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观意识的天空里——评电影《寻枪》讲主观之前,首先要客观地来说,陆川的这第一部自编自导的电影,与他那著名的《可可西里》《南京》里的记录式的现实感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寻枪》是主观的、是充满意识流的、超现实感的……不管多少人,对这部《寻枪》有多么大的争议,但就个人而言,仍然觉得这种主观的表现手法是值得体察和玩味的。
这也正表现了陆川作为中国第六代导演的代表所追求的一种更加深入人的思考与精神层面的东西。
而不仅仅是停留在画面色彩华丽与否、服饰是否有中国特色的表面。
总的来说,这是一部有着浓厚的主观情绪的电影。
首先从影片的故事主题上来说,这就是一场有关于人的精神的质疑。
丢枪之后的马山,猜测、怀疑、焦虑、苦恼等一系列的情绪纠缠在他的头脑里,种种幻觉不断浮现,精神几近崩溃。
此时的主人公受到的是责任、家庭、信任、背叛、社会、规则等等等等的考验。
寻找枪的过程,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寻找自己躯壳的一个过程。
那个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所需要的,那个能代表他自己种种社会地位、身份的躯壳不见了!
所以,在丢失手枪之后,局长要扒了他的警服;所以,在丢失手枪之后,妻子对他产生了不信任;所以,在丢失手枪之后,他对所有的人都开始怀疑、猜测、甚至臆想……躯壳丢失了,本来应该说露出来的是更真实透彻的自己。
但是,《寻枪》没有,它就此打住,没有落入俗套地表现轻松,而是让主人公更加仓惶、恍惚、以致无法正视本真的自己。
这也就是导演对现代社会中人类多重角色、属性及社会地位的不安和无奈。
其实他也是这样悲观并且悲哀地告诉我们,作为社会人要有必不可少的躯壳,哪怕那是狭隘的、僵化的、毫无思想可言的伪外衣,也要在生前你所活动的范围内将它披在身上。
于是从这个方面也就表达了导演的主观上的对这种现实情况的体悟,从而也造成了一种矛盾,客观社会真实背景和主观思想认知上的矛盾。
当然,导演也是要表达一种生活的真实的,现现实实的世界确实是不能改变的背景在那里的,不可能整个电影都沉迷于主人公的臆想中的。
只不过他运用了一种主观的思想流动来表达这种真实,于是这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是主观思绪与现实世界的冲突,苍凉的启示,悲壮的完成。
所以,才会有关于结尾处的争议,到底主人公死了没有?
那个最后站起来似哭似笑的人究竟是谁?
就我个人的理解,并且从以上的观点推断出,那么,那个人就是马山在手枪找到了,也就是躯壳找到了,并用被那手枪将自己暴露在外的失去躯壳以致扭曲的即将化作第二层躯壳的身体打死之后,所真正逃出来的真实的自己。
那种大笑,亦可理解成大悲的表情,即是解脱后的畅快淋漓,也可以说成是悲哀的嘲弄。
所以姜文用了那么一种意味深重并且复杂的表情。
并且相对于一个人精神的质疑,影片所营造的本身就是主人公的一个相对封闭的世界。
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周围狭窄的相对封闭的世界,整个小镇也只有他周围的那些熟识的人。
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是导演特意安排的,导演的主观意愿和想法被刻意化。
据说导演在拍片的之前,都要将那青石板路认认真真地清扫一边,并洒上水,以至这些相对纯粹干净的但却狭窄的环境能够与主人公精神上承受的压力、事件的曲折程度形成的反差和对应。
所以,它整个就是在一个强烈的个人主观的环境下而反应故事中人物的精神恐惧的一部电影。
其次,从影片的摄影上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主观镜头的盛宴。
○1主观镜头,能让观众身临其境地参与到剧中人的活动场景,感同身受的获取电影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从而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更好地理解人物性格和剧情发展。
主观镜头,在这部《寻枪》里大量地被使用。
对于这种表现心理悬疑的电影,主观镜头是最适合于表现主人公的情绪和各种各样的幻觉的一种方式。
在片头,发现枪丢失之后,那段从家里到单位的路程,运动镜头加上主观镜头的低速摄影,并且是倒放。
镜头摇晃,虚与实相交,景别模糊。
给了观众长达约两分钟的强烈视觉冲击,并且摄影师在这一过程中故意地在越是拥挤狭窄的地方,镜头越是给的晃动的剧烈,放的速度也越快,并且在这慌张中间夹杂了一段较之相对宽阔的正常速度的画面,之后又进入刚开始的那种充满急躁感画面。
这就更加强了一种情绪上的紧张和急促,也更有利于制造悬念。
再配上急躁的摇滚乐,强烈了主人公此刻内心不安情绪的渲染。
这样的镜头出现了不止一次,在另一处是主人公开摩托车追人的一段,同样的紧张和未知的情绪贯穿,再加上夜晚的神秘模糊和路灯的或明或暗,也暗示了故事的发展阶段:毫无头绪的一团乱麻。
相反地,当客观镜头在宽阔的道路上的时候,特别是那一段主人公追小偷的插曲,是前所未有的一段开阔和明朗,甚至马山说的话都是那么的有哲理了,他这个人也显得真实和闪光了。
但是一回到小镇就是主观镜头在这样狭窄的巷子里,正是这样的狭窄使思绪打了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什么人的思维都是受到制约的,于是主人公在这个狭窄的小镇像是一个囚徒一般。
尽管他本身是一个警察。
这就是主观镜头和客观镜头在此刻起到的对于主人公思维上的不同作用。
影片的主观镜头可以分为两类,整部影片也可以看出导演要将两类镜头所表达的两种世界之间的界限努力地模糊化,一就是○2“代表人物视线的真实世界镜头”,二则是“明显表示出主角主观情感与情绪的意识世界镜头(具有制假功能)”这一点在马山开会发奖金的那段能感受的特别强烈。
马山通过自己的视角观察着所长冠冕堂皇的讲话以及同事们对于奖金的乐此不疲,与此同时他意识中的与丢枪有关的人物像转盘一样不断地循环出现,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极限,可以想象表面平静的主人公此刻精神上受到多么大的压力和折磨。
所以这种模糊的两种世界的主观表现手法,能让观众更加渗入地进入主人公的思想之中。
因为仅仅从一个人的表面,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的。
因此,观众就有可能在这种进进出出中产生出迷惑和猜疑,甚至会认为也许从头至尾的一切都是主人公想象的。
所以说这种手段用的高明,甚至可以调动观众的主观情绪,这就叫入戏。
所有的人都入戏了,其实这戏本身就所处在主观思想之中的。
而且这种不断进出于意识和主观的现实之间的摄影上的表达手法,是特别能够表现一种悬念的色彩。
对于本片,最大的悬念就是谁偷了枪,谁杀了人。
能够解释的只有主人公残损的回忆、不确定的推测以及别人的叙述。
正是这一点,才使这种运用进出主人公精神世界和主人公眼里的现实世界的方法,得以从不同的主观角度来片断式、充满迷幻色彩地展示那一悬念。
那些充满迷幻色彩的超现实主义色彩的技巧,代表了意识的流动,同样拥有强烈的导演的主观意志。
陈觉与马山刚开始的一段对话,陈觉一回忆起饭桌上有什么人的时候,就突然在两个人中间出现了一张有着鲜红的随风飘动的桌布的饭桌,这些使语言和思维得到了自由和舒展。
同时观众也突然眼前一亮,这是一种○3“用浓缩画面阐释短语”,将思想中的情景拉到现实的镜头前来,可以说这完全是叙述中或是思想中的东西。
总之,这部《寻枪》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情绪在里面,不管是导演的还是演员的。
呈现出一种独特个人色彩的表达方式,将主观情绪与所要表达的不管是精神上的或是真实中的结合的很好。
使得本片成为一个分水岭,一群受影碟影响很深的文艺青年们,在制作体系森严的电影世界之外叩响主流电影的大门。
尽管还有很多的对这部电影的争议,比如故事情节没新意等等。
但是并不妨碍这部《寻枪》在当年获得的口碑与票房双丰收的成绩。
和PTU(又名《机动部队》)主线相同,即都是寻找一把丢失的枪。
不过《机动部队》是用复杂的网状剧情形成岌岌可危的巧合,而《寻枪》是用简单的线状剧情形成司空见惯的常态。
怀疑四个:发小,李军战友,老树根旧好,李小萌老板,周小刚真凶一个:摊贩,结巴刘
看完电影,综合一点各家之言,我写一下我对这部影片的结论。
可能写得挺长,请耐心阅读。
为了更加明确时间、事件,制作了一张表格。
我们都有丢失某样东西的时候,这东西可能有形可能无形,东西丢了之后有时茫然不知所措,有时麻木毫不在意,抑或急火攻心上蹿下跳。
我们从导演的拍摄手法上来看,寻找过程充斥着荒诞色彩,不断怀疑,不断否定,不断发毛,不断幻想,气氛诡异,开篇晃动的镜头和快速凌厉的剪辑手法把观众带入了一种恍惚而焦灼的情绪感受中,这就奠定了本片的基调。
整部影片充斥着明显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色彩,第一人称视角的大量运用更使这种主观感觉愈加强烈。
下面,我基本按照影片中的时间顺序来分析。
首先,在影片开头,讲了他儿子的作文“男生和女生太不一样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情”,这是一个很强烈的性的暗示,而马山对文的评价是“不错”,这也说明在马山的内心深处是认可性、承认性的,但是,妻子,也是一个老师对此作文的评价是“流氓”,这也是现在绝大部分老师家长们会有的反应,同样也是社会主流价值观(性压抑)的体现,这里就已经隐含了一种冲突,与后面马山对妻子无法产生像对小萌的那种激情、看到小萌会有无法遏制的欲望、最终和妻子无法走到一块相合。
儿子的作文引发了他内心某种欲望。
女友李小萌抛弃了他,随着时光流逝,他只好把这种欲望压抑在了心底,履行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子的义务,娶妻生子,当一个好警察,但是昨天晚上小萌的出现,以及儿子的作文,让他恍然发现,那么久以来,他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他的思维欺骗自己,那样东西是枪,之后有很长一段他找枪的镜头,这段镜头显示的情绪起伏非常剧烈,事实上,也是表现了他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然后,是妻子责骂他“神经病”、“没文化、没知识、没水平,只晓得打人”和儿子哭着“你只知道打我”,加上一堆散落的弹珠,蕴含着一种浓重的怅然若失的情绪。
结合影片最前面他妻子叫他起床那一段,我们可以从镜头中感觉到,马山对妻子粗暴态度的一种不满,在妻子和儿子眼里,他可能只是一个会打人的莽夫,他体会不到那种细腻的、温柔似水的爱情和尊重。
这时候出现了一片黑暗中一颗弹珠闪着微光的画面,弹珠代表着一种青葱岁月的跳动的激情,而在成年马山茫然黑暗的世界中,那颗闪着微光的弹珠又是什么呢?
然后又立马切换了一个手枪的画面,马山再次欺骗自己,他失去的是枪。
枪丢了以后,在所长办公室,他对着一把空的椅子认罪并保证自己会找回枪的,这里就让我们很疑惑了,为什么他不对着所长本人说呢?
这里说明了其实他潜意识中是知道自己没有丢枪的,所以没必要对着所长本人说,但是为了欺骗自己他丢的就是枪,他犯了丢枪那么一个严重的错误,所以他在所长办公室,用一个这么严肃的地方,对着空椅子自导自演了那么一场戏,他,努力地压抑自己,不是不忐忑、不恐慌的,所以他拿帽子的手都在颤抖。
再后面儿子提醒父亲“你的东西是不是昨天晚上掉在姑妈婚礼上了”,这个片段就非常荒诞了。
首先,那声“爸”,出现的古怪,一开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配合着一大段天空和屋顶旋转的视角。
其次,儿子出现的地方和时间古怪,怎么会在房顶上呢?
早晨还在家里挨打呢,之后立马出现在爸爸工作单位了,他难道刚才跟着爸爸那么快的步伐来的?
大白天的不去上课,跑到这里来,就为了说一句话?
三,儿子说的话古怪,刚才儿子还哭着“你只知道打我”,后面那么快,就懂得帮爸爸排忧解难、分析问题了?
瞬间脑洞大开了?
一切迹象显示了事情的不同寻常,说明了这只是马山的臆想。
之前马山责问儿子有没有偷他东西时,儿子从裤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再结合前面的作文,这里,儿子是一个向往着成人世界、对性欲有懵懂的好奇和追求的少年,其实马山看到这样的儿子就想起当年的自己,只是那个自己早已被他压在内心深处了。
这里,儿子就代表了他的这种潜意识,而这种潜意识在他刚压抑完自己以后再次出现了,并且在他的意识里叫嚣着“你丢的东西,就在昨天晚上姑妈的婚礼上呀” !
马山去询问妹妹和妹夫,妹妹说:“反正有五十几个人,我跟青山都认不到。
”这就不符合常理了,摆喜宴,妹妹作为新娘,婚礼礼单她该是知道的,婚礼现场该是一桌一桌都去过的,怎么会有五十几个人都认不到呢?
妹妹打电话向别人再次求证“谁送马山回去”的时候,马山说“挂起”,为什么要“挂起”呢?
如果别人知道谁送他回去的,他不就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吗?
所以事实是马山本来就不想知道答案。
“昨天晚上来了好多人我也不晓得,你挨着哪个坐的我也不晓得,哪个送你回去的我也不晓得,最后哪个走的我也不晓得。
”这太不正常了!
所以这场对白,马山是真的,妹妹和妹夫的人也是真的,但是他们的回答都是马山臆想出来的,他们真实的回答被马山的主意识给歪曲了,而真正一遍一遍强调“不晓得”的是马山他自己。
马山走的时候,青山问:“哥,想起哪样?
告诉哪样?
”这个问题简直太愚蠢了!
从表面看蠢得无可救药!
有种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但是我们还原一下真相的话,我觉得应该是这样,马山询问妹妹和妹夫,妹妹和妹夫不是不晓得,是实实在在的把答案告诉马山的,看马山不说话,所以妹妹在接电话的时候,想再次向别人求证一遍。
但是马山让她挂了,走的时候还说:“好,想起来告诉我。
”于是青山就奇怪了,刚才问的时候不是把答案都告诉你了吗?
还要想起哪样?
告诉哪样?
啪,一下就对上了!
所以,这整场对白,妹妹和妹夫的话中只有接电话、青山最后的话、妹妹最后送礼单的话是真的,其他都是马山臆想的、是假的。
他碰到了卖羊肉粉的刘结巴,与结巴刘在城门口的对话,说明,马山杜撰出了结巴刘的一切,工作、家庭背景、社会关系,都是他的主观思路,他想让结巴是什么,结巴就是什么。
结巴一碰到他就不结巴了,所以这是他幻想了一个嫌疑人对象给自己,再次暗示自己真的只是丢了枪而已。
之后,一个黑衣男子(陈军)帮他分析:“凭我的直觉,你不是醉……是兴奋,就算是真的醉了,你也不可能丝毫都不记得”,这句话真相了!
马山一直用醉来掩饰自己,他当然不是完全醉了,也不是完全忘了,而是刻意地遗忘了!
刻意地抹除自己那段时间的记忆。
婚礼上,警察马山特别兴奋,到处敬酒,“从没见过你喝过那么多酒”。
奇怪了,婚礼是马山妹妹的,而婚礼上最兴奋的,却是马山。
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他久别的情人李小萌。
但是这种兴奋是不正常的,所以他企图灌醉自己,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忘却自己看到了什么,于是酗酒。
黑衣男子还说他“真正有凶气”,我琢磨了一下,这里的“凶气”应该不是指他那时就想杀人,而是说他那时有一种狂放肆意的热情,还拼命喝酒,和平时大不相同。
他去找老树精(即老蒋),老树精一开始无意之中说中了他枪丢了,这和下面,老树精无意说中马山也有偷枪动机相应,都是一语中的。
说到昨晚送他的人时,陈军只说了老树精,老树精又只说了周小刚,都没有说全送他的那三个人。
陈军和老树精都是知道真相的(看后面就知道),这说明马山的这两个朋友很可能约定好了,因为他们知道马山曾经对小萌的感情,所以要向马山隐瞒李小萌回来了的消息,即使李小萌来了婚宴,也不要让马山注意到。
而老树精是因为马山枪丢了,才不得不透露了送的人还有周小刚。
老树精让他去白宫找周小刚,门一开,小萌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时候现实逼得他不得不直面他心底的那种欲望,他仿佛看到了以往的那个小萌,眨着妩媚多情的眼睛看着他,用甜腻的嗓音说:“我是小萌,我回来了。
”再对比现在,小萌依然妩媚、依然妖娆、依然那么美,住在洁白的屋子里,像当年他作为一个少年时,心里的那个梦一样。
但是,这间房子是另一个男人给她的,她虽然妩媚地看着他,但嘴里说的都是另一个男人,她的情人不再是他,也永远不会是他了!
所以他只能痴痴地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最初敲开门的目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小萌说:“你是不是来找周小刚的?
他不在家。
”他才反应过来,有点呆滞地立即说:“好,那我走。
”但是他是多么希望他走的时候,小萌能像从前一样叫住他,用那种甜腻的嗓音呼唤他:“马山!
”但是没有,他回了头,那扇门却已经关了。
之后有一个细节——当他离开时,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穿黑雨衣遮住头挑着菜篮子的人,这个人的出现很不和谐,因为当时天上根本没下雨。
尔后周小刚看见马山走远方才蹑手蹑脚出现,周小刚走了,这个提菜篮的却在后面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还给了个慢镜头。
(注意!
看电影后面就知道,刘结巴从未穿过黑色雨衣,整部影片中,在案发前,只出现过一个明确穿了黑色雨衣的人,马山他自己!
)之后周小刚吹着口哨,放心大胆地走着,却平白无故被马山发现了,马山是怎么发现周小刚的?
他明明已经先一步走开了啊?
结论就是马山其实并未真正离开周小刚家门前,他人性的黑暗面,在见到小萌后,就压不住地翻上来,那个黑暗面是那么地嫉妒周小刚,所以他再次折回,想逮住周小刚。
周小刚出来的时候,伴随着一段很响的电视音:“国家一如既往地遵循中阿两国领导人达成的发展双边关系的政治原则,进一步推动中阿友好合作……”这说明马山就潜伏在白宫旁边很近的地方,所以大门一开,才能很清楚地听到里面传出的电视音,这分明是马山的视角。
他一路尾随周小刚,要杀了他!
但是他仍是成功压制住了那份黑暗,他想起了他是人民警察,于是他恢复了警察的样子。
然后他看到了周小刚,第一次和周小刚对话时,马山说周小刚拿了他的东西。
其实周小刚的第一反应也是正确的,马山想找回的东西的确是小萌,他拿出钥匙给马山说:“你有空,你就过来,我不反对。
”那个时候,马山盯着钥匙看了好久,但是他成功抑制住了自己,掩饰说:“把车门打开。
”继续演自己找枪的戏,来欺骗自己。
但是在车门都打开以后,马山有仔细检查吗?
没有。
他只是站在一旁很随意地看着,因为他知道车里面不可能有枪。
周小刚走的时候轻蔑地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好拿的,这个BP机还是公家给的。
”看,人家周小刚有白宫、有意大利西服、有车,你马山有什么?
又有什么能给小萌的?
这句话明显刺痛了他,所以,马山这时候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嫉恨了。
后面有个镜头,他的妻子穿着黑色衣服贴在墙角看着他,就我感觉,这又是臆想,因为在周小刚离开后,周边突然响起了诵佛声,诵佛声代表了一种慈悲、仁义的概念。
然后是一辆摩托车突兀地飞一般地从马山身边擦过,转过街角,马妻出现,说话声音很空洞,走路姿势也透着不真实的飘起来的感觉,而且,大白天的,她都不去上班吗?
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这一切都很古怪。
因为是他臆想出了妻子,为了压制自己的那份恨意。
妻子问他:“你在做哪样?
”是的,他都已经结婚了,有老婆孩子了,所以他再嫉恨又有什么用呢?
又要做哪样呢?
难道杀了周小刚吗?
警察不应该都心怀仁义吗?
后来他经过一条小巷,这里出现了一群小孩,我觉得,这群小孩的出现,不像有些人说的,是无关紧要的因素,恰恰相反,它很重要!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那群小孩和他儿子的年级差不多大,最重要的是都是女孩子(其实当初我看到这里的第一个反应是,罗四妹在不在其中)。
这几个女孩子都梳着一角辫,一蹦一跳地走着,洋溢着青春气息,那么活泼那么生动!
这条小巷就好像他的人生路,曾经也有一个那么活泼生动的少女从少年的他的人生中路过,可惜,他没能抓住她。
所以他在那群女孩子路过后,仍然回头凝望着她们,注意!
这里马山是回了两次头,两次!
表现了他是多么的不舍、多么的怀念那个她啊!
还有,我觉得这群小女孩也是马山的臆想,因为现在的时间是在早晨到中午之间,上学时间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还没到,按理是不可能出现这么一群小女孩的!
弗洛伊德在《性爱与文明》中写道:男人在贞淑贤惠的妻子面前,性冲动(性行为)会拘束,在其它女人面前,反而无所顾忌。
正常人一般看不起放荡不羁的女人,他们敬重的是贞淑贤惠的女人。
而奇怪的是,这种人的态度却恰恰相反,对他们来说,女人越是轻浮放荡,就越使他们爱的发狂,同这种女人相爱,往往使他们魂销骨酥,不能自拔。
他们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是谓一致的爱;但一旦爱上,又要求她们对自己忠实。
这种爱情免不了经受一段奇特的折磨……所以,马山也许是爱着他的妻子的,但是他更爱李小萌。
他在妻子面前没有性冲动(妻子向他求欢的时候,他没能做下去)。
而影片中,罗四妹也好、李小萌也好,都属于那种不知检点的女人,这可以从儿子送罗四妹东西罗四妹就给儿子看身体、小萌说“我就嫁人了”、周小刚说“她一个单身女人”“我是替别人照顾她”等等得证。
而恰恰是这种淫乱的女人更容易引起男人的欲望。
马山在当年对小萌也许只是像他儿子对罗四妹那样的好奇和单纯朦胧的性欲,也许对小萌并没有爱得那么深,但是这种性欲和浅爱在经过多年的压抑、和妻子爱情的对比、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假想、淫乱的女人更易引起性欲等多重因素的叠加之下,发酵得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扭曲,以至于马山愈加没法压抑和克制了。
之后他好像是在专找小巷走,含蓄地表现了他也许在期待着能在人生路中,能与当年的那个她再次相遇!
这时,他的主意识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于是他的那个臆想对象又出现了——刘结巴!
就像同志们说的,刘结巴去给领导送餐(我觉得他就是在去的路上),但是碗里却都是空的,而且一看到马山,结巴的病都好了,这就明显不正常了!
刘结巴的出现是为了给他自己施加派出所的压力,正如结巴所说,“县里来领导了”。
嫌疑人对象又出现了,马山又可以正常地压抑自己了。
还有,这儿,送餐表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但是,在派出所的颁奖会上,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不了公安的那种高度荣誉感和责任感的氛围了,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寻枪”,所以他急需进一步抑制自己,事情到了这里,他终于与所长本人说了枪没了,他需要所长、局长,用指责他、骂他“犯罪”来进一步给自己施压(他的确“犯罪”了,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后面,他反复强调“枪不是丢了,是不见了”,为什么电影中要反复强调这句看似无意义的话?
就是因为,马山潜意识中其实是知道枪没有弄丢的,但是他的主意识为了压抑欲望欺骗自己枪没了,而刻意地抹除了枪的记忆,和那次婚礼一样刻意地遗忘了一段事实,所以对他来讲,枪的确不是丢了,就是不见了而已。
电影中,局长说:“一般老百姓根本不晓得枪怎么用,说白了就是枪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晓得枪怎么用……”所以这一段也暗合了开枪的不是普通民众,在这么一个小山村,只有警察,是会用枪的。
局长把马山的警服收了,所以他连最后能和周小刚比拼的那身警服都没了,他真的只剩了枪了。
妻子教育儿子不要看电视的时候,他也不管、一声不吭,因为在洗盘子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全是李小萌,想起了在婚宴上,猝不及防撞入视线的轻拂着头发的婀娜的侧影,还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喊了好几遍。
失枪根本是他设的骗局,他一心想的,就是李小萌。
他妻子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讲,真相了!
“马山,你太不要脸了!
堂堂人民警察,儿子都八岁了,还轻轻呼唤着别个女人的名字,你太不知道羞耻了!
”妻子的这句话刺激到了他,是的,他不能这样。
于是他回答:“不是。
”他掩饰自己,也再次欺骗自己:“我出了件事,本来要对你说,就是怕你难过,你要想晓得,我可以告诉你真相。
”他又压抑住了自己。
结果妻子又告诉他:“你喝醉了,还是人家心痛,亲手把你送回了家。
”他非常吃惊,说:“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他想起了陈军刻意涂去了的李小萌的名字(妹妹给他礼单时,就说了是陈军整的),他想起朋友们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向他掩饰小萌的回归,为什么要这样?
于是他说:“我要出去一趟。
”他急着要去质问他那两个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告诉他小萌回来了?
不告诉他是小萌送他回家的?
他又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妻子在身后急切焦灼地叫喊:“马山,马山!
”她绝望苦涩地呼唤:“马山……”这里,他在门口徘徊了好久,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对妻子说:“我晓得我的工作太多了,我可能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从来没做过。
”这既是强调,又是对自我的宣誓,绝不能背叛妻子,要管住自己。
但他还是去问陈军了,因为妻子道破了小萌送他回家的事后,他对小萌的感情已经从潜意识中跳出来了,那些情意清晰地印在他的主意识中,他已经无法控制了:“李小萌在镇上你晓不晓得?
李小萌在婚礼上你晓不晓得?
那李小萌送我回家你晓不晓得?
”陈军:“晓得。
”但是他明显心虚了,你没有问我,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故意隐瞒的态度。
马山:“你为哪样要把李小萌的名字从礼单上涂掉呢?
”陈军:“这个问题我不想说。
”意图被戳破了,所以陈军只好避而不谈这个事,情急之下想出了眼前暂时不接受马山盘问的借口:“再说,你问我,我就要跟你说?
你是哪个?
你是警察?
你穿起警服是个警察,你警服一脱,你哪样都不是。
”陈军已经明显察觉到马山情绪不对:“今天上午,你来找我,你心里头就有事,对不对?
”、“说吧,不要不好意思,说……”面对陈军的犀利,马山躲闪了,掩饰地吼出:“我的手枪不见了!
”其实陈军本来就一直认为马山是为小萌来找他的,马山说出“我的手枪不见了”,陈军才恍然大悟,同时赫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哎呀,怎么不早说嘛!
”于是陈军认真地想帮他分析了,还拿了纸笔帮他写下来,看到陈军那么认真的样子,马山其实怕他真的分析出真相,所以立马打断他,吼道:“你不要乱来!
我手枪里有三颗子弹,你晓不晓得?
要是落到罪犯手里,三颗子弹就是三条人命,要是职业杀手,一枪打两就是六条人命,要是一枪打三个就是九条人命……”接着,后面的罐子倒了,他趁机偷偷地溜走。
在陈军的缜密与犀利之下,他骑上自行车,落荒而逃!
所以陈军想再找他分析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了。
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天空中飘起了孔明灯,小山村里在这个并不特别的日子放起了孔明灯,孔明灯还和房子的门一样大(画面比例明显不协调)!
又是荒诞的!
所以还是臆想,孔明灯往往寄托着情思,他还是爱着或是渴望李小萌的。
他去问老树精小萌的事,老树精说:“这个陈军为啥子涂李小萌的名字,我心里头清楚得很。
”再次从侧面证明,礼单是陈军涂的。
因为陈军知道马山与小萌的感情,怕出乱子,想瞒着马山,就涂掉名字了。
马山问涂名字的原因,老树精也回避了,他不想提起马山和小萌当年感情深刻这种原因,不想让马山去回忆,不想因此又引起马山对小萌的感情:“原因不是重要的,问也没的用。
”原因的确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如今的现实是“这个李小萌她就是李小萌,你马山就是马山”,你们两个都有各自的情人或家庭,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早就没关系了!
老树精重点提及李小萌的不忠与不贞,“这个事情你最清楚了”,意图让马山想起小萌的坏,反感她。
然后老树精转移话题:“我们就不说李小萌了,我们就说枪。
”在马山醉酒后,是李小萌、周小刚和老树精开车送他回的家。
老树精说自己当时在开车,不可能偷身边的马山的枪。
可是,他却说“两只眼睛同时看到了”李小萌和周小刚暧昧的动作。
我的见解是老树精说的是真的,他说这段话,其实是想告诉马山,李小萌已经有情人了,你马山就不要再想她了!
随着老树精的讲解,马山不得不回忆起了当时醉歪在前座的时候,看到的那部分场景。
影片中,看到暧昧动作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视线是仰角,从看脚部到看脸部,这种视角运动不符合正在开车的老树精的视角,这分明是当时醉歪在前座的马山的视角。
就是说,本来这部分早已埋进马山潜意识中的片段,因为老树精的话,让他不得不正视。
就是这段回忆,又让他翻腾了杀意,他现在想杀周小刚,小萌与周小刚的暧昧,激起了他的嫉恨。
我得不到她,你这个后来者又凭什么得到她?
他的潜意识诉说着:毕竟,我还有枪……老树精讲完这段,松了口气,还抽起了烟:“这下子你该清楚涂掉李小萌名字的动机了。
”老树精以为马山知道了李小萌与周小刚的关系后就会放下了,所以放松了警惕,觉得这时候再提动机也没事了。
马山这时更想要枪了:“我想知道偷枪的动机。
”老树精说:“每个人都有动机。
”“就是你也有动机。
”说到这句,马山原先瞪大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是下眼皮微动了一下,这个很不明显,要反复看才能看出来)。
老树精继续他的无心之言:“你就不会监守自盗吗”、“我要是你们局长,我首先就怀疑你。
”到这里,马山坐不住了,他心虚,所以,他起身走了。
老树精让他继续找枪,但是他的思维已经自动把“要想解决事情”的那个“找”字理解成去找周小刚。
说明一下,后面一段他本来就是去找周小刚的。
因为马山别了老树精后,放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周小刚的车,然后才是马山骑着摩托车的画面。
如果马山本来是出去找枪,无意中看到周小刚的车鬼鬼祟祟的话,那么这个画面顺序就应该是,先放马山骑着摩托车,后放周小刚的车鬼鬼祟祟。
而且他跟着周小刚,才会跟出小镇,跟到一个荒僻的地方,不然,他找枪找到一个全都没人的地方去干嘛?
说不通啊!
他去找周小刚了。
在这里,马山再次穿上了黑色雨衣,没有下雨,穿雨衣干啥?
这是黑色雨衣第二次出现!
它两次出现都是想杀周小刚,第三次出现就真的杀人了。
“黑色雨衣”是一个很重要的寓意,代表了马山原本压在潜意识中的黑色部分,这里,邪恶战胜了正义,邪恶占据了主导。
而影片末尾,马山是以“白衣人”的样子出现,“白衣”恰好与“黑衣”相对,代表了马山主意识中正义刚直的那一面,那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正义占据主导。
马山除了影片结尾以外,其余部分都是穿黑衣的。
警服是黑的,他后来穿的T恤衫还是黑的,夹克外套还是黑的,再然后才是黑色雨衣!
导演为什么这么安排?
我觉得是为了混淆观众视线,因为前面马山穿的都是黑衣,所以后来晚上,马山一套上黑色雨衣,观众的敏感度就不高了,就察觉不出来了。
周小刚的车鬼鬼祟祟的,沿途都是空房子,到了一个很荒僻的地方,马山一路尾随下去,发现了一个山洞。
但是在这时候,他发现妹夫青山从里面跑了出来。
原来周小刚在山洞里办了一个假酒厂,并和妹夫青山有勾结。
这里,如果他还是正常的警察的话,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偷查假酒厂,拿到犯罪证据,同时通知派出所,赶快派人,把厂子包围起来。
但是他没有,因为,仅仅是假酒厂,达不到杀了周小刚的目的,而他,想杀了周小刚,所以他向派出所隐瞒了周小刚的违法行为。
因为他的主意识里仍是认为自己还没有枪的,所以他骗自己,他的枪可能就在周小刚手里,这样周小刚就有了更充足的犯罪动机。
因此,马山在那时的第一反应是,让青山去诈周小刚有没有枪。
结果当然是周小刚不可能有枪,马山潜意识里其实是知道的,所以当青山诈完,向他去汇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他不想知道真实结果,他只要给自己一个行事的充分理由就足够了。
山洞那里,马山仍没有对周小刚下手,一个是因为周小刚身边肯定还有其他人(青山是警察的妹夫,如果之前就犯法了,应该会像周小刚一样,躲避着警察,不会娶警察的妹妹了。
所以青山后来经不住诱惑,说自己才第一次做,还是可信的。
那么山洞里面的假酒厂,肯定不止周小刚和青山两个人了),另一个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此时没有枪,而周小刚的假酒厂里可能有枪。
后面有一段他在夜里穿着黑色雨衣骑着摩托车的镜头,他皱着眉,脸上表情很阴郁,亲人的影子一幕幕闪过脑海,很快地离他远去了,这时,即使是亲情也无法遏制他的杀意了,他现在只想找到自己的枪,去杀了周小刚。
于是,他陷入了更浓重的黑暗中。
电影中有一个画面,这个画面还连续出现了三次!
连续!
三次!
这里我想笑一下,因为这里充分诠释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个“公理”!
画面是一个背影拿着把枪在夜雾迷茫中走着,其实那才是真实的场景,那个背影就是马山他自己,他在别了青山后,一个人拿枪在山里走着,骑着摩托车的反是马山的臆想。
现在,他需要用意识欺骗自己,说服自己,手上这把枪的由来。
所以,他臆想了一个他追小偷的场景。
突兀地出现的白天,莫名出现了一辆在动的空的自行车,骑了50公里一点都不累,而且,马山也没像后面说的,是一边唱歌一边骑车的,小偷把包包给马山,马山都不要,只问小偷要枪,一说到枪,小偷就真的抽出了一把枪,好似梦境里想到啥就有了啥的那种感觉。
小偷逼急了,警告说要开枪了,马山没穿防弹衣,也木木呆呆毫不躲闪,这也一样不合逻辑。
然后马山拿到了小偷的那把假枪,这是他的意识欺骗他自己,他现在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收缴来的假枪,现在,他要用这把假枪去杀人了。
不过他没有立马去杀周小刚,他回了趟家,一是因为周小刚应该还在假酒厂,二是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救赎的机会。
他翻着婚礼礼单,想着朋友对他的那些不着痕迹的爱护。
本来他已经翻过了有被涂掉的李小萌名字的那一页,但,还是翻了回去,礼单最后还是停在了李小萌名字的那一页,配合着一道惊雷声。
晚上,下雨了,打雷了,这是环境气氛的暗示,预告着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发现,他和妻子连滚床单的感觉都没有了,他做不下去了,妻子说:“你有问题,你就是有问题,我晓得你心里对我早就没有爱情了。
”马山说:“这个不是爱情的问题。
”的确,事到如今,已不单单是爱情的问题了,复杂太多了。
然后,妻子说看到那把枪了,说他胡扯。
马山又一次掩饰自己,说,那把枪是假的。
然后,他让妻子先睡,关了灯。
当晚,马山睡下后曾有一个梦境:梦里他听到李小萌叫他,然后看到去李小萌家的路,看到李小萌亮着灯的窗口,最后听到一声枪响——马山就醒了——谁说这是梦?
谁说这不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醒的时候,奇怪地发现床头灯亮着,明明他之前是关了的。
他关了灯,又发现妻子不在床上,于是又开了灯出去找她。
发现妻子苍白着的面色,在那里洗脸。
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恐慌的时候,总会洗一把冷水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猜测,这里妻子不仅知道了,马山晚上出去了,可能因为怀疑马山有外遇还跟踪了,亲眼目睹了什么,受到了惊吓,所以惊魂未定地在那里洗脸。
妻子拒绝马山给她洗脸、“你先去睡吧”,特别表现出了她对马山这个杀人犯的抵触情绪。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床头灯是亮的,之前马山是关了灯的,现在灯又亮了,说明妻子在回来的时候把灯开了,她开着灯睡觉,早上起来时发现她是趴着睡的。
趴着睡的睡姿,表明一个人缺乏安全感,有些保护自己过度、防卫过度的意思。
这一切都表明了,妻子昨天晚上有多惊慌、多害怕。
后面所长问:“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你真的没出去,你能肯定?
”马山说:“我好像没出去。
”看,这里是,“好像”,再加上之后拘留室里马山问妻子“你帮我想一下,昨天晚上我有没有出去过”,若是马山昨晚真的只是在好好睡觉的话,这句话就问得怪异了!
证明他潜意识里是知道自己出去的,但是因为他杀了李小萌,杀错了人了,他太痛苦了,所以强迫自己刻意遗忘了昨天晚上的记忆。
然后拘留所里,儿子对爸爸说了那么多,妻子却一句话也没说,而且她瞪着马山的眼睛充斥着控诉与痛苦,只是在走时,回答马山:“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当时你确实有一段时间不在床上,你到哪里去了?
”这句话她说得犹豫又苦涩,再次证明了妻子是知道真相的,只是因为是自己丈夫,不忍说出真相。
妻儿离开拘留室后,马山神情木然地对着墙壁用手作枪状开了一枪,这个镜头意味深长。
审讯室里,唯一的目击证人周小刚在描述现场时,说李小萌看到他身后有人时,是笑的。
这很奇怪:这种情况下应该惊讶或害怕,为什么会笑?
这只能证明,她看到的是一个熟人。
因为她曾与马山相恋过,所以作为曾经的恋人,更熟悉马山的身形。
她当时认为这个熟人和周小刚两个人一齐来的,而刘结巴显然不会是她的熟人。
很重要的一点是,在指认凶手时,一看到身穿雨衣的马山,周小刚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他!
就是他!!
可是,当雨衣掀开,他看到是马山时,却改口了。
影片为什么要这样设置?
那是要告诉大家:其实周小刚的第一感觉通常是对的——在他把“拿了我的东西”理解成是李小萌时和在他指认凶手是马山时——他的第一感觉都是正确的,这和老树精的无心之言总是一语中的,是一样的表现手法。
本来周小刚说的是李小萌扑在他身前挡了子弹。
可之后马山死死的盯着周小刚:“那个人不是来杀李小萌的,那个人是来杀你的,对不对?
”虽然是问句,但是马山的语气很肯定。
在周小刚否认说“那个人本来就是来杀李小萌的”时候,愤怒地朝他扑过去“放你的屁”!
然后他质问“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样开枪”、“是不是这个距离”,这里,马山的情绪起伏非常的激烈。
后来周小刚在“验尸报告和弹道实验证明”的铁证之下,承认了他之前的是假话,改说“是她自己扑上前去的”。
这段回忆也很可笑,周小刚要是当时真那么悲痛,不会反应那么快跳窗逃走的,总要呆滞一会吧?
很明显是错误的,所以就是周小刚当时推了李小萌挡子弹。
马山眼神黑暗地盯着周小刚:“周小刚,李小萌是替你死的,李小萌是你害死的。
”其实,这就有一个隐晦的漏洞了:验尸报告、弹道实验和两道抓痕只能证明周推了李挡子弹,但周推了李挡子弹,就能证明马山前面说的,凶手要杀的是周吗?
从数学的角度来说,假设条件P是“周推了李挡子弹”,条件Q是“凶手要杀周”。
总条件是“周和李是抱在一起的,李身上有两道抓痕”,那么由P“周推了李挡子弹”可以推出两种可能:第一,凶手要杀李,周因为惊慌失措,以为凶手要杀他,所以推了李;第二,凶手要杀周,所以周情急之下推了李,让李挡子弹。
这两种在当时的情境下,都是合理的。
所以P是推不出Q的,这是个假命题!
但是反过来,总条件“周和李是抱在一起的,李身上有两道抓痕”,Q“凶手要杀周”,却可以推出P“周推了李挡子弹”!
所以Q能够推出P!
条件Q的范围比条件P的范围来得小,所以“Q⇒P”是真命题!
Q是P的充分不必要条件,P是Q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因此当时马山冲上来就吼“那个人不是来杀李小萌的,那个人是来杀你的,对不对”,是非常不正常的!
马山就算知道了P“周推了李挡子弹”,凭什么就直接断定Q“凶手要杀周”呢?
要吼也该吼“你怎么能推李小萌,怎么那么卑鄙”,而不是冲上来就吼“那个人本来是要杀你的”!
从一个事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里逻辑断裂了!
但是,如果以一个事件参与者的思维来看,却非常正确!
从Q“凶手要杀周”直接推出 P“周推了李挡子弹”!
马山不仅推得了,而且还看到了!
因为潜意识里这件事就是他做的,他就直接默认了Q“凶手要杀周”!
他在默认的基础上才说出了那些话!
事情本来就是他要杀了周小刚,但是没想到周小刚把李小萌推了出来挡子弹,而周小刚自己却跳窗逃走了。
所以他非常愤怒,非常痛心,也非常后悔!
所以案发后,他第一次看到周小刚,表现得很激动很冲动!
但是因为大部分人看这段情节的时候,关注重点都会放在“周小刚是否推了李小萌”上面,而不是“凶手本来要杀的是谁”上面,就很容易就忽略这个逻辑漏洞!
再接着,我感觉,陈军和老树精摆酒席给马山压惊,后面的一部分话也是臆想的。
从老树精那句“战场上,炮弹一响我马上就趴他们身上,我要是不救你,你今天就当经理啊”开始,明显这句话和一开始他们讨论的话题无关,所以不该出现。
但是,这句话的意思却是如此地和李小萌为周小刚挡了子弹、周小刚依然好好地做着假酒厂老板的情节相合!
马山刻意忘了那晚的记忆,但老树精这段相似的情节却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闪现,接下来“我都救过他们的命”、“子弹是从你的手枪里出来的”、“但你是清白的”这些语句就开始飞快的旋转了,都是他臆想的,是他的潜意识和主意识的搏斗,他的主意识想找到凶手、找到枪,但他的潜意识阻止他回想起来。
李小萌死了,马山非常后悔自己当时的行为,他虽然刻意遗忘了那场谋杀,但是,他更恨周小刚了,他是想向周小刚复仇的,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又要压制自己的杀意,不能再犯罪了,所以他不想再看见周小刚了,他要逃避。
但是周小刚一路地跟着他,死命地追着他,所以,他在两个朋友面前,一语道破了周小刚开假酒厂的违法行为。
本意是想让派出所把周小刚抓起来,这样自己就看不到他了。
不过,因为那个夜晚,马山让青山去诈周小刚的时候,青山说“好多脚步声,还有拉枪栓的声音,可能要出事”,打草惊蛇了,周小刚对青山说“先去抵挡一下”,然后就应该在那个晚上,即刚好案发前,周小刚就把假酒厂搬走了。
周小刚出于生命威胁,最终选择在马山家里坦白了自己的违法行为,还暂住在了马山家。
马妻在案件发生后,表情一直沉重而阴郁。
晚上,她说,“你不要害怕,我只问你一件事,李小萌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然后扒在马山身上说,对不起当初不应该吃醋,她也许已经明白,自己那晚的行为可能直接导致了马山闯去杀人的祸事。
最后问到枪里还有二颗子弹时,她盯着马山问:还会出事么?
这一切也可以证明,她应该知道枪就在马山手里,马山是凶手。
马山向妻子承诺:“绝对不会再出事了。
”也是从说出这句话开始,他决定自杀,这样就确保自己不会在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杀意翻腾地把近在咫尺的周小刚杀了,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悲剧了。
马山要假扮周小刚出去引凶手,临走时,他先到派出所去送饭,表达他的愧疚和补偿,这段暗合前面的刘结巴想给领导去送饭。
他到学校里(从他问马冬在哪个教室就知道他从来没来过,作为丈夫和父亲,他的确是失职的)看妻子和儿子最后一眼,留下了弹珠和花,他对不起妻儿。
并在离开家时深深地环视了一眼自己生活的家,这很不正常:只是执行一次“任务”,警察该是有防弹衣的,为什么搞得象生离死别一样?
所以真相是:他不是执行任务去,他是去自杀。
他在家里、在派出所里、在自己的良心面前,压力太大了!
既是阻止自己继续杀人,又是精神崩溃,他想要解脱。
对,他是去自杀,而不是去假扮周小刚。
在外出的路上,有一个镜头是买车票上车。
买车票的人赫然就是周小刚本人,但是后来出来上车的那白衣人,背影明显有点胖乎乎的,这说明在周小刚买票到他上车的这段等车的时间里,被掉包成了马山。
在结尾这段里,火车一会出现在马山的右侧,一会出现在马山的左侧,这又不合逻辑了!
所以,马山又神志恍惚了,他想幻想出作为一名警察的合理的死亡方式。
可即使是他幻想出的对象——刘结巴,依然是那么的恨周小刚,要杀了周小刚!
“我二辈子来杀你”,因为马山本人快死了,所以这个臆想对象也快消亡了,如果仅是复仇杀人的话,未必会死刑的。
“你们要找证据,我不要,我就要杀了周小刚”,周小刚都坦白假酒厂了,现在还找什么证据?
就算现在要找,也是找杀人凶手的证据啊?
找杀人凶手的证据,又关刘结巴什么事,他是凶手,不是警察,找什么证据?
所以,这句话明显是站在马山的角度,鲜明地点出了马山刚发现假酒厂时的心理。
“我就想打周小刚,我不想打李小萌”,和他杀错人时追悔悲痛相应。
“周小刚做假酒,吃死了我的家里人,吃死了好多人”,如果假酒真的“吃死了好多人”,早就引起警察局注意了,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更何况前面一点都没提到过假酒吃死过人,但是周小刚的确害死过人,谁?
李小萌啊!
所以马山的意识,是在借刘结巴的口,说出想为死去的小萌向周小刚复仇的意图!
但在最后一刻,他铐住了刘结巴,象征了那个执着于追捕凶手的他,终于战胜了那个疯狂地叫嚣着要杀周小刚的他自己,他成功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杀意,因为他死了。
(1.无声片段2.马山身体不动了3.他躺在地上,明显是一个人的,刘结巴被铐住了还能跑了不成?
他是找着钥匙了还是断手了啊?
4.他后来起来、走出来时,围着的警察没有一个有反应的,好像没看到似的。
这四点,都可以证明,马山自杀了,死了。
)所以,最后的警匪战斗,他战斗的、缉拿的是自己那罪恶的一面。
他找回了枪,警察的配枪,象征着人民警察的责任与担当,那个从见到小萌起就失落了的责任与担当,那个即使有再多私人恩怨也不该放下的责任与担当,他找回了!
所以他解脱了,终于可以放声大笑了!
在一阵阵的脚步声和心跳声中,他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往回走!
这里注意一下刘结巴的三次出现。
前两次出现,是为了压抑马山本人心中的黑暗面。
最后一次出现,是因为马山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要剔除自己身上的罪恶了,所以这时马山心中已然通透无暇,而臆想人物刘结巴就承载了他的全部黑暗。
其实影片中还有一条暗线,是派出所捉拿马山的线,一开始马山向所长的空椅子说话的时候,就有个细节,一位女警,看着他,从他的背后经过,表示派出所在早晨,已有人注意到马山的状态不寻常。
再到下午,马山向所长承认枪丢了时,局长盘问马山,“你和你老婆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闹离婚”,就是已经在怀疑马山了,怀疑他有外遇,他不正常,也有偷枪动机。
局长的首先怀疑,还真被老树精说中了!
第二天案发后,所长问:“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你真的没出去,你能肯定?
”所长也怀疑马山了,“你的嫌疑最大”。
马山质问周小刚的时候,曾经拔出过枪,无论真枪还是假枪,派出所没有放过不查的道理,更何况马山那时并没有自证清白,派出所里也没人说马山你已经没有嫌疑了,为什么审问周小刚后,派出所就把他放了呢?
因为,马山那时很快地给所长提了个建议,他说“周小刚不能离开本镇,他在,枪就在”,所以这是他的主意识在执着于追捕凶手,却出乎本意地掩饰了自己。
所长早就怀疑他了,所以之前才会让他扮凶手,让周小刚指认他,再加上马山表现出的逻辑断裂,因此所长放了他,是故意放他和周小刚在一起,暗中查探,就是想抓住所有线索与证据。
马山自杀前,去派出所告别,所长也看出他状态不对,所以说:“压力不要太大,压力不要太大。
”但还是没想到,他会自杀。
总之,“寻枪”这个电影名,一语双关,含义深刻。
学过电影的都知道,电影因为时间、资金的有限,所安排的每个镜头、每句话一定都是紧凑的、精心设计的、有其背后深意的,尤其是这种悬疑推理的电影,每个细节要经得起大众推敲。
如果它真的是讲一个警察抓刘结巴这个罪犯的话,不会插入那么多没有实际意义的镜头!
仅仅只是为了搞笑,那不成了烂片了吗?
而且刘结巴真的是罪犯的的话,那么这部电影就不该这么拍,不觉得刘结巴在最后突然点明“假酒厂喝死了好多人”实在是太突兀了吗?
前面根本就没有一点伏笔,至少前面也应该隐晦地略略提及一下,说“哎,前年有个人喝酒不知道为什么的就突然死了”、“他兄弟刘结巴哭得那个叫惨啊”等等,但是完全没有这一节,就说明电影意图讲的真相本来就不是这样的。
《寻枪》,表现了一个周围人眼中爱岗敬业的好警察,在短短四天四夜中,变成了一个杀人犯,最后自杀的全部过程!
通过喜剧、荒诞剧的手法,描绘一个悲剧,不失为一部幽默风趣、寓意深远、效率极高的天才之作。
看大多数评论,都说马山是凶手。
我怎么觉得,马山真够冤的呢?
先说我个人的结论:马妻是凶手。
马山明显是有战后创伤后遗症的。
发作时,打妻儿,不照顾家庭(从对白可知),一心扑在工作上(从发奖金,马山双份可知)。
首先,假酒厂是存在的。
这不是马山的幻想。
毕竟当事人亲口承认了的。
在婚宴上,马山受到再见李小梦的刺激,兴奋异常,把自己喝高了。
让人送回了家。
日常对孩子,对家庭,对妻子不管不顾,有时还加以打骂。
夫妻房事也不顺意,因为爱情不在,马妻过的很辛苦,内心很痛苦的。
睡梦中又在喊着李小梦的名字。
马妻有了充分的藏枪杀人动机。
马妻把枪藏起,就是要杀了李小梦,然后嫁祸给马山。
雨夜,李小梦遇害(马妻跟踪过马山,明确知道李小梦住在哪儿),当夜,马山醒来,床上不见妻子,寻来寻去,妻子在洗脸。
显然,这不是在洗脸,而是杀人回来后,在擦干雨水。
至于一些评论上说的灯的问题,很好解释,马山醒来,等了又等,找了又找,未必是只找了一次。
而且,也可能是马妻回来后,先开灯看马山是否仍在熟睡,然后才去处理雨水。
否则,无法解释马山身上在雨夜可没湿,一个有战后创伤后遗症的人,一个不常记得自己行为的人,不会杀完人把自己处理的干干净净后才睡吧?
那不是警察,那是职业杀手才会有的习惯。
:)因此,马山在被关起来问马妻,自己出去过没有。
马妻如果是凶手,显然说的话不能作为指证马山的证言——相反的,马山在得到妻子的回答后,反而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妻子就是凶手。
清楚马山有战后创伤后遗症,有时会不记得自己行为的人,只能是马妻。
这从当事人证词也可看出:雨衣是一样的,而凶手瘦、矮。
观众还是别被扮演凶手的男性给骗了。
当事人看到马山,松了口气,肯定的说:马山我会不认识?
当事人事后还要不断的让马山保护他。
说明当事人并不害怕马山,也从没怀疑过马山。
李小梦是明确知道马山的妻子是谁的,所以,一样可以充分解释李小梦对第二人相熟的笑,甚至让马妻认为这是嘲笑,更加坚定的开枪。
马山在关起来的时间里,推论出了凶手是妻子。
于是,基于在派出所推论凶手是要杀造假酒的商人的逻辑下(按商人逻辑),马山为了给妻子脱罪,顺着这个意思,又去制造了一起“因公殉职”,实为自杀的案子。
既然知道枪在妻子那里,马山作为警察寻出妻子藏枪那就不是困难的事。
即:马山找到藏枪开始实施“因公殉职”。
在自杀前,马山带着对妻儿的愧疚,看望了妻儿,送了东西。
自杀弥留之际,用幻化出的人物来向观众说明,他在关起来的时候,是如何策划“因公殉职”而自杀的合理性。
就是强化假酒害人,杀商人而误杀李小梦,自己追捕犯人过程中,抢下失枪,而被犯人杀害,犯人逃走了。
这是在合理化案子,以便让妻子脱罪。
马山受到的打击1:妻子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嫉妒李小梦。
这是妻子犯事后向他忏悔。
打击2:派出所因失枪命案,造成不但资金没了,甚至所长都要撤职。
自己肯定也当不了警察了。
打击3:儿子在门外指着他:以后不要再打我。
这些是马山决定替妻子脱罪,自杀的动机。
合理化杀商人而误杀李小梦,则把妻子完全脱罪;枪找回了,自己因公殉职,派出所便不会再受到上级处分。
自己在家里就是一坏人,“因公殉职”后,儿子再也不会受到伤害,妻子不事发,儿子也不会无依无靠。
这就是马山灵魂最后哭中带笑的意义。
——“你脑袋不好用。。。。
你警服一脱,哪个都不是”,别说不是了,可能对家庭来说,还是个坏人。
而现在这个“坏人”死了,至少死前终于为妻儿做了一件事。
马山怎么能不哭中惨笑。。。
首先,寻枪剧情其实就是我们看到那样简单——羊肉粉老汉偶然在宴会上捡到了一把枪,想用它杀掉假酒贩子。
丢枪民警马三,一开始迫切想要找到丢枪,然而拿到枪的人始终未露面,最后迫不得已,民警马三告别家人,破釜一战,穿假酒贩子的衣服引出了拿枪的人——羊肉粉老汉。
最后,光荣牺牲,用自己的生命弥补了自己的过失。
看到有人分析是民警马三监守自盗,目的仅仅是因为看到假酒贩子和前女友调情,而还恨在心,希望藏枪来报复前女友。
然后又根据自己的臆想收罗了一堆所谓的证据.我想说以下几点:1.从全片来看,民警马三是一个非常具有责任感的人,断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用枪杀人.何况,假酒贩子承诺可以和他共享.而马三是一个壮年民警,要想杀一个女人,易如反掌,何必用枪?用自己的枪杀人,那不是一下就暴漏了吗?只有弱者才需要用枪杀人,因为羊肉粉老汉,很明白不用枪,凭自己很难干掉假酒贩子!2.马三丢枪去白宫找王小萌,最后幻想王小萌深情地呼唤他.其实,王小萌最后那一声呼唤并非是马山的幻想,而是真实存在的.然而马山回头时白宫门已经关上,王小萌不见了.马山据此推断——门内有人!这才截住了假酒贩子.3.如果是马山藏枪杀人,后面换上假酒贩子衣裳引蛇出洞那个剧情根本没必要演了,直接把假酒贩子杀掉就是了.4.有人说根本没有什么羊肉粉老汉,那个人是马山幻想出来的,马山是精神分裂.我又笑了!难道不看剧情吗?影片最后,一群警察冲上来的时候,羊肉粉老汉就蹲在马山尸体旁边!这也是最直接的证据.
首先在马山妹妹的婚礼这个事件前李小萌就已经回到镇上了,马山对李小萌余情未了,魂牵梦萦的李小萌出现在人到中年又在家庭工作无比压抑的马山生活中,让马山内心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在妹妹的婚礼上彻底释放激活(剧中老树精曾对马山说婚礼上你喝醉了从来没有见你喝过这么醉);第二天醒来马山发现枪不见了,但并没有人偷他的枪,而是他婚礼上根本就没有带枪!!
马山去找两个战友,他连谁座他旁边谁送他回家也不记得?
这显然是他借醉酒失忆,马山早就已经有了杀人的计划,于是开始制造假象,最有力的证明是马山去白宫找李小萌这一段,李小萌在马山妹妹婚礼前就早已经回来镇上,马山也早已见过她,邀请她参加妹妹的婚礼,又怎么会出现李小萌对马山说“我回来了”的场面?
但马山确实去找过周小刚,也见到了李小萌,但这只是马山在制造假象,把丢枪的讯息专递给周小刚从而摆脱自己的嫌疑,而事实上李小萌对马山只说了“周小刚不在家”这一句话而已 马山早已经对周小刚心怀不满,看着他开假酒厂赚黑心钱却又苦于无证无据不能抓他伏法,最要命的是周小刚还抢占了李小萌,金屋藏娇,这才是点燃马山怒火的根源,马山对周小刚有很深的妒忌,所以他制造了婚礼酒后不省人事,自己随身的枪被偷这个事实来欺骗派出所同事,混淆视听,片头丢枪局长说:偷枪的人一定要拿枪干坏事,这就是佐证。
所以马山要杀周小刚,而且要嫁祸给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一个马山在计划里编造出来的人,一个没有真实存在过的罪犯怎么能抓的到呢?
所以在马山的计划里,周小刚的命案就是一桩悬案,它永远不能结案,而马山就可以永远置身之外,既能达到自己目的,又保留自己清白。
由此可见,马山的人物定位是心思缜密,对家庭负责任有担当 (马山曾对老婆说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 看重名誉(对周小刚说你弟弟是个烈士,你是个败类) 对同事的牵连心怀愧疚(所长安慰马山不要压力太大促使他做出抉择)所以马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性格。
马山杀周小刚是经过缜密的计划和反侦察手段的,马山雨夜计划杀掉周小刚之后就会巧妙的把枪’找到‘,虽然是他的枪所杀但他自己却逃避了嫌疑,受点委屈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但是百密一疏,这个计划却节外生枝,周小刚把用李小萌身体挡住了子弹,马山错手杀死了李小萌,周小刚却跑掉了,这个意外已经无法让马山天衣无缝的计划继续实施 ;马山并没有达到目的,他也并没按他计划的那样"找到"手枪,但是事已至此已经骑虎难下了,周小刚还傻乎乎的跑到马山家里,就像羊入虎口一般,但是马山如果就这样杀了他,战友、派出所的同事会唾弃他,老婆儿子以后也没脸见人,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而此时局长又下了最后通牒,明天中午前必须要找回手枪! 无可奈何的马山最后只能选择扮演周小刚去逃离的路上被杀,留下中了两枪的尸体和他的手枪,给自己失败的计划一个交待,虽然死了他却能享受烈士的待遇,这就是马山本片类似于《一级恐惧》这样的犯罪悬疑剧,电影中出现的莫名其妙的镜头,我觉得可以这样理解:本片有两条主线,一个是马山视角下他在寻枪过程中所见所闻,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那些莫名的镜头比如马山儿子叫马山、马山站在白宫门前对着李小萌发呆、骑摩托车出现的老婆儿子战友以及骑自行车抓小偷这些似是而非,突如其来的画面所有这些全都是马山在寻枪过程中出现的,全都是他主观视角之下看到的画面,也就是说马山他所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事实’,那么在联系我上文的分析,马山根本没有丢枪又去哪里找枪呢?
所以他寻枪的过程就显得荒谬和滑稽,但他为了摆脱嫌疑又不得不自欺欺人的去到处寻找,所以就出现了以上这些似梦非梦的画面,这些画面也正是印证了马山寻枪是一个说不破的谎言。
第二条线就是马山之外其他人的视角和对话,整个剧情的发生和人物关系的描述全都是通过马山战友、周小刚和马山的对话得知的,这些才是真正的客观事实。
还有本片最关键的人物,也是连接主观客观两条主线的人物就是马山的老婆,马山和他老婆的几场对话都是在暗示剧情的走向和打破马山的谎言,第一幕是马山洗盘子他在装做得知李小萌也在婚礼上准备冲出去时马山老婆突然叫住他,含泪的眼神似在哀求马山不要去做这件事(杀周小刚) 第二幕是雨夜杀死李小萌后他回来正好碰到老婆半夜起来洗头非常惊恐的看着他(杀人事实)第三幕是马山被拘留后他老婆和儿子看他时对他说:确实有一段时间不在床上(行凶证明)第四幕是他老婆在床上问他说还会不会出事?
(还要杀周小刚吗?
)最后, 片尾出现的结巴刘当然是不存在的,注意,这里也是马山在寻枪的过程,他自杀就是为了能够合理的让这把枪冒出来,所以这里我们看到的也是主观的这条线,上文已经讲了所有马山寻枪的画面都是似是而非的,都是他主观的幻想,也是内心想法的隐喻,结巴刘是马山对杀死他凶手的编造,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非常非常恨周小刚,和马山一样恨他,他百分之一万都要杀周小刚可惜名誉和责任不能让他这么做,于是结巴刘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马山拷住结巴刘象征二人的一体化,结巴刘最后说周小刚我二辈子杀你,也是马山死前内心的呼喊。
结尾最后马山拿着枪笑其实是笑到那些看完电影还以为自己是个英雄的那些观众实在太幼稚
2002年的电影《寻枪》由陆川导演执导,这是陆川导演生涯中的第一部作品。
本片是一部悬疑类型片,讲述了由姜文饰演的马山因参加婚礼而把枪弄丢之后的寻枪之路,光寻枪这个故事就占满了所有的篇幅。
且作为一部悬疑片,在氛围的营造上也较不错。
初出茅庐的陆川本片的主题具有很强的社会性质与社会意义。
马山是云凹村里的一个人民警察,有一个老婆和一个儿子。
在参加完婚礼的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的枪不见了。
于是只好挨家挨户地疯狂寻找,将参加过婚礼人都问了一遍,但却什么都没有。
之后身为导演和编剧的陆川给主人公设置了一系列的麻烦与冲突,与老婆儿子的疏离,加大了他的压力,更重要的是丢枪不仅会影响自己的工作影响警察局的荣誉,也会造成杀人案件的发生。
这对于马山来说是重大的压力,他只好将自己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精力花在这上面。
马山的人物形象并没有多丰富的刻画,但很明显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曲折的情节使故事更加生动,如马山抓偷包贼的情节,十分幽默,两人自行车竞速,最后马山发现他的枪是假枪,这样的情节也反映了社会主题。
在结局里,马山和周小刚互换身份,最后骗出了偷枪者——结巴刘,他因为周小刚的假酒厂害了他家人而想报仇,却杀了李小萌和马山,但马山最后一刻将他拷住,人和枪都找到了。
结局表现出了由一个假酒厂引发的悲剧,对社会与人性进行了强烈的批判。
马山最后站起来的笑的片段十分精彩,有超现实主意性质,马山的笑似乎是对解脱的喜悦,也表现出了社会对人的灵魂的摧残,是一个快乐的悲剧。
本片作为陆川的处女作,也表现出来陆川不俗的镜头语言能力,这一点值得称赞。
影片的开头片段中,便用一个全景展现了他家的环境,不富有,但床头贴满了奖状,这个镜头很好地刻画了马山作为警察的出色。
但影片中更多运用的景别是特写,如对马山掏腰包发现手枪丢失时的手部面部特写,连续运用了两次,第二次还是用一个摇镜头从手摇到面部,特写是运用加上强烈的镜头运用在配合上突然出现的声音,极大的展现与扩大了了马山的惊讶、恐慌的强烈情绪,接下来的镜头也是:用特写和快速的镜头移动来拍马山的手翻东西;马山坐在凳子上,一个固定的面部特写镜头。
片头的镜头运用不仅起到了对人物惊慌的情绪的扩大化,也起到了推动叙事的作用:加快了叙事的节奏,使情节更加紧张化,就光开头的这一个片段就拍得十分引人入胜。
接下来的审问其他人情节里,大多运用了手持镜头拍摄,手持镜头的抖动营造了一种混乱感,表现了马山的内心的焦虑、紧急。
这样的镜头运用几乎贯穿了全片,营造了很强的紧张氛围与悬疑氛围,对叙事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更值得一提的是,陆川在本片中用到了很多的主观镜头,在开头的有伴随快速剪辑的眼花缭乱的行路镜头,也渲染了紧张的氛围。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最后马山告别家庭时,对家的环境的主观镜头,从左边慢慢地移向右边,同时伴随着老婆儿子对他说过的话的出现,给人一种强烈的主观感受,很好地表现了他当时对家庭的不舍之情。
本片镜头语言的运用起到对人物的作用、对叙事的作用,因此也推动了主题的表达,主题更加深刻。
本片作为一部悬疑片来说是很不错的,陆川第一次执导电影,初出茅庐,看得出有很多想表达的,在本片也很好地体现了。
除了镜头语言,还有音乐、色彩与光线等都有很好地运用,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片。
1 马山醒后起床,发现枪不见了。
平日睡觉,他都习惯把枪放在枕头底下,起身穿戴或临出门时把枪佩起。
但今天马山在枕头下摸不着枪。
他掀开枕头,像银行的出纳打开保险箱盖后看不到钱一样,不禁心里发毛。
枪呢?
我的枪哪里去了?
马山一面在卧室里翻衣抖被地寻找一面想。
我平日都是放在枕头底下的,现在枕头底下是肯定没有了。
棉被下也没有,床头柜里外也没有。
床底下?
也没有。
都没有。
枪能到哪去呢?
马山把搜寻范围从卧室扩大到客厅,又从客厅进展到女儿英英的房间。
他左翻右翻,东张西望,最终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像一个虽胆大心细却误入穷人家里的窃贼。
妻子韩芸从厨房里把早点端进客厅,见马山慌慌忙忙地翻这翻那,说你找什么?
马山便想说枪,但枪字到了嘴里,又用牙齿咬住,像一个内向的男人,不敢对心爱的女人说爱一样。
韩芸说说呀,找什么?
马山说没找什么。
韩芸说是不是找存折?
存折夹在书里,《毛泽东选集》第三卷。
不过你要存折干什么?
马山说我想看看里面还有多少钱?
韩芸说还有多少钱?
昨天给了你妹妹两千,还有多少你心中有数。
马山说那就不看了。
马山吃着妻子煮的面条。
看见面碗里比往日多了许多肉,而且味色别致,不像是妻子做的,就说哪来的这些肉?
韩芸说哪来?
饭店里吃剩的呗。
你妹妹叫人打包,全给了我们。
冰箱里塞满了,洗衣机里还有,不抓紧吃,只有请老鼠帮忙了。
马山愣头愣脑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芸用筷子近距离指着丈夫,说看把你喝得醉的,到现在还醒不过来。
你妹妹昨天结婚请酒,摆了四十桌,知不知道?
马山停止进食,说昨天我是不是喝醉了?
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你说醉了没有?
韩芸说。
那……我是怎么回家的?
马山说。
送回来的,你以为你自己还能走?
谁送?
我知道是谁送?
当时我忙着侍候你妹妹,哪顾得上你?
反正有人送。
那是我先回家,还是你先回家?
当然是你先回家。
我回家的时候你已睡得像头猪一样。
那我怎么进得了家?
你身上没有钥匙呀?
别人摸你身上要钥匙开门不就得了?
那英英呢?
英英跟我。
哦,你还想她会跟你呀?
看你那样子像个鬼。
我头一次见你醉成那种样子。
高兴吧,马山说,妹妹结婚。
韩芸说,你和我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不醉成那种样子?
不高兴是吧?
马山说好了。
他急躁地将筷子顶着掌心,筷子朝上掌心朝下,像裁判做暂停动作一样。
然后他把筷子搁下。
说我得赶紧到派出所去,今天英英你送。
韩芸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去那么早干嘛?
有要紧事。
马山说。
2 马山到派出所的时候,除了值班的两名警察,其他的人都不在。
两名警察一个叫黄恩一个叫何炳军,见了马山异口同声地说人头马,早。
马山说早。
人头马是马山的外号,由来是前几年他岳父在省城治病,手术之前妻子韩芸叫他把手术费送去。
马山凑够手术费到了省城。
韩芸说得给主持手术的医生送红包,还得请他吃饭,不然万一出差错怎么办?
妻子的意思是只要请医生吃饭和送了红包,手术就不会出问题或没有万一。
马山想这是关系到对妻子和岳父的感情,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盘点了身上的经费后,认为可以匀出一千元钱,五百元钱做为红包,五百元请吃饭。
他把医生请了出来,还请医生选定酒家。
医生带着他进了一家西餐厅,因为医生说他在国外留学多年,习惯了吃西餐。
两人坐下后,马山请医生点菜,但医生说客随主便。
马山就拿过菜单来点。
菜单上的菜都标明价格,但马山把价格的小数点全看错了!
比如他看见人头马(瓶)1888.8元(人民币),误以为是188.88元。
他想久闻人头马名贵,其实也贵不到哪去,不就一百八十八么?
比国酒茅台还便宜。
既然医生习惯吃西餐,肯定也习惯了喝洋酒。
既然有心请人家吃饭,就要让人吃得满意,喝得满意。
另外我也从未喝过洋酒,今天借这个机会或托眼前这位医生乃至岳父的福,开开洋荤。
人头马就人头马,来它一瓶何妨!
酒两百块,菜三百块,反正不突破预算就成。
于是就点。
吃喝的过程中,满面红光的医生对马山佩服之至。
他说其实呀,我从国外回来后,很少能吃到西餐,平时病人亲属请吃饭,我是不忍心叫到西餐馆来的。
今天也就见你是个警察,请得起,才心狠这么一回。
马山说这没什么,请得起请得起。
医生说还是你们当警察的好哇,能耐大,收入又高。
马山说哪里哪里,比不上你们当医生的强,拿手术刀救人,这才叫有能耐。
医生说不,还是拿手枪的比拿手术刀厉害,了不得。
他端起酒杯,说来,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马山说干杯!
名酒入腹,再加上医生的由衷褒扬。
马山不禁有些飘飘然。
那时刻他还不知道他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饭罢结帐,一看帐单,5000元,马山傻了眼。
他先是以为店家算错了,一复核才知道起先是自己看错了小数点。
事到如今争执是无用的,再说有即将给岳父大人做手术的医生在场,不好闹呀。
只有认了,交钱。
打九折,九五四千五,还是看在医生的面子上。
本来打算吃饭后送给医生的红包也不能送了,吃饭都花了五千,红包还不得一样是五千呀?!
出了餐馆,还得毕恭毕敬地嘱托医生,我岳父的病全靠你的神刀妙手了。
医生说你放心,你岳父肺癌早期,手术后保证活十年八年没问题。
有了医生的保证,可岳父的这一期手术费挪用了三分之一,而且明天就交,不够了怎么办?
把情况如实告诉妻子,可这时候能告诉她吗?
那比告诉岳父患了癌症打击还大。
只有自己再想办法。
于是打电话给派出所领导,又借。
所长韦解放说现在下班了,我一下子去哪里搞得到五千块钱?
马山说我临来前刚探明学荣街13号是个赌窝,还来不及去捣。
今晚你叫人去捣吧,罚没款先借五千元给我。
所长韦解放说好吧。
成功了我派人连夜给你送去。
第二天中午,马山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来了送钱的人,就是黄恩。
黄恩说所长交代了,你得把借钱的原因理由讲清楚,因为这是罚没款,动用是违法的。
马山就把事实经过告诉黄恩,还写了欠条给他带回去。
黄恩回去一讲,听到的人全笑。
马山人尚在省城,外号就已经给他安好叫开了。
人头马不仅是西门镇派出所的人叫,连县公安局的人也叫。
公安局长樊家智有一次见了马山,说好样的,有种,我们县这些当公安的,谁喝过人头马?
只有你一个。
叫你人头马当之无愧!
后来这事让县纪委的人知道了,下来调查,当查明马山一餐饭吃掉五千元是属于挨宰、上当而不是公款挥霍时,对马山不仅不予追究,反而深表同情。
而现在,枪不见,性质可不同丢失四五千元,这可不是玩笑。
马山和值班的黄恩、何炳军打声招呼后直走到大立柜的跟前。
大立柜是保管派出所干警物品用的,分成十几个方格,像澡堂里衣柜的样式,每名干警都有一个,用来保存各自的便衣、警服和枪械等物品。
马山取出钥匙打开属于自己那一格柜桶的门锁,他想说不定枪就锁在柜桶里,或许昨天去赴宴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带枪。
他先看见警服,昨天临离开时换下的,因为他觉得穿着警服去参加婚宴不太适宜,显得严肃了些,容易使人紧张和反感,何况是去参加妹妹的婚宴,还是穿便衣的好。
既然警服在柜桶里,枪可能就埋在警服下面。
他撩开警服,看见一顶帽子,撩开帽子,看见一付手铐,但就是看不见枪。
他的心头发毛,那感觉就像早晨掀开枕头时一样,而且还要加重。
马山换上警服,然后跟黄恩说黄恩,等一会所长来了,你跟他说我请一个上午的假。
黄恩说他要问原因我怎么说?
马山说你就说,我妹妹马华刚落夫家,我过去看看。
摩托车我开走了。
3 马山看见妹夫梁青天家的六层高楼,突出在一片普遍三层的楼群中,像一名超级巨人站在常人的队列里。
然后他看见梁青天家的狼狗,朝他吠叫。
他妈的,这条狗连警察都不怕,马山想。
接着,在狗吠声中,老镇长梁仁贵从楼门内出来,看见马山,就对狗说梁卫,是自家人。
狗一听,就不吠了。
马山从摩托车上下来,说梁镇长,你好。
梁仁贵说唉,都是自家人,叫什么镇长,再说我已不是镇长了。
马山笑,看着正对他昂头摇尾的狗说它真可爱,名字也蛮有意思,梁卫,梁家卫士,是不是这意思?
梁仁贵说看看门而已,紧要关头,还得依靠你们当警察的呀。
马山说好说好说。
马山看见妹妹马华从楼上下来,边下楼梯边梳头,一脸的慵懒疲倦,像林黛玉似的,一看就知道纵欲过度了。
要不是我来了公公上楼去叫,肯定现在还睡,马山想。
马华见了哥哥,高兴地说哥,昨晚你没事吧?
马山说没事。
马华说我看见你醉了。
谁敬你都喝,像青天一样。
马山说梁家这边的人老灌我,不喝不行呀。
马华说谁让你当马家的代表了,又是我哥。
马山说青天没事吧?
马华说他拿的酒瓶里装的全是冷开水,哪里会醉?
马山说我真笨,不会装。
马华说你这么早来,有事?
马山说我想问问,昨晚我喝醉了,没掉什么东西让人捡起吧?
马华说没有呀?
我不知道。
马山说那你知道是谁把我送回家吗?
马华说也不知道,我问青天。
正说着,梁青天下楼来,说哥,你来了。
马山说哎,青天。
马华说青天,哥昨晚没掉什么东西有人捡起交给你吧?
梁青天说没有呀?
马华说那你知道是谁把他送回家吗?
梁青天说知道,我叫我的两个哥们送的。
马山说谁?
梁青天说周长江。
马山说知道了,还有谁?
梁青天说还有一个县里来的,叫田肖人。
他有车,我叫他开车送你。
马山说哦,是长得像葛优的那个?
梁青天说有什么问题吗?
马山没有。
梁青天说看你的神色肯定有,说吧。
马山说不过……只是丢了一块手表。
青天说我哥们会要你的手表?
他接着转头对马华说你上楼把我的手表拿下来。
马华就上楼把手表拿下来,交给梁青天,梁青天又把表递给马山,说给你,劳力士。
马山说这不是我的表。
梁青天说送给你的。
马山说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要。
梁青天说谁跟谁呀?
兄弟之间送礼不算行贿受贿吧?
马华说哥,给你你就拿吧。
马山说好,我先拿,等我的手表找到了,再还给你。
离开妹夫梁青天的家,马山骑着摩托车,像骑着马一样在宽广兴旺的西门镇跑动。
他穿街入巷,耳聪目明,像一个搜寻目标的猎手。
最后他在建和街7号李小萌住处找到了周长江。
李小萌是镇文化站的干部,俏丽风骚,除了她在县中学当总务的丈夫蒙在鼓里之外,大多数人都知道她外号叫潘金莲,那么凡是和她有染的男人则被称之为西门庆。
为了区别,男人姓刘,就叫刘西门庆,姓廖,就叫廖西门庆,依此类推,可想而知周长江不可能不是周西门庆——他可是西门镇第一个拿大哥大的人。
李小萌的房门居然是周长江来开,因为周长江听到敲门以为是去上班的李小萌子又回来了。
但开门却见是马山。
双方都吃一惊。
周长江说马哥你也来找李小萌呀?
马山说不是。
周长江说人都来了还说不是?
是就是呗,我不在乎。
不过李小萌不在。
马山说我是来找你的。
周长江说找我?
你到李小萌这里来找我?
马山说因为我估计你在这。
周长江说找我有什么事?
马山关上门,说昨晚是不是你送我回家?
周长江说是呀?
马山说还有谁?
周长江说我和你妹夫的一个哥们,在县里面,叫田肖人。
马山说我有一样东西是不是你们帮保管了?
周长江说没有呀?
什么东西?
马山说什么东西不用我说,你们拿了你们就懂。
周长江说我不懂,我真的没拿。
马山说别开玩笑,这可开不得玩笑。
周长江说我不开玩笑。
马山说不是你拿,就是田肖人拿。
周长江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拿。
马山说长江,看在你哥哥是我的战友而你是我妹夫的哥们这层关系上,我先把好话说在前头,我的东西你们拿了就拿了,马上还给我,我当是你们做好事,我谢谢你们。
但如果你们拿了不交出来,不还我,那……马山欲言又止,因为他觉得下面想说的话不用说周长江也明白。
但周长江说马哥,你说来说去,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马山瞠目结舌,像一个被无耻之徒惹怒而引起血压升高或心绞痛的好人,他指着周长江说你,你你……马山连说了三个你,也讲不下去,像一个结巴。
刚才是能把话讲完不讲,现在是想讲讲不出。
我什么?
周长江说,我送你回家到头来反而被你诬陷拿你东西?
我拿你什么东西了?
你有什么东西好拿的?
你有钱吗?
或者你有文物、金元宝?
周长江口气很硬,像一个没有被抓住把柄而又被纪委叫去问话的党政干部。
他点了钱、金元宝等几样东西,那都是马山没有或缺乏的,而马山具备并且关心的,他就是不点。
他为什么不提手枪?
马山想,他知道一个警察身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手枪。
马山还记得两年前有一次执行任务,为了与指挥部联络方便,他去跟周长江借手机。
那时候西门镇刚开通程控移动电话,有手机的人寥寥无几,只有镇长、书记和最早阔起来的生意人才有。
那么作为财富或权力象征的(大哥大)手机,号称西门镇最年轻的阔爷周长江不可能不买,而且是第一个买——邮电所放出几个吉祥的号码来拍卖,引人注目的一个号是9018018,最终被周长江以两万元(不含入网费和机身费)的标价获得。
这给当时已露富摆阔的周长江更显尊贵。
马山那时想,我战友的弟弟真有出息。
周黄河,你在天之灵如果有知你弟弟这么出息,可以含慰于九泉了。
周黄河与马山同于1983年入伍,又同在一个班。
1984年5月16日,周黄河牺牲于法卡山。
1986年马山退伍复员回到西门镇时,周长江高中还未毕业。
马山考试被录用为警察那年,周长江高考落榜,在街上摆起了小烟摊。
马山见了还说长江,再考一次吧,经济上我可以支持你了。
周长江说马哥,谢谢你,你要支持我的话就跟我买烟,而且这是最好的支持。
马山无奈,掏钱买烟,而且一买就是两条。
马山习惯抽烟就是从那时开始。
转眼几年过去,马山在周长江面前,已不敢再说关心体贴的话了。
周长江已俨然是老板派头,有随从,有摩托车。
现在又有大哥大—— 长江,有一件事求你支持。
马山记得当时这么说。
把你的大哥大借给我用一个晚上。
周长江说不行。
就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一定还你。
周长江说不行。
借钱可以,我宁可借钱给你,一年两年不还都无所谓。
但手机不能借。
为什么不能借?
马山说,我不是乱借你的手机有急用才借。
周长江说我问你,你的手枪能借吗?
不能吧?
我是做生意的,手机就像你当警察的手枪一样,离不了身的。
马山哑口无言,悻悻地走开。
回到派出所,从腰后拔出手枪,摆在掌上,像把商品放在秤盘上。
他把手掌高高举起,手臂像失重的秤杆一样下钭。
我操,他想,原来是拿手枪的份量重威风,现在是拿手机的人牛×!
现在的人拿手机,就像或相当于过去的人拿手枪一样。
马山想起以前跟周长江借手机受到的冷遇,现在又被奚落,更是怨中添恨,像是雪上加霜,或像火上添油。
周长江,你听着。
没有我要找而找不到的东西。
我的东西我一定能找到,非找到不可!
4 下午,马山到派出所,准备把丢枪的事向所长报告,因为他已经找了一个上午和中午,寻问了与婚宴有关的主要人员,都没有他要找的失物——离开周长江后,他还去了大壮饭店,那是昨天举行婚宴的地方。
饭店老板常建军把所有服务员集中到大厅,像士兵一样排好队,然后说有谁捡到东西没有?
拾金不昧者重重有赏!
服务员中有的说捡到打火机,有的说捡到半包香烟,还有的说捡到手套一只,就是没有说捡到手枪的。
马山听了直摇头。
老板常建军说你们捡到的这些东西,全是该雷锋和小学生捡的,不算,不能得奖!
然后宣布解散。
马山便又以饭店作为起点,沿着回家的路线走。
他在每一个可疑的地点都停下来,下车走一走,环顾一番,借以勾起对昨天晚上的一些记忆。
临近西门镇中学的时候,在一块已经被卖掉但还没有兴建楼宅的水田边,马山忽然想起昨晚上他中途下过一次车,因为他要撒尿。
他记得撒尿的地方黑黪黪的没有灯火,并且尿着落的声音特别,那是水浇到水里的反响,像雨点敲打河的表面。
这一带没有河,像河的地方无疑是这块灌满了水的水田。
另外,马山记得他似乎还大便了。
那么,枪是不是在大便的时候掉进水田里了呢?
马山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脱掉鞋袜,赤脚走进水田里。
水田里的水浸到马山的膝盖以下,但刺骨的感觉却遍及全身。
这是元月的水。
马山弯着腰,两只手像犁铧一样插在水里泥里,然后一步一步地移动。
他的姿势动作像是插秧,但更像是摸鱼。
摸索的时候,不断地有人路过,大都认识马山,几乎都问马公安,摸什么呐?
马山就说摸几条泥鳅,给老人煮汤补身。
后来西门镇中学放学了,成百上千的学生像无缰的马群飞奔而过,但也有不少停下来,他们大都是韩芸的学生,好奇地观看他们的班主任或任课老师的丈夫,在没有秧苗的水田里干什么?
当一无所获而浑身泥污的马山回到家里,妻子韩芸说你怎么啦?
又喝醉了摔进田里是不是?
马山说不是。
派出所所长韦解放一见马山,说马山,我们谈一谈。
马山看所长一本正经,并且不叫他人头马而叫大名,心想我的枪是不是已经被人捡到交到派出所了?
我正要跟他谈手枪的事哩。
所长韦解放把马山带进所长办公室坐下后,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表。
马山看见是一份表,心里既遗憾又紧张,怎么是一份表呢?
他想。
他希望所长拿出的是一把枪,他的编号为000247的五四手枪。
所长韦解放先把表放在桌上,说马山局里1997年度先进个人,今天上午经过所领导讨论研究,认为你在去年的工作中,积极努力,不怕困难,勇于斗争,破案率高,所以决定报你。
你把表填一下,交给我,然后上报。
马山听了摆手,说不不不,我不要先进,我当不了先进。
韦解放说你当不了先进谁当先进?
去年好几起特大杀人抢劫案都是你主力告破的,功劳不先归你归谁?
马山说归派出所,归领导。
韦解放说那是集体。
先进集体局里也让我们所报材料。
先进集体我们所有希望得,先进个人我们报你把握最大。
马山说不行,我不行。
韦解放说这次评上先进是有奖金的,你以为跟以前一样?
据说先进集体拿三万,先进个人是三千。
有这份奖金,我们不是好过年吗?
你不是更好过吗?
马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韦解放打断说我懂你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也有不少的缺点毛病,比如说爱喝酒呀,不爱参加理论学习呀,爱破大案不爱抓赌抓嫖呀,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毛泽东那么高瞻远瞩的人物选老婆还选错了呢,前面几个都不错,就是后面选江青选错了。
告诉你,这次评先进比的是谁破的案多。
你不仅破的案多,而且都是大案要案,局里口头表扬了你几次,只有推你当了先进我们所才有希望拿到先进集体。
就像……就像一个运动队,只有有人拿了冠军,运动队才有荣誉一样,而你是夺冠军的最佳人选。
所长韦解放一席话,像一块香嫩而发烫的豆腐,含在马山的喉咙,既不便出来,又难以消受。
哎哟所长,这可难为我了,马山说。
第二天,马山填好表格,交给所长韦解放,然后说所长,我想请几天假。
韦解放说好的。
马山说我岳父的病最近恶化,西医是没治了,我想跑一跑,找些民间的中草药试一试。
韦解放说我看你对你岳父比对自己亲生老子还好。
马山说哪里,因为我老头子现在身体还硬朗,所以你看不到我的孝心。
韦解放说也是,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你肯定是个例外。
马山回到家里对妻子说韩芸,领导刚布置给我一个秘密任务,这几天回得了家回不了家都说不定。
韩芸说有任务你就去呗。
她言外之意,是我什么时候拖过你的后腿?
马山说这次任务要花销,因为是秘密,所以不便借公款,开支将由个人先垫,完成任务了再报销。
他言外之意是请妻子给钱, 韩芸当然不会听不懂。
她说存折在书里,《毛泽东选集》第三卷,我告诉过你,用钱你就拿去取呗。
马山从书架上找到《毛泽东选集》,取下第三卷,翻出存折,见还剩一千元存款。
韩芸说够不够?
不够我去跟学校借点?
马山说够了。
他有些感动地看着妻子,觉得妻子刀子嘴,其实豆腐心,跟他结婚八年,没攒下几个钱。
当然攒不了钱的原因之一是前几年岳父患癌症做手术,补贴了不少,再加上挨宰那几千块,欠款前年才还完。
终于又有了几千元存款,马山的妹妹又结婚。
妹妹马华虽然嫁的是个富户人家,但作哥哥的礼金不能轻薄。
马山原打算送一千,但妻子韩芸提高到两千。
马山觉得妻子在家境拮据的情况下能做到这点,难能可贵。
妻子韩芸是西门镇中学的语文教师,十年前从师范学院毕业,工作第二年力排众议和众多追求者,嫁给了连中专文凭也没有的马山,让许多人喟叹和嫉羡不已,更让马山觉得自己三生有幸。
马山说等一下你没有课吧?
韩芸说没有。
马西山就用手揽过妻子,发生亲热的信号。
韩芸埋怨说你想一想,多久没碰我了?
但身体非常温顺和情愿地跟从丈夫。
在床上,马山任凭自己怎么努力和妻子怎么帮助,都不能行事。
他的心老是被一把枪逼着,脑子里凉溲溲的,根本兴奋不起来。
韩芸说我叫你戒酒你不戒,现在见了吧?
马山说我戒,从今后往后我一定戒。
韩芸说你能戒得了吗?
马山说我保证我能,不信过几天我回来你看。
韩芸说我看你这把枪是对别人雄头而对自己老婆发蔫。
马山说冤枉,它可是对你忠心耿耿,从一不二!
韩芸不禁发笑。
5 远远地,马山看见周长江住宅的门开了,一道亮光像水一样从门口泻出来,然后是周长江走出来,身着黑色的皮衣,像一头熊。
他边戴手套边顾看左右。
有人在住宅里把门关上。
住宅外有一辆铃木王摩托车,马山认识是周长江自己的,它表明周长江在住宅里,所以马山据此在偏僻处守望,从上午到现在,他已经了蹲坑近十个小时。
另一辆铃木王摩托车也像他一样蹲着,那是他跟“自强”摩托车修理店老板何树强借用的。
何树强是马山的战友,十三年前周长江的哥哥周黄河刚牺牲不到一个月,他踩中敌方埋设的一颗地雷,战争给他留下了一条性命,却要走了他男人的根。
他痛不欲生或生不如死地回到镇上,在人们的同情、耻笑和遗忘中苦难地活着。
后来是马山的鼓励和支持,帮助他筹措开起了摩托车修理店。
修理店开张后,门前廖落,马山几乎拜见了西门镇所有的摩托车主,动员和奉劝他们一旦摩托车坏了,就拿到“自强”摩托车修理店去修,以至于人人认为“自强”其实是马山开的店,何树强不过是代理而已,真正的主子是马山。
也正因为如此认识,人们才把摩托车送来“自强”修理,就像不看僧面看佛面。
然而只有何树强最清楚,马山从来没有从店里拿过一分钱。
在这个镇上,惟独他对马山知根究底。
所以当马山第一次有求于他借一辆摩托车的时候,他把最好的车推出来。
“铃木王”,西门镇为数不多的名车之一。
何树强说这是他自己新买的车,请马山尽管使用。
现在,周长江跨上他的“铃木王”,与此同时,马山也跨上何树强的“铃木王”。
两辆名车像两匹骏马,分别承载着西门镇两名勇敢的男人,具体地说是一名敢赚钱的男人和一名敢不要命的男人。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或者说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同一条道和同一方向相距甚远地行动着。
这是刮着寒风的晚上。
出了西门镇,马山只见一道车灯,像鬼火一样在前方摇曳。
他虽然看不见周长江,但是他知道周长江就在车灯的后面,像幕后的导演。
他也听不见前方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那么后面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也不可能被前方听到,况且现在是逆风。
但是马山无论如何是不能开灯的,他怕周长江知道有人跟踪。
他只能摸黑行驶,这是他当警察锻炼出来的一门绝技。
后来,车灯熄灭了,或者说消失了,因为前方出现了更明亮的灯光,将其淹没,像河水纳入溪水。
马山被前方明亮的灯光吸引,或感到诧异。
此地已远离城镇,也不靠近村庄,竟然也有像村庄准确地说是像营房和学校一样的亮光?!
这是哪里?
马山在黑暗里观望光明前景,像在荒漠里看海市蜃楼。
一股浓烈的卷烟的味道在这时候扑入马山的鼻孔和肺腑,像刺骨的风。
敏锐的马山立刻警觉,这是一个生产名优假烟的地方!
他把摩托车推到一个土坎或一个坟墓边放倒,然后蹑手蹑脚地向灯亮的地方靠近。
这原来曾经是部队的一个营地,很多年以前部队撤走了,改为干校,又改为农校。
农校办不下去了,又改为养猪场。
1975年大旱,颗粒无收,猪场破产,木瓦门梁全被拆卖,只剩下墙。
想不到许多年后,有人把这里重新修膳,办起了工厂。
马山没有来过这里,但清楚这里的变迁,除了现在变成生产假烟的工厂。
他之所以没到过这里,是因为这已经超出西门镇的地界。
它的西边是西门镇,东边是东门镇,北边是北山乡,用线一画或心领神会,就是“金三角”——马山立即联想到位于中国、缅甸和泰国边境上那块长满罂粟的土地,并仿佛身临其境。
他潜进工厂,像猫入林莽、官上贼船。
他躲在一箱又一箱堆砌如山的“红塔山”、“阿诗玛”“红梅”等烟的背面,不敢使身体暴露。
但是他的目光可以透过烟箱的隙缝,投落在卷烟的机器和操纵机器的人身上。
他看见三个他认识的人:周长江、梁青天和田肖人。
他们在厂房里巡视,对操作的工人指指点点,像下基层或企业视察和指导工作的官员。
三个人里田肖人的职权似乎最高,因为他居中,周长江和梁青天在其左右,还时不时对他言语,像是做汇报。
梁青天呀梁青天,你怎么能跟这些家伙搞在一起!
马山在心里对妹夫埋怨说,你知不知道搞假烟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你做牢不要紧,但是把我妹妹给坑了。
我早知道你是这样子,绝不同意我妹妹嫁给你。
现在这两个家伙拉拢你下水不算,还把我的枪给偷了。
我的枪肯定是这两个家伙中的一个拿的,或者是合谋拿的。
梁青天梁青天,如果你把我当是你内兄,就帮我把枪要回来,至少帮探明枪是不是在他们身上,在谁身上?
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你搞假烟的事我可以想办法放过你。
马山藏在烟山里意念妹夫,同时想法和等待时机使妹夫从周长江和田肖人的身边走开。
机会终于有了。
梁青天出了厂房去野地里拉屎。
马山从钻进来的破洞里退出去。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摁住了光屁股的妹夫,并捂住妹夫的嘴。
是我,马山轻轻说,然后松开手。
梁青天说哥?
黑黝黝的野地里谁也看不清谁,但声音是清楚的。
马山说我们是来打假的,想不到你也有份。
梁青天说哥,我不是主要的,主要的不是我。
马山说但是你脱不掉,我们来了很多人,就埋伏在厂房四周。
梁青天说哥,放过我这回。
马山说我可以放过你,但你必须做一件事,你要老实,否则别怪我帮不了你。
梁青天说一定一定。
马山说你先擦干屁股把裤子穿好。
梁青天擦干屁股穿好裤子。
马山说我问你,周长江和田肖人身上有没有枪?
梁青天说没有。
马山说真没有?
梁青天说反正我知道没有,我从没见过他们有枪。
马山说他们以前没有,说不定现在就有了呢?
梁青天说那我搞不清楚。
马山说你进去搞清楚,他们有没有枪?
你搞清楚了,算你立功,搞不清楚,发生意外你罪加一等。
梁青天说你告诉我怎么办吧?
马山就告诉梁青天怎么办。
梁青天走进厂房,对田肖人和周长江说我拉屎的时候,听到有咚咚咚很多人跑步的声音,向这边围过来,好像还有拉枪栓的声音,你们快去看看。
周长江一听,慌忙说道他们对我们动手了。
田肖人说他妈的,拿了我们多少钱也没放过我们。
梁青天说怎么办?
跟他们干了?
田肖人说拿什么跟他们干?
人家人多,又有枪,我们一支枪也没有,人手又少。
耗子舔猫×,不是找死么?
周长江说想办法,跑吧。
田肖人吩附周长江、梁青天先躲在杂物里,说等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趁乱逃走。
三人立即就找地方躲起来,可躲了很久,也没见什么动静。
田肖人示意梁青天出去看看。
梁青天硬着头皮出了厂房,摸到原来拉屎的地方,对马山说没枪。
马山说你保证没有?
梁青天说我保证。
马山说好,你回去稳住他们,就说原来是一群野狗在互相追赶,还有刮风。
梁青天说那我被抓了你怎么帮我解脱?
马山说我就说你是派出所的线人,卧底。
马山骑着摩托车返回西门镇。
但他没有回家,而是让何树强赶紧给他弄吃的,因为他已经饿扁了。
然后他就在何树强那里睡了。
韦解放见了马山,说这么快就上班啦?
搞到什么灵丹妙药了没有?
马山说还没有。
我去寻访民间医生的途中,偶然发现一个造假烟的地方,所以返回来,向领导报告。
韦解放说是吗?
好。
马山说就在西门镇和东门镇、北山乡交界的地方,原来部队的驻地。
韦解放说知道了。
马山说把行动的任务交给我吧,那里情况我熟。
韦解放说你先抓药去吧,这个事不是说行动就能行动。
两镇一乡交界的地方,哪能是光我们一个派出所动得了?
要行动的话,需要几个乡镇统一,还要协同工商、技术监督等部门。
这个事不仅我指挥不动,镇长也指挥不动,要县长至少副县长才行。
马山一听,说我太不自量力了。
韦解放说总之我会向上级汇报,我会说线索是你查获的。
马山说这个不必。
韦解放说你赶紧抓药去吧,假烟多造几箱不死人,你岳父的病可延误不得。
从派出所出来,马山还真去看了岳父。
他提着一包东西,不过不是药,而是两斤羊肉。
岳父是退休的粮所干部,或者说是停薪留职的干部更准确些,因为粮所早就名存实亡了,工资很久没有领到了,他原来治病的医药费还是粮所卖了路边的晒坪给报销的。
这已很让岳父感激不尽。
他现在住在旧街的祖宅里,由小儿子照顾。
马山来的时候,他正在家门口全神贯注地和别人下棋。
马山把羊肉拿进家里。
岳母去世了,小舅子不见在家。
马山把羊肉洗好切好,放到锅里去炖。
然后到门口看岳父下棋。
岳父的棋下得很臭,马山忍不住出声并动手去纠正,岳父才知道女婿来了。
马山帮岳父把对手打败了,对手不服气,要求和马山下。
岳父让位。
马山和对手连杀几盘,尽是输。
他原以为下棋可以暂时忘却一切,就像岳父只有下棋的时候才忘却自己是个病人一样。
殊不知棋局上杀气腾腾,扑朔迷离,尤其棋子吃掉棋子的叭叭声,像恐怖的枪响。
每当一个棋子被吃掉,他觉得就像是一个人被打死了一样。
棋下到最后,羊肉炖烂了,还有锅头。
6 县公安局发来通知,西门镇派出所和马山分别评上了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请派出所一名领导和马山到县里领奖。
所长韦解放收到通知,像一名实现目标的教练员或领队如释重负和欣慰。
他当所长快五年,西门镇派出所还是第一次评上先进集体。
在以往的几年里,每年离先进总是差那么一点,不是办案经费超支,就是某干警对涉嫌疑人动作言语粗暴被状告等等。
阿弥陀佛,去年一年安然无恙地度过去了,韦解放扬眉吐气,像农民脱贫翻身一样。
他把通知通知马山。
马山说这么快就评出来了?
韦解放说快过年了嘛,当然快。
马山说我看我就不去了。
韦解放说去,你怎么能不去呢?
马山看着情绪高涨的所长,有苦难言。
表彰大会是下午举行,所以韦解放和马山上午才出发。
车是跟镇府借的,桑塔那。
派出所有一辆吉普,但韦解放说领奖怎么能坐吉普去?
他跟镇长一说,镇长李勇宁愉快地借出自己的专车,还说回来后要设宴祝贺。
西门镇离县城三十公里,路不是很好走,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韦解放把车开进县府招待所,说今晚我们不回去了。
一年到头,痛饮一次。
局里喝酒有几个高手,但我们要收拾他们,联合其他派出所,主要看你。
马山连忙说我不行,我不喝。
因为还有时间,韦解放要去看在县中读书的儿子。
马山说你去吧。
韦解放走后,马山也离开房间,又走出招待所,像散步一样来到街上。
春节临近,街市上人头攒动,像大雨降临前的蚂蚁。
密集的摊位占道摆设,堆满各种各样的年货。
马山无心购买,但又不撤离,像是当班的巡警。
然而他还是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因为摊位上各式仿真手枪,像磁铁一样把他吸住。
他拿起一把五四式手枪,端详着。
这把五四真像我那把五四,他心想,真像,太像了,连我当警察的肉眼看,都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摆在摊位上而是拿在歹徒手里,我肯定以为是真的。
多少钱一把?
他说。
十块。
摊主说。
买一把。
马山说。
他付出十元钱。
一转身,马山便把手枪插在裤腰上,那放空了好几天的枪套,重新插进手枪,像剑放在剑鞘里或像珠宝放在珠宝盒里。
警服上装没有完全把枪盖住,露出一小截枪管,像脚拇指从破鞋里露出一样。
下午,颁完先进集体的奖后,马山被叫上台领奖。
全局先进个人一共十个,比先进集体多五个。
马山排在第六,站队正好在中间,所以给他发奖的是公安局长樊家智。
樊局长与他握手后先把荣誉证书给他,再递过写着3000元的红包。
马山把这两件东西拿在手上,像其他人一样转身面向观众。
有九个人把荣誉证书和红包扬起来,像夺标的运动员挥举鲜花和金杯一样,只有马山没扬。
他显得不高兴,看上去他给人的感觉是嫌3000元奖金太少。
回到座位上,韦解放说本山,你怎么啦?
马山说没什么。
韦解放说没事吧?
马山说没事。
会餐的时候,马山看有一桌坐妇女最多,就坐到那一桌去,目的是少喝酒。
韦解放则相反,他很想把马山调过去,以壮酒力,但又怕马山不高兴,只好决心孤军作战。
会餐持续了四个小时,到晚上十点才散光。
马山搀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韦解放回到招待所的房间,一放倒,还来不及替他洗脸脱鞋,就听到了呼噜声。
马山给韦解放脱鞋后,卸下韦解放的手枪,连同集体个人共33000元奖金,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他呆呆地看着不省人事的韦解放,心想我妹妹结婚那天,我就像他这样。
半夜,忽然有人敲门。
马山坐起来问谁呀?
门外的人说是我。
马山下床把灯打开,再把门打开,看见是公安局刑侦队的黄杰。
他的弟弟就是黄恩,和马山一个派出所的。
黄杰说,你们所打电话来,李小萌被杀了。
马山一惊,开口就问是枪杀,还是刀杀?
李小萌躺在她住所的地板上,或者说倒在自己的血泊里,当然血已经凝结,颜色也不鲜红了。
她穿着睡裙,但床上的棉被枕头还叠放得整整齐齐的。
伤口在胸前,只有一处,有一寸大,但是非常深刻。
裤衩还穿着。
屋里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
而墙上多了一行血书:杀人者武松!
血书是手指写的,墙根丢着一根断指,拾起一验,是李小萌的右手食指。
蘸的当然也是李小萌的血。
是刀杀。
马山说。
他看公安局刑侦队的黄杰,又看所长韦解放。
黄杰点头。
韦解放说说下去。
他的酒此时已经醒了,从县城回西门镇的路上,马山不断地揉他的太阳穴和掐他的人中。
开车的是黄杰。
凶手既不是想行奸,也不是想行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人!
马山又说。
杀人的动机和杀手是什么人?
那要等抓到凶手以后才知道,马山说,不过我推断,杀人的动机是锄奸,杀人者是对李小萌的淫荡刻骨仇视的人。
他留言杀人者武松,意思就很明显,而李小萌的称号是潘金莲。
那么凶手很可能是李小萌的丈夫或她丈夫的弟弟?
黄杰说,李小萌的丈夫是谁?
有没有兄弟?
黄杰的弟弟黄恩回答说,唐松庆,县中学的总务,好像没有兄弟。
不过昨晚唐松庆没有回西门镇,他恐怕现在还不知道李小萌被杀。
黄杰说赶快派人先把他监视起来。
韦解放对黄恩说黄恩,你去吧。
黄恩说是。
然后立即驱车去县城。
黄杰说是谁报的案?
派出所民警何炳军说一个匿名男人,通过电话只说李小萌死了,去收尸吧,就把电话挂断了。
马山说毫无疑问,报案人就是凶手。
杀人者武松?
黄杰一边说一边琢磨,有意思,《水浒》前几天刚播到武松杀嫂,现在就有人出来效仿了。
马山一听,猛然说不好!
他还要杀人!
黄杰说为什么?
马山说凶手自称武松,杀了公认是潘金莲的李小萌,那么他肯定还要杀西门庆!
谁是西门庆?
黄杰说。
凡是和她通奸的男人,都是。
除了他丈夫。
黄杰说那么有多少个西门庆?
马山不语。
韦解放也不语。
在场的人都不语。
大家面面相觑,仿佛一无所知,又仿佛心照不宣。
黄杰说那要把西门庆都保护起来才是,否则又要出人命。
7 黄恩从县城打来电话,说李小萌的丈夫唐松庆现在在公安局,不过这两天他都没有离开县城,并有无数证人证明。
另外他没有兄弟。
韦解放说叫局里把他放了吧,让他回来处理后事。
这时候是上午十点,大部分干警已撤回派出所。
韦解放见大部份人都在,就决定把三万元奖金分了。
派出所有十五名干警,正好一人两千。
马山说把我那三千元也充进去吧。
韦解放说这哪成,三千元是你的,集体的你一样有份。
马山说要不三千元充进去,要不两千元我不要了。
韦解放说你有这个意思就行了,该要的你全部都要要。
马山怀揣着一共五千元的奖金,觉得是个负担,便想先拿回家去放,最主要的还是想让妻子尽早高兴。
但是他在路上被周长江拦住了。
周长江将摩托车横在马山的自行车前,两腿蹭地,像支架一样撑着摩托车。
他说马哥,到我家去坐一坐吧。
马山说不坐,我没空。
周长江说马哥,求你了,帮帮我。
马山帮你什么?
周长江说我现在很危险。
有人开始杀人了。
马山说你知道有人被杀了?
周长江说这么小的地方,能不知道吗?
何况……。
马山说何况是李小萌。
周长江苦笑说我和李小萌的事你是知道的,很多人都知道。
那人杀了李小萌,下一个肯定想杀我。
马山说你挺敏感的。
周长江说人命关天,不提防不行。
马山说你想要我怎么样?
周长江说我想请你保护我,专门跟着我,每天一百元,直到抓到凶手为止。
马山说就是说你想请我做你保镖?
周长江说可以这么说。
马山说每天一百元,凶手要是十年抓不到呢,你怎么办?
周长江说不会的。
马山说不会?
这个案子是我负责的,我爱办多久就多久。
周长江双手抱拳,说哎哟马哥,求你了。
以前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请你原谅。
马山说好吧,我尽能力帮你,但是你不要用钱请我。
有钱你留着给那个要杀你的人,他用刀抵着你心口的时候,当面给他,求他不要杀你。
只怕他不稀罕钱,像我一样。
周长江说好马哥,我服了你了。
这个时候,马山的BP机响了。
周长江迅速递上大哥大,马山想起以前跟周长江借大哥大借不到,现在正好相反,不由一笑。
但他还是接过大哥大。
是所长韦解放呼他。
韦解放说你赶紧回派出所,有事。
马山转身回走,周长江紧跟着。
马山说你跟我干什么?
周长江说从现在起我哪也不敢去,你到哪我到哪。
马山说好吧,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到派出所,韦解放说中午镇长请我们吃饭。
周长江说我也参加。
我买单。
派出所干警除了值班人员之外,全都赴宴,加上黄杰、周长江。
镇长李勇宁订了两桌酒席,全部坐满。
他指定马山和他坐一桌。
马山说领导坐领导坐。
李镇长说你是功臣呀。
韦解放说坐吧,没有几个领导,坐得下。
马山就依了。
周长江从另一桌过来,对李镇长耳语说由我买单。
李镇长点头,说那你也坐这吧。
周长江便坐下不走了。
李镇长端起酒杯,还站起来,说同志们,我代表镇党委和政府,祝贺我们西门镇派出所光荣评上县公安局先进集体,祝贺马山同志评上先进个人,为了荣誉,干杯!
干杯!
马山喝了一杯酒后,又敬了李镇长一杯,就不喝了,谁敬都不喝。
他说我正在办案,不能喝,敬酒的人就不勉强他,都说你随意,我喝完。
因为他们都知道马山说的案指的是李小萌被杀事件。
但酒桌上谁也不提李小萌,仿佛李小萌之死不足为奇,可事实上这起杀人案非常新奇,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凶手的留言——杀人者武松!
尽管这是对一千多年前英雄武松或当下火爆的电视连续剧《水浒传》里演员的模仿。
有人把李小萌杀了,居然以英雄自居,你说奇不奇?
李小萌是漂亮风骚的女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可人家舞跳得好,歌唱得更好,西门镇每年组织节目搞晚会和到县里参加会演,哪一次不是李小萌一手操办?
这也是事实。
她是西门镇的美人、名人,她活着的时候人们经常在背后议论她以及和她相关的男人,捕捉她的风流韵事并加以传播。
但如今这位美人、名人死了,人们的反应竟十分淡漠,就好像死了一个普通的老太婆一样。
也许是因为周长江在场,他是明目张胆和李小萌通奸的人,是第1号西门庆。
凶手如果继续杀人的话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周长江。
所以周长江一反常态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马山,聪明的警察们的言谈非常聪明和谨慎,连镇长也保持沉默。
再说这顿宴席虽然是以镇府的名义请客,但买单的是周长江,谁还会提李小萌呢?
宴席到下午快上班的时间才结束。
人疏散的时候,所长韦解放单独把马山叫到僻静处,说本山,有人想跟我们派出所借把枪。
马山说谁?
李镇长,韦解放说,你知道就行了。
他为什么要借枪?
这还不明白?
韦解放说,防身呗。
马山说他知道有人要杀他?
韦解放说这还不是你推理的吗?
你说凶手杀了李小萌,肯定还要再杀人。
所以镇长才不得不借枪以防万一。
马山说可是枪是不能借的呀。
韦解放说他是镇长。
暂时借给他,等凶手抓到了就要回来。
马山说我们派个警察跟着他不是更好吗?
再说李镇长不一定很危险,因为他不像周长江那么明目张胆,连我都不知道,现在你说了我才知道。
最危险的是周长江。
有备无患,韦解放说。
正因为知道李小萌和李镇长的关系的人少,所以派个警察保护他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还是借把枪妥当些。
马山说既然是领导说借就借吧。
韦解放说那你把你的枪借给他。
因为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马山断然说不行!
韦解放说借枪这件事我负责,你放心。
马山说不行呀,所长。
为什么不行?
韦解放说。
马山这时候就想说我的枪已经丢了好多天了,因为我以为我能把枪找回来,主要因为要评先进,我怕影响集体评先进才没有说。
但是马山又想如果这时候这么说,事情不是搞乱了吗?
李小萌的案子还没破,又再添一起事件,一时扯不清楚,不要说李小萌的案子破不了,恐怕枪也找不回来。
丢枪的事还是等李小萌的案子破了再说吧。
韦解放见马山缄口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事,以为是用沉默方式坚定地拒绝,就说那好吧,我把我的枪借给他。
韦解放显得很不高兴。
马山想我的枪如果不丢的话,我肯定只得借出去,借给镇长了。
8 那几天里,周长江和马山可谓是形影不离。
马山走到哪,周长江果然跟到哪,像一条奴颜婢膝的狗。
有一次去饭店吃饭,马山上厕所,周长江也跟着去。
两人站在那里,马山酣畅淋漓,而周长江引而不发,像患了性病,事实上他没有尿。
马山说你怕死怕到这个地步?
周长江说生活好了,当然怕死。
马山说你坏事做得太多,所以有人才要杀你。
周长江说通奸又不犯法。
马山说除了通奸,你还干别的坏事没有?
周长江说没有。
马山盯着周长江,说你敢说没有?
周长江说你说我干什么嘛?
马山说造假烟你承认不承认?
他拉上裤子拉链,说你不承认我撇开你不管,让你送死。
周长江连忙说马哥,你圣明。
可造假烟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坏事,相反是对地方经济的一种贡献。
你想想,县里镇里号召农民大量种烟,可烟叶种出来又卖不出去,如果我们不收买的话。
我们卷的烟不假,只是牌子是假的。
但如果我们不冒牌,生产的卷烟如何销得出去?
马山说立刻停手吧,否则马上就捣毁你们的假烟加工厂。
周长江惊疑地说不会吧?
马山说不会?
为什么不会?
周长江说我们可是照章纳税的,西门镇、东门镇、北山乡都来跟我们收钱,没有哪一次我们不给。
把我们收拾了,对农民利益有什么好处,对地方财政有什么好处?
马山说我妹夫梁青天跟你们干什么?
周长江说他主要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
马山说田肖人呢?
周长江说他负责联络、保护。
马山说田肖人是什么人?
周长江说你不懂呀?
他是田副县长的儿子。
马山说你相信田副县长的儿子就能一手遮天吗?
周长江说我不知道,反正天塌下来由他顶着,我们只是小工头而已。
马山说你们要干你们干,别拉拢我妹夫了。
周长江说这可由不得我,马哥,他不是小孩。
马山说你不想早死、找死就听我的话,都别干了。
周长江说过了这难再说吧。
两人在厕所里呆了半天,像同时吃了什么馊菜拉痢不止一样。
到了晚上,马山回家,周长江也跟着。
马山只好把女儿叫过来同床,腾出房间给周长江睡。
妻子韩芸见西门镇的富翁跟丈夫这么亲密,觉得荣幸又觉得奇怪。
掩门睡觉的时候,她问丈夫说本山,你和他合伙在做什么生意?
马山就把实情告诉妻子。
韩芸说这种人你保护他做什么?
死了可以净化社会风气。
马山说有什么办法,只要法律不规定通奸像贩毒一样触犯刑律,我还得保护他。
第二天早上,临出门时周长江把一千元钱送给英英,说这是叔叔给你的压岁钱。
英英说还没过年呢。
韩芸说英英说得对,不过年这钱不能要。
周长江说没关系,迟早一样。
韩芸说你不图吉利我们还想图吉利呢,好像你不打算过年了似的。
周长江一听,赶紧把钱收回,说过了年再给,再给。
终于马山忍不住说长江,你这样跟我太紧不行。
凶手不会出现的。
你要跟我保持距离,单独活动,把凶手引出来。
我暗中保护你。
周长江一听,说马哥,我给你跪下了,求你千万别让我这样。
你想别的办法吧。
马山说除了这样,没别的办法。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凶手不出来,案子不破,我就做不了别的事。
冒一次险吧,离我远点,我保证你死不了。
周长江坚决不答应。
他咬住马山不放,像一只蚂蝗。
这样到了农历十二月二十七。
9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马山坐在派出所里,听黄杰诉苦。
他说我原定明天跟老婆回她家过年的。
老婆是省城的人哪,下嫁给我这个在县里当警察的。
大年三十要是不陪她回去跟她父母过,真对不起她。
其实这个案有你马山老弟就够了。
你破案的水平是拔尖的,用不着我留在这里督什么查。
你破不了的案,我也破不了。
马山说哪里的话,你是县局的,我是协助你。
黄杰说其实如果不是考虑你妻子难调动的话,你早已是县局的人了。
马山说不不,我在这里挺好。
黄杰说这样守株待兔不是办法啊,我要过年。
马山瞥了一眼在派出所围墙内踱步的周长江,巴不得把他推出去。
狼什么时候开始对猎人有恃无恐的?
他想。
这时,有电话来,找马山。
马山说是我。
我是何树强。
对方说。
树强,有什么事?
马山问战友。
请你放开周长江,让他离你远点!
何树强说。
为什么?
我要让他死。
为什么?
难道你觉得这种人不该死吗?
你那么寸步不离地保护他做什么?
李小萌是不是你杀的?
马山忽然警觉或醒悟地说。
是的,那淫妇是我杀的。
何树强说。
为什么?
李小萌是什么货色,还用问我为什么?
树强你好糊涂,马山说,自首吧。
我会自首的,何树强说,但要杀了周长江以后。
马山说不行,你不能再杀人。
我要杀,何树强说,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你放开他,杀了他我就自首。
不行,我不会让你得手的。
这不是给不给好处的问题,马山说,他是公民,而我是警察。
何树强说我再问你,你放不放?
马山说不放,你自首吧。
何树强说那我只好当你的面,把他打死。
除非他不再跟你在一起,否则我让他吃子弹。
马山说你有枪?
何树强说是的,而且是你的枪。
马山如雷轰顶,说想不到竟然是你?
何树强说本山对不起,我并不愿这么做,但我确实需要。
何树强说你妹妹婚宴那天,我趁你喝醉的时候摸走的。
说下去。
我想杀李小萌和周长江,怕刀杀不死,就用枪干掉他们,然后不自首的话就用枪自杀。
难道你不考虑这么做把我给坑害了吗?
对不起,本山,因为要枪的话只有从你身上才能搞到。
因为我是你的战友?
是的,因为你对我不设防。
我现在对你同样不设防,你来自首吧,带着枪来。
不,你带人来抓我吧,何树强说,我现在就在你附近,派出所对面的粉摊边。
不,我回修理店等你吧。
放下电话,马山看着在一旁拭目以待的黄杰,说你看好周长江,别让他离开派出所半步,我出去就回。
黄杰说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
马山说我是去带他来自首的,去的人多,就不是自首了。
我的战友本质上不是恶人,他曾经为国奉献出了一个男人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是地雷把它炸掉的,独独炸掉他那个东西。
所以他最恨有的人荒淫无度并耻笑他,这便是他要杀掉李小萌和周长江的原因。
给他个机会自首,兴许能判个死缓也好。
黄杰说那你去吧,请千万要小心。
马山来到“自强”摩托车修理店,何树强果然敞开店门等着。
战友见了战友,两眼泪汪汪。
何树强说你为什么只一个人来?
马山说难道我应该带很多人来吗?
我一个人来,可以说你是自首。
何树强说说我自首,我就死不了了。
马山说是的。
何树强说你以为我还想活是不是?
马山一惊,说我这么做不对吗?
何树强说你说我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宁可不让我死,而让我在监狱里煎熬下去?!
马山说在监狱里,至少你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人花天酒地和荒淫无度,这样你反而心静神宁,像寺庙里的和尚,将来死后灵魂可以超度。
永生的其实是你。
何树强说别安慰我!
他忽然掏出枪来,指着马山的额头。
马山瞪眼一看,果然是自己丢失的手枪。
我抢了你的枪,把你当人质,何树强说,这样死有余辜了吧?
马山说可以,如果原来谁也不知道这把枪丢了的话。
可是枪丢的第二天,我就跟上级机关报告了。
何树强立即掉转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马山说可是你用这把枪自杀,你死了,我一样会受连累,因为这是我丢失的那把枪。
何树强说这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欲扣动板机。
马山说你等等!
我有个办法。
何树强说说吧。
马山说我现在身上带着一把,不如换你手上这把吧,算是你抢的,拿我当人质也行,自杀也行,都很可信。
何树强一听,想想有道理,说你先拿来。
马山就拔出身上的枪给何树强。
何树强左手拿过手枪顶着自己的左太阳穴,才把顶着右太阳穴的右手手枪轻轻屈身放在地上。
马山说现在你开枪吧,或者用枪指着我。
何树强选择了开枪。
他闭上眼睛的同时,扣动了板机。
然后,马山说树强,别琢磨枪为什么打不响了,因为这是仿真的玩具手枪,是我在年货市场花十块钱买来的。
此时,马山已把何树强弃在地上的枪捡到手上,并插入枪套里。
整整丢失了二十五天的五四手枪物归原主,像一名失踪多日的亲生骨肉,又回到望眼欲穿的亲人怀抱和温馨幸福的家中。
何树强说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在战场上我们这些战友死的死,伤的伤,而子弹偏偏打不中你,地雷偏偏炸不着你,这都是因为你太机灵了,比谁都机灵。
这也是我当了十一年警察,依然还是警察的原因。
马山说。
何树强说我认为主要的原因是。
他环顾即将离开的摩托车修理店,说是因为这个店。
你帮助我搞起这个店,很多人都以为真正的老板是你,而我不过是店小二。
马山说也许吧。
何树强说现在就让它既成事实吧,我坐牢了,这个店全归你。
马山说那我要不当警察才行。
10 春节一过,马山丢枪的报告呈送到县公安局。
报告详尽地交待了丢枪的原因和经过以及又是如何失而复得,并包括了对这起事件的深刻认识和检讨。
它摆在头一天上班的公安局长樊家智的案头。
局长看完,然后在上面批示道:鉴于枪已找回,未造成恶果(何树强并未用此枪杀人),因此,建议对西门镇派出所领导和当事人马山不做党纪政纪处分,但是分别取消西门镇派出所和马山1997年度县公安局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称号,收回牌匾、证书和奖金!
报政法委书记潘宏益审决。
县政法委书记潘宏益批示:同意。
政令一下,西门镇派出所群警大哗,像被宣布高考成绩作废的班级和学生。
收回牌匾、证书不要紧,但收回奖金真要命,因为奖金已经分光,最主要是已经花光。
多年来极少有的一次高额(2000元)奖金分配,哪个干警不是在春节前或买了大件,或效敬了妻子呢?
这样出去的,又如何能要得回来?
所长韦解放又打报告又打电话。
他在电话里对局长樊家智说樊局长,你开除我的党藉或者免了我的所长职务吧,但是别把奖金收回去!
樊的回答斩钉截铁:不行!
于是,马山在干警中无地自容,像水缸里的一只青蛙。
终于他跳了出去,把周长江连请带拖带到“自强”摩托车修理店,说你把它买下来。
周长江说不买,仇人的东西我不买。
马山说我是你仇人吗?
周长江说你不是,何树强是。
马山说这个店是我的。
周长江说是你的?
我不信。
马山说你买不买?
买怎么样?
不买又怎么样?
周长江说,他的意思是要杀他的人已经抓到了,他还怕谁?
马山说你买,何树强会老实和永远在牢里呆着。
不买,何树强会马上越狱,你知不知道警察看管犯人并不都是万无一失,尤其何树强现在还关押在离西门镇不远的某个地方,那里的门窗并不太稳固。
周长江一听,说我买,我买。
马山说这个店值三万三千元。
当马山把三万三千元钱拿到派出所,像交一个班级的答卷交给所长韦解放时,韦解放说你是怎么弄到这笔钱的?
马山说我把摩托车修理店卖了。
韦解放说我就说嘛,那个店其实是你开的,有人还不信。
马山说现在卖了,谁还说那个店是我的?
韦解放说本山,想不到这件事让你付出这么高昂的代价。
就等于去饭店吃饭,图一时痛快,点上熊掌和人头马而又看错了小数点,被狠狠又宰了一次。
马山说。
《寻枪》枪没有丢,是不见了。
人到中年爱情教育工作三头照顾,可终究没有三头六臂,只是在日复一日中,爱情被柴米油盐的生活占据激情退却,教育因夫妻观念的不合永远暂时搁置,工作有公安岗位的编制不过稳定无趣。
小镇的平静,足够衬出任何一点变动都像翻天覆地。
旧爱出现心病臆症疯疾伺机而发,可终究没有一言一语,只是在愚人自愚中,心病被避重就轻的打岔迅速隐秘藏匿,臆症因陷入沉醉的回味轻松骗过自己,疯疾有监守自盗的手枪扫除假想之敌。
精神的混乱,足以带偏所有观众注意几近以假乱真。
主观镜头里,压力挤迫视觉神经,碎片记忆不断闪回,屏幕外的我们也感到天旋地转呼吸困难,超现实之下撕扯着逻辑与思考,意识流之上模糊了真实与幻想,偶尔的真凶直白提示挑逗着情绪,于迷幻而神秘的精神世界里进进出出,最终灵魂出窍,仰天长笑,是绝望的自嘲也是解脱的淋漓。
火急火燎地到处找寻,本就寻的不是枪,是故人,是仇人,是自己。
将电影摄影机的镜头,当做电影中某一角色的眼睛,去观看(摄制)其他人物、事物活动的情景,即为主观镜头。
主观镜头是代表剧中人物视线的拍摄角度,摄像角度就是观众的视点,如果有意从剧中人物的视线角度拍摄,意味着让观众从剧中人物的视线看发生的事情。
和客观角度相比,主观角度着重表现主体人物的视觉心理,往往出现不寻常的视觉印象。
在这里主观镜头就成了一双可以随处“旅行”的眼睛,用以代替剧中人物的主观视野和感受,在此主要看看这双“眼睛”是如何刻画人物心理(眼镜会说话)和制造悬念氛围(眼镜会骗人)的!
主观镜头的运用让观众身临其境地参与到剧中人的活动场景,感同身受的获取电影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从而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更好地理解人物性格和剧情发展。
主观镜头对人物情绪和心理的刻画《寻枪》这部电影运用了大量的主观镜头,大多是男主角马山的主观视角和感受。
自“寻枪”行动展开伊始,马山的意识世界就变得疑神疑鬼、似是而非。
换作马山的主观镜头语言,则表现为影像和声音的夸张其辞、如梦似幻——影像上:画面的浓烈渲染,镜头的摇曳不定,景别的似近而远;声音上:人物话语 分贝量的增强,音响效果重锤猛击,音乐伴奏或紧或缓。
借此过分渲染,从而传达出人物情绪,更深刻地揭示人物心理,刻画人物形象。
有一组镜头是说马山在夜晚开着摩托追踪一辆车,寻找枪丢失的踪迹和线索。
此时是由马山开摩托的一个客观镜头(全景)转换作马山的主观视角镜头(近景):(马山)看见路及路边的景物(树、牛、墙屋)都在飘移,晃动不定、朦胧不清,似乎在跟马山玩捉迷藏。
这个镜头出神地传达出马山由于失枪开始“怀疑”身边一切事物的主观情绪,“怀疑”视角此时形象地再现了只能存在于人脑的抽象意识,把人物心理刻画得栩栩如生。
接下来几分钟的剧情直接都用马山的主观镜头继续讲述:他开着摩托,视角模糊、景别不清,在行驶的路上也只给出前照灯打出的一圈微弱的光亮。
通过镜头对准路面向前推进,渐入一幕幕过去24小时内出现在马山身边的人物:妻与子向他挥手告别说明马山离家已渐行渐远、新婚夫妇默然凝视的眼神反映亲属也和他有所疏远。
马山对人“不信任”此时已严重影响到他与周围人正常的交际生活关系,而这一切的导火线仅仅是“丢枪”。
马山恨不得“枪”马上就能出现眼前。
车继续前行,不远处闪现一个拿枪人的背景,这个背景随着马山摩托的颠簸一直在晃动,看得出此时给的还是马山的主观镜头(马山本人始终没有出现)。
这个镜头让观众感同身受地感受到“我(马山)”要找到枪否则人命关天(用警察局长说的话就是“枪里面还有三颗子弹就是三条人命,如果遇到职业杀手一枪两个就是六条人命!
”)的焦虑急切。
以上三组镜头配的均为缓慢极具迷幻色彩的音乐,声画结合展现主人翁的“怀疑”心理。
这几组主观镜头也说明,马山自己已经认识到由于“寻枪”导致他与人的隔阂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了。
是否继续找下去,答案是肯定的,但又如何避免以上诸多“问题”,又怎样抚慰猜测多疑的情绪以及精神上的创伤?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国内惯例,大凡人到中年仍旧活得憋屈的男人必有隐疾。
《疯狂的石头》中的包世宏和《鸡犬不宁》中的马三便是明证!
《寻枪》中最明显的反应在这种精神创伤对夫妻二人正常性生活的影响,以及由此带出的一系列感情问题。
对于马山,早醒、失眠、多疑、焦虑,等一系列精神压力的带出,与其惶惶不安的活着,还不如痛快的死去。
我想在片尾马山灵魂出窍狂笑着跑开,应该算是一种精神境界如释重负的终极解脱!
主观镜头对剧情悬念氛围的营造马山的意识世界发生变化,再通过导演运用主观镜头的有力呈现,让观众在观看任何一组新镜头、分析任何一个新剧情时,都会戴上一种猜疑的视角去审度: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
因为剧中人的主观视角分为“代表人物视线的真实世界镜头”和“明显表示出主角主观情感与情绪的意识世界镜头(具有制假功能)”,导演们往往把两种镜头混淆运用,模糊真实世界和意识世界的界限,从而让观众对剧情难辨真假。
如此一来,观众变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带着迷惑观看下去,这不仅使剧情更像悬念侦探片,“一切皆有可能!
”也一再吊足观众胃口,不至于失去观影兴趣!
可以说,主观镜头运用越多,观众越是渗入到剧中人的感官世界,越有被蒙蔽的感觉,也就越有挣脱蔽障、挖掘谜底的欲望。
我想导演正是把握了主观镜头能够制造悬念色彩这一重要因素,贯穿于“寻枪”整个过程,吸引观众去推理、猜测最后的真相,才使得《寻枪》故事变得如此扣人心弦、紧张有趣。
随着“枪”的线索一步步明了,马山的情绪也一步步稳定,镜头的运用也渐趋平和:远山、静松、乡间小路、小桥流水,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予明朗开阔、水落石出的感觉。
马山主观视野中“迷幻紊乱”的镜头也少了,甚至连主观镜头也运用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客观陈述。
悬念减少,观众可以不再被马山的意识左右,慢慢站以旁人的角度去分析发现最后的事实,变被动为主动。
而此时马山和镇上人的关系也渐趋平和,和妻与子的隔阂更是换来了前所未有的融洽:马山把真相坦诚相告后,妻子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儿子马冬也招来《福尔摩斯探案录》助父一臂之力。
冰释前嫌,马山精神压力减少了,更知道家人在自己心目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
当他最后一次离开家,站在家门向屋内张望时,主观镜头再次出现,它以马山的视角环扫空荡荡的屋子,然而画外音却出现了妻子“马山,你到哪里去?
”的关怀以及儿子“出来以后再也不准打我,永远不准!
”的和谈的声音。
主观镜头语言再次把人物心理表现的淋漓尽致!
影片末尾,马山被枪击中后,“他”回到儿子念书的学校,朗朗读书声中,镜头以穿过墙洞的窥视视角,看到妻子教书和儿子读书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依旧念念不忘……继而镜头从教室走廊拉回,淡出,马山完成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次人间回望,而这一次,是以“上帝的视角”!
姜文不可能次次都NB,子弹飞神马的,商业片可能比这分数还低
寻的是枪,追的是魂。丢枪之后的失魂落魄感夸大化,充斥情绪化主观镜头,臆想与怀疑似假还真。有很大的分析解读空间,更偏向心理悬疑片。
故弄玄虚的炫技手法太多了,都没法好好说故事,谈何深层次呢。
很cool,很“先锋”,但怎么看怎么有很多似曾相似的镜头运用,顺便说一下,最后那个长镜头,姜文身上的血忒假了,明显就是糖浆,三星半。
本身就没有对陆川的电影抱有多大希望,忘了谁说的“最好的电影就是感觉不到导演的存在”,而陆川的让人有种“这是他拍的”类似毕业作品的感脚。前一半拖沓要死,后一半又没有执行力,就看看结尾定格,那个拿棒球棍的大哥应该是不动的,尼玛啊,他觉得沉居然缓缓的放下来了,还给姜文让个道!
当年没觉得特别好,姜文当然演技OK,不过陆川实在不能恭维,不管是这一部还是后来的南京,都觉得故弄玄虚,野心大,才华撑不住,还端范儿。当年看就知道是做得人格分裂,马山幻想个结巴出来,杀了小萌也杀了自己,这个解读并不难。大男主的主观臆想,在幻想和现实之间游离,即便如此也没觉得多NB。多年后因为各种八卦,了解到姜文在这部电影中的越俎代庖,以及百晓生的解读,再次2刷,深入到细节中就看姜文的影像趣味。当然这种玩味纯是个人喜好,电影文本并没有更大的张力透视。可能稍有趣味的是,影片中姜文饰演的叫马山,而上一部禁片里他叫马大三,贵州的发音很接近,都是马三。也许姜文想用这个名字还有些跟审片体制梗脖子的趣味。而马嫂实际上跟踪他看到了他枪杀小萌,所以有洗脸的那个情节。所谓枪不是丢了是不见了。也是语言机锋的隐喻。
“枪”是警察身份,是作为执法者的权力地位,亦是男人的力量和尊严,包括性能力在内。这实际上暗示了强大的国家力量对个体的碾压和异化——人不再是人,而是被警服和手枪塑造、操纵的奴隶,一个权力的寄生虫。马山发现丢枪后的坦白,所面对的并非所长本人,而是他的座椅,一个国家权力的象征。这个领先一步的反打是整部电影最具惊悚感的镜头,让人想起弗里茨朗《马布斯遗嘱》中帷幕后操控一切的阴影。而马山获得的,不论真假的“救赎”,恰恰是他彻底平民化之后完成的。从这个角度看,马山(的鬼魂?)最终的笑和《鬼子来了》最后马大三的笑是极为相似的。
第一次看陆川,这片还是很有特色的
哪有吹的那么牛。陆川当导演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悲剧。
喜欢的人很喜欢。我是真的很讨厌,又是方言,又是各种烦躁的配音。我真的知道他想表达啥。也犯不着让我如此讨厌厌烦吧。能好好的讲个故事吗?对于姜文的风格我是一向讨厌的。
透着轻喜剧的悲催故事。导演和摄影无疑是成功的,而音乐的功劳也不容小觑,加上姜文游刃有余的表演,这是一个经典。关于故事主线,有人说其中另有内幕。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怎么感觉都像是在《笑傲江湖》里读出了《资本论》的精髓一样扯.....为什么找不到原声大碟呢。那个时候,姜文很真诚
从一开场老婆叫他起床的倒拍镜头(鬼子来了);宁静演的旧情人李小萌(阳光灿烂);去头皮砍下巴的超大脸部特写和说话磕巴(有话好说);自行车戏和刘小宁(本命年),直到终镜起身一笑又绕回鬼子来了。这么一路算下来此片像不像新导兼迷弟为领衔偶像拍的一部母题汇总传记片而这通常是著名影人退休前才会去作的?当然,如果致敬迷影才是陆川创作思路主驱动的话,也就意味着情节刻画与人物塑造必然处在次要位置甚至一度被扔到脑后,其中从李小萌身亡开始影片逻辑崩溃得堪比马山腹部中了假枪,所以也就只能给个……两星半。
姜文托人把糖给他孩子的时候,他或许就想到了,自己怕是回不来了。五代导演突出电影,六代导演突出演员。功高盖主,不是啥好兆头。留这样一个结局,摆明了想让人过分解读。寻枪,寻的不只是枪。。。。假酒害人呀!!!
画面卡在读书声中就得了~不必要露出姜文顽主似的脸~太。。。玩浪漫的~玩的有点直接~不太高级~其余的都还挺当代的~
压抑中年男的毁灭与救赎之旅。主观与客观混杂,疏离化角色,不在场叙事,极简语境……具有浓厚个人色彩,高度形式化的独立作品,作为陆川名震江湖的处女作,情杀的故事本身过于单薄,功能化的次要角色与阴郁生猛风格之间断裂失谐,文本本身实在难称成熟;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的致命缺陷,但谁又能忽视其间闪烁的才华呢:星尘般闪耀的华彩,背后却是无边的黯淡——正是这种才华,始终在自身的局限与和社会政治之格格不入里如履薄冰。这是陆川,亦是整个第六代,艰难坎坷的电影之路
在全部的故事套路里,陆川偏偏选了一个最平庸的。这喝假酒喝死亲人的复仇动机,到最后随便安在哪个人的身上都可以,那本片作为悬疑类型片的部分就完全不及格了。而且本片从画幅到摄影再到平庸的运镜无不透着一股CCTV6特供电视电影的美学风格,和张艺谋、伍仕贤在90年代末00年代初拍的一系列都市风的小成本电影简直共通。我一直对这种风格有ptsd,感觉这类电影都很难被称作是电影。
【A】毫无疑问,这就是属于姜文的作品。影片的气质也和姜文本人一样,狂放:从开场的叠化转场中就生成一丝荒诞气息,发现丢枪那一刻所加重的摩擦音效实在是妙绝,随后现实与幻想的交叉剪辑以一种直接有效的运动对比(手持与轨道)突出情境。近乎是完美的开场,短时间内的影像拼接生成无限能量,极尽生猛而细腻的作者表达。在这之后便是类型的跳转,超现实手法的入侵,景框与演员走位相互撕扯,诡异氛围下聚焦个体的焦灼心理,以及妖艳的后摇气质。可以这么说,这可能是姜文拍过(至少是他主导)最痛快的一部电影。
三星半吧。最后马探长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暗合了这个悲喜混合的故事。告别的段落好煽情哦。我觉得相比两杆大烟枪,疯狂的石头不论是从整体风格还是具体设置上都更接近于这一部。那个辣妹子辣和千手观音,其实有一拼。我说这是主旋律你信不信?听说被改的厉害,难怪。
很典型的小成本电影啊,很喜欢里面认真剧情的笑果,马东好可爱啊XD但是没字幕实在太考验听力了,以及部分空镜头很不喜欢,扣一星。
人生其实一直都在找寻,名与利,灵与肉,情与真,你说你在寻枪,其实你何尝不是一把被生活折磨到走火的枪,岁月早已为你上了膛,一颗射向欲求不得的臆想,一颗射向贫瘠乏味的真实,灵魂在古镇小径上跌跌撞撞,直到出窍的那一刻终于有了解脱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