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泪之谷1、煎熬与遮盖开篇照旧是戏中戏的套子,淡描几笔片场光景,相比之前,愈发不再忌惮直面袒露这是一出戏的真实(或虚假)。
傍晚时分,乔纳森在楼下客厅收拾,神态松弛,一种有人要来的迹象。
谜底很快揭晓,屋外米拉走下车来,步履轻缓。
一内一外双视角,从内景中的乔纳森和外景中的米拉,就这么两下,为接下来长时间轻松的基调轻轻作了个铺垫。
从两人在门口第一眼照面的情形来看,这显然是一场有所预谋的会面。
两人一直在对视,目光中透着平和,甚至情愫。
乔纳森微微吃惊米拉的变化,米拉轻抚头发,在意乔纳森是否满意。
这短短片晌功夫,亲昵的意味已从画面边缘渗出。
进门后的贴面礼节有些生疏,或者说还遗留着过往的熟悉,乔纳森惯性地去亲吻,米拉一怔,两人凑切得呼吸间都有亲密的气氛,但人事变迁,毕竟不是从前,轻微的尴尬中,将亲吻改为碰额。
这一微妙的变化,从爱意中诱出亲情的意味。
乔纳森摩挲米拉肩臂的习惯未变,但这次没有压迫感。
米拉走进来,首先还是关心艾娃,这再次证明她对孩子的关心。
接着她以一种客人的心态在打量着室内摆设的变化,可见她离开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从她眼中可以看出乔纳森生活上的变化,他有了看电视的习惯,从中透出一丝分开后苦闷煎熬线索。
米拉善意地嘲笑着乔纳森怪异的室内陈设风格,这里她说出了一个影射性质的比喻,她形容那迎面摆放、格格不入的两条沙发就像在对峙一样。
从前,在这个家中的两个主人,就是这样的关系。
此时回想乔纳森在米拉进门之前的那些遮盖的举动,便能意识到他在向米拉遮盖他这段时间真实的生活状态,因为他过得并不好。
两人聊到艾娃,能感觉到父母的分居确实对她产生了负面影响,她变得沉默了。
谈话中也得知,两人现在轮替着照顾艾娃,可见两人的分居生活已经踏上正轨。
接着提及米拉的恋爱对象波利,也就是米拉之前的外遇对象。
从米拉的话中感觉,似乎因为艾娃,因为米拉与乔纳森之间还有羁绊,令波利和米拉的关系产生了一些隔阂。
乔纳森再次引出“谈话”一词,这暗中衔接了上一集末尾,两人极不稳定的状态之中,未尽的谈话。
两人走到餐桌附近,米拉注意到乔纳森重新过起了犹太教安息日,他的父母还过来吃了晚餐。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反推一些事实,为了米拉,乔纳森做出了关于宗教信仰上的牺牲,而牺牲宗教信仰意味着也牺牲了自己和原生家庭的关系。
米拉和乔纳森的犹太家庭无法相容,所以乔纳森已经十年(从二人结婚开始)没有履行教众的生活方式,也意味着这十年他和父母的关系是疏远的。
乔纳森说,你一直不喜欢这些。
米拉说,你就喜欢我不喜欢这些。
说这话时,米拉朝着镜头走过来,气氛变得更为亲昵。
不过这个小片段再次提醒我们婚姻关系中的一个变量。
当两个人结合在一起时,彼此都是带着各自从前的家庭教育、宗教信仰、文化习俗……拥抱在一起的。
这些过去的东西活在各自的身上,而它们彼此间是不同的,甚至是不相容的,像乔纳森和米拉的背景显然是大为相异的。
这势必会对他们的婚姻造成可见的影响,两人如何应对,磨合的效果如何,会对他们的婚姻产生深远的影响。
比如,乔纳森的背景给他带来的自我压抑式人格,就使得他总是回避问题,造成及时沟通的匮乏。
再回到米拉说的那句话,也可以想象当长年生活在严谨的文化中的乔纳森遇到米拉那样漂亮、时尚、外向的美国白人女孩时,那种与自己的文化正好相反的美感产生一种异质性的魅力,和缺失性的向往。
我脑海中浮现的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性画面,是那些背井离乡的移民漂洋过海,在甲板上,透过迷雾,终于见到自由女神的那一刹。
但是我们应该反思的是,在婚姻中的米拉已经不是乔纳森爱上的那个米拉,她遭到乔纳森的抑制和削改,变得不再像自己。
要想象从前的米拉是什么样子,我们应该借助现在这个站在眼前的米拉来推想,因为离开了乔纳森之后,她开始恢复自我的面貌,她的发色,她的穿着,更重要的是她的气质神情,都开始变得更米拉了。
所以从两人婚姻前后的个人变化来看,两人都为了婚姻做出了牺牲,但这种牺牲可能并不是良好的那一种,因为我们自身的文化背景是构成“我”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人格的一部分,乔纳森牺牲了他的犹太性,米拉牺牲了她的美国性,都造成了各自的人格压抑。
但他们又不可能真正忘却自己的文化,彻底改造成另外一个人,所以无法相融的状态始终存在。
不过在此我要说一句,文化背景只是一个向度,我并没有要将之夸大为一种不可抗力,成为婚姻关系中的决定性因素,否则就是一种狭隘的文化决定论了。
这样一来,任何人能否共处岂非早已确定,就像宿命一样。
稍后,两人一起喝酒,乔纳森要求在对视中共饮,这显然是他们过去的一个爱情仪式。
如今乔纳森还坚持,米拉也不拒绝,旧日感情的遗物还在深沉有力地对他们今日的关系发生作用。
而且在这一阵对视中,两人再次拥抱,心理距离再度拉近,更“可怕”的是,失落的情意愈加烧燃起来。
2、失落与错位落座之时,乔纳森是这样开启谈话的,他说:“So……”这一个单词包含了太多。
他期待着米拉的讲述,讲述什么呢,肯定是她的近况,但是不止于此,他期待更多。
让我们看下去,米拉紧接着就分享了自己的近况,她被公司分配到欧洲分部了。
这时镜头交还乔纳森,捕捉他的表情反应。
没错,他说了祝贺的话,但是表情总是比言语更诚恳,你能看到他并不是真的高兴,他是失落的。
所以乔纳森期待的仅仅是米拉讲述她的近况吗?
他显然期待更多。
他希望听到的是米拉说,自己对这个家庭的思念,对自己的思念。
这也意味着乔纳森其实并没有放弃挽回米拉,他的平和是因为他变换了自己的心理立场,他接受了米拉的“暂时”离开,就像给予她一个缓冲和思考的空间一样,但他希望米拉有“思考清楚”,然后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而且在他的预期中,这一天不会太久。
但是,现在……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米拉这次来想要讨论的核心问题是孩子的今后,可乔纳森心中最在意的其实还是婚姻的修复,两人的心理预期是错位的。
所以当乔纳森那样无礼地拒绝妻子将孩子带去欧洲的可能性之时,他表达的更多的是失望和沮丧。
眼前的局面仿佛回到昔日的僵局,回到那种熟悉的二人相处模式之中。
相比看似不可调和的问题,更深层的问题是他们的交流方式还是那样地不妥,这当然主要是乔纳森的问题,他还是那样激烈,那种控制性的气息又恢复了。
但是事情有没有转机,我们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米拉所说的话让乔纳森缓和了不少,因为这段话表明在米拉的计划之内,他仍然占据重要的位置,他还并没有被米拉排除于自己的生活。
米拉提出这个方案选项时,她像过去那样紧紧闭了一下眼睛,而且是在乔纳森催问之下才说的。
她的表现也同样表明她也还处于过去的相处模式之中,过为委婉,清晰直接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对她而言依然是一件艰难的事。
这给人一种不良的预感,因为如果他们始终不能脱离出这种相处模式,那么他们的关系最好的状态就是方才见面伊始的那五分钟,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亲密又疏远的状态。
糟糕的是,过去的那种相处模式还在强烈地复现,孩子成为谈话的绝对主题,但孩子本身又只是一个道具。
事实上,本应成为主题的是他们今后的相处模式——无论他们还是否决定相处在一起。
可是,他们还是在回避这样一个必须面对的主题,沉默不语或者只是以行动展现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除非你们再也不必面对彼此,除非对方于你而言已经是全然不在乎和无所谓的人,那么也罢。
但我们能看出来,并非是这样,所以他们仍然走在一条糟糕的道路上。
回想自身,我们是否也像他们遗忘,无法走出自身的局限,那些性格上的缺陷,那些不恰当的交流方式,是否最终也未能改变,从而导致我们从未能将问题真正推进下去,更遑论解决。
可我们怎么能接受得了自己,成为这样一个——请容许我说——失败的人呢?
正因如此,这就是我们需要去改变自己,完善自己的原因,个人主义不是万能的,我们需要建立的不是一个永远正确,坚固,且不容置喙,永远优先于他人的自己。
除非你能够做到不需要亲密关系,除非你认为绝对的个人主义是度过此生的最简易、最惬意的方式,否则我们必须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让自己去面对他人,而不是凌驾于他人之上。
回到剧中,我之所以说孩子只是一个道具,是因为他们之间显然存在着的不只是亲情,他们之所以还会相见,还会在乎彼此的感受,还会含情的对视,这都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他们对彼此的爱。
所以,他们一直讨论着孩子,不过是在以一种回避的方式,在探讨他们的感情问题。
而回避,会导致探讨无法真正进行,就像过去那样。
在谈话,或者说争吵之中吧,乔纳森说了一句关键的句子,你以为我们是你的手提箱吗?
去除孩子这个道具因素,他的表达让我们得以确定他脆弱的自尊心仍在作祟。
另外一个他强调的方面是,孩子的生活环境,亲人,社区。
可以说,乔纳森有些类似于那种安土重迁的中国人,因为我不能直接对应地说他是一个有故乡观念的人。
但这显然和他的宗教信仰和家庭教育有关,他是一个地域性的人,有家族意识的人。
我们可以看到剧中只提到了乔纳森的原生家庭,而米拉仿佛没有父母一样。
米拉所做的工作也是全球性的,她在一家国际公司就职,她经常在世界各地飞行。
在乔纳森眼中,米拉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也的确如此。
所以,在此我们又看到了文化观念的冲突对亲密关系的影响。
3、自弃与在意又是一次谈崩的对话,乔纳森激动之下,出现哮喘的迹象,起身去找吸入器,这同时也是借乔纳森身体的位移,将人物调离这一空间,也让剧情进入下一阶段。
这应该是本剧第四次展现乔纳森的哮喘,米拉也都在场,于是我们能看到每一次米拉是什么反应。
上一次米拉克制了自己帮忙的冲动,更早的时候米拉都是匆匆忙忙地,就像一个在履行必尽职责的妻子。
但是这一次,米拉没有作为一个妻子的紧张,也没有作为一个逃离者的慌乱,她很自然地将吸入器递给乔纳森,像一个亲密的朋友,内在的心理与外在的行动之间巨大的压强差消失了,平衡了。
或许是从米拉的说话方式中判断出米拉已经不想复合,或许只是乔纳森的一个以退为进的策略,又或许仅仅只是乔纳森浮现了自暴自弃的心态,总之乔纳森提出了离婚的事宜。
首先,这个细节从反面佐证了二人情感上仍然深深地纠葛。
再者,乔纳森说话时镜头又是打在聆听者、接受者的脸上,我们看到米拉的笑容消失了。
这又反证了米拉对这段感情延续与否的在意。
米拉不想离婚,我们都能看得出,虽然她已经和波利在稳定的恋爱关系之中。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还是不要现在就谈。
我们会看到镜头开始着重抓取米拉的表情变幻,此时的心理视角开始明显归属于米拉,她开始追问乔纳森的感情状态。
同时我们看到乔纳森和本集在此之前所展现的那个乔纳森不一样了,可以确认他开始呈现自暴自弃的状态。
事实上这段生活他一定很大程度上沉浸在自暴自弃之中,但是他仍然想以良好的状态面对米拉,于是他隐藏了这段时间自己真实的状态。
但现在他不隐藏了,他拖着独处时的那种家居步子,拿出了香烟,还用蜡烛点烟,增加了危害健康的风险。
乔纳森承认自己几个月前已经重新开始抽烟,这再度说明他和米拉分开后的心理状况是不佳的。
在米拉对他抽烟提出反对意见时,他展现了消极进攻的姿态,说自己已经记不得上次哮喘发作是什么时候了。
意思是说,之前会哮喘发作,都是因为你让我激动的缘故。
说这话的时候,乔纳森的眼神分明是在关注米拉的反应的。
这又可以看出,乔纳森此时会说离婚,会抽起烟来,确实存在表演成分,是一种测试,看对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
反正,两个人都在延续着那种消极、回避、隔膜的相处模式,这让人很是失望,因为这样相处的话,两个人是真的没有出路,没有未来的。
4、残缺与遗存随着两人的谈话进入更深的地步,相应地在空间上,他们也走进房子的更深处,米拉开始观察她走后房子内部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变迁。
我们知道剧中总是在每集中间和结尾拍摄这栋房子,中间拍内部,结尾拍外部,房子和婚姻之间是存在明确的隐喻关系的。
所以当米拉在审视房子的内部变迁时,此时也是在借她的眼让我们审视一段婚姻的内部变迁。
米拉有些心酸地发现,乔纳森和艾娃的起居都已经迁移到了一楼,他们住在一个房间里,艾娃的空间占据了大部分,乔纳森让自己待在一个角落。
乔纳森告诉米拉,自从……(你走了)之后,房子突然变得很大。
这句话,实在太令人伤感了。
一个现代家庭,总是小小的,就两口、三口人,但是夫妻二人,每个人都变成了这个家不可或缺的核心梁柱,缺了一根,这个家已不可避免地面临倾塌,怎样都立不起来了。
你和我,原原本本,在这个家中,不拥不挤,走了一个,莫名地空洞了。
这空洞,更大程度上是心灵上的。
爱情使我们在地球上建了一片家园,也使我们在心灵之内建造了一栋楼房,如果爱人缺失了,这爱意的枸筑还如何成立下去呢?
米拉走后,艾娃变得更为依赖父亲,乔纳森也直接在一楼工作了,所以二楼已经弃用。
由于缺失了一个人,父女二人无法撑起一个家的形态。
由于缺失了一个人,父女的关系变得更为相依相偎。
这些细节的讲述,让乔纳森真实的生活状态更多地展现出来,令人觉得心酸、可怜,米拉对此也很受触动。
而后,米拉更往上走,走进二楼,走进曾经的双人卧室,走进曾经的婚姻记忆。
如今那片区域已经成为爱情的遗迹,重临此地,竟有抚今追昔的感慨,满屋杂物仿佛凌乱的证据,不知还会否有人认领,随时间的流逝将会愈发难以辨认。
米拉很快就转身走了下去,爱的废墟,实在教人不忍细看。
5、感知与评判气氛从此转入悲沉,一点红酒是个让对话还能继续下去的由头,否则言已至此,谁也没有心情再多谈。
米拉表达了自己对那些旧家具的依恋。
木制的家具就好比婚姻这座房子的骨骼,对家具的依恋即对旧日婚姻的依恋。
这种依恋,如米拉所言,是一种家的迷思,它看起来没有那么符合世俗逻辑。
但米拉话锋一转,直指对这些物(object)的依恋,反而搞砸了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关系被具象成了一个物件。
什么意思呢?
我认为她的意思是,人们太过于注重表面的形式而忽略了内在的实质吧。
因为他们的关系正是那样,从表面上看谁都会说是模范家庭、模范夫妻吧,可是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只是在勉力维持着一个幸福安乐的假象,而内在的爱意已被抽空,使人窒息。
我看到米拉的这几句台词的时候,觉得在这里创作者的意志有些直露了,不太符合人物自身的设定。
乔纳森将话题引入米拉的新家,米拉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倾诉欲,而在这个段落,我们将会看到他们对于家,对于生活,对于孤独的一些阐述。
米拉拿波利做了个反例。
波利所向往的家或者说生活方式,是这样一些标签:富人社区,高层公寓,公园景致,大楼门卫。
对了,米拉没说的是,还有一个高冷优雅的白种女人。
这就是波利的美国梦,他所渴望所想象的美国式家居,美国式生活。
他相信,这些东西,确认了他是一个上流的人。
可是,对于米拉来说,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物件,作为物的房子无法代替情感维系的家给予她温暖,她需要的是心灵的慰藉(安全感),可是只有相爱的人可以带来这个,而她的状态告诉我们她并不拥有。
这段话基本否定了她与波利的关系,确认了米拉如今获得了自由,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爱情关系,甚至可以说她失去了爱,鉴于她与乔纳森深厚的情谊。
我想岔开一句,从米拉和波利的所欲所求可以看出他们的不同。
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层次性的不同,波利追求的是物质的、表面的,米拉追求的是心灵的、内在的。
不过也可以说是一种文化心理的不同。
波利是一个外来人,他对美国抱有崇慕之情,他的追求体现的是他对美国的认同,反过来说这证明了美国的中心地位。
而米拉本身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国人,身处美国中上流阶级,她不需要扮演一个美国人,成为一个美国人,波利的追求自然是与她错位的,因为她自然不会追求她已有的东西。
米拉看不上波利的追求,如果批判性地看,这也带有一种美国式的傲慢,身处后资本主义时代,对资本的积累、物质的侵占已经丧失兴趣,因为不缺乏,不需要。
你甚至可以说身为一个天然的地道的美国人,她自身就是一件最大的奢侈品,这是她与身俱来的优势,这也是波利追求她的原因。
米拉找寻不到心灵停放的港湾,失望之余,她开始否定港湾存在的可能,也否定港湾曾经存在,这令乔纳森感到不满。
乔纳森认为,她这样的观念之所以形成,起作用的是心理防御机制。
而且,他牵引出米拉大学时类似的表述,证明米拉在情感之中一直存在这样的问题。
每当她在情感中受挫,她就会否认情感连结的可能,或者直说吧,否定爱情的存在,认定人生来永恒孤独,可是最终她又会与旧情人重归于好,因为她无法忍受孤独。
米拉身上的自相矛盾表明人类普遍的困境,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需要摆脱孤独,找到爱情的,可是太多太多的人越来越怀疑爱情真确实有。
乔纳森的这段分析,带有一种宿命般的暗示意味,因为他们俩现在的情况,仿佛就走在这样一条轮回的轨径之上。
面对乔纳森对自己的评判,米拉有些不适。
这可以理解为米拉习惯于感性思维和她对理性分析的抗拒,乔纳森则相反。
但在另一方面,应该被注意到的是两个主角始终有一个不同之处,米拉对问题的讲述和评价总是向内的,指向自身的,但乔纳森会频频评判外界,评判对方,虽然这一集他增加了自我批评的向度。
这一点也提醒了我自己,在面对亲密关系中的问题时,我们应该对评判他人保持慎重的态度,尤其是当我身处男权社会,身为男性的我更应慎重于此。
虽然我有可能是对的,就像乔纳森说得的确有道理一样,但是评判一定会带有审视的意味,带有权力感,我们应该尝试用一种平和、交流的态度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交流,这一点恰是剧中乔纳森一直强调,但他自己一直都并未做好的。
即便是在目前最能体现他自省精神的一集中,他的目光依然带有审视和嘲弄。
面对米拉的不适,乔纳森轻描淡写地道了歉,表面上认可了对方。
在后续转折的情节中我们也会看到乔纳森对此陡然转折的态度,前后发生对比。
6、言说与抑制乔纳森一反常态出现的一段心理分析,将剧情引入下一段落,乔纳森告诉米拉自己在接受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让乔纳森获得了描述的能力,从而获得了理解的能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任何人都是这样,面对问题,最重要的一步恰恰是认知,如果描述不出或者找不到问题是什么,甚至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存在,问题自然也就不可能被解决。
乔纳森告诉米拉自己在写一种叫做晨记的心理记录,但是不巧的是,米拉犯困了,乔纳森因此不悦,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两人的差异在此又显现出来,乔纳森的思维方式偏好理性和批判,但是米拉的讲述是偏重感性和感受的,这一点在很多情节都展现出来了,比如乔纳森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对婚姻的毒害,比如米拉述说自己无法呼吸的婚姻生活。
其实这二者并无优劣之分,但二者兼备会更好,因为在乔纳森身上,我们看到感性的匮乏,使他难以理解米拉的痛苦,而米拉的理性匮乏,使她在感情分合中全凭感受行动,而且总要在依附之中求得慰藉。
前两集突出显现的是男方身上的问题,米拉身上体现出的主体性缺失,我们会自然地归结为婚姻内部的压抑所致,但是在这一集中,通过乔纳森的一笔关键补述,我们得知米拉在大学的恋情中已经陷入这样的状况,又结合她自己第一集“濒临虐待”的说法,更确凿了米拉自身长期存在的问题,虽然我们还很难看出这一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米拉之后的表现也在证明着她自身原本存在的依附性,因为此时她已经不再受乔纳森抑制,她是自由的,可是她仍然被乔纳森的行动深深地影响,恳求着乔纳森的原谅,让乔纳森与她分享她并不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当然,这也是爱的体现,我们很难完全分清楚这二者,但是我们确实能看出她身上存在着依附性。
她变得像一个小孩,通过恳求和撒娇的方式,向恋人索要着一些证明爱意的礼物。
当乔纳森无奈答应给她念晨记之后,我甚至感觉她脸上隐秘地流露出“得逞了”的欣喜。
透过乔纳森晨记的内容可以看到,家庭和家教对人格形成的影响,以及这种被塑造的人格对未来感情生活的影响。
乔纳森的父母双亲是典型的强势父亲和弱势母亲的组合。
强势父亲对他进行严苛的道德式家教,却又从来不对他进行认可与奖赏,频频地挫败,使他陷入自我焦虑和自我否定之中。
弱势母亲自顾不暇,乔纳森无法向她寻求倾诉和依靠,于是成长中的乔纳森始终无法被人看见,无处得到支持,他变得自我封闭,隐藏真正的自己,形成内向、压抑的人格,这又导致他无法维持亲密关系。
米拉的出现拯救了他,因为米拉看见了他。
但是直到分开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没能做到呈现自己( there-not-there )。
通过这样的梳理和自省,他开始共情妻子的遭遇,体谅妻子的行为,接受了妻子离开的合理性。
我觉得这种晨记的形式是很值得借鉴的一种做法,它是自己面对自己的行为,不受其他因素干扰,因此我们的记录将足够真实,而且这些平日漂浮碎裂的思绪将会慢慢被归纳出清晰完整的线索。
简而言之,它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而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就在其中。
在这里提一下旧版,我也粗略地看了一下旧版的电影版。
新版在人物关系上有一个明显的倒转,比如旧版男主角出轨,新版女主角出轨;旧版女主角写心理日记,新版男主角写心理日记。
书写和言说,事关表达,极为重要。
无法言说时,书写变得尤为重要。
男权社会使女性的声音被抑制,但通过艰难、变形、隐晦的书写,文学史上的女性依然留给了后世一种可能,我们借由这些自身也充满抑制性的文本,有机会还原女性本来的声音,甚至让它们串成一串,看出它们的脉络和传统。
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的女性文学,应该被深入解读的原因,因为那些俗气的流行故事和平淡无奇的细节描绘之下,可能既是一种必要的伪装,也是通往作者心声的密符。
当我用这种方式读了三四章《简爱》之后,我惊呆了。
因此在伯格曼的旧版中,心理日记成为被抑制的女性声音被还原的方式。
但是新版让我们发现另一个事实,在男权文化下,男性内心的声音其实也被抑制。
男权文化需要的产品只是它规训塑就的人,无论男人女人。
它在绝对意义上禁止的一件事是,允许你做自己,做一个自然而然、充满人性的人。
因此,在男权社会,不分性别,所有人都处于同一个压迫结构之中,无法做自己。
从这样的关系倒转和剧情倒转之中,我们可以看出新旧两版形成了相互对照的关系,构成一种镜面书写,使观众得以从多个面向更为系统、整全的看待同一件事。
回到刚才乔纳森念晨记的情节,我刚才说了,通过内心的梳理和反省,他共情了妻子的遭遇和选择,这的确是一种事实。
但是不可忽视的另一个事实是,在乔纳森缓缓打开心扉的过程,也是米拉对乔纳森共情的过程。
通过聆听对方的成长经历,她理解了乔纳森人格形成的原因,同时谅解了乔纳森,并对他再次献出自己充沛的爱意。
或许,此刻此时,是米拉最了解乔纳森的时候,也是她最爱他的时候。
米拉升起的浓情蜜意,潮水般向乔纳森淹没过去,几乎使乔纳森失守,但是他最终拒绝了同米拉发生性爱。
两人现在处于暧昧不明的关系阶段,未来是复合还是彻底切分,谁也不知。
乔纳森在与米拉分居一年的这段时间中,花了很久才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理性的他不想让自己再度经历同样的过程。
在米拉耐心、包容地引导和聆听之中,乔纳森慢慢讲述出他所经历的苦痛,米拉再次对他形成共情。
在这一集中,两人都体现出对另一方某种程度的共情,这是难得的,但是在此我不得不提前告知大家,在这一段情节中的后半部分却最终证明,这仍是一次失败的交流,深度的共情没有发生,或者说,它只是单向地发生了。
后半部分的情节是,在乔纳森的完成自己的内心表达之后,米拉也自然地开始分享自己这一年的感受与经历。
她说,你以为我和你不是一样吗?
那对我来说同样是一场噩梦。
乔纳森却说,请不要这样,不要说违心的话。
原以为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我,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因为乔纳森并不相信米拉与他有着同样的经历和苦痛,并且他连续的否认事实上再次形成了一种抑制。
对于米拉来说,她又一次经历了声音被抑制的事件。
对于乔纳森来说,他的武断让他失去了彼此进行深入沟通和深入理解的机会。
很不幸,这种武断,同样基于男性沙文主义,认为自己才是正确,自己才在受苦。
可是他的感受和判断纯然从自己出发,以自我为中心,对别人的表达却不能等而视之,反而予以轻视和贬抑。
面对此种情景,多次尝试言说的米拉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唯有收干眼泪,像枯槁的芦苇,独自承受内心的干涸。
这个情节之中出现了多次情欲动机,我们可以看到,在聆听了乔纳森的讲述之后,以及米拉在尝试与乔纳森分享自己的内心感受之后,米拉都迸发出了强烈的情欲,想与乔纳森发生性爱。
为什么我要把情欲发生的时间节点表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情欲的迸发不只关于情欲。
当然可以将米拉的情绪迸发理解为她对乔纳森念念不忘的爱意,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也不要忽视另一个侧面,与米拉的情欲迸发相对应的,是乔纳森的情欲抗拒。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情欲在这个情节中指向什么?
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对立的情欲态度?
在二者的交谈之中,情欲存在着独特的意涵。
米拉的情绪迸发指向的首先是对乔纳森的共情和认同,其次是渴望乔纳森对自己的共情和认同。
而乔纳森的情欲拒绝传达的不仅是他对重历痛苦的畏惧,它的另一重意涵是对米拉所述所为真实性的否定。
说得直白一些,他认为米拉说的那些感同身受的话,以及米拉对自己的“投怀送抱”,是对自己的欺骗,目的是为了讨好自己,安慰自己,乔纳森的自尊使他不能接受这种赐予。
前面乔纳森说米拉存在心理防御机制,其实他内心的防御机制已经坚固到成为一种本能。
在下一集也存在一个情欲情节,我认为二者之间有着某种值得一说的对比之处,但或许还是留到下一集说更方便。
7、孤独与原罪既然与自己重温旧梦,会使乔纳森那样痛苦,那么出于尊重,米拉问道,你想让我走吗?
乔纳森没有说话,但神情和动作是同意的意思。
在门边,米拉向乔纳森提了个问题,这个问题事实上是一个复合的信号,但是由于信号不明确,以及由于乔纳森的防御性思维和男性自尊,他接受到的是歧义信号。
这个问题米拉问了两次,用了两种问法。
第一次她问,如果波利不陪我去,你会改变主意吗?
第二次她问,如果我一个人去伦敦,你会考虑和艾娃一起来吗?
第一次的询问方式,更为委婉,以致歧义性很强。
仿佛意识到这个问题,米拉第二次问的时候,去掉了波利的名字,意思变得更为清晰了。
虽然仍然做不到足够清晰,因为米拉是在试探。
乔纳森以反问的形式给出了回答,波利和这事什么关系?
他没有接收到准确的信号,他听到的是其中的歧义信号,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一个备选。
但是听到的是什么,有时候真的是人的主观选择,乔纳森的回答明显是针对米拉第一次的提问,而非第二次。
在他的内心,默认排除了米拉寻求复合的可能性,就像他不相信米拉与他同样痛苦、同样深情一样。
米拉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于是误解再次成为对话的结果,他们只能再次分散。
但是最终,米拉没有离去,乔纳森也同样不愿她离去,他们的行动已经表明了彼此的爱意,他们只需要坦诚地说出来,就还有修复的可能。
可是交流的机制总是不畅,或许这已然表明,他们是不适合的。
又或者说,相比于婚姻的存续,更先要的问题是如何对自己的人格进行优善,因为人格影响爱情,影响人生所有事。
米拉今晚将睡在这儿。
虽然他们不再是情侣关系,却再次处在亲密的空间,亲密的状态和情侣也没有差别。
换睡衣时,继前两集之后,镜头再次对准了米拉的后背,现在她背上的勒痕已经消失,表明在这段感情中她内心的伤口逐渐愈合。
米拉深深嗅了一下乔纳森的睡衣,二人相视而笑,像亲密的情侣一样钻进被窝。
阔别已久,米拉闭着眼睛调适了此一刻的虚幻性,张开双眼,像从前的那些个深夜那样,与乔纳森相互凝视。
但虚幻是真实的,手机铃声敲碎了此一刻的延续。
静听着卧室之外乔纳森与女友劳拉的通话,米拉很快焦躁起来,后悔自己留宿的选择,毕竟不是从前了,在今夜的梦里,已经无法体验昨夜的真实。
随后在厨房的情节中,乔纳森和米拉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准确地说,是乔纳森再次对米拉大发雷霆。
当时,米拉觉得乔纳森没必要向女友劳拉将一切如实道来,因为她觉得就这样结束了一段关系有点可惜,毕竟这也不是不可原谅的。
就在这时,乔纳森发怒了。
为什么乔纳森发怒,我说说我的看法,我不能确信我说的是对的。
我认为这主要出于乔纳森对米拉的误解和偏见。
试图去理解乔纳森心理的方法在于,尝试理解米拉的那些话,听在他耳朵里,会被翻译成什么含义。
当米拉说,为你感到可惜,因为听起来你们挺认真的,乔纳森的心理是,难道我和你之间就不够认真吗,你为什么就那样说断就断,一走了之了呢?
他会将米拉的话听成一种指责,而他认为以米拉的所作所为,是根本不配指责自己的,因为她自己的行为更没有道德感。
至于米拉说,这不是不可原谅的,指的是虽然乔纳森和前任(自己)有点纠缠不清,甚至还睡在了一张床上,但这也不是不可解释清楚的。
这话听在乔纳森耳中,会变音成为,发生一点外遇是人之常情,不是什么大错。
这会让乔纳森联想到自己遭遇了米拉的外遇,会让他认为米拉对自己的外遇看得如此之淡,简直是在为自己的不轨行为进行辩护。
这同样让乔纳森认为,米拉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是没有道德感的,是非常糟糕的。
乔纳森后面接着说,你又不是我的婚姻咨询师,你还是别管了。
这表明他认为米拉在妄自揣测自己的心思,他对此极为不忿,因为他认为这种揣测对自己极为不公平,因为他不像米拉那样没有道德感。
所以他紧接着才有些突兀地批判了米拉在一两个钟头前的那番关于人永恒孤独的言论。
当时,他忍住了自己对米拉的评判,表面上认可了米拉,但现在他完全说出内心的真实看法。
他轻蔑地说,我对你那套“孤独颂”根本就不买账,那就是扯淡。
为什么他突然重提这个话题,对米拉进行一番挞伐?
我认为他的潜台词是: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害怕孤独,因此总是急于寻找怀抱求得安慰吗?
我现在的恋爱根本不是因为害怕孤独,你不要用你那套孤独的理论来揣度我的动机。
接着,他说自己并不是在进行说教,但事实上他根本是在彻底释放自己内心对米拉的审判。
这段论断,表明乔纳森在日记中显现的对米拉的理解和认同,并不是一种深层的理解和认同,他内心原有的道德审判仍旧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之前,乔纳森认为米拉在通过否定过去,合理化现在(我们在一起时也是孤独的,所以导致分离的结局)。
可是乔纳森现在做的,却是通过高度肯定过去,来否定现在(我们曾经相互拯救彼此脱离孤独,我们创造了奇迹,后来我们遇到了困难,你却没有和我共同面对,而是选择了放弃。
你的出走是一种脆弱、逃避、无力的行为,你因为感到孤独而离开了我。
现在,在波利身边,你又感到了孤独时,于是又试图回到我的身边,因此你今晚的回归不过是孤独感再次作祟的结果而已)。
乔纳森之所以如此笃定自己的判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紧接着他所做的一件事,是播放波利的一段语音留言。
波利在那段留言中说,我知道我一离开,米拉就会去找你,但我受够了这些操蛋的怀疑和争吵,你们好好商量出一个结果,如果她要跟你复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阻拦。
波利的这段留言包含着波利对米拉的评判,在他看来米拉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女人,在亲密关系上无法做出明确的选择。
乔纳森播放这段录音,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论断确凿无误,你就是因为再次感到孤独,才来找我的,就像当初你和你的大学男友反复分合一样,也像你一年前离开我时一样。
鉴于波利的指控,乔纳森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指控,乔纳森提前认定了今夜米拉的到来不过是米拉重走孤独的怪圈,这注定了他不会公平、客观的对待米拉的一言一行。
他已经先行否定了米拉是一个真诚的人、理智的人,这意味着米拉在他眼中变成比他更为低能的一种人类,一种不能自知、不能自控的生物。
当此之际,面对新债未偿,旧孽难解,面对前后两个男人的责难非议,先不说米拉自己如何有苦难言,有冤难申,我先已代她感到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没顶压来。
为了将上面那长长的一段话逻辑清晰地表述出来,我花费了不知多少力气,因为这实在是太艰难了,在数量这么庞大的看似充分有理有据的话语面前,你最大的可能是失语,或者说,选择沉默,不事声辨,可能反而是最“轻松”的结果。
你已经看到,米拉有苦难言的心理感受化为呕吐的生理反应,如同之前丧失自我的她感到无法呼吸一样,抑制的机制再次发生效力。
但是,我不得不在此,用我的言语,试图为米拉讨回几分公道(我竟然用了这么父权制的表述方式)。
首先,我必须回答的问题是,乔纳森对米拉的那些指控,或者说评判,有没有道理?
有一定道理,但主要是胡言乱语。
如果你站在乔纳森的立场,乔纳森的这番表达当然是自洽的,可是其中有许多因果推导的前提与结论,似乎都只是经他认证,如果跳脱出他的立场细究,我们可以提出很多问题,去质询他这份表达。
米拉的脆弱、混沌、抽离都是事实,甚至无法忍受孤独,也是事实,但混沌、抽离是为什么?
害怕孤独又算什么罪过?
问题之一在于,乔纳森所说的孤独被赋予了太多道德意味,隐伏着太多潜台词。
在乔纳森嘴里,孤独成为了米拉一切行为的动机,成为罔顾道德的借口,因而成为一种原罪。
问题之二在于,乔纳森污名并曲解了孤独的真正意涵。
米拉所感到的孤独,其深意是一种丧失自我,无法得到理解的精神孤独,而不是乔纳森所指斥的那种浅层的身体性的孤独。
米拉之所以感到混沌、抽离和孤独,是因为她无法得到你们的理解和认同,是因为她永远必须要放弃自我,去先要地理解、认同你们这些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狂!
你们这些必须依赖女人的委屈逢迎来填满自卑的男权分子!
乔纳森指责米拉的出走是一种逃避和放弃的行径,是因为害怕孤独,可是我在前两篇文章已经详细辨析过,所以已经无须我赘述,所谓地逃避和放弃背后,是极致的压抑,和对自由的渴望。
还有乔纳森那番“奇迹颂”,他说当初他们走在一起时,正是他们相互的拯救,让彼此不再孤独。
可是乔纳森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可能只是米拉让你不再孤独,你却并没有真正使米拉不再感到孤独?
正如乔纳森在心理日记中所言,米拉的出现拯救了他,因为米拉看见了他,可是他凭什么有这个自信,认为他也看见了米拉呢?
我们在前两集清晰无比地看到,米拉的内心感受他是难以看见的,米拉当初跟他在一起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米拉找到了自己向往的状态,米拉是崇拜他的。
所以,在这一集,乔纳森不过是和波利共同完成了对米拉进行污名和审判的一场合谋,男权视眼的浓翳和有毒的油彩加倍覆盖在米拉身上,使她承受更深的误解,更难翻过身来,为自己正名。
我完全可以想见有多大比例的观众会认为乔纳森说得多么在理,而米拉身上有多么大的问题。
最后的一个室内片段,是艾娃听到动静,从房中跑出,少不更事的艾娃看到妈妈,还以为自己在波利家里,或者她已经认定,妈妈和波利已经是一组相关词,也就是说,妈妈已经不再和爸爸是相关词。
常言道,童言无忌,可是童言听在大人耳中,却重重坠在了心里。
艾娃的话仿佛一颗小小的红红的章子,在爸爸为妈妈写就的罪状之上轻轻摁上一个印子。
米拉再度陷入了自责之中,仿佛她真的是那个无法忍受孤独而流连混乱的妻子,仿佛她真的是那个永远不称职且无法再弥补的母亲,仿佛她真的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仿佛她真的是一个有罪的女人。
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连孩子都已经将波利的存在当成自己世界内的既定之事,连孩子都已经接受这新的变化,人事变迁,回头无岸。
当然,这只是米拉的看法。
如果米拉能够真正认识到真相的所在,想必她也不再如此苦恼。
可是我们无法代她想,我们只能忧心忡忡地注视,而投去的眼光再温暖,也终究只是一片冰冷。
无法重温的双人睡枕,已然改换的室内布局,门廊处不再有亲吻的爱侣,我只是驾车而来的漂泊客,飞蝇扑火,草坪上的旋喷一味自我浪费,风铃声中是否藏着一颗不被听闻的孤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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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不谙此道1、get/give这一集的戏中戏引入方式,是女主角杰西卡在车上看剧本,看神情已进入戏中的状态,是一种抑制着焦虑的状态。
如果不是受剧组那些工作人员的影响,我们无疑已经将眼前这名女性认同为剧中那个角色米拉。
一种轻微的错乱和疑问在心头浮现:那么我们是该将她视为一个演员,或是剧中人物?
米拉再次走进这座寓意良多的房子,米拉和乔纳森再次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只是,两颗深心归属何在?
楼屋中的一切被冷黑的暮色覆盖,在走道两端的尽头,律法意义上的夫与妻在同一个镜头相遇,旋即叉开。
同时进行的两通电话导致两种声音在同一个空间交叠,彼此之间相互抗阻,产生令人不适的听觉张力,你会觉得不耐,想将它们撕分开来,各自清晰。
在同一个房子各自打着电话,是一个良好的隐喻,在同一段婚姻中各自不同的生活,正平行、陌生地展开。
两个人之间也果然不再有见面的拥抱,亲昵的贴面,以及honey的称谓。
两通电话在楼上同时结束,米拉没能平息艾娃,乔纳森联络好了货运公司。
两通电话已经交代了这段婚姻目下的状态。
两人都已离开这座房子,一应旧物即将清空。
离开,意味走出婚姻,已是定局。
而这短短两个时辰将要进行的清空之举,不过收拾残局。
之所以用“短短”二字,是因为相对前三集,这一集有一个变化,这一幕婚姻戏剧的内部时长大约就是一两个小时。
相处时间的大为缩短,已经表明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本质变化,从从容转为仓促,从会聚转为碰头。
漫长的叙事已经结束,如今只是片段的停留。
两人对话的一开始,就在逐渐铺叙米拉的心态,她不想尽快地结束残局,收拾干净。
反观乔纳森,他的状态是速求利落。
这意味着,他已从过往黑暗的坑洞中脱离。
我们首先只看到这骤变的结果,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也是本集将会徐徐说明的问题。
我们先看到他事业上的变动,因为论文大火,这一年他开始受邀在世界各地讲座。
在言说这件事时,可以看见乔纳森的精神气质为之一变,流露出一种振奋,一改往日消沉的迹象。
事业上的成功,想来也会带来经济实力的改善,这令人一下联想到第一集时,乔纳森念念不休的一个话题:伴侣关系中,谁的经济能力更强?
事业和经济上女强男弱的局面,深深困扰着他,损伤了他的男性气质。
因而如今的振奋,想必也是雄风重作的意思。
随即,有意思啊有意思,他轻松愉悦地拿出来一份离婚协议书,意欲及早完成双方签署。
这不禁令人悬想,莫非事业上的成功与离婚有着某种微妙的关联?
我们知道,受男权观念统治大脑的男性,认同着一套有明确强弱之分的性别道德,实则是一种性别权力观,撇开性别,这种人本身恐怕也是强权主义者。
这种人笃信的教义包括,男性理应强于女性。
所谓强呢,包括智商更高,赚钱更行,而这种种强,也定义了男尊女卑的权力秩序,因为照此逻辑,女性是需要且受到男性庇护的愚笨的弱者。
我不会直接将乔纳森钉在男权的耻辱之柱,在高度接收现代文明的人身上,存在一种精致的深度包裹。
这样的人如果是男权主义者,必然不是因为其接收到的现代文明不够广泛,而是因为他(当然也有“她”)有意或无意地隐化、深化了身上的男权思想。
见面伊始,米拉就犯头疼,看到离婚协议书,头疼得更是厉害。
头疼,是米拉抗拒离婚的心理反应。
其实本剧自身也有点男权的毛病,因为它总是使米拉的心理状态透过生理状态来展现,仿佛女性的感知方式和宣导途径都是身体性的。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误区,却是文学上的惯用,想必也是和早期被男权色彩感染的心理学理论有关。
虽然作为一种文学手法,似乎可以脱罪,女性作家不也很喜欢从生理、身体和感受的角度进行女性叙事吗?
可是我的确认为这本身可能是受男权思维桎梏的表现,因为怎么会有一种文学手法是只能用于表现女性,而不能用于表现男性的呢?
当然,身体书写是一种基础的现实书写,它是必不可缺的。
而且有些作品是在有此性别意识觉悟的前提下,故意作生理、身体和感受上的写作,以形成它自身的某种明确诉求,这就另当别论。
我只是对没有自知的沉溺式身体写作有不同意见。
旧居内的事物均已分割,装箱,覆膜,完整的婚姻变成支离的碎片,虽然皮肤依旧光洁,但意识碎裂,难免一堆心灵的残骸。
企图将以往收拾得干干净净么?
看看这一企图是如何失效的。
在显眼的位置,却有一条双人沙发,切分未明。
它本已贴上归属乔纳森的黄色标签,大度的乔纳森又决定让出它,于是在黄色标签上重新贴上了归属米拉的红色标签。
两种标签同时存在,实质上是依旧无法切分,婚姻不是一屋实物,由许你如此这般,装箱贴码,轻易切分。
这条沙,既有象征属性,也是本集的舞台场景,剧场的猛然缩小,也声明了关系的微弱残喘。
只是我们永远要注意的是,形式与实质的区分,形式上的婚姻关系或许只剩这一个傍晚,但实质上的爱欲纠葛岂是形式可以定义。
在乔纳森不以为意的语调中,事情已然只剩一个手续,一纸文书,一个该死的“gett”。
gett,希伯来语,犹太人所谓的契据,听起来像是英语“get”。
因此米拉以为,“give”更恰当,give up,明明是放弃,怎么叫获得。
在这里,“get”“give”这两个词并置,也生出这样一种意味,仿佛离婚就是财产分割,得到一点东西,给出一点东西,立下一份契据,从此两清。
顺带一笔,与上集相比,乔纳森态度已然发生百八十度的扭转,本来对米拉的“放弃”有铁不成钢之恨,如今反倒自己成为坦然放下的一个。
而且,你听他的表述,当这份gett,由男方交予女方,即表婚姻结束。
如此看来,倒像是休书呢。
在以色列电影《诉讼》之中,我们可以看到由陈旧的犹太教义支配下的离婚诉讼,对女性的折磨之深、之酷。
由于交予gett的权力在男性之手,想离婚的犹太教女性可能拖延十几年也无法离婚,一些犹太教丈夫还会以这一特权勒索妻子。
但不愿离婚的女性其实也有拒绝接受gett的权力,这同样令那些想离婚的丈夫无可奈何。
由此可见,男权制度对男女均存在伤害,因为它不崇尚人性与自由,它崇尚一种狭隘的道德与井然的秩序。
不过从资料显示来看,犹太教离婚程序正在以不损害教义的前提下朝人性化方向改变,比如签署婚前协议,以应对离婚可能的纠纷。
米拉的恋恋难却体现在她的追问之中,她追问着,根据犹太教义,离异之后,双方还能否复合。
乔纳森有声有色的解释,如同给彼此今后的关系划下一道明确的着重线。
离婚后,彼此不能碰触,甚至不能见面,由于你有了别的男人,复婚也已与教义不合。
虽然双方显然不会走宗教程序那一套,但借彼言此,这凛然的提示令米拉不禁悲从中来。
2、性/爱在这象征双方最后的共有遗产的沙发之上,两人的拥抱和性交均像结束前的告别仪式,已经只存在形式意义,失去相爱相守的内涵。
当然,如此定义的定义者,是乔纳森。
对米拉来说,并非如此,但遗憾的是,定义之权,不在她手。
乔纳森主导了性交是否发生,乔纳森决定了婚姻是否存续,由此确定,乔纳森是二人关系中明确的权力者。
当乔纳森将性爱转化为性交时,性爱也就变成了性交。
当乔纳森自己走出了关系时,关系也便宣告了结束。
即便米拉依然将之视为性爱,即便米拉并没有从中走出来,也无妨了。
将第三集与第四集的性爱段落对比观看,便分外明了了。
第三集时,乔纳森还未走出,心态被动,权力感丧失;这一集,乔纳森已经走出,心态变为主动,权力感恢复。
其中的不同,却令人发现了同一的自私的暗影,嗅出了同一的权力气息。
性交是一种难舍难离的凭证吗,还是说,性交是一种离愁别绪的释放?
仓促不堪,如同草草分割的遗事,在尽头前的一日,最后一度合,凌乱,甚至肮脏。
再也不似之前,不再有整夜的余闲,只是一杯咖啡或红酒的间歇,甚至无心再同吃一顿晚餐。
短促的激情过后,女方仍在缱绻留恋,男方一心急于清洗,就仿佛面对这份离婚协议时,他们这晚的心态。
在淡调的配乐之中,他们一个走进浴室,冲掉旧日的痕迹,就像洗一个三分钟的快澡;一个体内留存对方的精液,穿回沾染对方气息的衣物,微带着幸福和满足,如同徜徉旧日。
乍然看懂这组对比蒙太奇时,深心切痛。
总之此一时片刻的幸乐,冲散了离情,让其中一个坦然往后走,一个沉醉于前尘。
于是一如前几集一样,本集行至此处,再度抵达情绪的高点,而后又将急转直下,还归冰冷。
3、文盲一眨眼,那一摞白纸重又撂在米拉面前,白花花闪将起来,眼睛避不开它散射的白光。
此时你应该清晰地感知到了,方才之事,对乔纳森而言,不过一发分手炮,是诀别时的甜蜜糖果,既是相互的奖赏,也消弭了伤感,画下圆满的句号。
米拉却将之视为一种修复的契机,因此在之后的对话或争吵中,她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句子:我们刚才多么亲密;你才操过了我。
女儿再次成为双方的话题,或者说触发点。
争吵的内容延续着亘久未变的逻辑,米拉是个糟糕的母亲,这一点乔纳森从不直说,但你知道他这么想,并将这一想法种植到了米拉大脑深处,因此每次这句话均由米拉自己说出,成为她根深蒂固的自我评价,只是自我评价亦来自潜移默化。
乔纳森的一句话则忽然暴露他从来不曾直说,却是他内心对米拉最真实的评价:你的出走,不过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这正是上一集乔纳森的长篇大论中呼之欲出的核心语句,是他系列行为和言语的核心逻辑。
冲突引出有关离婚一事重要的一个环节,如何对日渐长大的孩子解释这件事?
艾娃已经七岁了,可是父母二人至今均未和她谈过此事,就这点而言,两人都是糟糕的。
离婚未必影响孩子,隐瞒却必然影响孩子。
艾娃对母亲的怨恨,以及她暴躁的脾气,能与此无关吗?
她是否依旧记得那个冬天的早晨,父亲的痛哭和狂吼?
如果父母分开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最深刻的记忆是这样一幅画面,她能不怨恨母亲吗?
乔纳森说,我们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米拉说,在这件事上我们突然变成了文盲(grow up illiterate)。
这里对上本集标题“The Illiterate”,所谓文盲,不只是教养后代的文盲,更是婚姻的文盲,人生的文盲。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第一次结婚离婚。
影响那么重大的事一样样说做就做了,又有几人有三思而后行的良好习惯呢?
往往都是听任直觉,黑灯瞎火走到底罢了。
何况,即便思虑再三,我们也会措手不及的,fucked up 才是正常的概率和结果。
这正是人生之难,但这并不是放弃思考人生,放弃追求完善的理由。
因为人生,虽说就像如履薄冰,可是走下去,总有抵达彼岸的可能,停下来,就注定堕入冰海。
乔纳森认为,最艰难的是历经从分手到离婚的这段阵痛期。
自然实然,这一表述声明的是自己的痛苦。
但我怎会忘记,与此同时,他否定米拉历经同样的痛苦。
他认为,这份痛苦是他所独享的。
变相地,这转化为一种受难后的荣耀,是他道德权力的来源。
尔后,承接他这段话的,是他再次要求签署离婚协议。
这是一段因果律的表述:那苦难,我已受过。
如今,我也值得被解放。
4、无感在道德战争中,米拉再次落败,她认可对方的胜利,因为她从不指责对方,只是苛责自身。
看起来已经没有拖延下去的理由,毕竟这个男人已经如此可怜。
但是自己就不可怜吗?
她终于心防失守,说出了自己当前的困局。
米拉放弃了自己的升职机遇,为了乔纳森和艾娃,她拒绝了调往欧洲,结果她不仅因此断送前程,还失去了原来的高薪工作。
可是乔纳森在她讲述的开端便打断了她,否认了她的牺牲。
这便是米拉的长情换来的下场。
如今,两人的经济能力发生逆转,米拉因此对艾娃的课程费用变得格外在意起来。
米拉的遭遇表明女性在职场和生育问题上面临的深刻挑战,以及这种这种挑战的全球普遍性,虽说各地想必有程度的不同。
但你看到米拉身为一个中高层白领,她也享有完善的制度保障,包括性别平等的保护,但是在此基础上,她仍然多次因为生育的事情,牵连自己的生涯前途,这一次甚至不仅失去了继续升迁的机会,还被自己多年辛苦奉献的公司变相辞退了。
而之前米拉之所以能得主管欧洲分部的工作机会,也是靠她多年的超额付出换来的,而之所以她会超额付出,正是为了弥补生育事件对她拖下的后腿。
在此可以做一个总结,在故事的铺陈之中,我们逐步看到了,一个人的婚姻(包括生育)如何影响事业,一个人的事业(包括经济能力)又如何反过来影响婚姻,无论男性,还是女性。
米拉因为生养孩子,因为顾虑家庭,影响事业的情况我们已经见到。
而另一方面,当米拉事业受挫之后,我们得以看到她人生面目的惨淡,因为她长久以来,在事业与家庭之间,左右为难,导致两方面都付出极大代价。
先是来自丈夫隐性的批评(失职的母亲),再是与孩子之间亲情的缺失、关系的恶劣,但是好歹她在事业上成绩斐然,这成为能够长期装裱她的人生华彩、掩盖她的人生失意的金箔外装。
如今,华衣褪落,伧寒尽露。
她被更年轻的后辈替代,对她一直青睐有加的老板忽然变脸了。
于是你意识到事业对她不仅是谋生、挣钱那么简单,事业可说是她的救命稻草了,事业给她带来一种仿佛自我实现的幻象,却终究不过给她带来一种掌控人生的虚假权力感。
因此当她失去了职场的光鲜,她整个人才流露出那样悲观消沉的情绪,让她自觉苍老,自感一切失控,因为她已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全方位的失败者。
这,是她人生中重大的精神危机。
反观乔纳森,对他明显展示一面则是,当妻子事业更好,经济情况更佳时,他显得颇为自卑;当自己事业有成,经济改善之后,他不仅更为自信了,甚至事业上的荣光还扫除了他婚姻中的阴霾,助他顺利走出了心灵危机。
在听完米拉事业上的滑铁卢以及生活中全面的失意之后,乔纳森接下来所说的话,点明了此一阶段他内心的状态,以及他们的感情此一阶段行至何处。
我对你的遭遇没有任何感觉了,我已经可以接受离开你,即便在刚才的性交之中。
正是这样的心理感受的嬗变帮助乔纳森定义了他们现在的状态,明确了乔纳森走出这段婚姻的决定。
第一次地,乔纳森在与米拉的性行为之中,剥除了爱。
方才的性,使他确认了他的不爱,确认了彼此之间的疏离,确认了再续旧情的不可能和不必要。
此处米拉第三次主动提及刚才的那次性行为,她却要用它来证明彼此之间的亲密甚至相爱,证明再续旧情的可能。
性与爱,在乔纳森这里渐渐可以分离提纯,在米拉那里却误以为是一种交融、加浓。
乔纳森记录心理日记的结果是,他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对米拉依赖过多,所以导致他们关系的破裂。
这个答案可能意味着过分强调个人主观认知的心理治疗的一种困窘,它并不能确保导向认知正确,却可能加固认知偏见。
基本上,乔纳森的这句话进行一个具有普遍性的翻译就是:依赖一个人极为容易使自己产生焦虑、受伤的心理,这种心理导致亲密关系的无法延续,因此应该避免对他人产生依赖。
我已经无意再次辨析乔纳森的种种认知问题,我只想对他的答案进行一个反问:鉴于此,所以你的应对之措是,让自己不要再依赖米拉吗?
可是,当你做到不再对一个人产生依赖,岂非也不再对她有爱。
进一步说,若你避免再度陷入任何一种依赖性的关系之中,岂非你永远也不再可能进入真正的亲密关系?
所以为了应对亲密关系带来的种种伤害、困局,应该避免甚至消灭亲密关系?
我真心认为,爱携带着相融的渴望,相爱使彼此产生融为一体的精神联结,那么产生依赖的感受是爱的必然。
这已经接近爱欲问题的核心地带,这是本剧的不断深入带出来的深刻拷问,如何解答,能否解答,对此切身焦虑的现代人,理应求诸爱欲研究史的梳理。
是乔纳森这个人物推动了这部剧朝深刻的方向不断推进,他在剧中的主导权,他所主导的思考,引领了我们对爱欲、对婚姻的思考。
米拉这个人物由于被动的人格气质,并没有给我们带来这么深入的思考。
但是在爱欲关系中,无论是男方主导还是女方主导,或是平等的双方主导,我们都得面临同样的局面,都要被这个局面所影响,因此应对这个局面,决定自己的选择,势在必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他们的相处之中,一种新的难以定义的关系即将产生,一个新的局面即将出现。
那也是我们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在面临的局面,这是下一集的重点。
米拉对心理的分析与探索一直比较抗拒,虽然乔纳森确实对她存在种种暗示性的思想灌输和不合理的指控,但是自从记录心理日记之后,乔纳森的确发自内心地向她分享了自己真实的思想变化。
米拉的一句台词,你不是交流,你只是把你的想法(stream of consciousness)一股脑喷吐(vomit)给我。
这里,stream(溪流)和vomit(呕吐)也许存在比喻性质,仿佛男人对女人的观念灌输,如同性交时男人将精液射入女人体内。
在再度的心理错位和观念错位之中,矛盾再度激化了。
在这次争吵之中,乔纳森对米拉再次发起了许多没有实质凭据的指控,实在有颠倒黑白之嫌,但是基本都是他的老套路,对这一层面的分析我不想再重复进行了。
这一次米拉也终于在绝望之中,彻底崩溃了一次,像乔纳森那样释放了一次无数攻击对方的言语。
在这段争吵中,乔纳森最为强调的那两句话,大概意思是这样:我终于意识到并不是我自己搞砸了这一切,在和他人的性事之中,我本来的样子终于得到认可。
其实乔纳森的话说不通的,别人对他的认可,不代表他的正确。
而且,在与亲密关系无涉的浅层的性关系中,能谈得上什么认可不认可呢?
另外,我觉得他可以说米拉不理解他,但是米拉一向对他都是持认可态度的。
总之,不管是不是他搞砸了关系,他终究是无法对自身的问题进行实质认知,最终走向了确认自我,停止反思的结局。
5、思辨争吵也再次明确了两人在许多事情包括婚姻观念上的极为不同。
对于差异,我们知道有一个原则是尊重差异。
但是我们不能因此简单地承认差异,尊重差异,就结束了。
如果我们停留在这种政治正确的层面,我们所做的只是掩耳盗铃,是一种零讨论的行为。
差异是可以也应该被审视的,原则上尊重差异,不代表对差异的具体内容不可以进行针对性的辨析。
如果一个人反对法西斯主义,一个人认可法西斯主义,难道我们就仅仅尊重这种差异,而不事辩驳吗?
差异的表层之下,是在二人的关系中,米拉永远处在被审视的位置,乔纳森从未处在被米拉审视的位置。
其实我只需要说这一点,已经足以表明其中的关键问题。
当米拉背向乔纳森,徙坐在墙角,面朝墙缝,这一点再次表露无疑。
那样的一个视觉表达,实体化、具象化地呈现了被审视的人为躲避凝视的目光如何本能地躲避,却避无可避的窘迫之境。
米拉终于……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她想说的话,这些话其实是上一集她想说而未能说出的,她希望回到这个家与乔纳森复合。
只是这些内心自白掺在了讲述自己和波利的分手过程之中,又引发乔纳森(毫无疑问也包括一些观众)新一轮的误解。
与波利的相处证明米拉不过跌进了另一个“大丈夫”手中。
波利要求米拉必须生几个孩子,年纪不轻的米拉只好尝试人工授精,但是她拖着没做。
我们都知道原因,她说这话时是瞧着乔纳森说的。
波利为此大发雷霆,两人去做情感咨询,波利发现米拉无法忘怀乔纳森,两人分手。
乔纳森理所当然似的,将之解释成米拉被波利甩掉了,于是又折返回来,依靠自己。
米拉的出走举动成为一个永恒的错,被一再再三地提起,成为声讨她的万能罪证。
对于这部剧必然引发的道德纠纷,那些误解和指摘,那些孰对孰错的困惑与跳转,我的观点如下:一部影视剧是不必提供清晰的答案的,而且往往它不会这样做。
影视剧于我而言,很多时候更像一枚试金石,一张酸碱测试纸,一份光学频谱,它呈现出观众的认知,如果观众足够多,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反映社会认知。
我在这里所做的,也只是表达我作为一个观众的认知,我自知很多人不会认同我,就像我也不会认同很多人。
我认为本剧对某些人来说,会加固他们(不分性别)的男权认同,从这个层面而言这部剧成为男权的自我确认,自我巩固,对性别平权理念的一次倒算,一种抹煞。
剧中的乔纳森,一个面和心善的男性,一个忍耐持家的男性,在很大程度上会掩盖他身上的男权色彩,他的许多优点是一种行之有效的障眼法,因此他这样的荧幕形象是男权思想进行自我粉饰,进行受众植入的美好载体。
就像很多人会因为一名凶手的美好外貌而对其形成非理性的认同。
有些事情的确是没有清晰的答案的,比如剧中有关爱欲关系的探讨,但是有的事情是足以明确良莠对错的,比如我们明明能看到这部剧无处不在的男权彰显,你就不能对它视而不见,还自我内洽。
米拉的那些话,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乔纳森已经进入了其他新的关系的问题,而是乔纳森已经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关系模式。
米拉和他过去的那种亲密关系对他而言已成过去,未来米拉即便与他产生类似亲密关系的联结,也不过是一种表象上的误解,实质上内核已变。
上一集的见面,没有正面交待的结尾是,米拉摔门而走。
而乔纳森声称,他的本意是哄睡艾娃后和米拉谈,劝说她回来。
但是老天爷啊,当我们用清醒的双眼如此细致地观察了那一整晚的对话,我们完全能看到米拉回归的渴望,回归的尝试,难道乔纳森一点都看不到吗?
我们也完全能看到上一集米拉表述内心的时候,乔纳森对米拉的质疑与抑止。
因此他怎么能这样理直气壮地将这场交流失败的原因归咎于米拉呢?
虽然苦苦等待米拉回家的那个乔纳森的确可怜,但是他的自卑,他对米拉的误解和指摘,他骨子里固化的男权思维,才是阻碍米拉回家的真凶。
6、不堪尔后,乔纳森在燃气灶上点烟,比照上一集借火蜡烛的细节,暗示更为恶化的局面。
一齐饮酒的元素也再现,相对之前,此次是劣质的酒饮,塑料制的酒杯,物事的潦草,俱见收尾之不堪。
米拉最后的乞求已是不堪之不堪。
然而谁也料不到还有不堪之不堪之不堪,也就是结尾处的大打出手。
怨侣破脸本是常态,但他们破脸的时机已然是最为怪异的时候。
酒精的镇定与烟草的换气,本已使气氛和缓,外边潺潺暮雨,室内是一个悲伤、孤寂的女人,和男人投来的同情却遥远的目光。
但乔纳森引出了一个新的话题,他还想要一个孩子。
他和波利都那么在意孩子的数量,确实在观念上有守旧与男权之嫌,但这也不必多说了。
这段谈话的重点是再引出一个分命题,生育和爱情非得是绑定“出售”的吗?
可不可以和不爱的人生孩子?
可不可以没有配偶却生育一个孩子?
也许这些问题并不难回答,但当你作出解答时,你会发现,这个答案进一步将爱欲关系拆解得更为支离。
一个已经抵达的未来正在向我们展开,性、爱、生育、婚姻,从前我们将它视为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以后我们必须接受它将变成可以彼此独立、并不一定相关的环节。
其中每一个环节都可以自成一套自立自洽的系统,分化出种种不同的模式。
其实这些变化都已经开始高度自觉地存在,只是等待人类的追认和普及。
就此类问题的探索而言,乔纳森其实是一名身体力行(用这个词有点讽刺)的开拓者,米拉反而成了保守愚钝的代表。
面对米拉的急怒与曲解,乔纳森不愿再继续纠缠,冷静走向屋门,米拉开始疯狂而委屈的挽留。
如果你回忆起了第二集米拉出走的情景,你会发现,此时此刻,米拉和乔纳森的关系、行为、遭遇,已经发生镜像般的翻转。
虽然二者有太多不同,但是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不论是米拉的出走,还是乔纳森的出走,可以说都是为了追求个人自由,追求爱欲人格的独立,重构自己的主体性。
当初米拉从男权的压抑之中逃离,现在乔纳森完成了对依赖关系的脱敏。
最后,乞求变成僵持,变成推搡,直至相殴。
到了这步田地,那点残余和缥缈也都销尽,无须再言,无声中将彼此应尽的义务一笔勾销。
离去之前,乔纳森回头说道,我们早该这么做了。
一语双关,既指签下离婚协议书,也只早该打这一架。
如果早早撕破脸,又何须再经历这许多腌臜和波折呢?
乔纳森先行走出了“房子”,完成了他对过往爱欲模式、爱欲场景的告别仪式,而米拉久久留在“房子”,走不出来。
坐进汽车,即将踏上新的“行旅”(也喻指新的爱欲模式)的乔纳森回头目睹了货运公司走进那座旧日“居所”,种种婚姻与旧情生成的遗物、堆积、废料——如果他愿意承认,其中也埋藏着幸福、思念——都将“清理”一空。
只有那座具备实体的住宅会依然存续,在前人爱欲悲欢的墓葬之上,重建、收藏他人新的爱欲悲欢。
只是它存在与否都已不再必要,因为旧的体系已经毁灭,装盛旧日体系的空间场景又焉附何存呢?
——汽车启动,挡风玻璃上的雨迹被雨刷两下清除殆尽,模糊无形,仿佛无色流淌的鲜血,即是对这一结局残酷却又精准的描述。
空镜中已是隔夜,隔夜如隔世,朽坏的房屋已然覆上青苔,化作古物,雨水腌渍所有记忆,荒草唯事掩埋,白色塑料是裹藏情爱尸身残剩的裹尸布,些许零落的纸屑已无从对证往昔种种痕迹,“叙事”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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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ra简直让人讨厌!
是她出轨,离开了老公和孩子,觉得自己会快乐,会获得自由,现在又回来说自己还是很孤独,很爱老公,甚至也想离开波利又回归自己的家庭。
她所做的一切极其自私自利,像任性被宠坏的孩子,也就只要哲学系老公能忍受她这一切。
其实她想追求的长远绝对快乐根本就不存在,她无法和曾经的自己割裂,无法和自己十几年朝夕相处的老公割裂,无法和自己的小孩割裂。
所以整个人就是很矛盾的状态,chaos and detachment。
核心不稳,没有形成自己的标准原则,放任自己卸下责任,放纵自己是屈从欲望,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即使短暂如愿获得快乐,还是一直一直心理拷问自己。
坏人就不该有心,有心的坏人就格外痛苦了。
Jonathan这个角色有原则成熟很多。
底盘稳,核心强,框架感强,对自己的把控力强。
Mira想要和他上床,他不想让自己回到原来的状态,拒绝。
在突然遭遇婚变之后崩溃了一阵子但是知道自救,就能感觉到他是时时刻刻驾驭自己的,能让自己在变化中survive。
Mira这样对他,他还是想着积极沟通,挽回婚姻,为女儿着想。
甚至在老婆要离开的时候还能给她收拾行李,对老婆从头到尾始终没有说过一句狠话,没有想对关系做一个终结,真的称得上二十四孝好老公。
爱的深情卑微且理智克制,是否也某种程度助长了老婆给他扣绿帽。
他太过擅长理解了,老婆甚至愿意和他交流出轨对象,还交流她的痛苦心灵折磨。
简直听得窒息。
这个剧让我很迷惑。
因为我感觉他们虽然是夫妻,他们彼此交流的了很多心里感受,他们认识生活了十几年,但是总是感觉他们说话完全不同频,无法相互理解,他们仿佛是彼此深爱,但又很像陌生人,永远抵达不了对方的内心深处,总是隔着什么。
他们太擅长描摹自己的内心感受,关注自己的需求(Mira更为明显),对方说的话他们不是很切身的感同身受。
但他们确实彼此相爱啊。
所以他们是,原本就不合适吗?
到头来,发现,谁都不能定义你,除了你自己!
昨晚看了《婚姻生活》,我无比能感同身受,在婚姻中,丈夫角色的缺失,在婚姻中感到窒息,不是失去了激情,而是在这种模式下,自我的枯萎,你的能量渐渐消失了,被压制,你的任何本能的火苗被封印,被打压,你的欲望,你的情感,你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变成了对方的负担,他不但忽视了,而且从根本上否定了你的情感需求!
而我又那么渴望被看见,被爱,生完孩子之后,为什么我就只能是妈妈了,周而复始的茶米油盐,表面的和谐,情感的封锁,他或许只是希望有这个稳定的、足以抵挡外界声音的壳。
在前不久他再次向我提出生2胎之后,我原本以为的一种平衡再次被打破。
他向我诉说他的压力,他独自一人面对他妈妈的催促,只因小区里的女人大多都生了2个孩子了,只有一个孩子让她觉得在小区里抬不起头,生2胎之后仿佛对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处,但是他唯一没有提到对生育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剧中的丈夫至少能说一句,“一切都只能你来承受”,他至少知道生育的一切都由生育者来承受,所以生育的权利掌握在妻子手中,而我的丈夫只是想要,他不知道这快四年丈夫角色的淡去,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他始终是和他父母绑定在一起的,他只是在乎我是他女儿的母亲,我的子宫还有价值!
2020年6月是二胎问题彻底爆发的一次!
他妈妈说“不生两个不配进他张家门”,我发怒、颤抖,开车逃跑,离家出走,在外两天想了很多,最终为了女儿又回去了,回去当晚被他们三人连翻指责,所有的气都咽了下去,当时在想:为了女儿,为了女儿,忍住!
那一刻我无限卑微,却又无限强大,我在想,不会有比这再难忍受的时刻了,你的心会变硬,他们再恶毒的话也伤害不了你了,至少你看清了这一切,我心里暗暗发誓:我终究要离开你!直到此刻,我还是拿不定主意啊,怎么样的决定都是有代价的,母职是我的软肋,可我不想告诉女儿,我婚姻的存续仅仅是为了你有个健全的家庭,不然我早离开你爸爸了,我跟他在一起真的很不快乐,就像在慢性自杀,我拼命长出的生命力都要被他抽空了,到底如何选择,我的宝贝!
第二集:波利一、楼下·坦白第二集也是从跟拍演员入场开始,这次捕捉的是饰演乔纳森的演员进场的一些琐碎。
首先看到的是所有剧组人员都佩戴防护用具,让人一眼得知是在疫情期间的拍摄,一下拉近与观众的现实触感。
乔纳森接过道具手机,在入口处和大概是导演的人聊了几句,说到73年原版《婚姻生活》的女主角非常有表现力,我双手赞同。
乔纳森倚在床上,很快就入了戏。
这是一个静静的烦闷的夜,在轻音乐中也无心阅读。
这是一个典型的乔纳森口中描述的米拉离家不在的夜。
乔纳森还要安慰也在想着米拉的艾娃。
在孩子的床头,永远搁着一个平板电脑,大特写画面中,是一片枯燥的电子雨幕,发出潺潺的电子雨声。
这样的生活,就像一所中产阶级的小纸房子,精心营造着一种幸福的假象。
那些真实的、残酷的,都被非自然的假象笼罩着。
然后乔纳森来到了自己那间逼仄的小阁楼工作间,这也是前面提到过的,艾娃侵占了他的活动空间,米拉说应该将这里改造一下。
透过玻璃窗外面是大雪的天气,更添苦闷。
乔纳森也无心工作,随手打开了一个色情主页,荧光照在他呆滞的脸上,这苦闷的夜需要被打发一下。
小我地怡情过后,懒散地哼着歌,下楼吃一碗冰箱中剩下的意面,一个独居家中的中年男性生活场景真实地展现出来。
看到妻子提前回来,乔纳森露出惊喜地将身子摆动过去,仿佛上了水汽的木柴被点燃起来。
可米拉的兴致却不像他这么高,声音中透着疲惫,总像在叹息。
当她握着水杯犹疑地望了一眼丈夫,问他拿出红酒时,这个漫长的夜晚才算是开始了。
一点悬疑既起,紧接着又来两笔,先是凯特突如其来的短信,再是皮特不知为何闪避乔纳森。
而且也点出自堕胎事件后,已经几个月以上了,这样长的时间可以发生任何变故。
接着再重重来一笔,说装修房子的事。
这件事是在医院时米拉提出来的,但现在她突然不关心了。
乔纳森对米拉存在着彻头彻尾的误解,因为此事的起因只是想起到一个安慰,所以一开始它的意义就不在于一件事本身,可乔纳森就是不明白妻子的用心,而如今这件事中断了,也是因为米拉的心态已经变了。
这件事对米拉只存在抽象层面的意义,当乔纳森那样漫长、细微地找她商榷时,无疑只是一种折磨。
从中也可见,两人一个感性思维模式,一个理性思维模式,撕裂得很厉害。
同时二人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分歧也仿佛一个隐喻,米拉心中想的是整栋房子的问题,乔纳森只是在那儿说小阁楼的事,可是房子已经朽坏了呀!
随后米拉展现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行动态势,这里的动作设计也很有心理学的况味。
因为当一个人启齿难言时,她做的下一件事却是咀嚼吞咽。
仿佛张开的嘴如果不能言说,就势必要被替代物所充填,以平实涌起的冲动。
此后当然终究是再次张嘴,言说不得不言说的事,米拉的外遇。
很快,就出现了这句话,我觉得很糟糕,这已经是米拉至少第三次明确说到类似的话语,第二次在流产后,第一次在睡前聊天那里。
几次的共性都是,这个女人在愧疚自责,在否定自己。
伴随着的,是她多次遮挡住自己的脸,在她人未对其审判之前她已经先行审判了自己,她感到蒙羞。
单说眼前这一次吧,她是感受到了自由,感受到了快乐,既然如此,这就不是糟糕的事。
我们也都能看得到米拉在婚姻内所历经的,所匮乏的,我们知道道德意义上的出轨指控对她是绝不可能成立的。
乔纳森的眼神是那种一如既往的伤心眼神,这种眼神也至少明确出现过三次,与米拉那三次自责如榫对卯,一一对应。
外遇的事情早已发生,可是米拉的被动性一直延续到此事,她无法亲口说出,她在等待乔纳森自己发现,这也可见一个长久被压抑的人真的会丧失自主行动能力,即便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也还是难以跨出那一步。
而乔纳森还是一如既往地钝感,忽视,这么久都无法发现妻子这样大的变化,这足以证明他对米拉的忽视是长期的。
当然我们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忽视往往不是无法意识,而是一种自欺式的钝感,对他不想面对的事,他会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想。
乔纳森在剧中第二次哮喘发作,草蛇灰线来了,记住这前两次,米拉都是紧急为他处理,那一连串的动作可以看出米拉非常地惯熟。
乔纳森问你还要继续和那个人进行下去吗,米拉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
但就连她自己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大脑不受自己控制地逃避她的自主意识,缓一缓神,坚定了语气,没错。
持续的点头是迫使自己习得自己内心化声音的仪式性动作。
在持续性的盘问和交底之中,事实呈现得越来越多。
米拉之所以今晚来说明,是因为今晚已经是“deadline”了,真正的死亡期限,明天她就要和她爱上的男人波利飞去异国他乡。
然后我们应该留意到它的拍法。
虽然乔纳森并不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人,但不代表他没有攻击性,他是一个读书人,他的雄性弊病都是以相对柔性或者可笑地说——以文明的方式表露出来的吧。
还好影像语言可以让我们更能意识到这段对话的审判意味。
从始至终,乔纳森是坐着的,像一个法官,坐在那个代表正确和主动的位置之上,而米拉只应该站着似的,好比当庭陈述、声辨的嫌犯,当她处于这个位置,她身上的污点已经沉淀在胸襟,无法洗却。
可是我们不妨想想,米拉注定只能站在自我辩护的位置吗?
莫非她没有理由处在乔纳森的位置?
如果二者易位,那个去聆讯、去审断的人变成米拉,有何不妥吗?
或者至少,米拉是否拥有一个被任何律例或道义保护的地位,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做的,由我们来为她辩护,甚至发出控诉。
这个情节中不仅有站与坐的讲究,还有小与大的比对。
从下面我附上这张图可以明确看出,坐在椅子上的乔纳森高度与站着的米拉齐平,而且他的身躯无疑显得大很多。
可能一方面两个演员身高体型有明显差距,另一方面椅子也很高,而且乔纳森是靠近镜头的那一个。
米拉的坦白虽晚,但好歹是坦白了,可乔纳森是怎么回应的呢?
他最终的结语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拒绝理解,选择性的钝感,再次出现,显露无疑。
乔纳森竟然还在冀图维持表面的平常,自己收拾这收拾那,让米拉先上楼,可米拉手机上“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就足以毁灭他所有荒谬的努力。
这持续十年的相处模式,在今晚必须被打破。
二、楼上·挽留1、你背上有淤青场子换到楼上,那是更私密的空间,两人的卧房。
当关系已经濒临决裂,如同两半玉珏的两个人却要仿佛仪式性地合并一晚,这种剧场的内在冲突感多么强烈。
这一集视角偏移到乔纳森这边,我们看着乔纳森心事重重地走上楼梯,会想到第一集米拉同样心事重重地走下楼梯。
在乏味、翻复的配乐中,忽然掺入风铃般轻灵的声音元素,此时乔纳森是走到了艾娃的房门外。
这两种声音,前者是乔纳森与米拉的婚姻主基调,后者是牵系、调解、缀饰这段婚姻的功能性旋律。
是后者在淡化和遮掩着前者,如果没有后者,这段婚姻会硬性裂解,而不会像稍后呈现的那样纠缠、撕连。
并且这段轻灵的旋律从乔纳森的镜头中响起,也提前暗示出稍后的剧情,孩子将会是乔纳森与妻子bargin的关键砝码。
当乔纳森步入卧室,米拉正在换衣服,他正向清晰地见到了米拉背上被胸衣勒出的深深伤痕。
这个镜头与第一集洗漱后展现米拉更衣的镜头是应和并延伸的。
它们同样事关痛苦与忍耐,隐蔽在胸衣底下的伤痕是长期束缚与压抑的结果,这种压抑根源于结构性的外力,同时也是被自己内化和巩固了的,正如胸衣很大程度上是男权规训的表现,但也是借由女人之手为自己栓扣上去的。
这一集米拉背上的淤青比上一集明显许多,说明这八个月来,她所承受的内心煎熬之剧。
另一个方面,我们要意识到——尤其是当乔纳森这个丈夫的视角被引入这一桥段时——痛苦与忍耐的另一面是冷漠与忽视。
显然乔纳森长期地漠视了那些隐性地附着在米拉身上的痛苦,当然他更不会想象到自己也是痛苦的代言者与传导者,因为结合乔纳森自己的成长经历,他自己就是一件被父权制淬制出的精美产品。
所以即便当乔纳森终于看到米拉身上的伤痕,它体现出的仍旧是深深地忽视,因为它被发现得太晚了,也太表面化了。
但也要承认,发现是一切的开端。
乔纳森的醒悟极其之晚,但他慢慢开启了反思,其结果在第三集会展示得很清楚。
经乔纳森提示身上的伤痕之后,米拉带上了更衣室的门。
这个动作,显示米拉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濒临决裂的关系中,遗存着的异样的亲密性,其中的冲突感经由这一个带门的动作带出来了。
2、你想过艾娃吗稍后,出走与挽留的漫长一幕正式上演了。
乔纳森不出所料,迅捷地抛出孩子这个大招,这本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招式了,但米拉确实很难招架这一点,艾娃是她最感愧对的人。
但从米拉的回答来看,她当然对这个层次已经深思熟虑数十百遍,所以她摆出了一套细致详实的流程。
但她还是自乱阵脚,因为她确实“过不了自己这关”,乔纳森的话温温和和地,递出的却都是软刀子,那样准确地刺在他最了解的人心窝上。
当米拉失控发飙时,乔纳森缓缓起身,锁上房门。
这一举动当然可以解读为他对孩子的精心呵护,但它同时产生一种巨大的情感煽动力,并迅速构成它背靠的权力来源。
这一举动再次表明,在养育之责上,谁承担起了职责,谁一直在失职,谁拥有正义性,谁处于道德洼地。
当乔纳森贴身在门后,我们都能想象得到那未出现在画面中,却已经出现在画面中,并出现在夫妻二人心头的,是穿过那扇门后的走道,不远处的艾娃的房间,是艾娃的婴儿床,是艾娃反射着荧光的小脸蛋。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段分析并不涉及人物的主观心理动机与道德意志,而只是析示出影像自身辐射出来的动机和意志,当然影像也是为人所操控,但操纵它的是影像外的人——创作者们,而剧中人物本身也是影像的一部分,他们也是被操纵的。
3、我们从来没聊过那件事 焦躁难安的米拉则被调度到窗口的位置,坐在窗边,艰难地应对丈夫的责问,艰难地表露内心长久的挣扎与答案。
在这段争吵之中,米拉频频朝向窗外张望。
你会意识到,这段压力感极强的对话和内心戏,如果不在一个有气孔、有出口的所在进行,是根本无法宣导出来的。
这是一个忍受了十年的慢性自杀,又忍受了八个月的激烈自耗的女人;这是一个自我快被抑制到极限,却终于忍无可忍极度渴求自由的女人。
这扇窗,就是她此刻定要攥攫在手的喘息之机——我甚至无法将之称为“自由的可能”,因为这事实上何等卑微、自怜。
虽然自我的恢复如此步履维艰,从她的呼吸与喘息之中你就能感受到那种西西弗斯无法间断地推举巨石的无力感,但至少她已经在努力寻回、重建自我。
这一切,从走出沉默,发出自己的声音开始。
从米拉的倾吐和乔纳森的反应之中,这空缺的八个月得到了重要的一笔补述。
流产一事,对他们各自而言,有着巨大的认知差异。
米拉认为在这八个月中,乔纳森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痛苦。
而乔纳森认为,在决定流产之前他们已经把事情聊清楚了。
可是从他们第一集睡前的聊天方式中我们也能看出,他们是不可能将问题聊清楚的,乔纳森的回避与遮掩,米拉的牺牲和惭愧,才是他们交流时的主旋律。
在决定流产时,米拉给自己建立的理由是流产是为了维持婚姻,可是好友凯特一语戳穿了这个荒唐的理由,什么样的婚姻竟然沦落到了需要靠打胎来维持呢?
米拉承认,她深心处的理由是她害怕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她再也无法逃离。
一对夫妻,两个人,一个不愿承认自己在生气,一个不敢承认自己流产的真实意图。
一对人,两颗心,在十年如一日的交流缺失或者说无效沟通中,在一次爆发性事件中,终于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境地。
4、我们现在来好好聊聊 在裂痕已经崩折、塌方后,乔纳森展现了解决问题的意识和坦诚交流的主动性。
二人的心理势能发生翻转,却与先前同样错位。
先前是米拉试图交流,而乔纳森封闭交流,现在反了过来,但无法交流的局面照旧,因为心态的错位照旧。
此时的米拉只想不顾一切地逃向自由,她已经不想再多花功夫复盘婚姻中那种种一经提起就注定纠结、怨怼、耗损的无休无止的细节。
简单化是最合乎心境的解释方式和解决方式。
而且关闭交流的选择也有关于过往的不良交流模式。
这个模式在采访场景中最先出现,当时他们正在回答有关养育的问题,米拉说,我们就像在互相道歉一样。
互相揽责,不过是一种表态,交流依然是零,而且有时候一味地揽责更是一种消极指责的方式。
更何况,在第一集睡前的交流场景中,我们也看到了,交流和表达的结局不过是米拉成为最终的过错方,最终还是要由她认领错责,迎合对方的好恶。
米拉不想再陷入这样的循环怪圈之中。
乔纳森猛然呈现出的超强交流欲,并非真正的交流渴望,而是面对失控的强烈不甘,他内心的渴望不是交流,而是挽回,只有挽回才能导向重新掌控,回到他能接受的平和之中,即便那平和之下是荒谬的翻涌。
但假都是仿真的,当假性的交流已经开始,真正的交流就有可能最终出现。
同理,强烈的拒斥体现的也是内心的渴望与匮乏。
因此,这段婚姻中真正的交流,就在他们一方假性的交流中和一方强烈的拒斥中,悄然展开了。
5、就像不能呼吸,你懂吗 米拉描述了自己透过感官幻象体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概括起来就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感觉。
这正是困在男权制幽冥中女性的典型感受。
乔纳森能懂得这种感受吗?
他觉得他懂,因为他有哮喘,多么讽刺。
病理性的窒息感与自由和自我被抽空的窒息感,是可以类比的吗?
米拉的形容唤起的依旧只是乔纳森的受害心理,当米拉说自己没有感觉时,他对等的是米拉对自己和孩子都丧失了爱意。
米拉无疑是爱乔纳森,爱这个家的,只是那种窒息的感觉窒息了爱意,没有氧气爱意无法呼吸下去。
这氧气就是自由。
出轨是从一扇窗口重新获得了氧气,补充的是自由。
因此米拉离开乔纳森,无关爱意,结合新人,也无关爱意,关乎的是自由。
米拉提到了激情。
事实上激情这个词是凯特引入的,虽然米拉反感这个词,但是从这次提及,我们可以发现她被凯特的爱情观念影响的痕迹。
口头上的反对代表的是旧有那个难以推翻的自己,实际的行为却又表明了新的认同在内心的滋生。
但这里应该提出一个质疑了,激情是导致米拉婚姻问题的决定因素吗?
要注意,台词从属于剧中人,反射的是剧中人的认知,我们要做的,是分析判断他们的认知,而不是简单地接受认可。
尽管米拉描述出了自己的感觉,但是其实她还没有达到理性分析和正确认知的地步,所以她才会将祸因归结到激情丧失的层面,却看不到激情丧失的深层,是自我丧失,自由丧失。
6、他是谁 剧情到此转入下一段落,从结构上来说,也是从婚内宕至婚外,从外部视角反观婚姻内部。
乔纳森开始穷追妻子出轨对象的情况,他是谁?
他长什么样?
他多大年纪?
他做什么的?
他高吗?
他结婚了吗?
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们怎么发生关系的?
这些问题的潜台词似乎都是含着比较级的。
他比我年轻吗?
他比我高大吗?
他比我有魅力吗?
他比我更有经济实力吗?
我到底是哪里比不过他?
你是因为这些离开我的吗?
虽然对事实的追究是一个人的权利,这样的事情会在很多人身上发生,但普遍性却不代表可以合理化。
在乔纳森身上,我们看到他的自卑和自虐反映的是偏执,而偏执的内在是控制,或者说失控。
在米拉对出轨过程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听出她极度压抑之下的的失常、夸张、纵情、释放。
她在公司的轮船聚会上跳舞,而她很久没有跳过舞了,以至于乔纳森都不知道她曾经会跳舞(或许当初在话剧社米拉是会跳舞的,乔纳森只是忘了)。
这段婚姻对米拉的抑制是无可置疑的。
舞动是生命性的旋转,因此舞蹈在此既是现实层面的,也是隐喻层面的,一个女人失去了生命的舞动,代表她失去了生命力。
但和波利的相处唤醒了她的生命力,她向他纵声狂笑,她同他彻夜畅聊,她与他在房间厮缠了两天两夜。
米拉强调自己爱上了波利,我们是否应该相信她呢?
其实米拉自己也不相信波利讨好她的那套关于美国女人的巧语,而且米拉回来后又和丈夫做爱了,却又向波利隐瞒自己还爱着丈夫,说明波利对她而言没有到多么独特的程度。
从而可见出轨不代表遇见了真爱,出轨的意义在于缓解了婚内问题。
再看米拉的一个表述,“我想结束这一切,但他不会让我走”。
这两个分句都不是她的意志。
首先,她并不想结束这场外遇,她想结束这一切是以一个失德妻子的口吻在发言,实际上代表的是乔纳森的意志;再者,是否与波利结束关系,也并不取决于她自己,这里体现的又是波利的意志。
可见米拉始终还是深陷在男人的意志之中,她在这一集崭露头角的个人自由意志依旧像夹缝的花朵,显得异常艰难,异常微小。
如果米拉无法在经历这段婚姻危机之后,建立具有完整主体性的自我,米拉就会不断重复她过去的感情经历,先深陷情感虐待,后引外水解内火,再度深陷,再度投入新的怀抱。
受困于感情内部,于是寻求外部救援,仍然是一种依附模式,是自我无法站立的体现。
其实,米拉强调自己多么爱波利,多么不能离开波利,多么想现在就离开乔纳森,离开这个家,这样的过度表达表达的其实不是爱欲,而是对窒息般的生活决绝的拒斥,对自由垂死般的饥渴。
7、你疯了乔纳森的挽回仍在继续,但挽留的方式愈发自我讽刺起来。
乔纳森用命令式和道德式的语气说,我希望你能倾听自己的想法,如果你这样做了,你就会知道你是疯了。
当一个男人用自己的意志取代一个女人的意志时,他绝不会希望这个女人倾听自己的想法。
但是当一个女人开始倾听自己的想法时,他又会否定这是她自己的想法。
而“疯子”真是一顶无比经典传统、源远流长的污名桂冠,凡是与男权产生张力的女性,都共同荣享此顶桂冠,因为它的容积广之又广,连一点轻微的逆反也是要扑杀在内的。
身为一个女性,就要注意了,当你越多展现理性,你就会遭遇越多非理性化的指斥。
乔纳森穷尽努力,试图将米拉拉回她过去所属的秩序之中。
他说,你不是这样的人,表明现在的米拉已经不在过去那套观念秩序和行为秩序之中。
最后,依然是抛出孩子,同一个战术连用两次,是否既可耻又可怜了一点呢?
但乔纳森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知道这样做真的有用吧。
米拉很难走出对自己母职缺位的过度责备,乔纳森已经将自己是好爸爸,你是坏妈妈这一点深深刻在米拉心里。
米拉在做出今晚的决定之前,已经和凯特深聊过,上一集凯特也说到,她认为夫妻为了自由和幸福而分离,长远而言,反而会给予孩子巨大的能量。
米拉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但是对此她不够坚定,她还是认为父母离异会对孩子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又加上她由于工作奔波,与孩子聚少离多,她的愧疚感极深,这就导致她更难做出离婚的决定了。
从目前剧情所展现来看,米拉无法离开乔纳森的最大原因,是孩子。
但是究竟是否如此,有没有更深刻更复杂的转折出现,还要看它的下文。
8、我不该经受这些 话说到这里,情绪抵达顶端,密度性的对白消失。
米拉已经被击溃,她扑倒在床上痛哭。
但是你注意到了吗,乔纳森也捂着脸在一旁徘徊呢?
乔纳森此时的情绪是什么呢?
很有意思的,从他的角度而言,他会认为,他相当隐忍和克制,他承受了很多,当她的妻子说出离开会对自己和孩子更好的话时,他都没有勃然大怒,他只是伤心,深深地伤心,但是他忍住眼泪和剧痛,自行消解着这种无助的情绪。
与此同时,我还走到了床边,安慰那个深深伤害了我的女人,我依然像过去那样爱她,我愿意原谅她的一切错误。
我感受到深深的讽刺感。
当米拉被击倒,当米拉的罪孽感重生,乔纳森那双厚实的手掌也就重新获得了久违的权柄,他温柔地摩挲着,将这权力的光泽抹遍这个女人的发顶、肩臂、脊柱,流被全身。
就像一个昏庸腐朽的帝君,重新抓住了他险些丧失的权杖,在流亡途中的小朝廷,对他唯一的臣民继续扮演着他那宽恕者和拯救者的角色。
接着乔纳森做了一件前后矛盾的事情,被他一开始否决的婚姻治疗,现在由他主动提议了。
前后区别在于,当婚姻治疗是为了更好地分开时,拒绝。
当婚姻治疗成为挽留/束缚妻子的手段时,主动提议。
但米拉的心是真的枯槁了,看来如何用言语挽回也改变不了她只能分离的认知,因此她才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段感情很久前就结束了,一种枯竭了的绝望之感。
当乔纳森听到这句话时,手摸烙铁般缩回了,他意识到倒下的妻子并没有重归驯顺,他重获的权柄瞬间破灭了。
无计可施的乔纳森最后只有苦苦恳求一途,这里发生了一个奇妙的对白。
乔纳森说,这太残酷了,I don't deserve this.米拉说,不,You deserve so much more.这里显然用了一次意义偷换,“deserve”既有“应受”,也有“应得”之意。
嵌落在两人的对话中,体现出两人不同的心理,一个认为分离是受罪,一个认为分离是解放。
而且这两句话迅速碰撞,还会产生具有讽刺感的歧义效果,因为乍听上去米拉仿佛在说,不,你就该受到更多惩罚。
9、你不要替我感受 米拉真心认为两个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同样发现了,乔纳森在这段婚姻中也压抑很久了。
当然,这样的婚姻不可能有一方会感到快乐的,这在之前的剧情已经充分显现了。
概括而言,就是男女双方虽然所承受的有轻重之别,但是二者事实上都处在同一个被压迫的结构之下,因为父权体制的压迫性不会仅仅只对女性生效。
乔纳森作为一个文化研究学者,他可以口若悬河地批判资本主义体制,但他却对父权制没有反省能力,他的行为表明他在不断复制着父权文化对他格式化输入的一切。
在米拉仅仅是说出他内心的实情时,他却产生很大的逆反心理,认为米拉是在替他思考和感受。
乔纳森说,你不要告诉我,我在想什么,你不要替我感受。
可是一方面,女性被男权体制压迫的内在逻辑之一不就是女性要想男人所想,还要认可这是自己所想吗?
乔纳森难道意识不到吗,在这段婚姻中,你享受过多少次这种她为你着想,以你的主见为主见的红利?
另一方面,男权体制下的男人最常做的事,不就是理所当然地代替女性思考,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对方的想法吗?
所以,我们应该意识到,这样的话从乔纳森口中说不来,是多么讽刺。
10、谈话的毒药 说到这里,已经是一个僵局。
乔纳森所有的挽留都失效了,而米拉所有关于出走和分离的解释也都失效了。
这场漫长的对谈/撕扯,是乔纳森一定要求进行的,一开始米拉就并不想聊,而现在她的结束语也是,我们所说的这些,除了增添痛苦,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她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她一开始的选择是避免开始这样的对话。
为什么米拉能够预知这样的结局呢?
为什么米拉无法进行这样的对谈,一进行就会这样痛苦呢?
因为——或许米拉未曾无数次体验过这样的对话过程,但是米拉已经无数次体验过这样的对话逻辑。
因为这永远不是公平对等的交流,男权的训诫、教导永远充斥在对话里,无孔不入,折磨损耗着女性的神经和大脑。
这样的对话,解决的不是问题,它解决的只是女性的主体性,女性的个人意志。
它像融入血液的毒素,毒不至死,却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或者说,你已经死去了,以一种活着的样态。
当这种男权的逻辑抵达顶端,如同《甄嬛传》所呈现的,那么,一个女人要想肉体地活着,便只能灵魂地死去。
如果她想灵魂地活着,便只能肉体地死去。
死与生混淆了,重叠了,无论生还是死,对一个需要身体和灵魂并存才拥有完整生命的个体而言都意义匮乏了,因为你的自由只剩下,选择怎样地死,肉体地死,或灵魂地死。
当一个人只拥有这样的自由时,自由尚只是一个负值。
这个夜晚的终结方式是这样的:男人眉头拧结,勉力伸出手掌,摩挲着女人身上的织物,发出噪耳难听的声响,与此同时,女人哽咽吞声,说,我好羞愧;男人收回手掌,转过身去,沉默地伤心,却发现女人缓缓却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在剧痛的撕裂之中,他们仍然取得了某种平和,你仍然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爱。
如果没有这般相爱,问题倒是简单了,毕竟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才有感情问题可谈的必要,否则那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正因是相爱的,正因不洒狗血,正因它探讨人性与社会,而非只是要拍出一系列刺激的事件和情节,这部剧才变得那么严肃有价值。
但是就目前而言,乔纳森和米拉的问题,在共识上还停留在原地,没能往前推进,但意识的落后,也阻挡不了人们在行动上的迈进,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大变的关头。
当再度拍摄室内的空镜时,与上集相比,表面的清洁、和美已然丧失,此刻是通体暗调,衰颓气象,那些凌乱的局部和被污染的角落,却已遮掩不住。
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夜,别离的钟声仍在催响。
三、楼下·出走 次日天亮,新的一天到来,这段婚姻也不可避免地翻开新的一页。
焦虑凝结在乔纳森的眉间,他支起身体紧张地观察着妻子的动态,他的情绪依然与昨夜相连。
而米拉却暂时忘却了她此行的目的,微微沉迷的嘴角停留在过去的婚姻线索之中,还伸手温柔地抚摸了丈夫的脸。
乔纳森紧张的情绪因此缓解,觉得妻子或许已经转变心意,这才重新躺下,双眼仍关注着妻子。
但这片刻的甜蜜如同瓶底未及摇起的沉淀,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失去稳态的旧时情态中散逸无踪了。
清转过来的米拉,即刻起床,着手出逃。
本集再次出现二人同框的洗漱情节。
与之前相较,这次没有了交谈,一个动作懒散,仿佛不想时间往前推进,一个动作仓促,仿佛只想让时间快些流逝,这也反映出他们一个欲留一个欲走的心理,而空间中显著的声音元素只有电动牙刷的电流声。
乔纳森的牙刷是同一把,但第一集时有意没有加入电动牙刷的声音元素,而这一集特意加入了,目的就是产生差异效果,从差异中生成意义和表达。
电动牙刷滋滋嘎嘎的声音听上去就像锯子,暗示二人关系上的一次切割。
在之后收拾衣物和厨房争吵的情节中我们依旧可以看到那些之前我们已经见惯了的东西,夫妻二人的种种对比依旧如此鲜明。
米拉惊慌失措,将东西堆得乱七八糟,乔纳森一丝不苟,将物件码得齐齐整整。
米拉想要拒绝帮助,此刻就开始分割,却被乔纳森一把推开,继续操持着米拉的事务。
米拉闭着眼睛撂下狠话(你对我丧失吸引力了),对丈夫的哮喘也不再照管,横下一条心只为迅速撤离。
乔纳森不断要求交谈,交谈,一味拖延,试图以常态化的态度应对顽疾。
从中可以再次看出两人的性格差异、婚内状态和心理境况的对比。
米拉惊恐,压抑,没有自主性,急于出逃;乔纳森严谨,控制,掩耳盗铃,而且自虐。
但有一件事米拉却下不了决心,昨晚米拉说她会亲口向艾娃解释自己的决定,但是她终究没能做到。
或许你看到的这是一场匆忙而草率的出走和分离,但是这也恰恰证明了一段漫长感情和婚姻切割时的参差艰难。
我们可以看到,乔纳森的挽留方式经历从精神到物理、从深层到浅层、从实用到形式、从有效到无效的过程,他的挽留过程其实也体现出男性强权在整个事件中逐渐崩解、失效的过程。
当乔纳森最后的挽留只剩下身体的紧缚,他也只得接受自己已经失败的事实,目送爱人离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乔纳森还没有放弃,他的挽留仍没有停止,他将电话打给了米拉的密友凯特,米拉提到过她和凯特讨论过自己的婚姻。
但凯特和米拉是同一个阵线的姐妹,而且米拉的决定本身就受了凯特的影响,所以凯特怎么可能支持乔纳森呢。
最后这完全不起作用的一次挽留,除了表现出乔纳森有多么不知死心,有多么难舍难离之外,从结构上来说,它是一笔余波。
写小说编故事,高潮过后,戛然而止是一种选择,而余波演漾,是一种自然和逻辑的处理,因为人的情绪、行为仿佛抛物线,而非断崖。
另外,这次挽回是一个只有乔纳森独自面对的困境空间,我们得以看到他更为本真的状态,于是我们看到乔纳森完成了一次情绪宣泄,这是在面对米拉时不可能有的。
但同时我们更尖锐、清晰地看出他对自身的压抑多么深,这从他在暴走和剧痛之际,猛然啃咬手掌的举动中强烈展现,从中可见他在情绪和性格上的极端克制,他对自己的过分苛刻。
而这样的性格展现,也预留了一个空间,让剧集接下来可以探讨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和出身背景与他的人格形成,与他的婚姻和关系模式之间的关系。
最后孩子的意外出现,艾娃以很糟糕的方式得知了父母的婚变,也成为乔纳森与米拉这次沟通交流的一个注脚和缩影,因为他们处理得真的很糟糕。
与上一集对应,仍是一组以房屋为主体和核心意象的空镜头作为一幕的终结,使用的音乐也是同一段旋律,但是旋律的色调已经发生嬗变,它变得更为幽深,更为冷寂了,就像画面中所展现的这个时令,这一幕幕冬景一样。
配乐的嬗变对应的正是故事和关系之间的嬗变,上一度仍是潜在的变换,这一回已是清晰的割裂。
群鸟翔集和春色蔓延都消失了,生机消失了,凋零和死亡统治了一切。
天上一双鸟,在冷噤中寻觅,不知何处才能寄身同度,双双捱过这场大雪。
地上一只松鼠,已经只能独自忧虑着如何越过这个冬天。
悬疑、冷寂的旋律,经历微变、复沓、缠绕,仿佛为这个家所在的一幕一幕垂祷。
空旷的尺度,大幅雪景,湿冷黑枝,黑与白色彩上的突兀对比与氛围上的高度融合同时发生效力,真有几分老彼得·勃鲁盖尔画中的冷郁、肃杀。
地上一串小脚印,从家中奔跑出来,一直蔓延到画面之外,强烈的不安挟制着每一个观众。
影评均首发于我的公众号:段雪生细说婚姻生活豆列合辑
奧斯卡確實是sexy dad、人類確實很神奇、婚姻明明是個自我束縛的牢籠、或者說給自己在找麻煩、給自己找一堆你必須要負責的事情、可還是有這麼多人前赴後繼短期激情很簡單、長期維護某種平衡才真的可怕到底是想從一段關係中讓自己快樂還是希望對方更好、?
一味的索取/給予都非常容易失衡吧、時間長了就是積累對對方的不滿、1. 男的全程表現的很溫柔、甚至有點好到令人髮指、這麼克制冷靜讓人覺得有點隔閡感、個人而言跟對方在一起我如果可以一直保持理智冷靜我會想著是不是該結束、、其實第一集採訪裡兩個人狀態不在一個調上、某些婚姻觀念還是明顯有分歧、2. 這爭吵看得我壓力好大、女的第二天要和小男友出差、連行李都整理不好、明知一切男的依舊一件一件在那裡給對方整理行李、、、試圖挽回對方嗎、這男的看起來確實挺好的、好得有點過分、女的攤坐在一邊此刻也是腦子亂如麻吧、哭泣、不知所措、3. 女的試圖勸服男的隨自己搬到倫敦方便養小孩時候問「你不是一直想離開美國嗎」、我覺得男的此刻覺得女的是真的不懂自己以及在瘋狂心碎💔、小孩的扶養問題聊著聊著又開始火藥味了、倔犟、還給自己套上一層殼、拒絕對方關心自己、都在假裝超然假裝理智、以及虛偽的美式瞎聊、女的开始绷不住了、男的開始講述自己過去的痛苦的一年、當成年人真難、今夜留宿、必須搞點理不清的關係、4. 這男的徹底變了、兩者在這段關係中的地位翻過來了、男的想快刀斬亂麻、女的不停的拖延簽離婚協議、突然又開始爭吵、是的、所有關係都會有結束那一天、這很正常、接受這一點、天長地久的承諾本來就是非理智且不靠譜的、藕斷絲連確實是難受的關係、男的想成為那個狠下心切斷這段關係的人、女的說自己快失業了、又是當前生活狀態不對等、和開頭的雙方職場狀態也完全發生了翻轉、女的在小男友那裡也不再得到關注和百分百掌控的感覺、職場和私人關係雙失意的女主應該需要的是某種情感支持、而以前負責這項內容的男主已經停止提供該項服務、男的現在對這女的一些感受和經歷更像是一個無法切身感受的旁觀者、(我有見到評論里有人說這男的這裡很虛偽、個人而言我也是真的有這種經歷、本來就不容易關心共情他人但就這個人會讓我在乎、結果有一天你發現對這個人的共情和關心也不存在了)又開始吵架、(對不起瘋掉的是我)、懂了、這女的是真的不友好、男的在自我表達情感的時候她只會厭煩逃避、女的掌控慾好強、(妳倆再吵我就要崩潰了)、非理智過後必須要說一些激怒對方的話、這女的確實非常扭曲、(救命啊求求你了別裝了、說自己情感上放不下或者示弱真的不會死啊)、賓不想離婚、男的說自己好不容易花了兩年走出來不想再陷進來(這男的顯然腦子清醒很多、看到這裡狠狠地懂了🚬)這女的各種情緒崩潰、男的要走女的不讓、開始家暴(對不起我瘋了)、被家暴的是男的、女的突然開始給離婚協議簽字、over、可能是真的覺得無法挽回了5. 兩人紀念日約會租自己以前的家、故地重游、懂了、現在單純是炮友、男的現在還有一個兒子、絕了、所以是婚內出軌約ex、雙方還都知道那種、男的現在对自己的道德约束低了好多、貌似已經出軌成性、所以当前这段婚姻看起來好隨意、、、?
就算被發現也沒那麼害怕分手、兩段關係different kinds of love、所以四年了兩個人還糾纏不清、午夜夢醒、男的潛意識覺得自己無法再回到以前的生活狀態和家庭關係中吧、無力、絲毫沒有辦法那種、、、所以人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精力在讓自己痛苦的事情上、、、戲中戲、審視一段關係、結束後還能安然抽離、🚬
如果只停留在第四集该有多好,Jonathan还是那个清醒并且在努力治疗的家庭守护人;通过Mira对婚姻的背叛,两年后失去工作,失去爱情这样惨痛的教训来诫导人们:婚姻延续的秘诀从来不是靠着“激情”和“爱情”,而是长久相处以来的陪伴和忍耐,以及我虽然知道对方并不完美但我仍然坚信,有ta在的地方才应该是永远的坚实的后盾。
给所有对婚姻失去信念,以及对所谓爱情充满不切实际幻想的人好好上一课。
可是第五集的Jonathan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失去信仰,失去责任,还为自己出轨找借口说要“放下高尚道德执念的人”。
这莫不是给坚守婚姻的人们闷头一棍,提醒着对婚姻执着而默默守护的人:你们就是傻子吧,我不爱你,但我只是需要你来完成我的期望,不管是“家庭”还是“子女”,我获得了我想要的一切,而刚好我还可以为自己的不忠找到一个绝佳的理由是因为“我也曾有过对爱情家庭忠诚的守护,可是我被伤得一塌糊涂,所以我现在变成渣男or渣女,都不是我的错,而是因为我也被伤害过…” 这tmd是狗屁婚姻啊
最初她/他作为完美夫妻被男方指导的学生采访,女方的不情愿全在行为和语言里,男方钝感视而不见。
然后她突然告知他明天就要搬去国外(特拉维夫),因为她出轨了。
他恳求她留下,她毅然决然。
这个阶段甚至是性别倒错。
他伤心隐忍她奔向出轨对象。
再然后她和出轨对象搬回美国,但他俩没有离婚,他幻想她回来复合,但她只是偶尔跟他因为共同抚育女儿再续前缘。
依旧是性别倒错感。
仍感到男性的深情款款。
再再然后他们要搬家,在一场性爱之后,他逼她签离婚协议,最终她说不想离且失业,他说一定要离因为想和其他人要一个孩子必须离,最终两人大打出手后,她失望的签了离婚协议。
最后,他和别人生了儿子(和前妻只有一个女儿),但他已经不止一次出轨,甚至专程带前妻来旧房子过纪念日,他们赤身裸体睡在一起,勃起困难再无性爱,但他们却可以心平气和说一些正常婚姻生活里不曾说过的真话实话浪漫话……对,这就是现实的不能再现实的《婚姻生活》的全部。
可以身体爱着很多人,但在旧爱面前依旧一副深情款款小傻x样。
“爱是常觉亏欠,也是一而再再而三折腾消耗。
”
情绪都是真实的,但行为是戏剧的。
首先,女主人公的车真好看!
奔驰1986年款的 560SL
然后,男主的穿搭真好,尤其喜欢第一幕的这件衬衫。
上述两件东西都很想买。
本文存在大量剧透,请观看完全片后,再来看这篇文字。
《婚姻生活》里的感情是真实的,处理方式却是戏剧化的,或者说是非真实的。
如男主人公的母亲所说:男女主人公都未曾真的经营过自己的婚姻。
看似男主对女主关爱备至,细心呵护,千依百顺。
但事实上,男主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似乎有一套标准的经营婚姻的操作规范,在妻子面前严格遵守着,在外人面前保持着某种风度,但在私下,他也有粗鲁、野蛮和低俗的一面。
当然,更加“不堪”的是女主,她贪婪、放纵和没有原则。
整部电影都机会发生在他们生活的房子里,大部分剧情集中在客厅和厨房,他们在这里争吵,在这里做爱,在这里签离婚协议,甚至女儿后来也睡在了这里,而卧室沦为了杂物间。
这里象征着他们的表世界,也就是他们平时互相相处的方式,一切都在一个“公共”的空间里,他们都在为对方表演着自己,舞台就是客厅。
至于阁楼,很显然代表着他们的真实内心。
第二集,男主上阁楼,这里阴暗而脏乱,男主的动作粗鲁而散漫,他挥手扇开了灯绳,用脚踢开了杂物,他在这里工作,但工作的漫不经心,他在这里看小黄图,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是男主的内心世界,压抑,空虚,一团乱。
扇开灯绳
踢开杂物,小黄图就不截图了最后一集,女住找到标注着访客禁止入内的阁楼钥匙,走进了这个明亮而华丽的新阁楼,男主问她这是不是你原来想要的样子,女主答,没这么夸张,但差不多。
这是女主的内心世界,浮夸,奢靡,但更舒适。
华丽而浮夸两个人都有问题,并不是女主单方面出轨才引发的这一系列的悲剧。
他们的情感我都能理解,我甚至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出轨。
但我实在不能接受他们处理这类问题的方法。
或许这就是《婚姻生活》聪明的地方,他用真实的情绪引发虚假的反馈,造成了情绪上的对立。
第一集:上一个镜头两口子才商量好要生下孩子,下一个镜头就是在打胎了,男主在女主吃药的时候满眼的期待,我想他期待的是女主哪怕有一点点犹豫也是个新的希望,但女主没有,不但痛快的吃了药,还同意做长久的绝育计划,而男主仍然选择了“忍”着。
第二集:女主人公决然的情绪下,男主竟然还在想方设法的挽留。
第三集:女主升官发财志得意满,然后又突然想要和男主做爱……第四集:上来就做,做完男主就逼迫女主签离婚协议,然后整部戏的情绪从这里开始走向崩溃,一直到最后的丑陋收场。
第五集:男主在父亲的葬礼之后马上劝说母亲把父亲的死当作一种释放。
这些表达背后的情绪都是真实的,是的,我们人类就是这么奇怪,我们真的会有这些情绪,但大部分人不会真的在这样的场合里把这些情绪转化为实际行动,就算有,也不大会如此集中。
毕竟,这是部电视剧。
所以从第二集我就全程喊着“这都什么鬼啊!?
”的看完了整部戏,前前后后断断续续的用了八天。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推荐给朋友们,他们都还太年轻了,不应该这么早就看这些……
仅从我自己出发。
(极度混乱的)这部改编自伯格曼的婚姻生活。
我还没有看原片,但是我看设定性转了。
我想我的感知甚浅,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婚姻。
我很多东西都无法感同身受,但我同样在这部里面看到了两人的情感/对话拉扯。
起初为了维护和谐关系的小心翼翼,因为怀孕堕胎开启了真实问题探索。
以我浅薄的接触看来,很少有一段感情在经历了七年之痒以后还能很好维持下去的。
时间越长爱情成为亲情、成为相互照顾、成为相互扶持、成为共同合作、成为共同承担、成为相敬如宾,总之很多情感复合在其中,早已经超越了爱情本身。
关于不对等无论怎么看在婚姻生活里总会有无数次为了对方后退的时刻。
不管主内还是主外都是一种两人合作的分工形式。
然而这种天然的分工方式就会产生很多“妥协”以至于不平等的情况。
退多了就会觉得委屈。
所以她们发生了反转,一个问题不解决后面相同的问题同样又会再次出现。
婚姻里很多问题如果发生了隐瞒和欺骗就得无数次去解释沟通。
关于沟通交流和诚实jo和mi总是充斥着大量的沟通交流内心想法的时刻,她们两个成为了最了解彼此的人。
然后这种最了解可以让她们互相关爱也可以成为她们之间互相伤害的刀子。
她们最开始有一个人逃避交流沟通一个人努力试着沟通。
关于逃离从浪漫的情感之中不得不无数次去接触面对现实问题的冲击。
越往后看越会对情感这件事感到折磨,我也像jonathan那样讲诉着我再也不会像爱他那样去爱任何其他人了,我也清楚的知道爱情的苦痛。
还记得第一次看《白夜》的时候我说着这不就是我曾经的经历吗?
但现实似乎是比想象更严重。
mi在决定离开jo去追自己真正想要获得的激情是那么的义无反顾,就像追光的飞蛾,因为她早就在婚姻生活里筋疲力尽痛苦不堪,她无法在家真实的做自己,就像jo在她们结婚十年才知道mi会跳舞一般。
虽然她们都彼此都深入了解但婚前的一些习惯还是无法带到婚姻之中。
mi逃离了婚姻的束缚,但她没有选择马上就离婚,一边她在外过着新生活,一边回家还能摇摆不定。
jo在彻底放下释怀以后也终于开始向前走。
也是这里让我看到人类就算再放不下再痛心也会寻找着自救的方法。
剧里面的jonathan在前期已经拥有了超越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的冷静、克制、情绪稳定等优点。
很多争吵换一个性格背景的人可能都不是这个效果,我看着她们相互倾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我看到了亲密关系中的忠诚。
也看到了分离。
又看见了人之追求自我,追求快乐,到彻底两个人都离开了婚姻的束缚。
感觉最后一集是解构了婚姻,她们能更好的倾诉,分开以后反而更加mi在离婚以后可以更好的追求快乐。
jo则还是想要成为一个好父亲。
也感到宗教的差异造成两个人没有办法完全相同。
顿时感觉婚姻生活的无奈和虚无悲观。
感觉一旦步入婚姻无论开始感情有多好,后面都会因为感觉平淡无奇而不再拥有最初的激情,而结婚建立家庭还会不可避免讨论到生育问题。
而一旦进入生育问题的讨论就会开始出现很多观点碰撞,其中不仅有两个人的原生家庭问题,还会有性格脾气的摩擦。
而无论爱情和婚姻又都会扯出来性生活的话题,我记得我看过很多女性在结婚多年以后由于性生活不和谐而压抑自我,从而十几年的生活都不快乐。
而在剧里面她们能够选择开放关系,也能够由此选择出轨,还能够在坦白出轨以后大量坦白自我沟通想法,这种大量的想法沟通已经超越了无数的性缘关系。
我也感觉到情感本身就会具有占有欲。
因为自己的爱就会想要无限让对方为自己负责。
而对方究竟为什么需要为这种感情而负责呢?
所以在后面她们分开以后心里都还留着对方的位置,哪怕其中有人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但是她们还是能够对对方毫无保留的坦白。
我也发觉我从没有一段亲密关系能够脱光衣服坦诚相待,也能够在做了“错事”以后还能静下心来大量冷静客观的剖析交流。
这样的关系和这样的交流所以电视剧每一集的开头都是拍摄现场,到大结局的时候她们走出片场,仿佛整个故事都是一场戏中戏,整个故事都是一整场的理想故事。
不会有很多人能够有这么多深刻的了解,也不会有很多人这么深入的向对方彻底敞开自己,也不会有很多人会在离婚以后还会给前任留下位置,不会有很多人能接受开放关系。
所以许许多多真正的现实婚姻生活我总觉得就像是前一截充满着小心翼翼的相敬如宾的压抑自我的。
而离婚以后的生活则是寻求自我,逃离束缚,哪怕不会被所有人理解。
怎么评价呢,就是如果你没经历过十年以上的婚姻,就很难在这个剧里找到一些切身的体会,但假如你经历过十年以上的婚姻,也很难从这个剧里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它本身的文本有其深刻的地方,但太少了,太多意犹未尽。
Hagai Levi 出品 必是精品
我不太能入戏,经历太少吗?
挺无语的,渣人接力赛似的
剧作本身达不到原版的高度 但确实喜欢两位老友在一起飙戏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整个剧色调压抑中带着柔和 还是他们身处的封闭空间和所穿的保暖衣物都给到我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于是无法解释地在每周一次看似toxic的对话和争吵中找到了平静 甚至有点听不够的上瘾 (看着嵌进的幕后画面不由羡慕起了演员这个工作 一声"Action!"之后自己就可以成为另一个人 诉说ta的心声 宣泄ta的爱恨 然后导演喊停 宛如一场梦醒 穿衣卸妆回到现实 不久后又可以体验另一段人生)
耐着性子看了半集,就知道这片子跟97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美国丽人』一个路数,在那之前,每年的奥斯卡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在那之后,好莱坞逐渐没落,奥斯卡总感觉是在矮子里拔将军,鲜有佳作。一句话总结这类片子:当婊子,也要以“我懂婚姻真谛”的名义立个贞洁牌坊,你们这些不同意的人就是不懂婚姻。
对于这种只有一个场景通过人物对话推进剧情的影视剧题材真的我看不下去,听别人一直讲话真的很烦
无聊,话痨剧
前三集还不错 45尤其是5突然令人反感 试图讲述离开一段关系的艰难和反复 也许这可以引起大多数人的共情 但我只觉得拖泥带水搞不清自己真实想法又对自己狠不下心情愿留在支离破碎的关系里的人很弱 可能人类就是这样 无法同情人类
什么狗激霸
各有各的幸福,各有各的不幸。不愿再看第二遍。
其实对剧里的困顿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仿佛对男女主来说偷情是婚姻的解药。而我的感受是,保持情绪的稳定对一段亲密关系来说至关重要。
允许我狭隘一下,实在是对这些什么都有的中产夫妻老是无病呻吟抱怨结婚久了没有激情的话题感到厌烦无比
什么玩意
没有一丝烟火气但可真实可残忍又可温馨
因为分析得太深刻太透彻,我就肤浅感叹一句吧,劳模,光芒四射,爱死她了
婚姻进步了,电影退步了?看懂了伯格曼,但这一部“没看懂,却大受震撼”
Oscar和Jessica都是需要强劲对手来带才能有化学反应的演员,本来就不像夫妻,开头还非得抓着观众说:他们在演戏!
e01
人在追求自由的同时又想保留一张底牌,人类不同于动物是因为思想,而这种思想让人陷入无限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