他想冲上去将欺负人的两个同事揍趴下——但他只是想想。
他做到了朋友们告诫他的“要忍耐”,即使这让他的病情更加恶化。
他在同事们嘲笑同事时盯着桌面上的剪刀看,在我以为他要拿起剪刀时,他却扬起虚假的笑容,融入同事当中,和他们一起嘲笑。
他变得普通而又虚假,却被这美好的世界所接纳。
台风即将来临的傍晚,他从那有智力障碍的同事手中接过一束小雏菊,他接到了来自前妻的电话,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那件白背心再也没能收回,大开的窗户,暴风雨倾泻进来,倒在地上的三上艰难地抓起那束小雏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的味道牢牢记在心里。
你说这世界真的美好吗?
可为何人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逃避成了每个人所需要牢记的准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立足于社会,所以即使你看不惯也得忍着,甚至还要配合施暴者,跟着他们一起嘲笑受害者。
黑帮的时代过去了,但又好像没有过去。
施暴者不过是从“黑帮”转变为“普通人”罢了。
他们排除异己,只要与他们不同的,都将是被他们所歧视的存在。
过往不干净的、智力有缺陷的、懦弱的、胖的……一切让他们看不顺眼的。
三上的存在像是一根刺,又像是一把刀,划开了这个虚假世界的表象。
在他的认知里,见义勇为是正确的,是应该的。
可没人告诉他这时候正确做法是什么,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拳头来拯救受害者。
但是这一切在旁人眼中,就是他死性不改,依然有可能会犯错误。
大家其实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三上,与陌生人的直白不同,他们将那些隐藏起来,用善意包装它。
或许只有那个捧着小雏菊的同事才是真正毫无芥蒂、毫无保留地待他,所以在他选择袖手旁观时,才会那么的痛苦—— 这是在否定自己,在否定过往的所有认知,在拉着自己的灵魂坠入地狱。
死亡,反而是对他来说最好的解脱。
那个名为“天堂”的地方,才是真正美好的世界。
我们都是那个辞职写小说的导演,是愿意借钱给三上的律师、居委会会长,是偷偷帮助他的公务员……我们担心他无法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担心他再惹出事端,担心他再回到那个铁窗后头。
可我们不知道的是,我们所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三上来说,太过于难以接受了。
他愤怒地指责着“你们都是虚伪的”,他心里有无数个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人们都这么虚伪了,为什么……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我们也依然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走向美好的生活了,却在这时候离去了?
我们不能接受这件事,亦如那逐渐转变态度的小说家哭着喊着问“为什么”。
直至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这吃人的社会,我已经被同化好久好久了。
2022.05.28
西川美和导演的最新电影《美好的世界》,从去年开始参加了世界各国的电影节,同时收获了不少奖项。
今年在日本国内上映后,又获得了一致的好评,有望在年末的颁奖季上冲击各大奖项。
这次有幸和西川美和导演在进行了一次访谈,以下是具体内容。
Q:首先请您谈一谈本片的创作背景!
西川:上一部作品在2016年公开,2015年全年都在拍摄《永远的托词》,也是在那期间我在报纸上得知作家佐木隆三先生去世的消息。
佐木先生的作品《复仇在我》,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都非常有名。
我个人也是小说的粉丝。
佐木先生笔下的罪犯就像我们普通人,他们因为某些契机而违法越界,走上犯罪的道路。
他的作品并非着重评判罪人的善与恶,而是将焦点集中在描绘他们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上。
得知佐木隆三先生去世的消息我也非常的震惊。
在报纸上,与先生交好的作家写道:虽然《复仇在我》是佐木隆三先生最有名的作品,但《身份帐》也许才是展现了他实力的巅峰之作。
那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部作品,报纸上的那篇文章成为了我读《身份帐》的契机。
与电影里讲述的一样,这是一个被判处长期徒刑的主人公出狱,想要重新过回普通人的生活的平凡故事。
描写恶性犯罪本身也很有趣,但是犯罪后如何重建,以及重建过程中要克服多少阻碍,这个视角的作品是我以前没有触及过的。
因为这个题材非常的平凡,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去关注。
改编成电影的契机就是想让更多人去了解。
这次准备期间很长,主要有几个原因。
首先我是第一次将小说改编成长篇电影的剧本。
主人公的形象也是按实际上存在过的人物来创作的。
加上小说本身是30年前的作品,我想要把故事发生的时代换成现在。
我也亲自走访了很多人,花了非常多时间精力在了解真实的背景上。
写完剧本后,我希望由我一直很崇敬的役所广司先生来演这个角色。
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日本的顶尖演员,所以档期上也等了一段时间。
Q:这是您第一次改编小说拍摄电影,和之前的创作过程有什么不同吗西川:小说毕竟不是按电影的篇幅去写的,里面描绘的甚至是电影的十倍二十倍。
在如此长的篇幅里,选取哪些故事来组成2小时的电影,自然是非常艰巨的工作。
而且因为我自己太喜欢这个作品了,更是特别难以取舍。
不得不舍去某些片段的时候我心里是非常纠结的。
反过来想想,比起自己的故事,在某些方面对于这个作品我会更有自信。
因为原作小说太好了,我相信只要遵循原作,把它好好地拍成电影,就肯定会是一部有趣的作品。
所以对于这个作品我比以往更加有自信。
Q:影片的原作小说是30多年前发布的,这次电影也把舞台设定到了现代。
刚刚导演您说到为了拍摄这部作品,采访了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您对整个故事或者说主题的理解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西川:电影从出狱开始,所以我从北海道的旭川监狱开始了采访。
我发现,跟原作里30年前的环境比起来,现在日本的监狱并不只是关押罪犯,而是帮助他们改过自新,跟他们一起考虑出狱后如何重返社会等等问题。
在电影里也有提到,很多人出狱后无法适应社会,导致他们重新犯罪入狱。
采访了解到,监狱方面也正在做着很多努力。
那种将犯罪者置于恶劣环境下,对他们严刑拷问的环境已经不再了。
还感觉到与原作不同的是,现在的日本黑帮与30年前也不同。
30年前的日本社会,暴力团在地下横行霸道,威势很高,也有来自四路八方的财源,所以只能采取视而不见的方法求共存。
但如今随着各项法律的改进与完善,给暴力团也施加了不少压力,曾经称霸一时的“黑社会”们也不如往日,纷纷解体。
这样的大环境下,主人公即使出狱后无法融入社会,也再无法回到原来的地盘“重操旧业“了。
不止有前科的人,从前的黑帮也是一样的处境。
在两层含义上融入社会都非常的困难。
我采访了从前在黑帮组织里的人,以及出狱后无法回到黑帮的人们。
通过采访,得知了他们要改头换面过普通生活究竟有多困难,这是没有太多人关注过的问题。
这些问题在电影里跟原作有一些不同的处理。
Q:接下来我们聊一聊本片的主演役所广司,这部作品是西川美和导演的作品,我觉得同时也可以说是役所广司的电影,这部作品中的役所广司真的太出色了。
您刚刚也提到了役所广司,是不是在创作剧本,创作三上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已经按照役所广司的形象开始写了呢?
西川:开始走访一年半左右,我准备开始着手写剧本的时候就在考虑到底要请哪位演员来演主人公了。
原作里主人公是一个40多岁的男性,所以演员也需要在40,50多岁这样的年龄。
这个角色非常生动而且敏感,是个非常有趣的角色。
我就担心如果这个角色不交给役所先生演,以后我再没有更合适的角色给他演了怎么办。
役所先生的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但是我写剧本之前,鼓起勇气跟役所先生谈起这个企画时,他表示非常期待,会等我完成剧本。
得到役所先生这么好的回应,我写剧本的时候也感觉下笔如飞,感觉写什么他都能演出来(笑)这也是我第一次对于特定的演员进行剧本创作。
其实役所广司对三上这个角色,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想法是正常的(笑)我自己对三上这个角色会有共鸣,但是役所广司就觉得“杀了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反省,不知道在装什么,动不动就跟人理论,还口出恶言,难以理解”到底如何在电影里表现这样的角色,如何让更多观众能够接受,演员们好像都各自考虑了很多。
可能作品里只再现了一部分原作中的角色性格,但是角色身上的正义感是非常纯粹的,也是我们在社会上生活的时候不能忘记,不可或缺的,也近乎憧憬着的一种品质。
我写剧本时也尽量去还原了他的本性中的纯粹。
役所广司先生自身非常和蔼可亲,有着多面性的同时又十分平易近人。
电影里,他也结合了自身的这种性格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出色的表现。
Q:三上这个角色,我感觉和至今为止的西川导演作品里的主人公不太一样。
以前西川导演的主人公,基本上都是那些隐藏着秘密的人物。
但这次的三上原本是黑社会,性格非常直,从某种意义而言,比较符合“电影主角”,很有魅力!
西川:是的。
他就是一个电影主人公般的人物。
通常具有娱乐性的电影里,有一个像他这样的直性子,讨厌说谎,还有点粗鲁的人物。
当这个人物碰到不公道不平等的时候,他敢于勇往直前,正面斗争,结尾是皆大欢喜的。
但是这部电影里,本来该孤军奋斗打倒恶人的主人公,在踏入现实社会后,却逐渐被现实的残酷压倒。
所以我以前电影里的角色的都不是他,而是他周围的人物,是那些隐瞒事实,说谎骗人的角色。
所以这部电影里我认为我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Q:这次为了塑造三上这个角色,我感觉这次在很多细节上都非常下工夫,特别是拍摄地,以及方言的使用,给人一种与东京不同的气息,在这种环境下,三上这个角色更能显示其魅力。
如今很多中国电影都特别喜欢使用方言,言语中带的那股“味”,感觉对于电影而言非常重要。
西川:原作里主人公是福冈人,在东京生活的人和福冈生活的人,肯定有所不同,我就想利用这个差别。
役所先生是长崎人,距离也比较近。
不过说是近,其实跟福冈本地方言还是有微妙的区别,所以他在方言上还花了好些功夫,在片场拍摄前他都会再三确认台词。
可以说,方言能够塑造一种人格,根据地域的不同,性格也会有反差。
这种感觉上的差别我认为非常的有趣。
也许对于海外的观众而言,很难了解其中差异,所以我也挺愁的。
所以我真的很高兴您能发现到这一点。
我也很想看看中国的有强烈的方言台词的电影,想看懂里面的细微差别。
Q:影片中另一个重要角色津乃田,可以说正好站在三上的对面,他的想法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从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也代表了观众。
仲野太贺的表演也非常出彩!
西川:三上这个角色几乎是为了电影而塑造出来的。
这样一个可以说是社会渣滓的角色,把他原原本本地交给观众的话,现在的观众是会很不解的。
这个时代,连对电影主人公也要求道德和伦理了。
像我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会觉得“既然是看电影了,自然要看一个超出常理的角色”。
现在人不一样了,会要求主人公们都有良好的品行。
对我来说是个有点不可思议的时代啊。
如果把三上直接交给观众,观众可能会有点欣赏不来,所以我安排了津乃田这个角色,他就是一个与观众视角相近的角色。
即使最初对三上没有好感,甚至是惧怕他,但是渐渐地随着他们接触的加深,他对三上的看法也发生变化。
他就像指领方向的引水人一样。
所以我让太贺君演了这个角色。
太贺真的是个“电影小子”,他看过很多日本电影,也一直很期待和役所广司先生的共演。
役所先生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我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对太贺敞开心扉了。
但是可能太贺看来,不管跟役所先生有多接近,他都像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一样的存在。
随着拍摄进展,二人关系也越来越近,看起来像是亲密无间了,但是越是这样一起拍戏,太贺越能感觉到役所先生作为演员的气量,甚至越来越敬畏他。
正像是三上与津乃田的关系,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难以靠近的关系。
太贺在17岁的时候演过一个无名角色“大学生B”,那个时候我就有跟他一起共事过。
虽然没有跟他讲过话,但是他在片场的存在感很特别。
演员和工作人员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界线,大家存在感不同,性格也不尽相同。
但是太贺却做到了在两边来回自如。
即使摄像机离得很远,他也能判断出导演究竟想让演员们如何表现。
而且他当时仅仅17岁,在片场就像副导演一样。
我透过距离100米远的摄像机,发觉他很特别。
我心想这孩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演员。
结果后来太贺就真的开始崭露头角,我就觉得是时候请他出演了。
而且津乃田这个角色既是演者也是创作者,我相信太贺是有创作者视角的人,所以选定了他。
Q:通过这部作品,可以感受到西川导演对于社会,日本媒体的一种质疑态度。
新冠疫情已经持续了1年多,老百姓为了能够了解最新的情报,每天都会盯着媒体,电视台。
但是,就拿日本来说,日本的媒体所报道的内容,有很多都给人一种目的不纯的感觉。
而熟悉了网络社会的老百姓,如今对这种快餐式的报道已经习以为常,很多人不会多加思考,只会直接去接受信息。
这样的话,在现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人只会更加混乱,整个社会都个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但是《美好的世界》这部作品中,其实除了一些对社会的疑问之外,其他登场角色都真的非常善良,给人一种世间美好的希望。
影片在平衡处理上也非常出色西川:电影是2019年到2020年的1月之间,也就是在新冠蔓延之前拍摄完成的,所以我没有想到电影会在这种情况下公布于世。
比起现在的情况,当时确实是一帆风顺了。
主人公表面上是一个与美好社会脱节的人物,但电影在疫情时期公开后,我发现奇怪的是,许多观众都把主人公三上的境遇与自己重叠了。
被剥夺自由,外出受限,面临着事业危机,感受着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不确定明天在何方。
观众们这样的反响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个社会究竟在围绕着什么运转呢?
像您说的,媒体应该是给人们传递正确情报的工具,它们的存在本应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但是由于某些东西在悄然运作,使得很多人惊觉了状况的不同。
所以发生了很多人对这部电影的内容产生共鸣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
我本身也并不觉得我的立场与媒体完全不同,我认为,电影不应该只传递美好而愉悦的内容。
社会上的受害者们,又或者是加害者们的故事也应该被写出来。
我采访的故事可能是人们不想被公之于世的,或者看似毫无价值的故事,但是我真心希望这样的电影能够成为让人们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契机。
要如何利用故事,才能让人觉得“活下去虽然有许多艰辛,但日子也并不坏”呢?
又要如何将世界的不幸收进镜头里?
在如今这样沉重的空气中,我一边看着观众们的反应,一边思考了很多。
Q:本片参加了很多国际电影节吧电影在许多国际电影节都有上映,但遗憾的是这期间我没能离开过日本。
2020年春天的时候我还失望地想着“难得拍了这部电影,但因为疫情没有机会在海外上映了啊”,所以几乎都快放弃了。
役所先生也没法一起去海外,我们的工作人员本来也都很期待有机会去多伦多或者是欧洲的电影节,结果因为疫情都没有机会去了。
电影就这样上映了,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现在全世界都开始了线上观影,我希望观众能在大银幕上看,所以最初有一点失望。
但是这个形式不受地域的限制,不管你在世界哪个角落,点击链接都可以直接观看到最新的电影,确实也给我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往没能参加电影节的人们,也可以在自己的闲暇时间里在家里观影,能够因为电影而感动,能够对寻常的生活产生新的看法,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
虽然没办法亲自参加颁奖典礼,但是很荣幸能在芝加哥获奖。
一想到远在芝加哥的观众们看完这部电影,并且给它投上了宝贵的一票,确实很受感动。
我发现比起直接去当地参加电影节,这种形式反而让我和全世界的影迷距离更近了。
Q:影片还在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中上映了前几日正好收到上海电影节的报告,得知了有2400名观众前来观影的消息,真不愧是中国啊!
也是因为中国疫情很早就得到了控制,才有了这么多观众来电影院的机会,真的非常开心。
也许日本与中国的想法上有很多不同,但是我看了中国观众们的感想,视角几乎与日本没有什么反差,因此我和役所先生都受到了很大激励。
我告诉了役所先生许多中国观众们的评价,他一定也很高兴。
Q:今后您还想挑战什么题材我年龄也大了嘛,以家庭关系为主题的故事,世界各国都能够拍出出色的作品。
我本人是一直想挑战新事物的,这部电影和之前那一部的区别就在于此。
通过拍摄以前没有直面过的主题,可以了解到新的知识和思考模式,也得以时常反思自己的生活状态。
下一部作品,我还想继续挑战自己没有特别关注过的题材。
翻译:kaki(@阿卅ishizaki)
私心很喜欢这部电影 本来只是想点开随便看看结果竟然一口气看完了。
为这个题材和导演的人文关怀+1🌟。
这个世界美好吗?
当然不。
就像律师说的如果社会不帮助这些刑满释放难以适应的人 实际上是在变相地逼迫这些人回去继续进行犯罪行为。
事实上大约一半的人会在五年内再次犯罪回到监狱。
三上去曾经混黑道时的朋友家里 纵使黑道式微 许多人想金盆洗手 努力夹着尾巴适应社会那一套 最终却还是不得不回到黑道的道路。
社会上从来不缺意气上头无人规劝最终酿成大错悔之晚矣的人 待到想要从头来过 却发现早已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果然啊 就像主角说的 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赶你走的地方大概也只有监狱了。
遇到问题第一时间选择通过暴力解决 说白了还是因为未曾得到原生家庭的关爱和教导 还是死结。
缺的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拉紧他的手告诉他要忍耐的人。
为了有生活在广阔的天空下的自由 需要忍耐。
缺的是在发怒前想到他们便告诉自己要忍耐的存在。
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人 内心深处都是渴望得到社会的认可和周围环境的善意。
曾经选择混黑道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会给予他起码的尊重“不会用白眼看他”“身体虽然绷紧 气氛却很轻松”。
男主人公在工作中得到别人的肯定获得成就感的时候更是开心到模糊“仿佛嗑了💊”
所谓融入社会 便是路见不平不再抄起拖把伸张正义 而是默默走开视而不见扯起笑容跟着附和 哪怕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与他并无不同 在接受到来自他的善意时仍会愧疚的泪流满面。
最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连电视台都觉得失去报导价值的人。
和隐入尘烟一样 主人公总是倒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刻。
即使他们的现状可能仍旧如此 但是选择拍出来 并能够让大众看到产生诸多思考 已经是一部非常优秀的具有社会价值的电影了。
这个电影还有一个让很喜欢的地方是 许多观点的输出让我觉得导演包括主创团队的三观都是很正的。
例如关于救助金的解读:
还有社区工作人员给男主的建议 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 一定要在这个世界上建立属于自己的支点。
同时也在写实地展示出了刑满释放人员出狱后面对的时移世易 社会早已沧海桑田的迷茫。
以及他们感受到的社会给予他们的边缘感和距离感。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社会说着会接受改过自新的人 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样。
以及虽然我不是新闻工作者 但是我很认同借长泽雅美饰演的角色之口所说出的话:不想拍就去阻止 阻止不了就拍下来告诉大众 你们是拿着摄像机的人 可不能当胆小鬼啊。
太阳出来以后就会迎来一个美好的世界吗?
被台风吹倒的大波斯菊会因为台风过去了就重新站起来吗?
第二天的太阳没办法照到前夜里死在黑暗中的人,被放养在外面的大波斯菊只有在台风来之前被割下才有被送出去的意义。
从监狱里出来的三上正夫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会改过自新,他努力的寻找着一切可以养活自己,重新生活的机会,身边的每一个人也都在努力的帮助他,于是一切似乎真的变好了,他顺利的找到了工作,顺利的考上了驾照,顺利的找回了小时候的记忆,顺利的联系上了前妻,他努力的工作,热情开朗地生活,他终于走到了人生的正轨上。
可是,生活真的是这样吗?
所有的人都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希望他改变自己,于是他改变了自己,他变得不再那么暴力,变得温和,变得平凡,努力去融入这个社会,努力去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他也有过挣扎,想要以真实的自己去生活,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黑道朋友,可是却被更惨烈的事实打击到,所以他放弃了挣扎。
他的放弃使得一切也终于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他有了一群理解他,为他好的朋友,有了一份正经的工作,有了一个井井有条的美好的生活,可是一场台风,把所有的一切都揭开了。
他在面对好友被抓时不敢再正面上前,面对同事被恶意欺压时不敢再施以援手,在听见恶语倒毁时不敢再斥词反驳,他选择了逃跑,选择了视而不见,选择了忍耐和附和,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能不辜负身边人的期望,只是为了他的生活能继续好好的进行下去不用再过上以前的生活。
他明白他的反抗毫无疑义,而他所获得的所有的一切都来之不易,也清楚知道这就是在他能这个社会上好好生存下去的唯一生存法则,却也没办法在听到那句“要带点大波斯菊回家吗?
”时悲意心起,握拳哭泣,为了回到正轨,为了生活,他只能逃跑,只能装作看不见也听不见,可他没办法拒绝那特意在台风前被割下的花,也没办法收下那件被暴雨打湿的白色背心,他已经努力的生活了,但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倒下后的最后一秒里努力去握住那几朵花。
所有人想要看到的,所有他想做的他都努力做到了,可是一切却像昼夜交替那样,黑夜并不是等到太阳出现就消失了,它一直在那里,只是被暂时隐藏,他也并没有被完全认可,只是他把这个社会不想看到的那一面藏起来了,这个社会并没有那么善意地就接纳了他,只是一切都被刻意忽视和伪装起来了而已。
于是死亡便成了这个故事最好的结局。
社会是多面的,但对于像三上正夫这样的人们来说,这个社会却总是那么的伪善且残酷,所有人帮助另一个人只是为了这个人可以变得更好,但实际上,他们并不在乎,这个好是什么好,什么才是真正的好,而最后的这个结果又到底是对谁更好。
只要你偏离正常的轨道一步,哪怕后面再怎么努力走回去,哪怕你已经走了回去,你也永远都是异类,永远无法再融入其中。
他们发散的善意或恶意,做出的善举或恶举,事实上都只是一些自我满足罢了。
正如台词所说的那样“只要偏离了这个社会的轨道,仿佛踏错一步就是死路一条,这个社会就是那么不友善……无法容许异类出现”
《美好的世界》电影剧本文/〔日本〕西川美和译/徐怡秋1.旭川监狱,病房区,小诊室(2月下旬)透过格子窗,可以看到外面雪花漫天飞舞。
病房内响起按压血压计气囊时发出的“咻咻”声。
三上正夫坐在病床上,一位50岁上下的狱医扶着他的胳膊。
狱医身着警服,外罩一件白大褂。
狱医(望着数字):……你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啊?
三上:……狱医(笑):连你这种老江湖也会紧张啊。
……吃早饭了吗?
三上(摇了摇头):没想到居然服满刑期了。
出狱前,真是什么也吃不下。
三上撕开狱医递给他的药袋,取出药片。
狱医:没事儿。
你马上就能吃上自己想吃的东西了。
狱医给他倒了杯茶,茶杯上微微冒着热气。
狱医:……你还是能够重新做人的。
三上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就着茶水吞下药片。
2.同上景,病房区,诊室外走廊三上在狱警的命令下走出门外。
他听从号令向前,转身,接受身体检查。
3.同上景,长长的走廊三上走在前后两位狱警之间。
4.同上景,收教中心三上与管教员面对面坐在桌子两端。
管教员拿起手表,上弦后,放在耳边听了听声音。
管教员:已经生锈了……这表挺贵的吧?
三上:当年花了30万。
管教员:那太可惜了。
羁押期间,狱里又不可能帮你送去保养维修。
三上(点了点头):您随便处理吧。
桌上摆着一些入狱前存放在这里的物品。
包括一部带天线的手机、皱皱巴巴的衣服、已经长了白毛的鞋子、信件等等。
管教员:要寄到东京的都寄走了吧?
三上:都寄走了。
监区的中队长抱着好几本厚厚的档案册走进来。
管教员站起身,将座位让给中队长。
中队长:不容易啊。
三上,终于刑满出狱了。
三上:感谢您多年关照。
中队长打开一本档案册,上面写着“身份记录”。
中队长:2004年被收监……已经13年了。
这次出去,可一定要洗心革面,再也不要回到这儿来。
三上:是。
中队长:话说回来,你现在对当年那起案子,有什么看法?
三上:……中队长:应该对被害人感到有些愧疚了吧?
三上:是的,我很后悔,竟然会为了那么一个混混儿坐牢。
中队长: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知道反省了?
三上:我对当年的判决结果还是感到不服。
明明是对方大半夜拎着刀闯进来的。
三上身体发烫,声音也高起来。
中队长:你当时也是帮派的一员,你们这属于对立帮派之间的冲突吧?
三上:我一向单打独斗,当时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帮派。
中队长:不管怎么说,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三上:……三上望了望窗外。
雪花纷飞,雪越下越大。
管教员:好啦,换衣服吧。
队长,您看,担保人给他准备的衣服多气派,看——管教员从盒子里取出一套西装。
中队长:是给你辩护的那位律师吗?
三上:不是。
在我服刑时,这位律师听说了我的情况,主动要为我担保的。
中队长:哦,是那种人权派律师啊。
他是在同情你的身世吗?
中队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三上视而不见,以示抗议。
管教员:好啦,快换衣服吧。
三上:是,我这就脱。
三上脱下囚服,浑身赤裸。
他的左胸、左肩至左臂有一大片刺青,刺的是鲤鱼跳龙门和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背上有一块旧伤疤。
5.同上景,大门外门外一片雪白。
巨大的铁门打开,管教员与一位年轻的狱警陪着身穿大衣的三上走出大门。
狱警:不要再回来咯。
三上:知道啦。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再靠近旭川一步。
管教员:我可不会求你。
我真的不希望再见到你了。
三人走着走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嘴边冒出白色的哈气。
6.旭川监狱,公交车站雪越下越大。
公交车牌的下半部分已被积雪完全掩埋。
公交车在站牌旁停下。
三上与二人握了握手,然后上车。
管教员:路上小心。
不要乱发脾气。
狱警:直接回家。
中途不要随便下车。
三上:我走了!
车门关闭,公交车启动。
两位狱警在车后挥手告别。
7.开往旭川车站的公交车,车内(隧道)车上空无一人。
三上找了个座位坐下。
车辆鸣笛进入隧道。
三上神色有些痛苦。
他脱下外衣,用力扯掉领带。
车窗上映出他的动作,三上望着自己的身影,缓缓吸了一口气,又重新系好领带。
三上:我已经不再是黑社会了。
三上的身体随着公交车的颠簸而剧烈晃动。
他下意识地抓住座椅边的扶手。
三上:这次,我一定要改过自新!
三上神情恍您。
他闭上眼睛。
8.隧道公交车穿过昏暗的隧道,外面一片光亮。
——片名《美好的世界》9.东京都内,津乃田龙太郎的公寓身着睡衣的津乃田龙太郎(28岁)听到门铃响,打开门,从快递员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纸袋。
※※※津乃田的声音:“身份记录”,是什么东西?
书房的桌子上堆满杂物。
他从纸袋里取出几个本子,本子封面上写着“身份记录”。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这是监狱里保管的犯人档案,据说上面记录着这个人的所有信息,包括他的身世、犯罪记录、服刑期间的表现等等。
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信息,字迹工整。
津乃田将手机贴在耳边,拉开窗帘。
晨辉映在本子上,津乃田用手指着本子上的字读道——津乃田:三上正夫犯案10次,入狱6次,罪名:杀人。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然后他在监狱里袭击狱警,又被加判了3年。
据说,他把提交到法庭上当证据的“身份记录”整个抄了下来,说这是他作为被告的权利。
本子旁边还有一个已经打开的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东京电视台《公开调查大追踪》栏目收”。
10.旭川车站,月台特快列车丁香号停在崭新的月台上。
三上排在等车的队伍里。
他跟在一群滑雪者身后走上车。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他说没有比这更完整的履历了,就把它寄到了咱们栏目组,说是他母亲还活着,希望咱们能帮他找到母亲。
11.特快列车丁香号,车内三上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他周围坐着一家中国人,一直在聊天。
三上被围在角落里,显得很不起眼。
津乃田的声音:这种就算了吧。
拍出来也不会有人看。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就是这种才有意思好吗!
要是像他这样的人能够洗心革面,和分别多年的母亲重逢,泪流满面,那不是很感人吗?
一名幼童从前面的座位空隙里转过头,望向三上。
三上也望向幼童。
他的表情似乎很沉稳,又似乎要抓狂。
津乃田的声音:不过……他杀过人吧。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嗯,是杀过人。
三上忽然将目光转向窗外。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12.雪景丁香号在雪地上驶过,掀起一片雪雾。
13.津乃田的公寓,书房津乃田:吉泽小姐,其实,我已经跟公司……制片人吉泽的声音:跟公司说了你要辞职,现在正在写小说,对不对?
你确实很有才华。
津乃田:……制片人吉泽的声音:不过,你靠什么吃饭呢?
上午的阳光照进屋内。
津乃田从烟灰缸里捡起一根烟屁股,点上火。
烟雾迷蒙了他的双眼。
14.上野车站,东口人行通道夜晚。
上野车站华灯初上。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这个人在监狱里度过了大半辈子。
我觉得,如果你能近距离地观察他,写出来的东西肯定会大不相同。
站口通道上人潮涌动,三上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不安地环顾四周。
忽然听到有人喊“三上!
”,三上回过头。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那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找他的担保律师。
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笑着朝三上挥了挥手,穿过拥挤的人群向他走过来。
这位是庄司勉律师(72岁),个头不高。
三上深深地鞠了一。
庄司扶他站直,和他握了握手,两人向前走去。
15.庄司的公寓,客餐厨一体化设计客厅似乎已经变成书房,到处堆着高高的书本与资料。
家具用品新旧混杂,略显凌乱。
庄司的妻子敦子(70岁)已经准备好寿喜烧,锅上腾腾冒着热气。
庄司:三年前我病了一场,就从一户建搬到了这里。
地方有点儿小,委屈你了。
在你找到住处之前,先在这儿将就一下吧。
敦子:三上啊,吃肉,多吃点儿肉。
庄司:你不爱吃寿喜锅?
三上:没有,我最爱吃这个了。
我什么都吃。
庄司(对妻子):你太心急了。
他这13年一直吃的都是冷饭,忽然来这么一锅煮得滚烫的东西,哪儿吃得下去啊,是不是?
敦子:不过,要想有劲儿就得吃肉。
身体健康的人都得吃肉。
庄司:别电视里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敦子:我这是在广播里听来的。
房间里响起经过后期加工的啜泣声。
是电视里传出的声音。
主播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通过网上的中介机构,为自己生下的孩子寻找领养家庭。
面部打着马赛克的女性:对方是一位有妇之夫……我的事业也正处于刚起步的阶段,因此……我希望孩子能够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幸福成长……(流泪)庄司:……你怎么看,三上?
三上:她们这等于是把孩子给卖了,不要了,是吧?
庄司:母亲一个人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与其带着孩子一起倒下,不如把他们托付给别人,这也是为了孩子好。
三上:怎么会……孩子又不是小猫小狗……庄司: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女性都是意外受孕……敦子(打断庄司):对于三上来说,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
三上:……我妈妈当时肯定是来接过我的。
是我自己等不及,从福利院里跑出去了。
敦子:是啊。
我觉得,你妈妈肯定每天都在惦记着你。
三上:……(情绪有些激动)庄司:三上,当你的保证人就像是我的一个个人爱好。
你不用觉得好像欠了我很大的人情。
最重要的是,你要找回那些从前失去的对他人的信任与关爱。
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
你需要帮助的话,一定不要和我客气。
敦子:再添碗饭吗?
还是来碗乌冬面更顺口?
敦子的语气十分温柔。
三上:庄司夫人,我……三上放下饭碗,双手掩面。
“哎呀呀。
”“你这是怎么了?
”……津乃田的声音:“关于出生与家庭情况的记录”:三上正夫是一名私生子,出生于福冈县福冈市,具体地址不详。
16.津乃田的公寓,书房夜晚。
津乃田边吃杯面边看记录。
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津乃田的声音:母亲是福冈市的一名艺伎。
津乃田在电脑上搜索艺伎的资料,屏幕上出现一排排博多艺伎的照片。
津乃田的声音:当时正与一名男性交往,并生下三上正夫。
但他的出生始终未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因此在成长过程中,一直没有上户口。
17.过往记录的照片集锦①黑白照片。
坐在洗手台上的4岁男孩儿。
②一群在福利院的大浴缸里泡澡的男孩儿。
津乃田的声音:4岁左右,刚开始懂事的时候,母亲离开了他。
据说母亲将他寄养到福利院后便音讯全无。
③福利院门口拍摄的集体照。
身材瘦小的少年三上(12岁)一个人叉着腿靠在围墙边上。
津乃田的声音:从小学五年级开始,他就喜欢四处游荡,混迹于各地的闹市街区。
④褪色的彩色照片。
一群黑道大哥与演歌歌手围坐在一起,少年三上身着色彩艳丽的花衬衫,站在最边上。
津乃田的声音:三上从这时开始出入关西地区的黑社会组织,协助参与赌博、讨债等活动。
⑤黑白照片。
昭和时期夜幕下的红灯街。
少年三上身着亮面西装,对着镜头摆出黑道人物与人初次见面时的常用姿势(注1)。
津乃田的声音:1974年6月,三上被送进京都宇治少管所。
当时14岁,主要做一些木工、焊接、缝纫的工作。
⑥8毫米胶片拍摄的影像资料。
一群少年在厂房里踩缝纫机。
剃着光头的少年三上正在聚精会神地完成手头的活计。
(镜头淡出)18.庄司公寓内的一个房间敦子的声音:三上看起来很老实嘛。
庄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是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嘛。
原本用来放置杂物的房间里铺好了被褥,三上躺在上面。
隐约能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对话声。
敦子的声音:我可算是松了口气。
庄司的声音:嗯……敦子的声音:不过啊,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庄司的声音:……(鼾声响起)敦子的声音:把所有刀子都藏起来吧。
三上合上双眼。
敦子的声音:喂,跟你说话呢。
刀子!
庄司的声音(不耐烦):……你折腾这些有什么用啊?
敦子的声音:敢情……白天跟他待一块儿的又不是你。
你要么去上班,要么扯个什么词就溜出去。
庄司的声音:好啦,知道啦!
你随便吧。
想干吗就干吗。
三上彻夜未眠。
19.社保局,大厅早上。
大厅里挤满了人。
有抱小孩的妈妈,一身脏乱的老人,还有低声自言自语的中年男子。
三上尴尬地向四周张望。
听到叫他的号,三上站起身。
20.同上景,咨询窗口一个用屏风围起来的隔断。
办事员井口久俊(44岁)坐在桌前,对面坐着的是庄司与三上。
井口接过材料,机械地念道——井口:想要申请低保的理由是,由于身患宿疾,自2月20日刑满出狱以来,无法立刻找到工作,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家人。
(头也不抬地问道)我想问一下,您在入狱之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三上:……井口(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作答的三上):律师先生,您应该清楚,涉黑人员是无法申请低保的,不能破例。
三上:涉黑……井口:就是黑社会。
你是不是参与过帮派组织?
三上:我一向单打独斗——庄司:我这么跟您说吧,他加入帮派组织已经是20多年前的事了。
这样的人,如果我们不把他列为帮扶对象,很可能会逼得他重返黑社会,这一点您也很清楚吧?
井口:……那我先试着申请一下吧。
井口微微一笑,向屋里走去。
三上:……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垃圾。
井口:他们的工作就是挑毛病,你不必太在意。
三上: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要申请低保的一天……(不断用握紧的拳头敲打额头)庄司:你不要觉得一申请低保就抬不起头来。
这是你作为公民的生存权。
三上:还是待在监狱里好,至少在监狱里不会这么丢脸。
庄司(爆笑):怎么会呢……哈哈哈。
三上忽然感到头晕目眩,身体倚在屏风上,紧接着又栽倒在地。
大厅里一阵骚动。
21.医院,脑CT检查室三上被推进CT舱。
医生的声音……高压230,低压138。
血压都高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自己走过来。
22.同上景,诊室连续拍摄的颅脑CT片。
医生的声音:和环境突然发生变化也有关系,不过照这个数据来看,发生心肌梗塞或者脑卒中的风险很大。
护士将测心电图的电极贴到三上带有刺青的左胸前。
三上躺在病床上,不住地打量护士的脸色,护士面无表情地继续操作。
三上:……医生,我这个身体,还能不能在社会上正常生活?
医生(笑):也用不着这么悲观啦。
你先静养一下,我们好好调理调理。
女医生轻松地笑了笑。
23.同上景,住院部,四人病房晚饭后。
三上望着窗外的天空。
夕阳西下,显出一丝寂寥。
同一病房的老人突然咳嗽起来。
三上:大叔,您没事吧?
要不要叫护士?
听到三上的声音,老人一下子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
三上:……“三上先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三上猛地转过身,只见头戴针织帽的津乃田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津乃田:我是节目导演,津乃田……津乃田举起手中的身份记录本。
三上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
24.同上景,一楼大厅太阳已经落山。
手机的录音功能开启着。
三上:我第一次正式犯罪是在16岁,当时进了奈良的少管所。
津乃田:是这里写的这段吗?
二人就着昏暗的电灯,看着本子上的记录。
三上:没错没错。
我们几个大闹了一场,跑了出去……然后是19岁,我当时在给我们老大当保镖。
在京都的祇园,被人狠狠修理了一顿,缝了44针。
……就是这儿,你看。
(掀开病号服,露出左胸)津乃田的声音:欸,欸,啊,啊,啊……25.行驶在商店街上的面包车(4月)津乃田开车,三上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车辆十分颠簸。
坐在后座上的庄司负责指路,三人下了车。
街角杂货店的老板将冰箱、电饭煲等转让给三上。
26.三上的公寓这是一栋房龄40多年的木质公寓楼,位于高层公寓的背面。
三上的房间位于转角处,一室,方向朝阳,光线很好,带一个小厨房。
津乃田的声音:你在旭川的时候,有想过出狱之后要干什么吗?
三上的声音: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虽然一直在想,可是……监狱里的生活每天都是一成不变,过着过着,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三人将车上的行李搬进房间。
敦子走进来。
她将手里抱着的缝纫机盒子放在小桌上。
缝纫机很重。
※※※电动缝纫机已经有些年头,三上在缝纫机上穿好线。
津乃田拿出摄像机,向庄司夫妇点头致意后开始拍摄。
摄像机画面:缝纫机一针一针走动,速度越来越快。
三上的声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些缝制剑道护具之类的活计。
庄司的声音:剑道护具?
就是那些头盔、护胸什么的?
一个容量很大的手提包做好了,外面还带一个口袋。
敦子将包拎在手上,对着镜头变换不同的姿势。
三上:我在监狱工厂里做过鹿皮的高级护具,都是我手工做的。
这里地方这么宽,我可以就在家里做。
庄司:在家里做?
三上:一个人在家,不会跟别人起冲突。
庄司:我有个同学是剑道老师。
我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
三上:真的吗?
不是我卖弄,听说我做的头盔都是给皇室子弟使用的。
庄司:这么厉害!
二人越聊越起劲。
身后的敦子悄悄问津乃田——敦子:这种工作。
……现在还有吗?
津乃田:这个嘛……(歪头苦笑)27.三上的新生活,公寓/超市三上的新生活。
早晨起床,淘米,给打扫垃圾站的老婆婆帮忙,晾衣服,在热腾腾的米饭上打一个鸡蛋,吃饭,去超市购物,在院子里做木工活,用缝纫机自制窗帘。
将做好的窗帘挂起来时,三上忽然一阵头晕。
28.医院,诊室护士再次为三上贴上心电图电极。
望着电脑上的数据,女医生明显有些着急。
三上:那个……我刚搬完家,最近有点忙手忙脚的。
女医生:我不是让您安心静养吗?
如果再这么不注意的话,可就又得住院了。
三上:医生,我没有不注意,我只是踩了踩缝纫机……正在录入病历的医生转身说道——女医生:如果您不遵守治疗方案,可就不是我们的责任了。
29.三上的公寓,10平方米小屋夜晚。
三上关上灯,用被子蒙住头。
楼下一群男人的笑声很吵。
三上忍不住掀开被子,从枕边的药盒里掏出几粒药。
他用力敲了敲墙壁和地板,杯子里的水跟着晃了起来。
30.同上景,外侧楼梯三上出门,跑下铁楼梯。
楼梯下散落着一堆垃圾,三上一脚踩在空啤酒罐上,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垃圾中,沾了一手的剩饭。
“哇哦!
”屋里那群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大声欢呼。
31.公寓,101室房间里有五名男子。
其中包括两三个年轻的外国人,他们正在玩网络对战游戏,气氛十分热烈。
门突然被打开。
三上:能不能请你们安静一下,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三上将手中的一大袋垃圾“砰”的一声放在门口。
三上:这袋垃圾是你们的吧?
大晚上的扔出去,又没有分类,你们这样会影响到周围邻居的。
大块头:喂喂喂喂。
敢这么闯进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一名体格壮硕、一身黑衣的男子原本一直靠在墙边,他阴沉着脸,坐起身。
从他的装束来看就不像善茬。
大块头:你住在二楼,是吧?
不好意思,这几位,从一清早就开始大汗淋漓地拼命工作,你就帮他们扔个垃圾怎么了,又不会掉二两肉。
三个外国人彼此对视,有些手足无措。
三上:你们工作要是那么忙,不应该早点睡觉吗?
外国青年站起身,低头致歉。
萨杜:垃圾,我们会打扫。
达南:百分百对不起。
大块头(伸腿端了达南屁股一脚):你道什么歉,鑫货!
这种人,靠着你们交上来的税,大白天窝在家里睡大觉,你听他废话!
这楼里的住户,可是什么人都有。
三上举起没封口的垃圾袋扔了过去,垃圾洒了一地。
一群人发出惨叫。
三上:喂,你把刚才说的话,到外面再给我好好说一遍。
大块头:……三上:就是你,你个大块头。
你跟我到外面来。
在这儿会打扰到其他人。
32.公寓旁的空地街灯下,三上与大块头对面站好。
其他人都趴在窗户边上向外看。
三上像是拜堂口似的厉声说道——三上:闲话少叙。
我就是人称神户干架王阿正的三上正夫。
因缘际会,在旭川监狱里跟几位关东地区的大哥处得也不错,说说吧,你们老大是谁?
大块头:欸……(有些蒙圈)三上:问你呢,你是跟哪个老大的?
大块头(压低声音):别这样好不好。
我好不容易才从帮里脱身,现在刚获得假释……三上:你嘀嘀咕咕地在那儿嘟囔什么呢?
把话给我说清楚,好好说!
大块头:哎呀,这怎么能说清楚呢,我不能给我们帮里找麻烦啊……三上:我问你,你到底是跟谁混的!
我打个电话就能搞清楚哦。
大块头:……(缓缓地提高声量)救命啊!
有黑社会威胁我!
三上:!
大块头:这个人在这儿威胁无辜市民,打着黑帮的名号,勒索钱财。
三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四周的灯亮了起来。
远处传来狗叫的声音。
三上有些慌乱。
大块头趁机抱头鼠窜。
三上抄起拖鞋砸向大块头。
三上(大叫):谁要你钱了!
大块头跳上围墙,踉踉跄跄地一路奔逃。
大块头:如今已经不是黑道横行的年代了,蠢货!
电灯下,三上扒住围墙,一动不动。
33.三上的公寓,厨房第二天早上。
庄司敲了敲门旁的窗户,探进头说道——庄司:听说咋天晚上闹得挺大啊。
三上:谁说的……庄司:三上,这里是东京,很安静很安静的东京。
三上:……34.隅田川沿岸的小路/大桥庄司推着山地自行车,与三上走在小路上。
庄司:可惜啊,这次是那位小哥更胜一筹。
三上:……庄司:三上,如今这个时代,光靠黑道老大的名号已经行不通了。
难道说,你还把过去那段经历当成自己的勋章不成?
三上:怎么可能!
我还以为他也是在道上混的,所以就想先跟他盘盘道。
庄司:可你已经不是在道上混的人了!
三上:……庄司:……对不对?
三上:……对。
※※※二人走到桥下。
三上:对了,您帮我问护具的事儿了吗?
庄司:护具?
……啊,头盔那个。
我去问了,说是现在机器做的质量越来越好,好像全都是中国产的了。
想靠这个吃饭可能不太现实啊。
三上:可是……庄司:时代不一样了。
话说回来,你的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
行了,我得先去法院,回头见。
庄司跨上自行车,向大桥方向骑去。
35.电话亭电话本翻到的那页全都是东京护具店的号码。
老店主的声音:我明白,你很想工作,可是……专业的工匠做一件护胸要花一个月的时间,然后一件护胸才卖15万日元,靠做这个养不活自己啊。
电话上摆着的一摞十元硬币眼看就要用光,三上翻了翻钱包,狠狠心又投进一枚百元硬币。
老店主的声音:对了,你以前是在哪儿学徒的?
三上:我以前在一家工厂里……老店主的声音:哪家工厂?
三上:在佐世保那边……老店主的声音:莫不是监狱里的?
“咔哒”,三上下意识地挂断电话。
三上看了看外面。
太阳下山后,路上仍车流如织,来往的行人步履轻快,有些人工作尚未结束。
隔着电话亭的玻璃,三上仿佛被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当中。
忽然,三上发觉有人在注视自己。
井口推着自行车,站在电话亭外,他神情僵硬地对三上点了点头。
三上也心怀戒备地点头回礼。
36.三上的公寓,房内三上在厨房里一边沏茶,一边悄悄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井口:我只是例行家访,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井口不露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屋内。
只见被褥叠得好像豆腐块一样,板板正正。
井口:房间收拾得真整齐啊。
三上:内务整理这一块,我可是练了好多年了。
您请!
(将小点心推到井口面前)并口:用低保费购买的物品,我们是不能碰的。
您的心意我领了。
三上:……井口:您每次打电话都得去那儿吗?
三上:是的。
井口:还没手机是吧?
三上:我可以买部手机吗?
打公共电话找工作太不方便了。
井口:您现在已经可以工作了吗?
三上:……井口:我没有要催您的意思。
对了,您要是有了收入,低保费就会相应地减少发放,这一点您了解吧?
三上:我着急找工作可不是为了想要大手大脚地花钱!
井口:……三上:……对不起。
(低头致歉)井口:哪里,我才应该道歉。
(低头致歉)您这么想要工作,我却给您泼了冷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开口。
三上:……(凝视着对方)井口:?
三上(苦笑):没想到您这样的公职人员,竟然会跟我低头道歉……井口(笑):您叫我井口就好了。
……低保费,想怎么花都是您的自由。
要是买了手机,别忘了把号码告诉我。
最重要的是,您得和人保持联系,不要和社会脱节。
三上用力点了点头。
井口:我就喝口茶好了。
37.河川公园晴空万里。
三上手里拿着苹果手机,拍摄树叶缝隙间透出的阳光。
津乃田拿着摄像机,边走边拍。
三上跟在他身后,用手机对着津乃田。
津乃田透过摄像机镜头教他使用方法,手机一下子切换到自拍模式。
三上吓了一跳,随即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38.街景(苹果手机拍摄的影像)苹果手机拍摄的街景图片。
工地现场的工人。
咖啡馆里摆弄电脑的商务人士。
高速公路上的车流。
驾驶卡车或面包车的司机。
三上与津乃田交替朗读招聘启事。
津乃田的声音:待遇优厚的高空作业人员。
工地之星。
22万一55万。
三上的声音:网站设计。
负责电商网页的设计、编码……这都什么意思……津乃田的声音:幼儿园班车司机,50岁上下者优先。
月薪15万。
三上的声音:小货车司机。
无经验者OK。
津乃田:还是司机好啊,又能坐着——三上:又不用和人打交道。
津乃田:你有驾照吗?
三上(单手比划握方向盘的动作):我以前可是开进口车的。
不过,入狱这段时间里驾照可能已经过期了,回头还得去重办一趟。
39.河川公园,台阶河上不断有游船往返。
三上正在翻看求职信息,津乃田坐在他身边,一边对着他拍摄,一边记笔记。
津乃田:你前几次出狱之后,都是怎么过的?
三上:我在牢里也遇到过处得不错的大哥。
出来后我就直接去他那儿住了。
津乃田:为什么啊?
三上:为什么?
……因为这样最方便啊。
不会有人问东问西,也不会遭人白眼。
身体是累点儿,但心不累。
津乃田:你不觉得这是在犯罪吗?
三上:为什么?
40.电视台,《公开调查大追踪》栏目组办公室夜晚。
房间里杂乱不堪,只有电脑屏幕亮着。
屏幕上正在播放三上的影像:他在公寓的洗手台前洗头,脑袋上全是泡沫。
津乃田的声音:跟黑帮组织有联系,也就意味着会从事一些违法活动吧?
三上:什么违法活动?
津乃田的声音:嗯,怎么说呢……比如卖药啦,持枪啦,威胁人,把人扔到海里之类的。
三上(笑):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晃动的镜头逐渐聚焦在刺青图案上。
津乃田坐在沙发上,制片人吉泽坐在他身边,出神地盯着屏幕。
津乃田的声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吧?
你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坏事吗?
三上:不觉得。
他们都夸我干得好,靠得住,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有人赏识。
三上打开水龙头,用连在水龙头上的水管冲洗头发。
透过滴落的泡沫的缝隙,可以看出三上的眼神在放光。
三上:你肯定也喜欢待在一个总被人夸奖的地方吧?
电脑光线的映射下,吉泽的脸上漾起笑容。
吉泽:……这,简直太棒了。
(把手搭在津乃田的膝上)津乃田:……(唇干舌燥)41.驾照申请处,室外(5月)考试车辆在考场上行驶。
女警:驾照过期不满3年的才能换领。
42.同上景,窗口柜台上。
贴着照片的“驾照换领申请书”被退了回来。
女警:如果你现在能直接考过,就先去做体检,然后是交规笔试、驾驶技能考试,通过后先申请临时驾照,最后再换正式驾照——三上:等等,等一下。
也不能让我从头再考一遍吧。
我一直都是安全驾驶,无事故无违规——女警:就得从头考。
你这驾照都过期10多年了。
三上:可是,我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嘛。
我一直都待在里面。
三上指了指递给女警的“服刑证明”(记录刑期及罪状的证明)。
女警(压低声音):监狱里应该也会给你们换领驾照的机会。
过期前应该会通知你们的吧?
三上(压低声音):当时我一直被罚关禁闭,顾不上这个。
女警:那就是你的品行问题了。
三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女警:你要这么大声吗?
女警狠狠地瞪着三上。
冲突一触即发。
两人都调整了一下呼吸。
三上:……警官,我吃不吃得上饭就指望它了。
您能不能替我想一想?
女警:当然了。
三上:要是我能找到驾照,会不会好一点?
驾照应该在我老婆那儿。
……啊。
(说错了)女警:你和家人是分居吗?
三上:不是,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我离婚了……女警:……三上:不过,驾照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一时词穷)三上脸色阴沉。
女警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女警:……就算你找到驾照,也还是过期的啊。
那些每天练车的人也很难一次就通过考试。
来,(拿出资料)这是东京市内的驾校名单……三上对女警的话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逐渐聚焦于一点。
大厅混乱的人群中,一名女子排在另一个窗口前的队列里,侧脸很像他的妻子。
43.东京地方法院(13年前)证人质询。
站在证人席上的久美子。
侧脸。
久美子:多亏他拼命拦住那个人,我才活了下来。
要不然,我早就被砍死了。
检察官:可在这之前,你们没打算跟对方好好谈谈,和平解决吗?
久美子:我丈夫一直在说好话,想要把对方打发走。
是我没听他的话,惹恼了对方。
那个人拔出自己带来的刀,想要砍我。
我丈夫为了阻止他,冲过去夺刀时被对方一把按倒在地,锁住喉咙(转头望向检察官)这还能怎么谈?
法官:请证人发言时面向前方。
久美子用更加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检察官。
津乃田的声音:这个案子发生于13年前。
由于争抢陪酒小姐而产生冲突的一名黑帮成员,闯进三上与妻子久美子经营的酒馆。
44.图书馆阅览室津乃田正在翻阅用胶片形式保存的旧报纸。
新闻标题是《黑帮成员身中多处刀伤/龟有酒馆店主被捕》。
报上登了三上被押入警车时的照片。
他满脸鲜血,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双目炯炯。
津乃田的声音:三上叫救护车时,对方还有一口气。
虽然以伤害致死罪被起诉,但他没想到会被重判,所以也没打算在法庭上多做争辩。
45.东京地方法院(13年前)被告人质询。
三上站在证人台上。
检察官:11刀。
……你一共刺了对方11刀,对吧?
三上:好像是的。
检察官:这可不是个能用下意识来解释的数字,你就没想到这可能会杀死他吗?
三上:我不是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吗,我当时蒙了,根本什么都……检察官:我再问你一遍,用一把刀刃70厘米的日本刀,对着一个人狂刺11刀,这个人会不会死?
三上:你要这么说,那可能是会死的。
检察官:……你们俩正式登记结婚,成为夫妇还不到1个月。
听说你们之前已经交往了10年,当天晚上,你刚和妻子聊到想要生个孩子。
三上:……检察官:你应该也不会真的想要杀死他,是吧?
三上:那当然。
检察官:可是,如果不杀死他,可能就会被他杀死。
三上:没错。
久美子:阿正!
不要啊!
法官:证人请保持安静。
三上露出一副“搞砸了”的表情。
检察官:裁判长,被害人所受刀伤由胸部至腹部,共11处,这说明被告了解这样做可能会致人死亡,属于未必故意。
因此,不能算正当防卫,当以杀人罪论处。
久美子(盖过了检察官的声音):不要啊!
阿正!
你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不是的,裁判长……久美子被法警强制退庭。
三上紧咬牙关,望向前方。
46.铁桥列车驶离东京,跨过一条大河。
47.千叶寺车站,中心环岛三上向一位正在抽电子烟的出租车司机问路。
48.住宅小区夕阳照射在一楼的居民楼信箱上。
三上环视左右后,将手伸进一个信箱,掏出一叠信件。
信封上大多写着“西尾信太郎收”,其中有一封写的是“西尾信太郎/久美子收”。
49.同上景,307室门前三上将耳朵贴在铁门上,仔细辨认屋内的动静。
这时,他发觉有人经过,连忙直起身。
一名背着红书包的小学生走到他身边。
“不好意思。
”三上转过身想要给她让路,孩子却站住不动。
小学生:这是我家。
三上大吃一惊,他望着眼前的小学生。
这是一个女孩儿,目光清凛,看上去聪明伶俐。
小学生:您是哪位?
三上:……我,我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小学生:……三上:你妈妈呢?
小学生:还没下班。
三上:噢,是吗。
嗯……你上几年级了?
小学生:……三年级。
三上:……(默默用手指数了数)这不是自己的孩子。
50.三上公寓附近的超市,店内太阳已经落山。
三上随手拿起货架上的日用品,满脸落寞。
※※※三上来到柜台前结账。
※※※“那位客人!
”三上正要走出店门时,被人一把抓住胳膊。
三上回过头,发现是店长抓着自己。
店长:您有东西还没结账。
51.同上景,办公区三上:是你看到的吗?
店长:是别人告诉我的。
三上:你把他叫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店长:这可不行。
我不能给人招恨啊。
三上:招恨了又能怎么样?
三上把手背到身后。
左手按住右手紧握的拳头。
店长:……我知道你的事儿。
三上:你什么意思?
店长:因为我是町内会的会长。
店长坐在办公桌前,翻着三白眼,冷冷地瞪着三上。
三上回瞪着店长,他将右手插进上衣口袋。
店长突然身体一僵,生怕对方掏出武器。
三上将口袋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摆在桌上。
钱包、手机、药、钥匙。
三上:……要是我身上没有一件你店里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店长:……三上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
有文件、驾照笔试教材等等。
他又迅速脱掉上衣,开始解皮带。
店长:可以了,可以了!
店长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店长:实在抱歉,是我们搞错了。
三上:开什么玩笑——三上竭尽全力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缓缓转身退到墙角,对着墙壁做了一个深呼吸。
三上重新整理好心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三上:……你能搞清楚就行了。
店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您道歉才好。
三上:不用了,再见。
三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52.商店街三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重新回到商店街。
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回过头,马上条件反射似的想要逃跑,原来是店主跑过来。
店主手里拎着三上落在办公室的购物袋,还有一些别的超市货品。
三上点头致谢。
店主表示要帮他送回家。
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三上:警察还是会跟你们打个招呼的,是吧?
店主:一看您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黑道上混过那么一阵儿。
三上:混一阵儿也就够了。
店主:我父亲没少训我,您说话的样子跟他一模一样,所以我这脾气一下子就没忍住。
三上:您父亲是哪里人?
店长:福冈县一个乡下的小镇,叫朝仓。
三上:那不就在我们旁边嘛。
我是筑紫野的。
二人:欸,啊,是吗!
53.三上的公寓,楼梯/玄关店长跟在三上身后,走上楼梯。
三上:其实,我对自己出生的地方并不怎么了解,我是在那儿的福利院长大的。
店长:您的父母呢……三上(摇了摇头):唉,我现在连我妈妈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的户口也是后来随便找人上的。
店长:……那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啊。
店长的语气十分温柔,正在开锁的三上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店长放下东西,在房间里坐了下来。
三上把食物放进冰箱。
店长:冒昧问一下,您是要考驾照吗?
三上:……店长:刚才,我看到一本教材……三上:啊,我在里面的时候,驾照过期了。
店长:我认识一个开货运公司的朋友,您要是有驾照的话,我可以帮您问问。
三上:真的吗!
我以前负责开车接送小姐。
怎么开全都记着呢,肯定很快就能考下来。
店长:太好了,加油!
我支持您。
三上:谢谢!
您店里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随时招呼我。
有些民事纠纷,警察是不怎么管的。
店长:保镖吗?
(笑)三上:那些小偷小摸的,就包在我身上了。
三上抓起店长的胳膊,反手一把扣住。
54.同上景,10平方米小屋深夜。
桌上摊着教材,三上正在学习。
三上:“驾驶员有义务使用儿童座椅,但在紧急情况下,运送儿童去医院时可以免责。
”……错!
……啊,是对的啊。
55.驾照申请处,电子显示屏前三上混在一群年轻人中间,在电子屏上寻找自己的考号。
“耶!
”三上大声喊道。
56.同上景,考试路线(6月)三上大踏步跟在考官身后,手臂摆动得很高。
同组的另一名男子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两人的步态形成鲜明对比。
※※※三上:考号8号!
三上、正夫!
准备出发!
三上声音很大,就像在监狱工厂里上工一样。
三上一打着火,马上踩下油门,车辆发出“呜呜呜”的巨响。
考官:等等,安全带,安全带!
三上:啊,是。
三上慌忙系好安全带,再次在轰鸣中发动汽车。
应该打转向灯时,三上开了雨刷,喷出了玻璃水。
※※※车辆在上坡时熄火。
隔一阵儿就出现一下爆震。
※※※对面开来一辆车,三上看到前方来车,马上换挡加速,一边鸣笛,一边抢在对方之前强行右转。
对面车辆一个急刹车。
离心力将考官和后座上的男子甩得晃了起来。
考官:你马上停车!
就到这儿了!!
57.商店街三上垂头丧气地走在商店街上。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到一家倒闭的店铺前。
只见墙上贴着一张海报,海报上的女子胸部十分丰满。
“皇家白金/急招男性/待遇优厚/高级贵妇的护花使者”58.三上的公寓,楼梯夜晚。
楼梯上,走在前面的人穿着高跟鞋,裙摆下露出白白的小腿肚。
后面的人穿着一条裤脚磨破的牛仔裤。
59.同上景,屋外走廊男子正要敲门,忽然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三上的声音:……也就是说,我需要跟她们做爱?
正要敲门的手停了下来。
津乃田与吉泽面面相觑。
三上的声音:那一次能拿多少钱呢?
二人将耳朵贴在门上。
吉泽蹲下身,悄悄推开信箱挡板。
室内的灯光映入她的眼睛。
津乃田也凑到同一个缝隙里向室内张望。
三上:入会费要交多少?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三上正坐在桌前。
手机免提里传来一名女性高亢的声音,三上认真地做着笔记。
白金女:A套餐20万日元,B套餐10万。
确认汇款到账后,我们会立刻为您介绍高素质的魅力女性。
好,那请您记一下我们的银行账号……三上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窥视,转头望向门口。
津乃田:糟了!
三上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随着一声轻声尖叫,偷窥缝隙被关合。
60.烤肉店店里烟雾弥漫,背景音乐放的是一首古老的歌谣。
“高素质女性的……?
”“护花使者!
”津乃田笑得啤酒都喷出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三上尴尬地往嘴里塞肉。
吉泽笑容满面地坐在两人对面,麻利地烤肉。
津乃田:您沾上女人也不行啊。
三上:我不是为了女人,我是为了钱。
我想上驾校,但是没有钱。
津乃田:黑道上叱咤风云的干架王阿正,一旦步入社会,也像个小宝宝一样,毫无招架之力啊。
想要走入正途,却又不知从何开始。
三上:你是想说我自作自受吗?
津乃田(笑):嗯,确实可以这么说哎。
吉泽:不过,津乃田,这件事其实关乎整个社会。
吉泽放下手中的烤肉。
吉泽:如果有前科的人无法被社会接纳,他们会怎么做?
还不是会再次伤害普通人。
三上担心地望了望四周。
吉泽:不过,如果没有机会认识到这一点,每个人可能都会觉得事不关己。
(对三上)如果我们能把三上先生四处碰壁、遭遇陷阱仍不断努力自新的经历做成节目,一定会给观众带来全新的启迪与感动。
三上(对津乃田):为了给观众带来全新的启迪,就必须得让我遭遇陷阱吗?
津乃田(小声):这就是打个比方。
要是这个企划通过了,就能申请预算,到时候,你上驾校就不用自己花钱了。
三上:不对,等一下,你们这个节目不是要帮我找我母亲吗?
吉泽:一度偏离社会正轨的人,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实在是太难了。
人们变得越来越苟刻,仿佛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永不得翻身。
可是,我们这些走在正轨上的人,一点都不觉得幸福,所以我们无法原谅那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吉泽直勾勾地盯着三上。
三上避开了她的视线。
吉泽:其实,我们的想法跟您是一样的。
只是因为害怕被集体排斥,才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三上:确实,不管你干什么,都不会把你赶出去的,可能就只有监狱了。
吉泽:……而且,如果您努力奋斗的身影能够在全国播出的话,说不定您母亲也能看到呢。
三上的目光明显发生了变化。
61.车站附近,靠近铁道道口的马路三人喝得醉醺醺的,心情十分愉悦。
吉泽:我!
就想让您这样的人,狠狠地扇这个社会几个嘴巴!
三上:这个女人挺有点骨气啊,津乃田。
津乃田:哪有哪有,他们电视台的人,就是嘴上能说!
男人的声音:——没事儿了?
什么叫没事儿了?
声音来自路边刚刚错身经过的男人。
三上身体不由一颤。
津乃田:再去一家吧,我认识一家好酒馆。
三上:……(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个方向吸引过去)两个胳膊上满是刺青的年轻人把一名中年男子夹在中间,男子手中抱着一个盒子,盒子外面包着电器店的包装纸。
年轻人山口的声音:是不是坏了啊?
我赔你啊!
这里面装的什么?
津乃田(没有注意到争吵声):那里有洋酒,一起去吧……三上缓缓走上前。
※※※中年男子:这是要送给孩子的礼物,所以我才有点介意。
年轻人中田:完蛋了,这要是坏了,那孩子还不得哭啊。
咱还是上那边去打开看看吧。
中年男子:我赶时间回家。
中田:开什么玩笑。
都怪你,害得我们都没赶上电车。
……我说,打刚才你就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大叔!
中田回过头,发现三上紧贴在自己身边。
三上:差不多得了。
已经打扰到路过的人了。
山口:没你的事儿,你别找事儿啊。
三上(对中年男子):——大叔,他们说已经没你的事儿了。
中田:喂,搞什么啊,你个混蛋!
中田一把抓住三上的肩膀,没想到却被三上反手扣住他的手,猛地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三上:……咱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这儿人多碍事。
中田:好啊,求之不得。
※※※津乃田:哇,哇,哇……吉泽:快,赶紧拍,赶紧拍!
津乃田在吉泽的催促下,从包里掏出摄像机开始拍摄。
摄影画面。
镜头拉近:昏暗中行走的三名男子。
62.建材堆场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三上走在中间。
山口:大叔,是在道上混的吗?
三上假装要回答,他弯下腰,貌似要脱掉脚上的拖鞋,却飞快直起身对着山口的腹部来了一拳。
华丽的一击。
中田:你这也太卑了!
三上对准中田的下颚,想要给他一个头槌,没想到反被中田双手按住了脑袋。
两人倒在地上,三上一口咬住中田的腰部,中田惨叫一声,放开双手。
※※※手执摄像机的津乃田不由得抬起头,倒吸了一口气。
※※※山口猛扑过来,三上放开中田。
虽然一条腿被山口抱住,但三上一把抄起眼前的脚手架,用力向山口砸去。
三上下手极重,山口吃痛,在地上直打滚。
※※※津乃田吓得面如土色。
糟糕,完蛋了——津乃田握着摄像机的手垂了下去。
吉泽:快拍啊!
一旁的吉泽扶起津乃田手中的摄像机,兴奋地望着屏幕。
津乃田不解地望着身边的吉泽。
是应该继续拍摄,还是应该阻止三上——※※※三上踩住山口的脖子,他举起脚手架,想要朝山口头部砸去。
这时,中田扑了过来,三上急忙将脚手架对着中田扔过去,将他砸倒在地。
中田痛得在地上直打滚。
三上两眼放光,他得意地转过头,想要向津乃田他们炫耀,却发现二人早已不见踪影。
三上:津乃田,津乃田!
两个年轻人赤着脚,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63.路上吉泽一边跑,一边口中高喊着什么。
她追赶前面拿着摄像机一路狂奔的津乃田。
64.河边的步道津乃田被脚下的台阶半倒,吉泽追了上去。
两人纠缠在一起,争抢摄像机。
吉泽奋力抢夺,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摔倒在地。
津乃田:啊……(“你没事儿吧?
”)津乃田有些不知所措。
吉泽:……你小子真是没救了。
吉泽倒在地上,诅咒般地呻吟着。
吉泽:你拿着摄像机跑走,算怎么回事?
吉泽这下摔得不轻,她挣扎着站起身。
津乃田想要拉她一把,却被她甩开了。
吉泽:你要是不拍,就过去把他们拉开,别让他动手。
你要是不想阻止他,就好好拍,好让更多的人看到。
装着一副很清高的样子,其实你这种人,最无药可救了。
津乃田无力反驳,只能站在一旁喘粗气。
吉泽用力将摄像机扔到津乃田身上。
津乃田没有接住,摄像机直接滚到地上。
65.三上的公寓,和室三上:啊——啊!
三上对着旋转的电扇,胡乱哼着刚在烤肉店听到的歌曲。
神清气爽。
三上:“魔猴!
魔猴!
魔猴!
魔猴!
”66.津乃田的公寓,书房摔坏的摄像机。
昏暗的房间里,正在播放摄像机拍摄的影像。
三上张嘴咬向对方的腹部,红色的牙龈出现在屏幕上,仿佛野兽一般。
津乃田目不转晴地盯着屏幕。
67.超市,卖场店长正在往货架上补充货物,他笑眯眯地跟走过来的三上打招呼。
店长:后来怎么样?
驾照考下来没有?
三上:想一次过还是有点不容易啊。
不过……店长:哦,不过什么?
三上:……我,要上电视了。
三上有些害羞地说道,他脸上堆满笑容。
店长:上电视?
三上:说是像我这种重入社会、改造自新的人,观众会比较有新鲜感。
啊,先别跟别人说哦!
店长停下手边的工作,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68.同上景,办公区两人坐在办公室里交谈。
店长:……我这话可能不中听,我觉得他们是在利用你。
三上:利用我?
店长:要是一个电视节目就能改变社会,那这世界上就不会有不幸了。
那个导演,叫什么来着——三上:津乃田?
店长:那个津乃田真的是为你着想吗?
我很怀疑。
他到底拍过什么作品?
三上:你的意思是,他要是个名人就了不起了?
正常人,能有几个愿意跟我这种身上有刺青又是刀伤的人来往?
店长:怎么会呢。
不是有个为你担保的律师吗?
而且你现在又有低保,干吗那么着急呢?
三上:你怎么会明白靠别人施舍过日子是什么感觉。
“你现在又有低保”,这话说得轻巧,可我想靠自己想办法,我想自己努力。
店长:我就是明白你的心思才来找你聊的。
社保局的负责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三上:我可是在省吃俭用地考试费,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店长: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为了考驾照,是不是能领些什么特别的补贴?
只要你把身体养好了,一定能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
三上:我可从没说过要去找份正经的工作。
一次都没有。
我现在这都是装的。
我马上就要去干一票大的,轰动社会的那种。
店长:喂喂喂,你这是当真的吗?
三上:就算黑社会找我去当马仔,只要先把钱给我,我说去就去。
店长:先把钱给你,出多少钱能让你杀人啊?
三上:5000万,不,3000万就行。
店长:现在的黑社会,会为了杀人出那么多钱吗?
你还是别做梦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三上: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敢情你是有那么大一个店,用不着操心老了以后怎么办。
(店长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三上直接打断)为了让你们这些有钱人高枕无忧,我们就得老老实实地干活,我们就那么好欺负吗!
店长:……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店长摇摇头,站起身,脸色铁青。
店长:咱们改天再好好聊吧。
三上:用不着,我没工夫跟你们这种伪善的家伙打交道。
三上气冲冲地离开超市。
69.驾照申请处,考试路线(7月)“哐”,弯道拐弯时汽车冲上了便道牙子。
熄火。
考官的声音:好,就到这儿了。
三上用力把头撞向方向盘。
考官和同车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70.三上的公寓,和室三上重新拿出低保手册开始研究。
三上:就业补贴是指原则上对于求职所需费用、技能习得所需费用、高中学费等进行资金补助。
71.庄司的公寓,大门口三上对着门铃大声喊道——三上:……那上面是这么写的,庄司律师,这是真的吗?
庄司的声音(“叮叮咚咚”,门铃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你用不着那么心急。
现在赶着去考驾照,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三上:不过这上面说,按照生活保障法,技能习得的费用是……庄司的声音(旁边传来“爷爷,爷——爷!
”的尖叫声):啊,疼疼疼,你跟我说也没用啊。
社保局不是有专门的负责人吗?
术业有专攻……别弄,好疼!
——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我孙子的生日,我这儿现在是一团乱,下次再说吧!
门铃挂断了。
三上“啊”了一声,呆若木鸡。
三上身后围了不少人等着进门。
72.社保局井口与三上面对面坐在柜台前。
大厅里,电话铃声、婴儿哭声此起彼伏。
井口面带难色,绞尽脑汁,说道——井口:30多万的培训费要是就这么花出去,恐怕会出问题。
上面肯定会说,不是有更便宜的资格证吗?
三上:井口老师,是您说您会帮我的。
井口:我说的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
您要是特别着急找工作,还可以去职业介绍所……其他职员:井口,外线1号线!
井口:我一会儿给他打回去。
三上:您看……(翻开低保手册)这上面写着:“如果对社保局的决定有异议,可以向东京都知事提出申诉。
”井口:……三上先生,您冷静一下,听我说。
井口的声音饱含怒气。
井口:今天这番话,我都还没有跟上级汇报。
您现在就说什么异议不异议的,到底想要置我于何地?
三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其他职员:井口!
井口:我来了……总之您不要自作主张,不要冲动。
井口回到身后的办公桌旁,办公室里一派繁忙的景象。
73.图书馆,书库津乃田脖子上夹着手机,手里抱着高高的一摞书。
津乃田:预支经费是不太可能了,因为节目企划还没通过。
津乃田把书放在阅览桌上,用手挡着嘴,向外走去。
津乃田:算了,你就当没有节目这回事吧。
摆在桌上的书包括《暴力解剖学》《冷暴力与儿童大脑》等等。
74.三上的公寓,厨房昏暗的厨房。
水壶里正烧着水。
三上: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你们那会儿说得那么热闹。
津乃田的声音:我觉得让您上电视还是有些草率。
另外,寻找您母亲的事儿也……很遗憾……三上:怎么了?
你是不是被那个小姐姐甩了?
75.图书馆,屋顶吸烟处(与下一场景镜头交切)津乃田点燃香烟。
津乃田:她不甩我还等什么。
本来差点就能拍到一条杀人案的独家镜头。
三上的声音:杀人案?
76.三上的公寓,厨房(与上一场景镜头交切)津乃田:就是那天从烤肉店出来,路上你跟那两个人,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儿。
三上:你又这么夸张……津乃田:我夸张?
上一次,你不也觉得没那么夸张吗?
三上正在往杯面里注水,他的手停了下来。
津乃田:说到底,你还是没有接受教训啊。
三上:你什么意思?
津乃田:你就想用暴力,靠拳头制服别人。
三上:我才没有呢。
监狱我已经待得够够的了。
津乃田:是吗?
我看你打人那会儿,可是前所未有地精神。
三上:……津乃田:为什么你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呢?
逃跑也是一种了不起的解决方法噢。
三上:这还真是你们这种只会计较得失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眼看着好人受欺负却不出手相救,难道就了不起了吗?
津乃田:随你怎么说。
反正,这一点你要是不改的话,是没办法在社会上生存的。
三上:要活成你们那种窝囊样子,我还不如去死。
津乃田(不等三上把话说完就开口):喂,我说,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为什么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
三上:啊?
津乃田:还是和你的成长环境有关系吧?
77.图书馆,屋顶吸烟处津乃田向远方望去。
一名幼童独自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痛哭流涕,仿佛被人丢弃了一样。
津乃田:据说很多无法控制愤怒情绪与暴力行为的人,童年时期都曾遭受过严重虐待,这会导致大脑损伤。
78.三上的公寓津乃田的声音:你总是在为自己的母亲找借口,说她曾经来接过你,她并没有抛弃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不管怎么看,你母亲就是……三上猛地挂断电话。
房间里一片寂静。
三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掀开杯面的盖子,默默地站着吃面条。
刚吃了一口,他就将面条连纸杯一起摔了出去。
血压升高,三上的头开始疼起来。
79.图书馆,屋顶吸烟处津乃田默默地望着被挂断的手机。
远处传来一位母亲开朗的声音,她好像是刚从卫生间出来。
幼童立刻停止哭泣,拉住母亲的手,母子二人一起离开了。
是不是有些失言了——津乃田熄灭手中的香烟,转身离开。
80.三上的公寓三上爬到柜架旁,伸手取下装着处方药的袋子。
墙壁与柜子上也沾满了方便面的汤汤水水。
三上的视线忽然落到柜子边的笔筒上。
三上放下药袋,从笔筒里取出一根圆珠笔,然后将它拆开。
笔芯里装着一个小纸捻。
三上打开纸捻,只见上面写着一排小小的数字,是093开头的(注2)。
三上:……三上把矮桌上的手机拉到手边。
黑屏。
81.夜幕下的东京湾上空黑屏下响起电话拨号音。
(镜头淡入)绚丽的街景。
电话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语气十分粗鲁。
三上的声音:请问是下稻叶明雅先生吗?
下稻叶的声音:你哪位?
三上的声音:我是三上正夫。
下稻叶的声音:你是,干架王阿正?
三上的声音:阿明。
下稻叶的声音:啊,是我,是兄弟我啊!
三上/下稻叶的声音:啊!
下稻叶的声音:……恭喜出狱,辛苦你了!
这么长时间,不容易吧?
你这是从哪儿打的电话?
我这就过去接你。
三上的声音:我在东京呢。
下稻叶的声音:那这样,你坐新干线也行,飞机也行,赶紧过来,现在就出发。
往后的事,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镜头逐渐拉远,东京的街道越来越远。
82.三上的公寓,玄关前的走廊津乃田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来。
他敲了敲门,又转了转门把,门是锁着的。
电话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或者已关机,暂时无法为您接通。
83.机场飞机降落在夜灯闪烁的跑道上。
84.丰田埃尔法,车内三上坐在宽敞的车内,车内设施十分豪华。
高桥:三上叔,您肚子饿不饿?
三上:啊……我刚在飞机上吃了一份盒饭。
高桥:那我先带您去洗个澡,老大现在还没回来。
高桥低声应答,态度殷勤。
高桥踩下油门加速。
三上:……三上听懂了高桥的话,目光转向窗外。
85.长长的跨海大桥汽车飞速驶过大桥。
86.泡泡浴“深海鱼”,客房内,浴室全身埋在浴缸里的三上猛地从水里探出头。
莉莉与他面对面泡在浴缸里。
三上筋疲力尽地坐在浴缸边缘,莉莉将手搭在三上膝头。
莉莉:没事儿吧?
三上:我血压高,不能泡太长时间。
莉莉:那激烈运动呢?
三上(摇了摇头):……惭愧了。
莉莉:全包在我身上吧。
您就当我是护士,包您满意,保证安全。
莉莉站起身,湿漉漉地贴到三上身边。
87.同上景,床上从呼吸声中可以听出,莉莉手口并用,一直在拼命努力。
三上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呼了口气。
三上:……累了吧?
算了,别弄了。
莉莉:还有时间呢……莉莉还想再次尝试,三上双手捧起她的脸,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莉莉的身体滑到三上胸前。
莉莉:咱们聊聊天吧。
莉莉握住三上的手,躺在三上身边。
莉莉:你从哪儿来的啊?
三上:东京……不过,我之前可是去了不少地方。
莉莉:我老家是宫城的。
你去过吗?
三上:嗯。
冬天冷得让人受不了。
莉莉:没错。
三上:你们那儿地震过,是吧?
那会儿你就在干这个吗?
莉莉:我是地震之后才干的。
从吉原开始,已经整整7年了。
三上:不过,你身材保养得可真好。
还没生过孩子吧?
莉莉:啊,这话真是让我又开心又伤心啊。
三上:你生过孩子?
莉莉:生过一个男孩。
再过半年,我就要去见他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
三上:……都当妈妈了。
莉莉点了点头。
莉莉:开心点儿吧,要不这次我来当医生?
三上:不了不了,不用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莉莉:你真可爱。
莉莉吻了三上一下,又吻了一下,是长吻。
莉莉:喂,行了……(三上有反应了)三上(摇了摇头):谢谢你。
我已经很满足了。
莉莉笑着又吻了三上一下。
黑屏。
88.下稻叶家,和室(镜头淡入)广播里正在播放高中棒球地区赛的实况。
躺在被窝里的三上开眼睛。
他身上穿着图案花哨的T恤和短裤。
廊上的门开着,外面传来周防滩(注3)上平静的波浪声。
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位老人正站在脚手架上修剪树木。
89.同上景,客厅下稻叶:哎呀,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接到你的电话时,可把我开心坏了。
衣着随意的下稻叶举起啤酒瓶,给三上的杯里倒满酒。
他的手上少了一根小手指。
三上:够了够了。
已经够了。
嫂子,你也来……我现在就是半个病人。
下稻叶的妻子益子穿着围裙,笑眯眯地上菜。
长桌上摆满了海鲜料理。
下稻叶又给自己的杯里倒满酒。
下稻叶:你不是半年前就出来了吗,怎么一直也不跟我联系?
太见外了吧,阿正。
三上:不是啦,承你这么盛情款待……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这么一个漂泊无依的人,连自己的父母兄弟在哪儿都不知道。
下稻叶:说什么呢,你兄弟不就在这儿嘛。
三上:……嗯。
下稻叶:得,一会儿咱一块儿去逛泡泡浴。
要说起来,咱俩当时可是祗园有名的把妹兄弟啊。
喂,高桥去哪儿了?
高桥,你在哪儿?
赶紧过来!
高桥跑过来,在廊下单膝屈地,问道——高桥:您叫我?
三上:不行不行,他昨天刚带我去过。
夫妇俩对视一眼,高声笑起来。
三上望了望屋外,只见院子里停着一辆小型货运车,上面写着“下稻叶建工有限公司”的字样。
三上:……小哥,那个,你会开吗?
高桥:会开。
三上:……阿明,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回头我能不能借用一下那辆……突然,电话铃高声响起。
下稻叶马上抄起手机放在耳边。
下稻叶:……没有吗?
好,我马上过去。
你们先别动手哦。
三上察觉到事态不对,脸色一变。
下稻叶:阿正,不好意思啊,例行公事。
你需要什么,尽管找她,我一会儿就回来。
三上(直起腰板):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下稻叶:用不着,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
下稻叶在高桥的搀扶下站起身,他穿的是短裤,左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
另一位手下将轮椅推到廊下,下稻叶坐上轮椅。
三上:……三上目瞪口呆地目送下稻叶远去。
※※※丰田埃尔法与小货车在轰鸣声中驶走了。
三上站在廊下,默默地目送车辆远去。
三上:嫂子,阿明拖着一条腿,这是要去哪儿?
益子:他的身子,轻了不少吧?
因为糖尿病,直接切掉了小腿。
益子拿起酒瓶直接对嘴喝起来。
三上:……益子(笑):这是温泉水,对身体可好了。
(倒满一杯递给三上)他就是想在老哥们儿面前威风威风……阿清,今天就干到这儿吧——三上坐下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是水。
坐在院子里大石头上抽烟的老人,对着屋内点头致意。
老人身材瘦削,跨栏背心下布满刺青。
益子:……其实啊,是一个年轻的手下把事务所的钱全给卷走了。
帮里的其他人想要把他带回来,这时候他反而叫来了警察。
三上:啊……益子:我倒是挺能理解他的。
现在混黑道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又不能在银行开户,小孩儿又上不了幼儿园。
干这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辛苦啦。
直接回家,别去打小钢珠哦。
“嗯。
”老人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三上:说老实话,谁不想金盆洗手,早点离开这一行啊。
可是,改过自新哪有那么容易。
到哪儿都让人看不起,最后还不是得重操旧业……益子:三上,你也打算重操旧业了吗?
三上:……益子:对了,听说你的药快吃没了,没事儿吧?
三上: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身上没劲儿……益子:要不要给你来点儿带劲儿的药?
益子凑到三上耳边轻声说话。
三上:……三上猛地将身体往后撤了撤。
益子:哈哈哈。
跟你开玩笑的。
我们早就不卖那种药了!
益子大笑着站起身。
三上:哎呀,现在对我来说,降压药就是灵丹妙药。
三上赔笑道。
90.防洪堤三上坐在静静的防洪堤上钓鱼。
一对撑着阳伞散步的母子从旁经过。
儿子:有鱼吗?
三上:没有。
手机响了。
三上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津乃田的声音:三上,你现在在哪儿?
三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津乃田的声音:不会又去找以前的同伙了吧?
那可完了。
你的律师知道吗?
三上:你给我闭嘴!
你不告诉他不就没事。
津乃田的声音:你的口音都变了。
现在是在九州吧?
三上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想要挂断。
津乃田的声音:别挂电话!
是关于你母亲的事。
三上:……津乃田的声音:我联系到你以前那家福利院了。
他们说可以找一下以前的名册。
三上又默默地将手机放回耳边。
远处传来海鸟的叫声。
91.下稻叶家门前的道路薄暮时分。
三上拎着鱼竿走过来。
门前停着几辆警车,警灯闪烁。
三上下意识地想要跑过去。
这时,旁边冲出一个人影,一把拦住他。
是益子。
益子:不行,你不能过去。
三上:出什么事儿了?
阿明呢?
房子那边传来手下们愤怒的喊叫声。
益子:他一回来就这样了。
怒吼声越来越大。
三上又想要冲过去。
益子拼命按住他。
益子:你不能过去!
三上,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上:……益子:可你不一样,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三上:……三上的力量一下子消失无踪。
益子紧紧握住三上的手。
益子:外面的世界就是需要不停地忍耐。
忍到最后可能也捞不到什么甜头。
不过,你头顶上有广阔的天空。
三上,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门口似乎有人出来了。
益子将旅行包递给三上,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交给三上。
益子双手紧紧握住三上,仿佛在托付自己的希望。
在益子的催促下,三上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逐渐消失在暗夜中。
92.福冈市内,那珂川上的大桥第二天。
津乃田从人群中走过来。
他环视四周,目光忽然停住。
他想要出声招呼,又有些犹豫。
相遇桥(注4)上。
津乃田一步步向三上走去。
三上似乎察觉到什么,他转过身。
津乃田一下子停住脚步。
二人视线相对,然后前后保持着一段距离,朝着同一方向走去。
93.西西铁公交公交车开上坡道。
三上与津乃田并排坐在一起。
三上:你的摄像机呢?
津乃田:摄像机已经没了。
津乃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三上。
窗外的阳光射进车内,二人脸上浮现出笑容。
94.河上的小桥蝉鸣如雨。
三上走在桥上,津乃田跟在他的身后。
三上:我妈妈回去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跟她告别。
我会一直站在这儿,就这样(向远处挥手),直到看不见她的白围裙为止。
95.儿童福利院,晨晓学园,操场园内绿草如茵。
蝉鸣如雨。
二人隔着栅栏,跳望一群正在踢球的孩子,他们大多10一14岁左右。
津乃田:如果能找到你的母亲,你想跟她说些什么?
三上:……说什么好呢。
我想问问她我出生那天的事儿。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问过你妈妈吗?
津乃田:我想想啊。
好像问过,不过……三上:你怎么不好好问问?
这些事只有你妈妈才最清楚。
96.同上景,走廊昏暗的走廊里,零零散散地堆放着孩子们的绘画和各种奖杯。
墙壁上被涂抹得乱七八糟。
二人在女职员的引领下穿过走廊。
女职员推开一扇门,示意二人入内。
三上鞠射致意。
当他起头时,身体不由得僵住了。
屋内,一位老妇人与园长对坐在桌前。
老妇人衣着朴素,但打扮得干干净净。
她停下与园长的交谈,转头望向三上。
三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老妇人。
“是她吗?
”津乃田问道。
97.同上景,会议室陈设老旧而简朴的会议室。
坐在老妇人对面的三上已经彻底失望。
园长的话从耳边轻轻滑过。
园长:当时的名册是由县政府保管的,不过据说在十年前已经全部销毁了……当年管理这里的那些寺庙的和尚也都去世了,我们确实没办法再核查了。
三上:……园长:虽然没能了结您的心愿,不过,据说这位田村女士当年曾在福利院里帮过忙。
田村略带拘谨地点头致意。
津乃田:你还记得她吗,三上?
三上:不记得了……对不起。
园长:您呢?
田村:实在抱歉。
我当时只是偶尔过去做个饭……田村的语气十分温柔。
如果这个人是要找的人就好了。
津乃田:……当时有没有一位穿着白色围裙的女性来接她的儿子?
是在他从福利院跑出去之后,所以……应该是1974年以后,那个人曾经在博多做过艺伎。
田村:……(显然不清楚)三上:……园长:田村女士,关于当时那些孩子,您还记得些什么吗?
什么都行。
田村:……我想想啊。
那会儿我最多就是上下班时跟孩子们打个招呼而已,不过……我当时会弹风琴,园里举办什么活动时,孩子们不是得唱园歌嘛,那会儿就会把我叫过去,和孩子们一起……三上:“筑紫野的蓝天下……”田村:“梅花飘香的山路边……”三上/田村:“明日充满希望,精神百倍向前,啊,明月园,我们的家园……”二人一起轻声唱完园歌,脸上都浮现出微笑。
98.同上景,操场夕阳照在操场上。
三上和津乃田混在五六个孩子中间,追着足球跑。
三上气喘吁吁地追着球,拼命奔跑。
年龄最小的孩子飞奔过来。
射门前,三上对着那个孩子大喊一声,然后将球传给了他。
孩子抬腿一脚,球完美地射进球门。
伙伴们蹦蹦跳跳跑上前。
三上一把抱住进球的孩子,欣喜万分。
由于用力过猛,二人抱着倒在地上。
满脸喜悦的三上压低声音呜咽起来。
围在一旁的孩子们全都笑了。
气喘吁吁的津乃田停下脚步。
他慢慢走近抱着孩子哭泣不已的三上,默默地站在他们身旁。
99.酒店内小小的温泉浴场狭小而整洁的浴场内没有其他客人。
津乃田细心地为三上搓背。
三上的背上都是刺青与伤痕。
津乃田:三上,我想把你的故事写下来。
三上:……津乃田:从你出生开始,我要把你经历过的一切都写下来,留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请你不要再走回头路。
不要再回去了。
好吧?
……三上默不作声,微微地点了点头。
100.东京,三上居住的街道,街景101.三上的公寓,门外手提行李包的三上正在查看信箱,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井口从自行车上下来,跟他点头致意。
三上:啊!
三上慌忙将行李包藏到身后。
三上:那什么,我听说有个老朋友突然生病了……井口:对不起。
我没能说服上司批准驾校的费用。
三上:啊,没关系的,井口先生……我才应该跟您道歉呢,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
井口:三上先生,你要不要换个思路?
102.同上景,和室三上坐在矮桌前,在井口的指导下,用圆珠笔一笔一画地填写简历。
井口的声音:长期以来,你一直过着纪律严明的生活,也做过不少特别需要耐心的简单劳动。
103.同上景,厨房(8月)早晨。
三上站在水槽前认认真真地刮胡子。
镜子前。
三上打好领带,再次套上西装。
井口的声音:你可以试着去应聘一些了解你并愿意接受你的地方,不用隐藏你的过去。
104.松美老人院,走廊三上见到院长,深深地鞠了一个90度的。
走廊里不时有老人或护工经过,三上紧张地穿过走廊。
井口的声音:我觉得就算没有资格证书,你也可以胜任很多工作。
105.同上景,空着的单人房年轻的护工服部与三上一起将床单展开,服部为三上讲解如何铺床。
服部:……抓住这个角用力一扽,然后把它塞到里面。
一、二!
……啊,OK,做得非常好。
三上在服部的指导下,灵活地操作。
望着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单,院长点了点头。
106.商店街三上一路狂奔。
他气喘吁吁地奋力奔跑。
三上:……感觉好像嗑了药一样!
107.超市,收银台店长正在收银。
三上长吁了一口气,将购物篮放在收银台上。
店长(避开对方的视线):最近一直没见到你啊,出门了吗?
三上:我……找到工作了。
店长面无表情地抬眼望了望三上。
店长:司机吗?
三上:不是,是在一家老人院里打零工,见习。
虽然每天只上半天……店长:……你可以啊!
太好啦!
店长停下来,拍了拍三上的肩膀,满脸喜悦。
店长:慢慢来,别着急。
有空的时候,继续去驾校学车。
三上:嗯。
您说得对……店长竖起暂停收银的牌子,向后面排队的客人低头致歉。
店长向四周望了望,从口袋中的记事本里掏出一个叠好的信封,塞进三上手中。
店长:这点钱可能只够你交个首期。
三上:欸……店长:找工作的事儿我也没能帮上忙,白让你期待了一场。
等你拿到驾照,说不定还能让你负责接送老人的工作呢。
三上(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店长:这钱不是送你的。
你好好工作,等赚到钱再还我。
三上:……(用力点了点头)108.回家的路上,过街天桥庄司的声音:……只要你身体没问题,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三上将手机拿在耳边,走上天桥。
庄司的声音:不过三上啊,领低保的话,可能没办法申请学费贷款。
三上:……手里着购物袋的三上停下脚步。
庄司的声音:我的意思是,剩下的钱我借给你。
不过,你得马上把钱都交到驾校。
不然手边放那么多钱,对你也没好处,是不是?
三上:……三上站在天桥上望向远方,长庚星已经开始在天边闪烁。
歌声:“抬头仰望夜晚的星空,每一点微弱的星光,都在赞颂着小小的幸福,抬头仰望夜晚的星空,平凡如我们的群星……”109.三上的公寓敦子(颤音):“都在祈祷着——小小的——幸福——”敦子正在演唱。
所有人都在鼓掌。
矮桌上摆满了饭菜,有自己做的,也有超市买的。
桌上还摆着一个蛋糕。
“恭喜入职!
”庄司夫妇、店长、津乃田与三上举起酒杯干杯。
三上不停地致谢。
庄司:这可不是终点,万事才刚刚起步。
敦子:三上先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说不定,这份工作会很适合他呢。
庄司:不过,这活儿可不太好干啊。
压力很大的。
店长:你那点火就着的脾气,在黑道上可能很吃得开,可在现实社会里,就只会招人烦了。
敦子:他就是太直了。
一看到哪儿不对,一下子就冲上去了。
庄司:在监狱里要是和人闹起来,还会有人过来管。
在社会上可没有人理你,等你明白过来,可能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敦子:我们啊,都是活得差不多就行了。
店长:受不了的时候就装听不见。
把耳朵堵上。
什么都听不见。
敦子:什么都听不见!
深呼吸。
店长:深呼吸!
庄司:你必须把那些没必要的东西都丢掉,才能保护好自己。
人没有那么强大,不可能面面俱到。
逃避并不意味着失败。
津乃田:……(窥探了一下三上的表情,担心他又会反驳)三上直勾勾地望着庄司,听得十分认真。
庄司:不是有种说法,叫勇敢的撤退吗?
能逃走,才有机会再次挑战。
津乃田(劝解般):三上——三上: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了。
津乃田:……敦子:你要好好爱护你自己。
冲动的时候,就多想想我们。
(握住三上的手)三上(重重点头):我绝对不会再做让你们丢脸的事情!
忍耐二字,我会铭记于心。
津乃田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隐隐有些担心。
110.三上的公寓,门外夜晚。
在众人的催促下,三上走下铁楼梯。
只见津乃田和店长一起掀开一个防尘罩,下面露出一辆色彩鲜艳的山地自行车。
111.公寓旁的空地三上跨上自行车。
刚开始骑的时候还有些摇晃,但他马上就适应了,稳稳地转圈骑了起来。
他抬起一只手向众人挥手。
津乃田等人也对着三上挥手。
112.三上的公寓,门外(9月初)早晨。
一身工作服的三上,跟正在扔垃圾的萨杜等人打招呼,然后骑上自行车。
电话的拨号音。
113.津乃田的公寓津乃田:对不起,吵醒你了?
我是津乃田。
津乃田推开窗户,晨光洒进屋内。
他将手机贴在耳边。
电话里传来一名女子含混不清的声音,听上去不太痛快的样子。
114.桥上三上卖力地蹬着自行车,骑行在上班的路上。
津乃田的声音:那些身份记录的本子,能继续放在我这里吗?
制片人吉泽的声音:……什么?
你和那位有前科的大叔还有联系呢?
115.松美老人院,客厅津乃田的声音:三上先生已经顺利开始工作了。
三上的长袖内衣外,罩着一件色彩柔和的制服。
他和服部二人换好床单,扶老人躺好。
做得不好时,三上会点头接受批评,态度坦诚。
津乃田的声音:他现在在一家老人院做清洁和辅助工作,时薪990日元。
116.同上景,门外的花坛三上与戴着棒球帽的青年阿部,推着小推车,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车上装着各种各样的花苗。
吉泽的声音:欸。
真了不起。
最后他没闯祸啊。
津乃田的声音:他不会再闯祸了。
不会了。
吉泽的声音(笑):话说回来,你还好吗?
他现在已经变成普通人了,你还怎么写啊?
花坛旁。
阿部正在教三上如何种花。
一只虫子从土里钻出来,阿部捡起虫子放在掌心,两人一起看着虫子。
阿部面带微笑,脸上鼻涕横流。
日间托护结束后准备回家的老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跟二人打招呼。
二人转过身,对着老人微笑招手。
津乃田的声音:他是变成普通人了。
不过,我还是会写他。
我能写好的。
听筒里传来吉泽的哈欠声,她似乎很不以为意。
117.驾校,S型弯道(10月上旬)三上在教官的指示下,谨慎地转动方向盘。
教官:打把,打把,打把,看镜子好,完美!
手握方向盘的三上,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
118.三上的公寓,10平方米小屋夜晚。
三上定好闹钟,熄灯睡觉。
他心情愉悦地呼了口气,仰面躺好,闭上眼睛。
忽然,他感到不太对劲。
三上:欸?
三上把手伸到胯下。
他变换姿势,右手抽动起来,明显感觉良好。
远方传来庙会的鼓声。
三上:……喂喂喂!
鼓声越来越大。
119.同上景,厨房三上在水槽前洗手。
水流打在不锈钢的水槽里,发出唰唰的响声。
三上悄悄闻了闻手上的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
三上:……太好了——三上跺了一下脚,摆出胜利的手势。
120.村松美老人院,卫生间三上一边哼着歌,一边刷马桶。
121.同上景,内侧走廊,员工入口三上推着清洁工具,向库房走去。
拐弯时,他听到前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服部与另一位员工(大竹)将阿部逼到墙边,一脚踹掉阿部手上的垃圾袋。
阿部的身体缩成一团。
“喂喂喂!
”三上条件反射般走上前。
服部还在痛骂阿部。
三上回手抄起一根拖把,快步走过去。
然而,他突然放慢脚步。
三上:……三上僵硬的背影。
※※※(想象中的画面)三上从背后给了服部一拖把。
过来劝架的大竹也被三上暴揍了一顿。
阿部缩在一旁,惊惧地尖叫。
※※※三上的背影一直停着不动。
他慢慢地转过身。
远处传来服部的骂声。
三上置若不闻,沿着来路的方向往回走。
转过弯后,三上靠在墙壁上。
他心跳加速,同时开始耳鸣。
三上急忙从口袋中掏出一板药,慌乱地想要抠出药片。
药片不小心掉在地上,三上爬着去追赶药片。
他痛苦地将额头抵在地板上。
122.同上景,大厅傍晚。
一阵大风吹过,院子里的大树枝叶婆娑。
※※※三上与两名女护工一起缝制小布袋。
“针脚可真齐整。
”二人佩服不已。
透过玻璃窗,三上望向外面的院子,只见大风中,阿部推着小推车,无精打采地走过。
三上:……服部与大竹工作结束,回到大厅。
“辛苦啦!
”二人爽朗地和大家打招呼。
女护工川口:喂,服部,阿部闯什么祸了?
服部:……欸?
服部坐到三上对面,打开工作联络表。
川口:他一直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回来。
这台风马上就要来了。
服部: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那家伙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男护工大竹:听说刚才给高桥胜男洗澡的时候,服部的呼叫铃响了。
于是,他让阿部帮忙照看一下,结果等他回来一看,阿部一直在那儿打游戏。
女护工江藤:那胜男呢?
服部:就一直被绑在浴缸里的升降椅上。
水都漫到嘴边了,差点给淹死。
我把他手机抢过来,打了他一顿。
川口:哦……服部:真是把我吓死了。
要是出点什么事就来不及了——川口(对三上):他脑子有点毛病,你知道吧?
窗外,阿部正站在花坛边,摆弄花木。
服部:而且刚从牢里出来。
你们听说了吗?
咱们这儿,坐过牢的,智商低的,特别多。
好像雇佣这种人,可以从政府那儿领补贴。
这些人又不懂事,学东西又慢,倒霉的还是咱们这些干活儿的。
三上默不作声,继续缝制手里的布袋。
江藤:我说,阿部干了什么被抓起来的?
服部:好像是因为偷摩托车。
川口:欸,他还会骑摩托车啊。
江藤:听说他还加入过黑帮。
川口:那不可能吧?
黑帮,他肯定不行。
服部:不好说哦。
有些杂活儿傻子肯定也能干吧?
川口:当个马仔什么的?
三上感到口干舌燥。
他用颤抖的手紧握住布袋,小豆从袋口漏了出来。
江藤:不过,他平时总是戴着手套,是不是有点可疑?
川口:不会吧?
难道少了一根小拇指?
服部:阿部切手指的场面可是有点好笑。
川口:你少来。
(笑)服部用极度夸张变形的动作模仿拿刀切断手指的场景。
“讨厌!
”女护工们大声笑起来。
三上的视线落在桌面的剪刀上。
大竹:太像了!
服部的动作愈加夸张。
三上将剪刀反握在手中。
三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剪刀的刀刃,然后,他缓缓抬起视线,望向面前的服部。
川口:好啦,你。
服部:他不就是这样的吗!
江藤:太过分了。
(笑)服部:像吧。
像不像,三上?
服部对着三上模仿起阿部的动作。
三上:……太像了。
三上脸颊抽搐着挤出笑容。
为了要适应这个社会,就要扭曲人性。
服部:怎么样!
三上不动声色地将剪刀放回桌上,默默地起身离开。
其他人都没有留意到。
123.同上景,员工入口薄暮时分。
强风大作。
三上准备回家。
昏暗中,他刚走出门,就遇到阿部。
三上:……阿部手里拿着一大捧大波斯菊。
阿部:三上先生,带把花回去吧?
三上:……阿部:我赶在暴风雨之前摘下来的。
三上:……三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眶中盈满泪水。
阿部的脸上无忧无虑,笑容满面地望着三上。
124.夜路太阳落山了。
三上骑着自行车,扶把的手里还握着一束报纸包着的大波斯菊。
三上用力蹬自行车。
桥下。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三上停下车,掏出手机看了看。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三上:……喂。
久美子的声音:阿正。
我是久美子。
……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听到对方的声音,三上跨下车。
三上:……当然了。
……没想到啊……啊,是你女儿告诉你的吧。
(苦笑)她长得真漂亮,跟你一模一样。
125.夜景久美子的声音:听说你找到工作了?
三上的声音:嗯,才刚干没多久。
久美子的声音:没和同事闹别扭吧?
三上的声音:……没有。
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了,你放心吧。
久美子的声音:你这种人,活得肯定很不容易。
三上的声音:嗯……不过,那也得活着啊。
126.大桥上三上将手机放在耳边,推着自行车向前走。
久美子的声音:以前的相册还在我这儿呢。
回头,我们见个面吧。
三上:你可是有老公的人喽。
久美子的声音:我带着闺女一块儿去。
你请我们吃顿午饭吧。
三上:要是那个小美女也跟着,那我一定去。
久美子的声音:就这么定了?
开始下雨了。
三上停在桥中央。
久美子的声音:啊,下雨了。
三上:嗯,暴风雨就要来了。
久美子的声音:不知怎么,我好激动哦。
(笑)三上: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笑)三上笑出了声。
河上吹来的风拍打在三上的笑脸上。
津乃田的朗读:三上正夫于2017年2月19日服满刑期。
三上挂断电话,再次骑上自行车。
津乃田的朗读:结束了13年的牢狱生活,于第二天,2月20日出狱。
127.三上的公寓,门外雨越下越大。
三上飞快地跑上楼梯。
津乃田的朗读:刑满释放人员行动自由,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然而,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无家可归。
据统计,约有一半的人会在5年内再次犯罪,重返监狱。
三上打开窗户,取下晾晒的衣物。
他手上拿着刚取下的衣服,同时一把拽住窗帘。
一片窗帘被拽掉了。
窗户大开着。
还没取下的衣服一直在风雨中飘荡。
狂风中,只剩下一片的窗帘一直在窗外摇曳。
128.津乃田的公寓,书房桌上摆满资料。
津乃田面前的墙壁上,贴着三上被捕时的新闻复印件。
津乃田一边翻看身份记录本,一边在电脑上打字。
津乃田的朗读:自14岁被送入少管所以来,三上共犯案10次,6次被判入狱。
据说,保管在旭川监狱中的他的身份记录,全部摞起来高达一米。
我再也不想回到监狱了,他在心中发誓,这一次,我一定要重新做人——津乃田忽然停下来,抬头望了望窗外的狂风暴雨。
129.三上的公寓,和室三上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的指尖碰到那束包在潮湿的报纸里的大波斯菊。
三上用力将花拉过来。
他把花举到鼻子前,用力吸了一口气,闻了闻花香。
三上深深地、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三上正夫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口气。
130.商店街台风过后,万里无云。
晴朗的早晨。
津乃田脸上遽然变色,一路狂奔。
131.三上的公寓,门外津乃田跑上铁楼梯,拨开人群,走进屋内。
132.同上景,屋内房间里挤满了警察和穿白大褂的医生。
庄司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津乃田。
“不行了。
”庄司对津乃田摇了摇头。
津乃田走进屋内。
津乃田:三上先生——警官:请什么都不要碰。
我们之后要进行行政解剖。
榻榻米上,可以看到三上僵硬的手,一动不动。
他手中轻轻握着的大波斯菊上,还有水滴在闪光。
津乃田:三上先生!
几名警察按住津乃田。
津乃田已彻底失控。
津乃田:不能这样啊,不,不要——津乃田拼命挣扎着凑到三上身边,想要摇晃他的身体。
警察呵斥津乃田,反剪住他的双手。
133.同上景,门外井口与店长分别架着津乃田的双臂,仿佛押送罪犯一样,将他扶出门。
三人就这么走下楼梯。
一直靠在走廊栏杆上的庄司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下楼。
津乃田下来后,一直在楼下低头等待的敦子抬起头来,将手搭在津乃田的肩膀上。
五个人在楼梯下或站或坐。
艳阳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黑屏。
演职员表滚动。
(全剧终)注释:注1:身体半蹲,一手伏在膝盖上,一手前伸,掌心朝上。
——译者注2:093是福冈县的电话号码区号。
——译者注3:濑户内海最西部的海域。
——译者注4:连接福冈与博多的大桥。
——译者PS:本文译自日本《电影剧本》2021年3月号。
——编者
三上一个16岁开始进监狱 28年间10次犯罪记录6次入狱 最长入狱时间13年 犯罪记录高达1米 因为保护自己的爱人过失杀/人 又被律师挖坑所以判处故意杀/人 在监狱学会了缝纫 可以手工制作剑道面具和服装最后一次出狱三上暗暗下定决心不再回监狱 开始融入久违的大社会 要生存下来就得有钱 找工作成了三上的首要任务也是尊严的生活的必要他凭缝纫手艺想去手工制作剑道服 然而现代社会机械化取代了手工他重新考驾校 想当配送员 然而屡次没过 本来有机会上电视 然而因为自己的暴力手段不敢拍摄 最后的三上心灰意冷的情况下想重回老本行 三上说被人接纳 心情放松 可是看到自己曾经的兄弟被警察追 老大姐也劝三上即使屈辱也该活着 活在自由的天空下 三上最后在养老院找到了工作 帮助整理床单 打扫卫生在三上正式工作时 他身边关系他的人 律师 超市老板 记者 传授所谓融入社会的普通之道 隐忍 那是有勇气的逃跑 三上学会了如何当个普通人 看着有智力问题的小孩挨打 这次三上没有出手 还一起附和了嘲笑 暴风雨来临前 自己没有出手解救的小孩却送了一束波斯菊给三上 回家的路上三上接到曾经爱人的电话 约会 最后的三上骑车回家躺在地板上 闻了闻大波斯菊的香气 那一刻是作为普通人的美好时光吗
刑满释放人员的社会化过程,想帮他尽快融入社会的美好善意也成为摧毁他心底波斯菊的风雨,但僵化地将暴力和逃跑置于二元对立,身边这么多好心人就没有一个提醒他定期检查按时服药,遇见不平可以出手相助只是需要控制武力输出的程度吗?ps:视听很舒服。
2021 SIFF 旁边的妹子看哭了… 对自己来说过于工整无法获得观影快感…导演前作也是这样,是不是有不收尾不爽的强迫症,都不太舍得给多一点余韵。看过《黑道与家族》简直觉得处处对比,前者里的组织二把手在这边是负责申领生活保障金的公务员,两边主角都喜欢去防波堤晃荡。旧爱和女儿算是人之常理就不说了。也许正是要花这么长的篇幅才能说得明白重新踏入社会的问题,另外那部作品才显得表面。(太贺的造型 = 100% cbvivi )
非常无聊,几乎没有任何有质感的影像,剧作上更是连生活逻辑都抛弃。导演好像有数不尽的才华,把每一段戏都做的像是一场精心排演的电视剧,实在是让人难受的发指。唯一有亮点的是役所广司在疗养院里的那场戏,悲愤屈辱和忍耐都写在脸上。
也许原著小说还不错,但这电影实在是……
哦,看不懂
结局so sad,但是依然有点平淡
题材很饱满的作品,役所广司依旧发光。但台词尤其生硬,视听语言苍白乏力,商业类型片浓度颇高。
献给演技。
除了部分影像质感还保有水准外,西川美和的作品真是一部不如一部。剧本工整到平庸的地步,所有的人物弧光都生硬刻意,桥段尬到不行。相比师傅拍的《第三度嫌疑人》,真是云泥之别。
抓马到过火乃至不合理,复杂性丧失,无法信服。5/10
特别好。男主出狱后的生活已经极端幸运了,但仍然充满着痛苦。“我们该认命时就得认命,在世间活着就得忍耐。”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就得认命,为什么我要忍耐,为什么我们不得不为了生存戴上面具融入这种世界里,难道这就所谓的美好吗?想到《人间便利店》里说“正常的世界是非常强硬的,它会静静地排除掉异类。”拥有自我脾气的人从精神和肉体上都会被这个社会扼杀吧。
给星是这个世界不能给犯过错的人重新来过的机会
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来冲着长泽雅美来的,结果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在电影里有什么意思?各种情绪的爆发和情节的过度一点铺垫都没有,本来要给3星的,莫名奇妙的就死了,2星给摄影和主题,拍了个啥,这是个啥。
剧本太差,想表达的想法太多,散得一塌糊涂。日本现在的编导小资,对黑社会毫无感觉,又不去下功夫做研究,凭着自己的主观想象瞎拍。日本黑社会江河日下,害得日本电影也拍不好黑社会题材,小资导演生生把黑社会的格斗之神拍出salaryman的感觉,笑死人。役所广司演不来黑社会,全靠学黑社会说话来撑气场。
西川美和还是用一个惨痛的结尾,击穿了所有滑向糖水片的倾向,美好的世界终究带上了讽刺意味,温情就像被风吹雨打的波斯菊。所谓社会化的过程,就是用谎言来维系正常的生活,哪怕一个如此率直的人,也难逃违心的表演。役所广司的演绎很有说服力,但片子里各类情节和处理手法有种挥之不去的漫画感,一再降低了现实感和残酷性,三上正夫毕竟不是横道世之介啊。
1.再次享受到「在所知甚少的情况下直接观影带来的」福利,本来只晓得是「役所广司」主演,没想到竟然看到《我是大哥大》《短剧开始啦》的仲野太贺、《东京家族》《家族之苦》系列的桥爪功、以及“意外客串”的长泽雅美……真是让我感到惊喜;2.观看《美好的世界》前可搭配《黑道与家族》、《极恶非道》系列等日本黑帮题材电影;3.犯过罪的人抱有善心,普通常人却带有歧视。“三上先生,您要帶點波斯菊回去嗎?我在暴風雨來之前摘下來的。” → 看到他的傻笑,我湿了眼眶。4.“……-聽說你找到工作了。-嗯,才剛剛開始。-沒跟同事們鬧矛盾吧?-沒。我已經不會再和人起衝突了。不用擔心我。-對你這樣的人來說,很難在社會上生存吧?-嗯,可是 我還是得活著。……” 5.“……我已經不想再進監獄了。他在心中發誓,這次定會改過自新。” 结果……
#siff2021# 役所广司演得真好。又一年上影节结束了。
4/10对于坐牢的人来说,出狱往往意味着又一道刑罚。长泽雅美露脸也不过几分钟。找工作,找妈妈,找朋友。轮番到场的好心人,兴高采烈的踢足球(不是不能剧烈运动吗?),莫名其妙的被搜捕。刻意的刻意,煽情的煽情,雷人的雷人。所幸导演把“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拍明白了。
一部现实主义的“穿越”电影,讲一个13年前的人,穿越到现在,感受到时代剧烈的变化。只不过这人是个服刑人员,坐了13年大牢,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题材并不新鲜,再次融入社会的艰难也都在预料之中,但西川美和的尺度把握很好,把一个个稍微用力就显套路的情节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过火,不狗血,而是一点一点积累人物身上的悲剧感。它最终讲述的是主人公在刚刚振作,重新对“美好”心生向往的时刻,却对于“美好”本身心生幻灭。正因如此,“美好的世界”这一标题本身成为一个巨大的反讽。“这个世界会变好吗?”我们已经太久不去问这个问题了。而这部电影在说,这不就是你们要的美好世界吗?但那个从13年前穿越过来的人,却用一场充满仪式感的死亡戳破了这个幻觉。
除了他的死拍得挺好,其他都不太行。这样的卡司拍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