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看完的第二天,我才敢确认,好,我是喜欢这部电影的。
对于工整的商业片,起因/发展/波折/高潮/尾声连成一片,会有循序渐进的感官刺激。
高票房口碑好的商业片,无论内核与细节如何,至少这一套组合按摩下来,观众会有标准化的爽感。
《邪不压正》就没有这么工整的体验。
它的起因,发展,波折都还拍得像模像样,但是从高潮开始就让观众云里雾里:为啥和我想的不一样?
1,啧啧啧,看看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大人物”!
《邪不压正》后半段让人觉得云里雾里的终极原因是,我们一直在等着蓝先生是个虽被囚禁但仍运筹千里的梅长苏,或者前期星罗密布的伏笔连成一线,爆出一个超燃的结尾。
但没想到的是,duang!
duang!
duang!
全是哑包袱,一个没响。
但这部电影本身就一直在表达这件事,明面上的故事是,邪不压正,奸佞必除。
但背面的故事是,“聪明人”的计划全线崩盘。
而且这些“聪明人”好像还全是完美主义者和拖延症患者。
蓝先生:
蓝先生本人是个最严重的完美主义者。
他的完美的计划是,用李天然做诱饵,让朱潜龙亲手杀掉山本。
他要的不单单是朱潜龙和山本都死掉的这个结果,他对过程还有严格要求,一定要朱潜龙亲手杀掉山本,否则就不行!
绝对不许!
必须不行!
蓝宝宝,您这是何必呢?
他就是一定要这出完美计划的成就感。
所以这个人物就显得特别黑色幽默。
蓝先生手握大把资源,手下的棋子李天然的本身是个大bug,他可以飞檐走壁,隔了八丈远,用碎冰就可以让朱潜龙眼角受伤,在山本的眼皮子底下就可以偷出他的刀和印。
也就说,只要蓝先生想,在前期用暗杀的方式干掉朱潜龙和山本不要太简单。
复仇?
So easy!
但,蓝先生不要这么容易的结果。
他就是那种到楼下便利店买瓶水也要兜兜转转给微信运动攒出一万步的人:必须要利用李天然做诱饵,让朱潜龙亲自干掉山本!
杀鬼子,杀汉奸,太容易了!
不够的,我要完美!
但他就是自以为很聪明,其实计划僵硬到爆。
后期日本人已经要打进北平,日本与中国在北平的势力差距非常明显,汉奸与日本人已经是极其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了,这种时候汉奸怎么可能为了过去的私怨杀掉给自己的未来撑腰的日本人呢?
他蓝先生是个“聪明人”,朱潜龙自己也不是个傻子。
所以从李天然回到北平起,蓝先生就是强撑着“聪明人”的场面,但实际计划一步步失控:“我没想到李天然和朱潜龙的第一次碰面就是黑灯瞎火下进行了!
”“我没想到李天然居然被小裁缝挑唆去偷了日本人的印和刀!
”“我没想到李天然居然把印盖在唐凤仪屁股上,这么早就暴露了!
”“我没想到老外亨得勒居然真把李天然当儿子了,还要把他带回美国?
只能杀了!
”“我没想到朱潜龙居然迟迟不杀山本!
还把我软禁了!
”“我没想到我的地下车夫组织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我没想到说好让李天然和朱潜龙山本在北海凑在一块复仇,半路小裁缝杀出来了!
”“我没想到……”蓝先生看似运筹帷幄,但其实一点机变都没有。
他越是看起来聪明强大,整个事情就越好笑。
蓝先生就是一个看起来很聪明的沙雕啊……蓝先生杀死无辜的战友亨得勒,我们还以必有深意,emmmm,结果到最后,原来就是为了阻止他把李天然带回美国而已,因为李天然回去了,朱潜龙亲手杀掉山本的计划就不成了,那就没意思了。
所以亨得勒,得死。
哈?
亨得勒是为了蓝先生的完美主义情节死的?
蓝先生要李天然等两个月再复仇,原因是:你现在出手,战争的过错就算在我们这边了。
等战争爆发了你再随便出手。
开了上帝视角的我们当然清楚,侵华战争箭在弦上,七七事变的导火索就是日军借口士兵失踪,寻衅滋事。
局势本来就是两国大战无可避免,李天然杀不杀山本根本无关紧要,那有什么好等的?
杀呗!
一直到蓝先生被拔牙之前,我们都以为他在憋一个大招。
到了拔牙这段明摆着斯文扫地的戏,我们才明白了:原来全场耍帅的蓝先生真的是个沙雕……何止蓝先生,其实整场里所有看起来聪明的角色,都困于自己的“完美教条”。
亨得勒困于自己“完美国籍”情节。
亨得勒一直身在险境,但他自以为自己很安全的护身符就一个“我是美国人,我有美国护照。
”所以谁想动他,他就搬出自己的美国护照。
对蓝先生他也这么做,没想到自己的战友蓝先生根本不吃这一套,美国人也照杀。
秀才遇见兵,谁管你算盘打得有多完美。
李天然和关巧红也一样,但我们留在后面讲。
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的“聪明人”。
就是电影里反复被提及的“溥仪”。
看过末代皇帝的人,会知道此时溥仪正在伪满洲国做他的“傀儡皇帝”。
但他为什么会同意去呢?
因为他明知道日本人利用自己,但他也想利用日本人再次当上皇帝,为“满清”复国。
看看,弱如溥仪,也打着一份聪明的算盘。
后面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他被日本人直接架空,别说复国了,人身自由和安全都没有。
一个体面的“聪明人”,带着聪明的算计,被现实摆了一道。
明处的蓝先生亨得勒,暗处的溥仪,都是一样的。
电影的背景选的很有趣:抗战爆发前夕。
正是一个讲道理的时期,向一个不讲道理的时期过度的时候。
所以这些带着旧时代的文明体面的人们,带着理论上完美推演的计划,终于在实施的时候,与状况频出不讲道理的现实,撞了个粉碎。
此处想起沈眉庄姐姐的至理名言:“你纵使步步算计,可她未必步步落入你的算计之中啊!
”看着姜文亲手瓦解斯文,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2,姜文与《红楼梦》姜文肯定是很喜欢《红楼梦》的,他在让子弹飞里就放了一个没有什么作用的人物黛玉晴雯子。
到了《邪不压正》反复提及:曹雪芹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写出红楼梦的!
可别开玩笑了,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饭都快吃不上了,怎么可能住进蓝先生二环里四合院呢?
但是,姜文和红楼梦确实有渊源。
先讲一个扯的:曹雪芹的真实相貌。
曹雪芹相貌唯一的记载是《枣窗闲笔•后红楼梦书后》里的:“其人身胖头广而色黑,善谈吐,风雅游戏,触境生春,闻其奇谈娓娓然,令人终日不倦,是以其书绝妙尽致。
”身胖,头广,色黑,善谈吐……你想起了谁?
我真的没有开玩笑,这不是姜文吗?
但事实上,姜文的女性审美,确实有非常多来自于《红楼梦》,又被他发展出一些新的部分。
许晴扮演的唐凤仪,身上有黛玉的影子,因为她有黛玉的聪明灵秀,风流袅娜,并且享乐主义。
比如黛玉才华是大观园第一,唐凤仪就是剑桥毕业,而且在聪明男人之间游走得游刃有余,尊严受辱,她能加倍讨回来。
比如黛玉其实是有性感的部分,宝玉形容她风流袅娜,色鬼薛蟠无意中看见黛玉风流婉转,酥了半边。
电影里的唐凤仪也是吐气如兰,媚眼如丝。
再比如黛玉是大观园里最享乐的人,她布置的闺房连见过大世面的贾母也自豪赞叹,而电影里的唐凤仪其实不关心国家大事,只是在她喜欢的男人之间穿梭享乐。
周韵演的关巧红有宝钗的影子,周正,大气,心思深,物欲低,每次出场打扮得素净简洁,与黛玉的浪漫主义相比,她身上是宝钗的实用主义。
假如把宝钗的“经济仕途”的实用,换成国仇家恨,就是关巧红了。
有一场戏是唐凤仪给关巧红通风报信,这一段有点红楼里钗黛合一,互相和解的意思。
两人的结局里,理想主义者唐凤仪选择殉国,实用主义者关巧红选择亲自上阵复仇。
假如贾府败落的时候,黛玉宝钗都还好好的,她们会分别怎么做呢?
想想也很有意思。
姜文的女性审美脱胎于曹雪芹,再结合电影里男性角色的哑炮型智谋,还有那么几分“男孩子都是沙雕,女孩子都是明珠”的趣味在里面。
但最大的不同在于,曹公觉得女孩子最美在20岁以前,姜文觉得女孩子最美在40岁以后。
让子弹飞的刘嘉玲,一步之遥的舒淇,邪不压正的周韵和许晴,都是40岁再往上的年龄。
而且剧情里还刻意让许晴说自己70岁,说关巧红生过两个孩子,都是在给她们加年龄。
姜文的女性角色刻画算是一个异数,与“半边天”的劳动女性不同,与西方的平权思维下的强势女性也不同,他从传统文化的审美里,给女性角色注入魅力,她们既能充分保留女性本身的美丽和智慧,也能在角色能力上和男性角色分庭抗礼。
3,适用于拖延症患者的至理名言只有一个:就是干!
完美主义者蓝先生亲自设下各种障碍,把一个很简单的复仇拉长了15年,困住他的是他的自恋和对精巧复仇方式的固执。
而李天然和关巧红也是典型的拖延症患者,所不同的是,困住李天然的,是对父权的崇拜(他总是在等爸爸们的指示),对复仇方式的执拗(一定要两个人死在一块)以及他自己的胆怯。
困住关巧红的除了胆怯,还有复杂的同理心(她发现仇人居然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就无法下手)。
如果故事真的按照狗头军师蓝先生的谋划发展下去,复仇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而最后复仇真正成功的原因,是李天然被关巧红煽动地失控了。
关巧红替我们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本事这么大,随时可以复仇,可以杀日本人,可以烧鸦片,你在等什么呢?
李天然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只是借着完美主义的执拗,借着等待爸爸们的指示,在拖延着复仇这件事而已。
而在浪漫爱情和关巧红的灵魂拷问下,他一步一步脱轨了。
看起来他做的事越来越出格,但越来越直接。
李天然后期越是手撕鬼子,越是凸显他前期的等待和执拗莫名其妙。
世上本没有那么多障碍,自己想的太多了,就有了障碍。
最终通过关巧红和李天然组成了完美主义和拖延症治愈小组,在一票大佬们纷纷折在想的太多,做的太少时,他们俩终于挣脱了拖延症,成了唯一实现目标的人。
《邪不压正》讲了什么?
它本质上是一出黑色喜剧,在残酷现实与荒谬笑点之间来回切换,用残忍一波又一波地嘲讽人类自以为是的智慧,和“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生而无意义。
李天然和关巧红两个人在放弃思考与等待的时候反而成功了,恰讽刺了那一众看似聪明的大人物:你们的那点小聪明和小设局,在风云诡谲波澜壮阔的现实面前,毫无意义。
最后我要送出一个表情包给所有的完美主义者和拖延症患者们:
————本文原载于我的公众号肖恩恩恩恩肖的瓜子社(Sean_lalala),欢迎关注
她 娶 了 一 个 叫 姜 文 的 男 人周韵和姜文之间关系,不仅仅是相互尊重那么简单,可能要超越寻常爱情一个世纪。
1978年的浙江温州,一个射手座女孩呱呱坠地。
小时候,工作繁忙的父母把她寄在奶奶家,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外表安静,内心飞扬,十五岁时瞒着全家去参加了选美比赛,得了冠军后又重归平静生活,做了一名会计。
因为喜欢北京,任性地去考中戏,任性地一考即中,被表演系录取。
大二时首登大银幕,参演了何平的电影《天地英雄》,饰演小尼姑觉慧,也正是这部戏,改变了她的情感轨迹,乃至人生轨迹。
她遇见了饰演李校尉的演员,后来的先生——姜文。
很多人对《天地英雄》这部电影,印象不深,却对当年姜文娶小自己15岁第三任娇妻的事,记忆犹新。
而在成为“姜女郎”之前,周韵的作品不多,也不红。
姜文的第二任妻子为他生下一女,取名姜一郎。
周韵为姜文生了两个男孩,姜太郎和姜次郎,自此周韵为了陪伴孩子们成长,决心相夫教子,基本淡出娱乐圈视野。
于是,人们谈起周韵,基本上一问一答:周韵是谁?
姜文的妻子。
然而,小马哥敢说,但凡痴迷于姜文电影的观众,有一半定是痴迷于演员周韵。
甚至有的观众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电影中的奇女子与姜文的夫妻关系。
妻子周韵与演员周韵成了两个毫无干系的存在。
姜文执导过六部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1993年)《鬼子来了》(1998年)《太阳照常升起》(2007年)《让子弹飞》(2010年)《一步之遥》(2014年)《邪不压正》(2018年) 其中只有前两部周韵没有出演,因为那时候他们还未相识。
所以,等于说周韵是姜文“铁打的”御用女演员,这其中有姜文对周韵的偏爱,又不止于夫妻之间的爱,而是一位导演对一名演员的欣赏与信任。
如果说偏爱,那么最大的偏爱就是姜文把每部电影中最奇最美的角色,都给了周韵,让自己心中的缪斯去饰演缪斯,何等美妙。
张爱玲说,男人一生中总有两朵玫瑰,一朵红玫瑰,一朵白玫瑰。
姜文电影中的女性角色也如张爱玲的小说,两朵玫瑰,一红一白。
只是这个白,白得并不唯唯诺诺,中规中矩,而是侠肝义胆,奇美高绝。
《太阳照常升起》中的护士陈冲是红玫瑰,她饰演的“疯妈”是白玫瑰。
性感的陈冲与有妇之夫纵情放浪。
而周韵饰演的“疯妈”则纯情浪漫,受到丈夫牺牲和不忠的双重打击,决然孤身抚养遗腹子。
充满暗喻的疯狂行为,尽管被众人指指点点也毫不在意。
那座鹅卵石筑起的“白宫”令人惊叹动容,在完成心灵的重建和修护后,从容赴死。
真奇女子!
《让子弹飞》里刘嘉玲饰演的县长夫人是红玫瑰,她饰演的花姐是白玫瑰。
县长夫人风情万种,不管谁做县长,她都坐定了县长夫人的“宝座”。
花姐才貌双全,有勇有谋,在男人的游戏里游刃有余,成为整部电影里的“头号玩家”。
真奇女子!
《一步之遥》里舒淇饰演的完颜英是红玫瑰,她饰演的武六是白玫瑰。
花国总统完颜英富贵魅惑,是阴谋诡计里的一个部分,是如戏人生中的一枚棋子,痴情虚妄,死于非命。
武六是一个有独立思想、追求爱情和真理的烈性女子,不取悦,不退缩,真性情,知情识趣,敢爱敢恨。
真奇女子!
《邪不压正》里许晴饰演的唐小姐是红玫瑰,她饰演的关巧红是白玫瑰。
《邪不压正》要多说几句。
首先,周韵在之前几部电影中虽然都有戏份,但无一不是配角,惊鸿一瞥,但在这部戏里她是绝对的女一号。
有人说许晴饰演的唐小姐戏份与关巧红平分秋色,然而是否主角,量不是唯一标准,就角色的功能和意义而言,关巧红是促成电影中李天然“复仇”成功的最重要人物,没有之一。
唐小姐在这条主线上,只能甘当绿叶。
负责调情,负责倒戈,负责就义。
关巧红,身负杀父之仇隐姓埋名于京城的第一女裁缝(“民国香奈儿”一般的存在),民国京城解放女子缚足第一人,仆人是一位前清公公兼酷爱电影艺术的五毛影评人。
“身世成谜”、“才艺双绝”、“独立女性”、“反封建”、“国仇家恨”,标签可以贴一脸了。
男主李天然,十三岁时师父一家为师兄朱潜龙和日本武士根本一郎所杀,他侥幸逃出生天,被蓝青峰所救,由协和医院美籍医生亨德勒收养,送往美国,抚养受训,在“七七事变”前夕受命踏上故土北平,心中唯思复仇。
机缘巧合,李天然遇见关巧红,两人惺惺相惜,道出彼此隐秘。
李天然一心只想复仇,然而京城水深,乱世之中,人人自危,各怀鬼胎,养父亨德勒横死城头,蓝青峰正邪莫辨,本来是简单的复仇,李天然却在各方势力的相互制衡,明争暗斗中,不知何去何从,复仇之火熊熊,却无处去烧,无法去烧,似乎要渐渐熄灭。
关巧红斥责李天然是个懦夫,把复仇挂在嘴边却没有行动,遂道出自己当初的悔恨经历(就不剧透太多了)。
关巧红的一番话一番作为,让李天然下定决心,终于快意恩仇。
关巧红对复仇成功的李天然说,她对他做了一个实验,自己没完成的复仇大业居然鼓励一个少年去完成了,她带着爱慕和欣慰看着李天然,像看着自己的爱人从男孩变成了男人…… 《邪不压正》里,许多角色忠奸难辨,正邪不分,唯有关巧红是“正”的化身,既是入世女侠,快意恩仇,又是出世仙人,点化俗物。
是姜文把这样一个“奇女子”角色,托付给周韵,还是本就是为周韵量身定做的剧本,不得而知。
总之,周韵将关巧红诠释得静美至极,绚烂至极。
周韵此次回归姜文作品,除了戏里的女主角身份以外,更是戏外的总制片人。
姜文开玩笑说,自己不懂账本不在乎预算,把这事交给温州人,他放心。
这样说来,从《邪不压正》开始,姜文负责梦想,而周韵则负责圆梦。
传统观念里,人们说一家的女主人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相夫教子,要夫唱妇随,要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这些周韵都做到了,都超越了。
当四十岁的周韵着黑色一字肩礼服,出现在电影宣传活动中,依旧清秀典雅,更多了一份高贵从容,谁还会只称她为姜文的妻子,两个少年的母亲?
她是演员兼制片人周韵。
媒体前的光鲜亮丽,羡煞旁人,不足为奇。
姜文和周韵这个组合的真正生命力,不止于爱情和婚姻关系。
而在于两人对彼此关系的一种共同认识。
追求内心宁静和真我的周韵,遇见的如果不是姜文,也许这份关系也不会如此顺心如意。
常人眼中的姜文,身材魁梧,气场强大,性格飞扬,说话锋利,是记者圈子里出了名的“不好惹”,这种被误读的公众形象也会套进他的情感生活,把他看成一个大男子主义代言人。
实际上,姜文完全不是这样。
姜文说过:“我的那些电影里,其实都是女性不断在给男人当导师的,无论是《阳光灿烂的日子》,还是《一步之遥》,还是《邪不压正》,你看看就知道。
我对女人很尊重,尽管不了解。
” 姜文戏里戏外都非常尊重女性,合作过的女演员,周韵都这么说。
姜文有一句名言,可以为他正名。
他说实际并不存在绝对的男人和绝对的女人。
就这一句话,不但可以看出姜文对女性的态度,甚至可以看出姜文对人超越性别的认识。
说周韵娶了姜文,虽说是句玩笑话,但是小马哥通过这种反转说法想表达的也是这个观点,别把男人和女人的关系看得过于狭隘了,咱们得突破传统,不是谁娶谁,谁嫁谁,男女之事,奇人自有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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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马哥,陪你看电影,帮你分担大桶爆米花,如果你,愿意。
此文致敬马亲王的《李安的隐喻森林与少年Pi的三个故事》和马亲王的文章一样,我在谈论姜文这部片子之前,也想先就一些前提达成共识,然后基于这些共识来解析,否则最后只能是鸡同鸭讲,南辕北辙。
第一,姜文的电影 和 小说原著《侠隐》虽然是基于同一个故事,但是姜文是一个主观意识很强的导演,他的表达欲非常旺盛,一直试图在电影里表达自己的想法。
因此姜文的民国三部曲,结构,台词上都显得有时跳脱,有时松散。
看第一层故事,这种跳脱会显得很风格化,看第二层故事,台词、结构才会合理。
第二,从《让子弹飞》到《一步之遥》再到《邪不压正》,这中间语言和影像中,充满了大量的意象,以及看似交代背景,但是没头没脑的闲话。
这些意向是是通向第二层故事的线索。
比如《让子弹飞》里,黄四郎拿出辛亥革命同款地雷,张麻子早年追随蔡锷革命,两人甚至有一面之缘,如果从这个线索挖下去,看到的就不只是一个英雄打恶霸的故事,而是革命者分化成当权者和落草为寇者,继续斗争的政治寓言,还记得最后那一幕吗,张麻子鼓动群众“枪在手,跟我走!
”,这不是要打恶霸,而是要鼓动群众革命的口号。
如果说《让子弹飞》在故事里埋了符号,那么《邪不压正》全篇都是符号。
姜文用符号讲故事,这个故事当然不会那么好看,但是不会反感它成为耐人寻味的一部电影。
最后,我也如亲王一样声明,影评是个很个人的事情。
几年前,中国电影还在哀嚎,希望有人能认真讲个好故事,最近两年,讲故事这件事慢慢的变得不难,所以在讲故事之上,能表达点什么的电影,便又显得珍贵起来。
一切的线索,要从唐凤仪从日本女学生背后的鼓楼上跳下来,砸死了一个日本人,抽茧剥丝。
唐凤仪,是一切的文眼,其它人的隐喻全从她而来。
许晴演唐凤仪一出场,就交代了自己的年龄—— 70岁,来医院每周定期打不老针。
唐凤仪说出自己70岁的时候,台下笑声一片,第一层故事里,这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女性,是在故意调戏彭于晏演的李天然。
紧接着,投靠了日本的警察局长朱潜龙出场,在唐凤仪打针的手术台上偷偷的亲了唐凤仪的大腿。
随后,唐凤仪上门,企图勾引李天然,但是李天然却给她打了号称能测试廖凡真心的多巴胺和血清素的针,外加一个盖在屁股上荒诞不经的印——“根本之宝“。
朱潜龙与唐凤仪行周公之礼时,发现了唐凤仪屁股上的印,因此带着唐凤仪去六国饭店,与定期给唐凤仪打针的亨得乐医生、印的主人根本一郎,以及蓝青峰理论。
酒桌上,朱潜龙先扇了唐凤仪一个耳光,在场外国人立即要求赶走朱潜龙,这个时候唐凤仪怒了,反扇了朱潜龙几个耳光,外国人退下,唐凤仪要求朱潜龙明媒正娶,免得朱死后,自己要陪葬。
唐凤仪随后又用棒子敲晕了李天然,将李强掳了去,与之发生了关系,在李的身上盖满了“凤仪之宝”,抖露了自己的学历:剑桥毕业,还显出一派阔气,可有买下太平洋两座岛。
李天然打败朱潜龙和根本一郎,复仇成功,但是日本人却开始进攻北京城。
日本人进城当天,家财万贯,风情万种的唐凤仪,从鼓楼跳下,砸死了一个日本人。
唐凤仪的显性故事,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有钱贵妇,求爱不得,丈夫惨死,国破家亡,对生活失去希望,一代贵族终于自杀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唐,坐拥大把财富,但是神经质,渴望被拯救,喜欢试探,关键时刻也会发飙,被人欺负了,还有外国绅士解围。
但是,这个外在故事,有许多矛盾和奇怪之处。
其一,为何朱潜龙在医院见唐凤仪鬼鬼祟祟,转身又光明正大的带她去六国饭店?
中间两人的关系明显发生了变化,但是影片没有任何交代。
第二,唐凤仪并看不出来是个爱国爱家,对丈夫忠贞的烈女,为何丈夫死后,选在了日本人进城的那天跳楼自杀?
其三,70岁一直打不老针的唐凤仪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她为什么屁股上盖日本人的印自己不洗掉,而又喜欢在李天然身上盖满自己的印?
但是,如果我们假设故事里的人,都不是个人,而是更抽象事物的代表,一切就能从唐凤仪抽茧剥丝,全部解释的通了。
唐凤仪,年龄大,靠外力续命,先和亲日汉奸偷偷摸摸,后屁股上被日本人盖了章之后,惹起了汉奸的愤怒,还引得六国饭店里的洋大人要出手相助,赶走亲日汉奸。
最后她前后依靠过汉奸,后又想依靠对日本有深仇大恨的李天然,都不得成,只得在日军破城的那天,跳楼自杀。
考虑到当时的历史背景,把唐凤仪比作清政府(或者封建时代的中国),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民国时期,清政府被推翻之后,被亲日派把持,依靠国外的援助苟延残喘,在北边建伪满洲国(被日本盖了章),但又对自己的正统地位年年不忘,因此时时刻刻提醒在北京的亲日当权派(朱潜龙),自己才是正室,朱潜龙扇了她一耳光,西方国家也会出来干涉(类似青岛之于巴黎和谈)。
而77事变后,日本入侵北京,满清遗老遗少的精神根源被彻底毁灭,因此跳楼自杀,自此以往,伪满将只能是傀儡。
而由此牵引出来,朱潜龙则正是华北军阀。
而有亲人被杀,自己被烧,天降大仇的李天然则自然是普通的中国人民。
背负大仇,但是被欺负的时候,完全呆住,傻眼了,依靠关巧红的引导,鼓励,帮助,才复了仇。
而蓝青峰,则再明显不过了,蓝色,参与过推翻清朝,和美国有紧密关系,目的正义,但是过程肮脏,以人民(李天然)为筹码,企图拉拢军阀们(朱潜龙)抗日,国民党,蒋介石是也。
与蓝相对的,则是关巧红。
同样的天降大恨,企图嫁人报仇(两次国共合作),解放妇女,抵制缠足,在暗处帮助李天然打败根本一郎(游击战),说看到了已经变成老爷爷的仇人(旧封建中国),下不去手,最后向着南方离开,都暗示了,她是共产党的抽象意向。
而这个由意象构建的第二个故事,才是姜文想表达的真正的北洋:封建旧社会苟延残喘,革命者分化、投机、投敌,为了目标不择手段,而人民面对国仇家恨,只能躲避,在party的引导下,开始反抗。
他的民国三部曲,从来都不是想拍民国的故事,而是想拍历史,革命,以及政权更迭下的革命者和人民。
姜大爷,还是有情怀啊,党和人民没白疼你。
看完电影《邪不压正》,我深深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这是一部异常老辣的电影。
尽管之前读过张北海的原著,也对《邪不压正》的剧情做了一些推测,但事实证明,姜文永远都不可能会是你想象中的姜文,他绝不乖乖地跳进你的预设,拒绝堕入任何套路。
该怎么形容这部电影呢?
它既古典,又魔幻,既浸入,又出离,既真实,又荒诞,既真诚,又调皮,既怀旧,又感伤。
姜文让你沉迷于他所营造的电影体验,同时又抛给你一大堆的问号。
“民国三部曲”确实是适合连起来一块儿看的,它们构成了一个独属于姜文的有趣序列。
这里不能做过多的剧透,简单谈一些观影感受。
一.我觉得,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对《邪不压正》来说是适用的。
一部艺术作品,像冰山一样,浮在海面上的,仅是小小的一角,而它巨大的身躯,埋藏于水面之下。
《邪不压正》水面上浮现的,是光影交织的剧情。
水面之下的是什么?
是每一个人物完整的历程及其复杂的个性,是电影里当下一刻所包蕴的时空交会的张力,以及它背后拖着的长长的历史。
另外,还有它与姜文前两部电影各种若隐若现的互文。
如同张北海的原著,电影里的故事发生在1937年,“七七事变”前后的北平。
这里被姜文称为一个“间谍之城”,各方人士轮番登场,他们代表着各种政治派别、各种利益需求。
这样的历史时刻,于现实是危机乍现,各种剧变正在孕育,于文艺作品则是电光火石、激动人心的魔幻时刻。
而姜文的作品里,正是呈现出这样的魔幻。
在那个时刻,即便心怀善良和正义的人,也面临各种不同的历史选择。
摆在人们面前的是各种各样的十字路口,因为没有人知道哪股力量最终是正义和合理的,也没有人知道历史将走向何方。
因此,电影里很多人物表现出内心的游移。
比如彭于晏饰演的李天然,虽然一心复仇,但个人恩怨被大时代裹挟,他的复仇行动时时遭到阻滞,作为一个身怀武功的现代侠客,实在难以做到快意恩仇。
也是因此,姜文这部电影里,虽然号称“邪不压正”、善恶分明,但其实,给我感觉更多的是一种善恶莫辩、人心叵测。
最明显例子的莫过于他自己饰演的蓝青峰。
在电影中这是一个非常有谋略的人,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人,同时也是手段狠辣的人。
虽然心向抗日,但我实在没法说,他就是一个代表正义的人。
当然,关于这个人物的动机及性格形成,电影里也有寥寥几笔的交待。
比如,他的两个孩子都牺牲了,革命道路需要流血,这或许造成他为实现目标不计后果的狠辣个性。
蓝青峰这个角色,在张北海原著中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最终无疑是正面的。
这个角色原型是张北海的父亲张子奇,曾经做过天津电话局局长,也曾有过军统背景。
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包括电影中的“张将军”——十九路军统帅张自忠,在大时代下这些人物经历的复杂性,或许都有影响到姜文的艺术创作。
改编《侠隐》时,姜文说,他对“侠不侠”的实在不感兴趣,最重要的还是“人”。
可以看到,他确实对戏中的每一个人物投诸了巨大的心力。
不论是主角还是配角,身上似乎都蕴藏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故事,但片中呈现的只是一二,让人浮想联翩。
姜文的镜头语言里留下太多的空隙,等着观众自己去挖掘和脑补。
所以,看他的作品,真的需要脑洞大开啊。
关注他说了什么固然重要,关注没有说出的那个部分,解开他设下的谜题,同样很有趣、很重要。
二.拍摄《邪不压正》之前,姜文对媒体放话,要把梁思成“哭着喊着”消失的老北平风貌在电影中复现出来。
看完电影,我觉得姜文做到了。
原著里,张北海做了大量的资料搜集工作,用文字复现了老北平的风貌。
《侠隐》有两个重要的主题,一是侠的终结,二是老北平的终结。
小说最后,抗战爆发,蓝青峰同李天然站在高处俯瞰这个城市,在夕阳的余晖中感慨,这个有着独特韵味的老北平在这一刻翻篇了,故事也在感伤中落幕。
姜文将张北海的文字变成了画面,从前门老火车站到老北京的城墙、护城河、北海公园、天坛等等,都在电影中展现。
而且他很注重细节,斑驳的城墙,有轨电车枕木的颜色等等,都力图做得自然真实。
原著中张北海展现老北平的吃穿用度,用了散文化的笔触。
而姜文电影中,这些老北平的风貌俱是交融在了刀光剑影的戏剧化情节之中。
原著中的老北平是慵懒而散漫的——天塌下来,它都有着自己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
但姜文镜头之下,不论是北海、天坛还是高高的城楼之上,这座古都里都潜藏着一股凛然的危机与不安。
当然,电影中的北平又同样身处一个华洋杂处、新旧交替的历史时刻。
洋人们操着一口京片子,主人公们惬意地喝着加冰的威士忌,交际花打着驻颜的美容针,日本人在大院里头追慕着孔孟文化……《一步之遥》里,姜文用“阎瑞生”案切入,展现了一个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摩登上海,而《邪不压正》里他展现三十年代的老北平,同样有着不输魔都的声色犬马。
而且这个老北平,与姜文自身更亲近,更多了几分他的个人色彩。
电影里最明显的是多次出现了屋顶的镜头。
姜文小时候经常上屋顶,他很享受屋顶上的绝佳视野。
他甚至想拍一部全部都发生在屋顶上的故事,无奈某些故事情节,不得不落地。
彭于晏身轻如燕地在屋顶飞窜,在屋顶表演飞车特技,甚至有一场,他在交际花的闺房里沐浴之后,披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纱巾奔跑在屋顶(姜文不好意思让他不着寸缕)——这荷尔蒙十足的画面,应该是导演心目中最完美的一幕了吧。
电影中,姜文仍是那个生猛的充满阳刚气的导演。
我比较喜欢这部电影的开头和结尾,开头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完全的硬汉风度;结尾感伤,让我看到硬汉的柔情,音乐一起,有点让我联想到《阳光灿烂的日子》。
至于中间呢?
剧情快、语速快,犹如脱缰野马。
姜文很多时候有点调皮,在戏剧化情境推进过程中,他本人会有一点冒出来,有些“间离”的色彩,也充满着他一贯的黑色幽默和荒诞色彩。
三.我喜欢姜文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虽然看起来像一个直男癌,但其实非常尊重女性。
他作品中的女性,性感,神秘,高高在上,都接近女神,很少低声下气。
《邪不压正》中的两位主要的女性角色,许晴扮演的交际花和周韵扮演的女裁缝,都是特别有魅力的角色。
比起男性世界的权欲和污浊,她们的精神底色,都是非常美好的。
《侠隐》里李天然和女裁缝巧红谈了一场不错的恋爱。
但如我所料,书里的情形在电影里不会出现。
姜文电影里,男女之间的爱慕,有;但你侬我侬的场面?
绝对没有!
他一个大老爷们,我猜他大概不好意思吧。
上影节期间见到姜文,有记者问他:您想用这部电影表达什么?
姜文开始“怼人”:多年前我有一些想法,觉得说话说不明白,所以决定拍电影。
你现在让我说明白我的电影,这不可能,因为说话和拍电影根本就是两种表达方式。
但他还是给了一个答案:“如果非要回答,那就是成长变化吧。
”《邪不压正》里,“复仇”是剧情的一大推动元素。
但除了杀人偿命这种外在的东西,更重要的、埋伏在内的线索还有主人公内心的变化。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主人公李天然面临的是国破、家亡。
他个人身负仇恨、非常痛苦,甚至搞不清自己真正的身份;而他又背负着集体的使命,这使他为难。
电影最终的落点,并非大仇得报,而是他终于找回了对自己身份的认同,克服了深埋心灵中的恐惧。
所以姜文说“成长”,现在想来,并非敷衍。
在那个采访中,姜文还区分了四种导演:有话讲,还讲得利索,是很牛的导演;有话讲,很真诚,但讲得磕磕绊绊,这也是不错的导演;没话讲,但讲得利索,这就有点骗人了,但起码还能讨好观众;没话讲,也讲不利索,这样的就没人陪你玩了。
这段话姜文强调过不止一次。
它的核心是什么?
在我看来是——作品首先在于表达。
一个导演首先要抱有的,是旺盛的表达欲,那是他的创作源泉,即便他面对的任务,是改编一个成熟的、定型的原著小说作品。
就《邪不压正》而言,我觉得他是成功的。
看片的过程中,电影屡屡让我瞠目结舌,姜文已经把张北海笔下那个俗世的江湖,完全转化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姜文式的宇宙。
它也让我看到一个真诚而执着,不改初衷的姜文。
原文载于公号《幕味儿》
“谁说电影只能看一遍?
”7月13日是《邪不压正》上映的日子,本想买张票下班去看,结果发现,周围的几家影院合适的场次几乎都爆满了,结果晚上就看到有朋友在朋友圈里吐槽:“画面精致,但无聊至极。
”第二天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就和家属陷入了这部电影好不好看的争论中。
家属前两天刚看完《暴裂无声》和《心迷宫》,他觉得,那样的故事,环环相扣,才叫好故事——“《邪不压正》的情节太简单了。
”
我倒觉得,《邪不压正》挺好看,但具体好看在哪,一句两句又说不清——它和我们之前看过的那些讲好故事、看完让人忍不住发出“哇”或“哎呦”一声感叹的电影都不太一样。
看完《邪不压正》,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和忍不住一再琢磨的意犹未尽。
隐隐约约觉得,这部电影不是在单纯地讲故事,故事只是它的壳,它想装载的,更多的是一种氛围、一种情绪。
同样,和其他以往的院线电影不同,《邪不压正》是一部不好随意推荐的电影。
因为,喜欢的人会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也能猜到他们为什么会不喜欢。
如果硬去推荐、理论,说它就是好、确实好,反而显得有点儿装了——有时候个人喜好就像吃饭,有人喜欢吃面条、有人喜欢吃米饭,不必勉强,也没有对错之分,各吃各的就好。
和很多提前半年就恨不得开始宣传的商业电影不一样,更多人知道《邪不压正》,是因为某活动之后,李冰冰和彭于晏的粉丝因为谁坐了谁的座位引发的口舌之战。
从始至终,都未看到彭于晏正面回应过什么,而作为《邪不压正》的导演,姜文当时的反馈可以说是“很姜文”。
这种态度、这种语气,或许只有姜文说出来,大家才会没脾气——就像姜文电影中总是频繁出现的一些讽刺和玩笑话一样:戳人短处戳得一针见血。
更狠的是,他还总邀请短处本人在电影中自己将对自己的讽刺亲口说出——当然,在电影中,当事人总是一脸无所谓的,也不知道内心里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比如,在《让子弹飞》里,姜文给白冰安排的角色竟然叫“黛玉晴雯子”——虽然只有几个镜头,但也足够让熟悉当年红楼选秀风波的观众会心笑上好几天。
当年看电影的时候就有点想不通:这样的角色,白冰为什么要去演呢?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或许,还是因为导演是姜文吧!
《让子弹飞》中白冰饰演的打酱油角色“黛玉晴雯子”这样的讽刺在《邪不压正》里同样有。
比如:让许晴打“不老针”;让协和医院的院长带着新晋医生对着一颗被错割的肾明誓;让影评人史航演个被周韵数落“只认识4个字就敢写影评”的影评人;借根本一郎的口说“我想让你当英雄、你就是英雄,我想让你当汉奸、你就是汉奸”讽刺媒体对舆论的导向作用……
近50岁的许晴在片中饰演每周都要打“不老针”的风骚交际花“唐凤仪”姜文的电影里总是充斥着玩笑话与插科打诨,演员一脸严肃或是嬉皮笑脸地说出荒诞感十足的对白,有的让人会心一笑,有的让人莫名其妙,有的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事后一琢磨或是一经点播,往往会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
著名影评人史航在片中饰演“他自己”——民国影评人潘悦然为了能捋顺心中的那一股意犹未尽,回家翻了一下午的影评和评论,发现在电影上映前,高晓松的《晓说》和窦文涛的《圆桌讲究派》都邀姜文去做了访谈。
说是访谈,可能用“聊天”二字概括或许更为贴切,因为姜文在节目中的表达实在是太真诚太实在了。
他完全不像其他导演会去忘情地描述电影拍摄中历经了多少磨难、投入了多么庞大的资金与制作成本、团队有多么敬业、特技有多么炫目……而更像是一位手艺人、一位匠人,对自己的作品与艺术思考充满自信与个人判断。
高晓松和窦文涛在各自的节目中不约而同地提出:因为电影还没上映,不想在节目中剧透。
姜文却一脸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随便聊!
我的电影不怕剧透!
”
图片来自@无脚鸟阿飞如果你能受得了窦文涛的聒噪,推荐你看看《圆桌讲究派》,姜文对电影和作品本身的理解与探讨非常精彩。
当窦文涛问姜文:“为什么你的电影和别人都不一样?
”姜文如是回答:
图片来自@无脚鸟阿飞姜文对作品细节的讲究是众所周知的。
彭于晏就曾在采访中向记者描述姜文在拍摄时对细节的要求十分严苛:“我记得军服口袋是45度角还是35度角,服装组阿姨可能做得平了一点,导演觉得不合格,多少衣服都要重做——这让我觉得很震撼,原来导演这么要求细节。
”
而在《圆桌讲究派》中,窦文涛对姜文的这种讲究与执拗提出质疑:“你这么认真,有意义吗?
人家在乎吗?
”姜文的回答牛X极了
中国导演里,有几位敢这么说呢?
聊到对观众的尊重这一话题,姜文的回答更是精彩
窦文涛不死心,继续追问:“可人家就是不爱看、就是看不懂呢?
”姜文耐着性子回答:“谁说电影只能看一遍?
”
这或许就是大家口中的姜文风格,也是姜文的魅力所在。
不可否认,姜文近几年的作品总是褒贬不一,有人特别喜欢,有人表示太过自我、不知所云。
是因为姜文拍不出那些简单的、能把故事一下讲明白的电影吗?
绝对不是。
我们的市场从不缺成功的商业片导演,他们太知道如何讲故事和引导观众的情绪了,太知道观众会为什么哭、为什么笑、怎么能让大家掏钱走进电影院……可按姜文的话说:那些都不是事儿,是技术,技术能解决的,都不难。
难的是什么?
难的是:不讲一个故事。
《邪不压正》讲的是一个英雄的故事吗?
并不觉得。
李天然算不上一个英雄,他更像是一个身体成熟、但意识还很简单的孩子。
他虽然复仇心切,却毫无章法。
他需要“爸爸”、需要导师、需要精神引领,所有脱离指令外的独自行动——偷刀、偷印章、在梁凤仪的屁股上盖章、于暗处割破朱潜龙的眼皮……都更像小打小闹儿。
《邪不压正》讲的是少年成长的故事吗?
似乎也不尽然。
在影片的结尾,李天然仍然没有完成成长,和很多英雄或是侠士故事的结局比起来,直到故事的结尾,他依然有迷茫。
他求医生救救他的“蓝爸爸”,因为“他是我唯一的父亲了”,可蓝青峰对他说:“你该找个自己的儿子了”;他想和巧红一起走,可巧红让他去“打鬼子”……当他再次冲上房檐,发现巧红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时,他的眼神没有英雄的坚毅,反而更像是一个突然被踢出温室、被迫需要独自面对成长的懵懂少年。
电影中最令我难忘的一个段落,是影片的最后,巧红告诉李天然,其实她之前没有和他说实话,其实她的仇家曾经来过她的裁缝铺,她也曾有过复仇的机会,但那一刻,她胆怯了。
她说:“他是那么老、那么慈祥,满头白发,还拉着一个小姑娘……”巧红为何迟迟没有复仇,仅仅是因为胆怯吗?
我想并不完全是,她的内心也在挣扎。
巧红或许没有料到,她心中残忍毒辣的仇人,也有慈祥的一面——他曾经残忍地杀害了她的父亲,将她父亲的头颅砍下来、悬挂于城门三天三夜。
但,当关巧红看到,在她心中如禽兽般冷酷无情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却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白发老人,当他拉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竟然也如她自己的父亲对她一般,慈祥和善……那一刻,她迟疑了。
相信很多人都能一眼看出,巧红的角色原型是民国的著名侠女、为父报仇的“巾帼英雄”施剑翘。
影片中“为了复仇,通过手术放开小脚”、“为了替父报仇寄希望于丈夫、多年后失望出走”,“最终孤身一人、独自复仇”等情节均源自她的真实经历。
历史上的施剑翘手刃杀父仇人,举国震动,最终却被特赦真实历史中的施剑翘最终成功杀死了仇人、为父亲报了血仇。
电影中的巧红是否也会继续完成复仇呢?
电影在此处结束,却令这个角色更加丰满,也比直白的表述更引人思考。
再如影片中的大BOSS蓝青峰,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个极具人脉的大人物吗?
他到底是反派还是正派?
如果他真的那么牛X、手下无数,为何他被朱潜龙和根本一郎囚禁后受尽百般折磨,最后却只有李天然一人去救他?
说他是反派,他舍弃性命、被活活拔掉一嘴牙,也要保住能抗日的“张将军”说他是正派,他又可以为了掩盖目的杀死自己的老友、哄骗李天然作为一颗他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
这大概就是《邪不压正》或是姜文电影的趣味所在 :他不会直接告诉你他想讲什么。
比起悬念和故事性,他更想告诉你生活的故事性并没有那么强,也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东西。
“它是跟你深入对话,而不是对你强行灌输。
它是让你动脑解谜,而不是要将一切表明。
” (摘自影评人罗罔极《姜文,这次到底讲了些什么》)
他看似玩世不恭,是因为看透了其中的道道儿,对台面上那一套不屑一顾。
他知道怎么能讨人欢心,但他偏不,他觉得没难度的事没意思, 是人都能来。
他想做的事,首先是要能让他觉得对得起自己花的功夫和时间。
在《圆桌讲究派》中,他对窦文涛说:“我觉得,只有我高兴了,观众才能高兴。
”
姜文提到,艺术最大的魅力与价值,就是可以通过文字、画面和影像,通过创作者的视角,去感受他看待世界的角度与方向。
通过达利的作品,我们发现,原来在达利的眼中,时间是可以融化的、钟表是可以软绵绵地披挂在树枝上的;
通过梵高的画,我们发现,原来在梵高的眼中,星空可以像汹涌的激流一样躁动,暗绿褐色的柏树也可以像巨大的火焰。
而电影的魅力也在于表达,而它的表达形式或许并不仅仅局限于全须全尾地讲个故事——正如文学作品也不仅只有小说一种形式,也有散文、也有杂文,还有诗人的自语。
如果你还没看过这部电影,建议你去看看——即使是只为看姜文复原的老北京皑皑雪景,或是彭于晏粒粒分明的肌肉,那也值得。
如果你现在还不喜欢这部电影,建议你过段时间再回头看看——说不准,到时候你会觉得是自己当初轻看它了呢?
毕竟,“谁说电影只能看一遍?
”
《邪不压正》是姜文执导的第六部电影,也是“北洋三部曲”的收官之作。
电影讲述的是七七事变前夕,发生在北平的故事,同时也通过故事折射出这个年代的背景。
这是一部关于复仇、战争、爱情、成长的剧情片,也是关于社会、文化、精神、思想的历史片。
跟随镜头,我们可以看到一群人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也能看到一个时代的历史沿革、人文情怀。
李天然李天然表面上身强体壮,其实是最胆小的。
他用自负来掩盖内心的自卑,一天到晚把报仇挂在嘴边。
他以为对外展现出强硬的样子,就会得到人们的肯定,但他强壮的身体下包裹着一颗弱小的心。
十五年前他眼看着师父被杀却呆若木鸡,这成为了伴随他一生的阴影。
他从来都不怕朱潜龙和根本一郎,毕竟他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怕的是自己,怕的是无法战胜内心的恐惧。
李天然说:我怎么才能让别人相信我?
关巧红说:你不需要别人相信你,报仇是你自己的事。
一直以来,李天然都是在逃避,正如他自己说的,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当关巧红戳到他的痛楚,他就大发雷霆,扬言再也不回来了。
其实他内心知道,关巧红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在关巧红的鞭策下,李天然终于开始正视自己、面对自己,与自己握手言和。
报仇并不能让师父死而复生,他的目的也并不仅仅是报仇,而是给这十五年一个了断,然后放下过去,迎接新的生活。
他杀死的并不是朱潜龙和根本一郎,他杀死的是曾经的自己,曾经自卑、懦弱、胆小的自己。
表面上是复仇,实则是成长。
朱潜龙曾经是他迈不过去的坎,如今他终于凭借双手克服困难、战胜挫折,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自信。
因此,他感谢关巧红,是关巧红让他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有人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身体完好,灵魂残缺。
所以需要找到一个人,Ta正好填补了你缺失的那部分灵魂。
所以,爱从来不关乎身体,而关乎灵魂。
关巧红和李天然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有着共同的目标,所以他们能够互相理解,感同身受。
这也是为什么李天然爱关巧红,他从关巧红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他觉得关巧红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关巧红自然也是爱着李天然的,但她还有一个心结。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杀了仇人,又或者她豁然开朗、放下了仇恨,她会和李天然重新相遇。
毕竟,她说她能找到李天然的。
朱潜龙朱潜龙表面上权力滔天,其实也是极度的自卑。
当年师父把他捡回来,后来却不认他,这使他成长的过程中一直处于委屈、心里不平衡的状态。
他产生了心病,解药就是重新得到师父的认可。
但他没有用实力证明自己,而是选择直接杀掉师父,这不仅不能治好心病,反而导致他的心理问题更加严重。
毕竟师父一死,他就再也无法得到师父的认可了。
而如今他身居高位,叱咤风云,和他悲惨、苦难的童年形成鲜明的对比,前后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
十多年的不如意,让他现在变得像个暴发户,变得爱慕虚荣,希望所有人尊重他,不允许任何人反对他。
首先是他当着众人的面谈论臀部,他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女朋友,而丝毫不给唐凤仪面子,未免太小肚鸡肠。
越缺什么就越炫耀什么,尊重女性的男人才是真自信,朱潜龙只是真自卑。
他口口声声说要对盖印的事要个说法,眼看惹不起美国人就立马低身下气,这原本无可厚非,但他偏偏去扇了唐凤仪一耳光。
他不敢和亨德勒对峙,反而利用打女人来宣泄心中的不悦,他是真懦夫。
包括他对法国人说“我打自己的女人怎么了”“我就是警察”,以及他对百姓展示出英雄的样子,都体现出他从小不受待见,长大后急需得到人们的认可,从而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
李天然和朱潜龙都是自卑的、胆小的,不同的是李天然最终选择了面对,朱潜龙却一直在逃避。
即便李天然不杀他,他如此脆弱、虚荣、无能、小气,也不算是真正的活着,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和死了没有区别。
杀死朱潜龙的不是李天然,而是他自己。
关巧红关巧红表面上态度强硬,其实她的内心柔情似水。
身为北平第一裁缝,她长期和上流人物打交道,德高望重,体体面面。
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女强人。
她拒绝缠足,做手术康复双脚,尝试重新走路。
这是她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尝试做一个独立新女性的体现。
她鞭策李天然、鼓励李天然,帮助李天然战胜朱潜龙、战胜自己,她是李天然背后的壁垒,是这个故事真正的英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勇敢、独立的人,有着最温柔的心。
她开一家裁缝,只为报仇雪恨。
但当她真正见到仇人的时候却下不去手,是啊,如果为了报仇而让女孩从小失去父亲,那她和仇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发怒是本性,控制怒火才是本事。
仇恨是本性,放下仇恨才是本事。
面对仇人,李天然选择了以牙还牙,关巧红选择了放下仇恨。
因为仇恨从来不能解决问题,但爱可以解决问题。
唐凤仪唐凤仪表面上搔首弄姿,其实拥有独立人格。
在旧社会,女性从来都是低人一等,要对男人三从四德、俯首帖耳。
然而唐凤仪却有超前的思想,她大胆勾引李天然,私下与李天然见面,最后还敢主动放弃朱潜龙,思想超越同时代女性一百年。
她力求成为朱潜龙的大老婆,计划失败就去追求李天然,眼看李天然爱着关巧红,她还对关巧红通风报信、成全他们,太大度、太豁达、太豪爽。
朱潜龙扇了她一耳光,她就敢还好几个耳光,不仅报仇雪恨,还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太强悍、太聪明、太毒辣。
她的身体完全由自己的灵魂主宰,她完全是自己的主人,不是男人的附庸,也不做他人的小妾。
她的女性自我意识已经全然觉醒,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女性。
但是这个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时代容不下她。
因此,她选择了自杀。
不是这个时代放弃了她,而是她放弃了这个时代。
蓝青峰蓝青峰表面上铁石心肠,其实很重感情。
和李天然、关巧红一样,蓝青峰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太爱国,太重视功业,间接害死了两个儿子,却用“儿子是为国捐躯”的借口让自己活在谎言之中,从而减轻痛苦。
这样的悲剧让他变得冷血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牺牲有十多年感情的养子。
他在公事和私事、任务和家庭、国家和儿子之间做了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选择承受拔牙之痛也要保证李天然的生命安全。
眼看关巧红来救李天然,他如释重负,也体现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他当特务多年,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生死看淡,无所畏惧。
他什么都不怕,但他怕失去儿子。
儿子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弱点。
他口口声声说要把李天然交给朱潜龙,但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放走了李天然。
这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再硬的心,也敌不过人类的感情。
姜文的电影总是会有明线和暗线,表面上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其实是另有文章。
首先是人物形象复杂、丰富、多变,人们对外展示出来的是一个样子,但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样子。
他们处于战火纷飞的年代,不得不以两幅面孔示人。
整部电影也是如此,表面上非常大男子主义,其实处处体现出对女性的尊重。
关巧红和唐凤仪都是很女权的角色,关巧红拒绝缠足,尝试像普通人一样奔跑,坚决要和男人享有同等的地位;而唐凤仪当众扇朱潜龙耳光,后来又一言不合就甩了朱潜龙,大胆追求李天然而不在乎他人眼光……女性角色如此强硬、独立、自主的一部电影,怎能叫直男癌呢?
姜文曾说过,他的电影里真正的英雄都是女人,男人是靠她们的锤炼才得以成长。
《阳光灿烂的日子》的马小军是如此,《邪不压正》的李天然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邪不压正》表面上只是一个复仇的故事,其实还探讨了很多话题,李天然的经历是探讨人的成长,缠足是探讨男女平权,亨德勒骑驴探讨了日本与美国的对垒,法国餐厅的片段探讨了国际局势……“北洋三部曲”中,《让子弹飞》是一部兼顾艺术与商业的电影,表面上有趣、娱乐性强,普通观众觉得“好看”;内在里充满诸多隐喻,具有大量的解读空间,影评人赞不绝口。
《一步之遥》荒诞、个性,以至于很多人看不懂。
《邪不压正》则是介于《让子弹飞》和《一步之遥》之间,它没有《让子弹飞》那么强的娱乐性,也不像《一步之遥》那么对普通观众不友好。
它没有太强烈的戏剧冲突,并不是那种让人看得很爽的爆米花电影,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打低分的原因,但这不代表《邪不压正》就是一部烂片。
因为人们总是对前因后果讲的清清楚楚、人人都看得懂的电影太宽容,而对叙事偏平淡、文艺、含蓄、晦涩的电影太苛刻,比如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获奖影片的豆瓣评分往往还不如好莱坞的特效大片。
谈起《一步之遥》,姜文曾说:“我再也不干这种包饺子喂猪的事了。
”因此,他拍摄《邪不压正》的时候规避了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抛开隐喻,《邪不压正》至少表面上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但与此同时,姜文也没有完全向市场妥协,电影风格含蓄、克制、节奏慢。
如果总结那些票房最高的国产片的共性,《战狼2》《红海行动》《唐探2》《美人鱼》《捉妖记》《羞羞的铁拳》《前任3》……你会发现它们不见得有非常好的剧本,但是一定通俗易懂,没有丝毫的观影门槛,适合所有年龄段的观众。
而《邪不压正》的不通俗,就意味着它注定不会有很高的票房,这也是姜文对本片的定位:《邪不压正》注定不是拍给所有人看的,而是拍给懂他的人看的。
《邪不压正》的褒贬不一并不见得是坏事,和那些一边倒的好评的电影相比,褒贬不一、口碑两极分化的电影具有更大的讨论意义,每看一遍都可能会有新的发现,每看一遍都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
这也正是《邪不压正》安排一个影评人角色的初衷,潘公公只知道对一部电影打好评或差评,却写不出第六个字。
和打好评或差评相比,回味电影的内容难道不更是观影的乐趣所在吗?
《侠盗一号》的时候采访姜文,群访,每个人只能问一个问题,没聊出来什么,当时热门了几天的“航空母舰”论调,就是那次采访蹦出来的。
印象更深的,是当时他汗涔涔的,光着脚,盘腿坐在椅子上,他说刚在酒店楼上蒸了个桑拿,不住地拿手捋湿漉漉的头发。
面对面地和他聊,不得不承认,他的气场太强大了,那种瞬间就能抓住你的光彩,不由得让你心生崇拜。
那次群访最后,一个小姑娘记者哭着说终于见到你了,爱了你好多年,姜文安慰她:《侠隐》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
看各种视频采访,看文字采访,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喷薄的能量。
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本事,个人魅力。
这种魅力让他迥异于规规矩矩、满嘴客套话、假大空话的中国电影人,让影迷感慨:有这么个人,真是中国电影之幸。
而有意或无意的,许多影迷也将对姜文作为“人”的欣赏与崇拜,代入了对他的电影作品的评价中——这很明显,也很危险。
危险的是,影迷(不管水平素养高低)仿佛甘愿为了他,改变对电影的评价的标准,甚至委曲自己一贯的审美品位。
用他们夸姜文的俗话来说:他的电影无法归类,只能被称为姜文电影。
对人的评价,与对其作品的评价,混为一谈。
对许多艺术家来说是不幸(me too运动正如火如荼呢),对另一些艺术家,则又是莫大的幸运,个人魅力对其作品有加成的作用。
他说看电影那功夫不如喂儿子吃俩饺子,太酷了,太潇洒了,会让某些观众鼓着掌为他的电影多给一颗星。
这个趋势,始于《让子弹飞》(从当年看到这部片子,这几年内又重看过几次,真的不喜欢。
)当年围绕这部电影的“政治隐喻”,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各种解析文章层出不穷,那阵势,如今记忆犹新,大概唯一可媲美的,是关于李安《少年派》的解析。
从那部电影开始,大众尤其是一些没有自己创见的影评人,就开始了对姜文的塑神行动,为他越发混乱与任性的叙事寻找各种借口。
失败的戏谑《让子弹飞》的优点也很多,在此不必赘言,但着重要说的,是这部电影开启了姜文一个很坏的兆头:自以为是的戏谑。
戏谑,是很高级的表达手段,但姜文从《让子弹飞》开始,就用得过度、用得别扭、用得自我矛盾。
一直到《邪不压正》,算是达到了别扭的巅峰。
因为戏谑不管内涵多么丰富深刻,基本的一点,是让人发笑的,在笑之后的说道,要适中,背后的东西多了,这戏谑承载不了,少了,就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但姜文几乎每一次戏谑都过载了,过载的那部分,就是很多人说的“夹带私货”。
他的电影因此越来越人工化,缺乏自然的韵律。
观众笑了,但没笑明白,正琢磨着,密集的台词已经将你带入下一个戏谑了。
这种云上敷云的法子是非常不尊重观众的,因为这无关智商与理解能力,而是违背了基本的生理反应。
好比你一帧里非要过三百个画面,观众什么也看不清,你却说观众眼拙,谁让眼力不行,或者近乎无赖地说,你再去看两遍,就看清了。
他曾不无自豪地说,自己电影的容量是一般电影的三五倍。
这句话本身就很有问题,感觉是将观众放在了创作的对立面——背对观众创作的理论,至少还有观众的存在。
但感觉姜文如此做电影,是将观众的预设放在自己的层面,我知道这么多,你就得知道这么多,而且你有义务多看几遍,以发现我的良苦用心。
这是电影创作者对观众的霸权主义。
他的这种霸权主义,某种程度上是一些影迷疯狂吹捧的反噬。
面对历史,采取戏谑的手段未尝不可,刘别谦和怀尔德电影中的戏谑够高级,但绝对是顺畅的,台词不可谓不考究(怀尔德的台词简直句句精道),但绝对是“好入不好出”的,论台词密集,伍迪·艾伦也密集,但他的台词更多承担的是“气氛功能”,打造一种神经质的喜剧氛围,漏掉一两句,快速过去,影响并不大。
可姜文的台词因为过度修饰与人工化,恨不得每一句都暗含多层意思,还用力使台词变得“接地气”,还喜欢用跳跃的逻辑来前后呼应,真是令人厌倦不已。
戏谑的手法在《鬼子来了》中大放异彩,尤其是花屋幻想中的那段武士片情景,堪称神来之笔,还有太多精彩的情节,农民的驴干太君的马,这是顶级的戏谑。
《太阳》里也用得克制,没有跳戏。
但从《让子弹飞》里那场著名的凉粉戏,到《一步之遥》的教父开场、洪晃出现的所有情节,再到《邪不压正》里史航出现的所有情节以及那场可怕的酒吧胡闹戏,这种“戏谑”变得越发恶俗、下流、毫无价值,用米兰的话说就是:真没劲!
姜文现在变得像是一个不着调的喜剧导演。
不管处理什么题材,都要猛加喜剧的料子。
不管拍什么严肃的场景,总要不时搞笑一下,抖下机灵,就是不让观众落入悲伤肃穆的情绪,就是不让观众有正襟而坐的机会,就是不让自己的电影变得严肃而伟大。
——吹姜的人说,这是后现代,这是解构。
这些名词用得对不对且不争论,个人觉得,姜文总要自我破坏“严肃”,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充满了焦虑与怀疑,他习惯了疑问,死活也不肯相信。
我们不想讨论他为何不肯相信,因为这涉及到个人的经历与时代的浸淫,只说这种不相信,如何越来越让他的电影变得畸形与空洞。
国恨家仇李天然,老谋深算蓝青峰,奸诈恶毒朱潜龙,神秘莫测关巧红。
除了周韵的角色,其他三个角色的处理都充满了喜剧色彩,没有一个角色肯深入下去,挖掘他们“笑不出来、谋不出来”的大悲伤、大落寞,姜文不肯,他要以小丑来戏谑英雄,甚至拒绝让他们成为英雄。
但他还是露了马脚:装作再如何玩世不恭,他还是向往着“相信”。
因为周韵,因为关巧红。
这个角色可以深情,这个角色可以坚决,这个角色仿佛容不得稍微过分的打趣,一个能量凝聚的角色,一个真正严肃的角色。
这份老老实实的相信,给了周韵。
如果所有角色都按关巧红的方向去处理,别的不敢说,这部电影会轻易地做到“荡气回肠”。
可惜姜文不稀罕这种英雄气,甚至不稀罕“侠义”之道,他只在乎心里的那一麻袋怀疑,搜罗历史资料来遮掩最后又是证明自己的怀疑,他就是不信,信也要偷偷地信,就是不肯让人家看出来,哪怕笑得尴尬,遮掩得笨拙,也不肯稍微正经地流下泪,说一句:我相信。
姜文也许是个真诚的人,但他现在的电影不真诚,他还是做不到像他深爱的费里尼那般,真诚、坦率与自我反省。
电影或许是欺骗的艺术,但艺术家的内心,容不得一丝自我欺骗。
看不懂是个伪命题北洋三部曲每一部一出来,都有许多影评开始深入解析,教你如何看懂,如何抓住历史的细节。
其实对姜文的电影来说,看不懂真真切切是个伪命题。
没什么看不懂的。
稍微加了些高级叙事技巧的,也就《太阳照常升起》,故事也不复杂。
北洋三部曲的故事都有真实历史背景,也不复杂,从《阳光灿烂的日子》开始,还有一些梦境与现实的交融场景——在《一步之遥》与《邪不压正》中,这种真假交融的场景都处理为嗑药。
姜文不爱复杂叙事,一个故事而已,没什么看不懂的。
真看不懂的,看得费劲的,是他以台词为核心的贩卖私货。
台词“前言不搭后语”的跳跃逻辑,大概始于《太阳照常升起》,但《太阳》气质迷离诱人,这种台词风格反而相得益彰,并不觉得突兀或难受。
《让子弹飞》的冒险气质,高度运动转换的情节,也容忍了这类台词的不友好之处。
可《一步之遥》与《邪不压正》,节奏大幅度降低,各种嘴炮情景纯粹是为了宣泄“台词背后的意图”,非常累人,也着实无聊。
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姜文电影中的隐喻,很少是“物”的,很少是某个场景某个道具的隐喻,更多的是以台词为载体,通过“说”来暗示。
也正是从《让子弹飞》开始,他电影的台词变得极为密集,容量极大,而且许多两人以上的对话,对话逻辑活蹦乱跳,就是不会按常理出牌。
蓝青峰要去买醋,华北第一影评人借改锥,连这种小细节都要使劲给你别扭着说,跳着说,饺子隐喻什么?
醋又隐喻什么?
即便真有隐喻,这隐喻的使用也是失败的。
把本来该自然无形的东西,绑一截红绸子,使劲在别人跟前摇晃:看,这是隐喻。
所以很怀念《鬼子来了》里的台词风格,有劲,漂亮。
怀念“王八操的,我一手一个,掐巴死俩。
”怀念“借一还八”,怀念马大三打驴“你妈了个逼,你妈了个逼”。
那才是正经的好台词。
在天赋的力量面前,隐喻算是什么虾兵蟹将。
从《鬼子来了》开始,姜文就爱上了集体编剧的工作方式,有的润色台词有的架构情节有的打磨角色,这种工作方式创造了《鬼子来了》这样的神品,也导致之后的作品变得气韵滞涩、内容杂而不精、角色前后矛盾等等许多问题,而且也流露出非常愚蠢的苗头:刻意追求金句。
每个编剧都想表达自我,上面又有一个最大的自我在把控,一群自我凑出来的东西,不自大才是奇怪了。
但姜文并不接受“自我”之虚假、之无能,他还是觉得“自我”是天底下头等重要的事,不论他在节目上如何说,自个儿的作品不骗人。
他的北洋三部曲就是畸形自我的万花筒拼贴,他不想给观众老老实实地讲故事,他不屑这种“技术”,他觉得重要的,是他自个儿内心深处的“仨瓜俩枣”:怀疑,以及怀疑的各种表现方式。
姜文的才华,被他的怀疑毒害得千疮百孔了。
《阳光灿烂的日子》怀疑,是怀疑回忆的真实性,是怀疑官方历史的权威,但往事的每一幕都带着相信的意愿,那是美好的。
《鬼子来了》也强烈怀疑,但最后马大三绷着脸,拿着刀冲进日军战俘营时,那是相信的力量,那股力量震撼力太强了、太伟大了,让人五体投地。
《太阳》也怀疑,但有周韵在,有火车道上的儿子在,那也是相信。
那之后,只有怀疑,没有相信的痕迹了。
想对他说:“阿廖沙,不要怕。
”他的爱人周韵喊出的这句话,是他最后一次相信的流露,之后不断地隐藏与遮掩,具体的心路历程,他自己知道。
我们哪有资格对姜文的电影之路指手画脚呵,只是看不惯某些盲目崇拜与吹捧的人,随便聊一聊对姜文的看法。
从《一步之遥》开始,他就明显慌了,开始想着要照顾观众的感受了,可惜那次的不成功还没有真正刺激到他,这次《邪不压正》除了找了个偶像主角卖肉,似乎也看不到什么反思与进步。
别提什么历史细节了,任何一个有才华的导演,肯下功夫,都能做到。
历史资料是死的,在那摆着,费劲就能搜罗到。
但对资料的使用与剪裁,才是导演分高下的地方。
姜文的剪裁,是真假难辨的,剪裁出的形状,是一个问号。
像《让子弹飞》里用枪打出来的那个问号一样。
个人觉得,姜文的电影不会有什么改观了,其人如此,文如其人。
除非——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意识到一个超自然的存在,不论如何自大自负,也大不过那个存在,再聪明,于那个存在也是小智,再狂妄,于那个存在也是可笑,再怀疑,也有对那个存在的信仰而托底。
那个存在,或许是李安所说的那位“电影之神”,或许是宗教式的,又或者只是一份对艺术的信仰。
姜文不缺怀疑,他就是太怀疑了,他缺的是相信。
有个相信为他兜底,他才不会如此迷茫地下去。
那一代被红色中国浸淫过的,怀疑成了天性,越年老,越坠往深渊。
这是个时代的论题,能力有限,谈不来,点到即止。
关于复仇,侯孝贤导演曾讲过一个故事。
说的是台北一位少年,头一年暑假去台南外婆家消暑,被邻居大几岁孩子打了一顿。
回台北后心里暗暗起誓要打赢回来。
寒来暑往这一年,长得强壮练了功夫,可转年夏天父母没让他再去台南。
少年瞒了父母,坐了半日火车,又转了公交,凭着模糊记忆在外婆家附近巷子里兜来转去,又是半日。
到了黄昏,才找到邻居孩子的家门,满头大汗把房门拍得啪啪作响,邻居孩子早忘了当年打架的旧怨,开门甚是意外,问他:你怎么来了?
一瞬间,气喘吁吁的少年已经忘了出门时的决心,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快,给我口水喝。
复仇这件事,之所以迷人,就在于它具备了天然的正义性,起总是一腔热血。
可另一面是,复仇的过程越延宕,就越容易对它的必要性起疑心。
《冰与火之歌》里,狼家女儿艾丽娅怕自己忘了血海深仇,每天晚上要把要杀的仇家名字都念一遍,名单上的人最后她都杀了吗?
并没有。
不单是复仇,世间外物,都是如此。
路一走久,分得清南北,也辨不得东西。
时间一久,对错多了维度,正邪就没了界限。
利益纠结,人情混杂,给自己一个台阶儿,往往一抬脚不是退一步,而是稀里糊涂地就滚下去,日子也稀里糊涂过下去了。
闲笔说这个,大约是自己看《邪不压正》的一条路径。
纠结于电影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大概是想得太多太复杂,电影结尾在导演作品里讲得少有的明白:巧红告诉李天然自己拿他做了一个实验,一个人、一把枪,复仇这件事儿到底能不能干?
非得等个良辰吉日?
非得等俩仇人扎堆儿?
非得假装和生活和解?
所以,李天然的大仇得报,是巧红斩断情丝的开始。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浪漫和决绝的共鸣,如北平屋顶的落日余晖,是让人怅然的潇洒。
在《邪不压正》的故事里,大约有四层复仇故事。
李天然的复仇在最显处,受制于组织使命,听命于父亲安排,而最大的障碍是内心胆怯。
巧红的复仇是副线,挪用了施剑翘的身世,和李天然形成互文关系,表面上是她在教导李天然,实则是在等待被李天然唤醒。
第三层的复仇是蓝清峰,两个儿子分别死在军阀和日本人的手上,他为了让朱潜龙和日本人狗咬狗,十五年运筹帷幄精心布局,算上删节版里提示的和凯文史崔西的戏,甚至和美国人做了交易,韬光养晦又家国大义,怎么就穷途末路了?
这三层复仇只算家仇,中日矛盾就是国恨了。
所有的评论声音里,最无稽的大约就是把《邪不压正》说成抗日神剧。
相反电影倒是与《鬼子来了》一脉相承的,关照了时代的荒谬,和自欺欺人的国民性格。
蓝清峰处心积虑换个名单,不过就是朱潜龙三个字,幻想着不要给日本人进攻北平城的借口,到底还是迎来卢沟桥的枪声。
实力不等面前,再大的局也一戳就破,说掀桌子就掀桌子了,和敌人做交易,不是狼狈为奸,就是与虎谋皮。
北海老师的《侠隐》看到的是好一座危城,尚有几番盛世残景,留下的是一个美国大男孩儿潇洒其中的穿行。
而《邪不压正》里,用我之前供职报社主任的说法,是一个斯拉夫男孩的觉醒。
是少年的成长,是心怀恐惧的无所畏惧,是不解风情的万种风情。
诺大的北平城,是一下雪才干净得像个体面的城市,偏要说破这不堪与矫情,魑魅魍魉蝇营狗苟,一把火把胆小怯懦烧个干净,钟楼顶上看复仇的烽火,庸众欢呼声中跃下层楼,才是真的勇敢、浪漫与多情。
电影刚上映就刷了两遍,信笔写了点什么,但也没结个尾。
后来,铺天盖地的解读一多,也就觉得许多人更有珠玉之见。
影片技术层面的好,人物角色的魅力,香雪成海、黛瓦如云,人心似镜,说的人多了,也没什么必要再赘述。
至于那些负面的声音,看不懂就没办法多说什么,看懂的还生气多半是觉得被冒犯了。
傲慢这件事该怎么界定呢,傲骨和傲气也许就一线之间,一步之遥。
傲总比趴着好一些。
很难完全不去理会票房,但评价电影,这个标准太没意思了。
好作品的魅力,如尖刀挑动神经,是你回望时总会想起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所以这个层面而言,创作的价值远远大于评论,对于严肃的创作,随便说两句自然是每个人的权力,但要严肃评论总是要小心些为妙。
总体说来,它不太像对创作者的解读,更像是对个人认知的一次呈现。
此时发在这里,权当留个备份笔记。
上周在三联书店交流会。
有读者问,八年前,你给《让子弹飞》写五篇评论,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问题丢了好几个包袱。
第一个,关乎职业信誉,即,姜文是不是给你钱了。
答案当然不是,写影评的服务对象,是当时的媒体,报纸杂志网站。
一个字八毛一块钱的,就这么简单挣着。
第二个,关于品味评价。
读者意思更可能是,你是否把《让子弹飞》吹捧得太高了。
我解释如下:随着年龄阅历增长,对一部电影的评价,是与彼时彼刻的处境有关系。
你看到500部电影的时候,和你看过3000部电影的时候,对同一部电影的评价,很可能是不太一样的。
3000,只是一个虚指,经历一些人事物,你很可能对当年喜爱的电影变得无感,甚至,会不看电影。
这么解释,并不表示我着急甩锅,要把《让子弹飞》打为烂片。
我想说的是,在25岁冬天的北京,这部电影,我看得挺爽。
如果现在再看,也许未必。
C'est la vie,这就是生活。
第三,把这东西搁在前头,只是想说,我不是姜文作品的无脑黑。
我不喜《邪不压正》,更多是觉得,姜文在糟蹋自己。
他明明可以把一部电影拍好拍顺,横、平、竖、直,商业、文艺、艺术,任何一个方向,了然于胸,随便都可以。
影迷拥护爱戴,不成问题的问题。
然而,他偏偏喜欢夹带私货,夹枪带棍,并且在《邪不压正》,或者之前的《一步之遥》,乃至这套民国三部曲,杂耍得并不高明。
我大致还是会认为,姜文是好导演。
但好导演,同样会拍出差的电影。
尤其是全凭冲动、激情和自信创作的导演,人,真的要服老、服输。
这点上,冯小刚就很不一样了。
我素来认为,冯小刚是个差劲的导演。
任何电影,只能三星封顶。
徐浩峰这样的,不好也不坏,看他的电影,总是觉得很好笑。
脱胎自张北海小说《侠隐》的《邪不压正》,最迷人的背景,是1937年前后的北平城。
上世纪前叶,许多日本作家前来寻访老大之国的风采,他们笔下的北京城,是遍植洋槐与合欢的大森林,宫殿与四合院,都掩映在绿色的海洋之中。
但就连芥川龙之介这样的文豪,都写不出一片屋瓦的色彩。
老北京的魅力,它的数百年固若金汤与最终毁于一旦,由此可见一斑。
《邪不压正》一上来,就是大雪过后的北平城。
这种艺术表现手法,仿佛是网络上的女诗人走红文体。
白茫茫的大雪,也把观众带回了民国的北平。
姜文是如此迷恋灰色的屋顶,它们像无边际的海浪,像游子思慕的床,反反复复地出现。
他让彭于晏在上面冲浪,蹦床,接连不断地跑酷,来去自如。
他还带着周韵一起翻越牌楼,人间游戏。
走在屋顶上,只差再滚来一阵阵热浪,姜文还可以年轻上几十岁,回到《阳光灿烂的日子》的夏天。
制造北平全景和城池意象,是《邪不压正》必不可少的篇章。
然而,因为那些景色的过早消失,别说城门,连城墙根都没剩几截。
最终,《邪不压正》又落入民国三部曲的搭景窠臼,影视基地,仿古再造,CG美学,始终经不起放大细看。
这不是吹毛求疵。
你会清楚知道,那个人、那户人家,是不是真的生活在1937年的北平,而不是空洞的内务部街、东棉花胡同39号、东交民巷,乃至是东大桥刑场。
在我看来,电影主人公所极目远眺的大全景,最终只是一片失焦的虚空想象。
这不仅是意不在此的姜文的悲哀,也是这个国度的悲哀本身。
很难描述《邪不压正》的观影感受。
我感到不适,作为观众被导演戏耍,并且看着他还洋洋得意,疯狂宣泄着荷尔蒙与暴力。
这次的姜文,该是打针又吃药了。
《邪不压正》的故事时间点,是一个内外冲突,交织渐变的一个时段。
电影一边忙着虚构架空,师门败类,国家兴亡。
一边潦草凌乱,落回卢沟桥事变,日军开进到哪个门。
片中人物,全程都在夺门而入,摔门而出,天上掉钱,墙头落体,不好好说话。
前一秒出门,后一秒大棒槌。
前一秒打针,后一秒调情。
这就导致电影角色纷纷站不住脚:一开始心狠手辣的,后来像个白痴。
一开始骚浪贱的,后来有高尚节操。
一开始玩心计的,后来卸了一嘴牙。
最惨的就是主人公,他空有一副强健体,没有任何报仇驱动力。
逃过一劫的,大概只有周韵,因为她一直在飘。
这些人物,也盖满了过往姜文作品,猩红色的大印。
白大褂、白大腿和骚入骨的声线,打针一章的既视感,根本就是重复《太阳照常升起》最耐人寻味的陈冲段落。
屋顶上的行走,屋檐上的自行车,也是乱入的马小军,远远打望着青春期的永恒女神米兰。
有人说,姜文在《太阳照常升起》以后就停止了思考,去依赖永动机般的魔怔台词与癫狂节奏。
但有一个比较,是触目惊心的,那个拍出《鬼子来了》的姜文,如今只会拿坦克与驴屁股做文章。
已经不需要翻译的美国人形象,中文很溜,但无疑是非常失败的嘴炮角色——你从他的死法,就能知道姜文是多么不屑于交代他的七七八八。
姜文自己,看似贪了一个反转黑化的好角色(他以为)。
演这种深藏不露阴谋家,挑战演技,太爽。
然而,这个人除了放放鸽子、暗中圈点人力车夫,好像并不干嘛。
结尾安排一出营救张将军抗日,同样让人一头雾水。
我意思是,这可能是个有趣故事,但你这样东打一枪,西轰一炮,该切左肾,留了左肾,真的让人搞不懂状况啊,到底是什么玩意。
继续斗志昂扬、鼓着胸大肌跑全马+铁人十项的彭于晏,与卖屁股和大腿的许晴,倒真是天生一对。
我对依然少年气,战斗力爆表的彭于晏没有看法,可是,他美利坚学了大半天,李小龙COS了好几出,最后跟着《师父》跑出来的廖凡胡乱拆招是怎么一回事?尽管姜文解释,相中彭于晏是眼前一亮,然而,电影里的彭于晏,是相当模板的人物存在。
这不只是因为猛然醒悟喊爸爸的倒胃口,而是彭于晏的电影人设,四五年来,差不多就这样子了(打拳的《激战》和骑车的《破风》,甚至乱入《明月》刘黑仔)。
许晴的角色,无疑是赤裸裸的剥削——从冯小刚电影里剥来,也无情地削去人物的正常情感。
剑桥毕业的,和墙头的自由落体,有何干系?
肆无忌惮地跟亨德勒父子卖骚,与朱潜龙的媾和又掌嘴,到底哪个更糟糕。
周韵的角色,八年前的罗永浩就在评论垂涎:姜文老婆越来越好看了。
那个为父报仇的故事,也就是最终刺杀了孙传芳的施剑翘。
姜文继续把她传奇化,来无影去无踪——就像给《邪不压正》留下了好几个人物外传。
但我想,他应该没有机会了。
还有不少影评人愤然的华北首席影评人潘公公——由热烈赞美过999部电影但狂喷过1部《小时代》(以及郭敬明粉丝)、刮了胡子及多余毛发的奇葩先生史航主演。
其实,《云图》和《鸟人》都有过对评论家的揶揄,即便把影评人、书评人、乐评人之类的讨人厌角色插两刀,割舌头,乃至磔诛都无所谓。
问题是,他这个人,除了沾点末代皇帝和庄士敦之类的掉书袋趣味。
他一出来,就是一具浮肿的行尸,跟电影故事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邪不压正》是从哪里开始崩坏的呢?
有人说是美国人的坠落现场,有人说是彭于晏被送去敲钟。
还有人说,是彭于晏莫名其妙吃了一针,周韵冒出来的那阵子,整部电影开始不受控制,一直往屋顶上蹿。
我是觉得,像众人吃饭开香槟,那场面就已是车祸现场无疑。
围绕屁股盖章这个事,何尝不是姜文热衷的“你老婆肚子像天鹅绒”之类的男权挑衅。
这个事情,姑且可以说它不无聊吧,可对于几个作哈哈大笑状的电影人物,究竟有何帮助。
从如何达成完美复仇,变成无厘头的“谁是你爸爸”,又回到复仇之虚无的深刻探讨,《邪不压正》的私货,显然是姜文自鸣得意的明、清、民、中、日、美的鱼龙混杂军阀汉奸曲艺节目,堪比天桥下说书。
本是手起刀落的痛快事情,非要把人骗进七弯八拐的时局,用的手法,却是狼奔豕突。
至于语言幽默,你要笑出来了,我算你赢。
你说它是商业片,他说塞了那么多好货,你瞎啊。
你说它是艺术片,他说我把通俗幽默和情怀心肺都献给你了。
你说这个电影很难懂,他说看个《爸爸去哪儿》,不能再简单。
你说,啊,我终于明白彭于晏确实不要找爸爸了,应该自己生个娃。
他说,孙子,我骂的就是你。
这个姜文,我越来越感到陌生。
无论是李天然,还是《一步之遥》的姜文。
这都是一场失败的复仇。
遇见在看这部电影的人
打一星是因为没法打更低。
连完整讲个故事的能力都没有。
满屏幕充斥着姜文的装比。
我不是来拍电影的,我是告诉你们我有多牛比,你们观众和影评人有多沙比。
台词话赶话,上句不接下句,内容莫名奇妙,像一堆精神病人在对话。
好久没看过这么烂的片了。
当然,是姜文拍的片,所以肯定是我们这届观众不行
姜郎才尽。#BTW写日记真的是一个好习惯#
这是啥??姜文是有多想给别人当爸爸 硬生生把自己的角色改成了一个爹 彭于晏是在跑酷嘛 中间还有一段穿插了屋顶人猿泰山??
姜文一贯是自嗨型,无论现实其人还是其虚构的作品。他也许早就无所谓纠结于是否走商业路线,而且也无畏他人的看法,反正自觉有意思就是了。早期的艺术上的灵气和尖锐似乎愈走愈远,不知道这是否中国大陆导演的通病。剧本是好的,本质上就是一复仇的故事,本来节奏掌控是姜文的优势,但是在无关处的处理详略不当,喜剧剪辑还是那么屌,文戏还是太拖了,于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便秘感!如果《鬼子来了》让我深省,《让子弹飞》让我惊艳,但从《一步之遥》开始姜导就飘了。从头到尾始终感觉彭于晏的港台范格格不入,极度缺乏角色的层次感,台词也作,反倒是廖凡的这种粗狂感的塑造让我眼前一亮。整体真是中规中矩,但这个“侠”的韵味全无。ps:1特别喜欢老北京城墙的还原。2不带这么黑影评人的,以及记日记怎么了!?7.3
7.2/10,得去二刷!本质上是属于姜文的电影,有着属于他独特的那份灵气和才气,节奏畅快而且反类型,人物塑造干净利落,台词感觉很多应该是现场攅出来的,做到了极简,整个剧作充满了姜文式的任性,还好有何冀平前三稿剧本打底,把时代背景和北平的那些元素做的非常扎实,在此基础上姜文可以任意飞翔,不管飞多高,落下来也有夯实的地基罩着,片子里很多看似无用的段落都有姜文的小心思,大量的北平房顶俯视图,包括结局停留很久。除去钟楼和前面以及景山公园,一眼望去真是的“北平”,整个城市房顶都连成一片,地上是明争暗斗。房顶上才是真心面对真心的浪漫和真诚。
7分吧,整体还是好过《一步之遥》。一部成也姜文、败也姜文的片子。强烈的个人风格,让影片已经跟原著《侠隐》成了两个东西。姜文的电影里,角色总是带着些疯癫,所有人都像嗨过一样,台词密,表演也有意的过。同时,角色又有他眼里的单纯与浪漫,是可爱的一面。节奏依然特别飞,还是非常厉害。而台词密度大到有些不适感,他开心就好吧。 想法太多,使得影片会有些散。另一方面,隐喻仍然很多,坏主意也仍然很多,可以注意廖凡越来越明显的下巴。喜欢姜文风格的人,还是不会太讨厌这部。不过,损影评人那个地方,还是很别扭。
身为前南锣居民唯一想指出的是,东棉花胡同在民国时叫“棉花胡同”,因为西城也有一条棉花胡同,所以称呼时加前缀“东城”,改名东棉花胡同是文革前夕。【华纳永润】
感觉姜文想给全国观众当爸爸。
都说很姜文,确实很姜文。那么“很姜文”究竟指什么,我认为是一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恣意。所以它肯定算不上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好电影,但你不能说它不是一部好玩的电影。与“好”相比,我还是更看重“好不好玩”——上帝眼中无善恶,好玩为大!我估计姜文也是这么想的。
除了人物和关键情节有关联,基本与原著无涉,但在抒遣个人胸臆方面倒相通,文字和影像还原的都是关乎他们个人情感的梦里北平,姜文以其惯常的浪漫、写意、夸张、戏谑甚而壮阔的情怀与笔触反复描摹着这座伟大的城市,仍是关于男孩的成长与失去,仍洋溢着丰沛的肆意、胡闹的天真、荒诞的诗意;但整体效果与其说酣畅,毋宁说尴尬,大量密集台词如群口相声,烂漫浮夸过头令人如坐针毡,文本注重复仇,削弱原著中逐渐体察到的家国大义,因而显得外象热闹而本质单薄。
不管是林育贤、林超贤还是姜文,就没有一个导演舍得让彭于晏从头到尾衣冠完整。姜文的风格一贯如此,轻松谈笑间叙国仇家恨,晨光熹微中观世事苍茫。彭于晏的武士刀寒,周韵的葱管袖宽,望不到边的屋檐连着天,暴力之下暗藏着丝丝入扣的浪漫。
一部典型姜文风格的电影,姜文还是那么天马行空,周韵还是那么美,但是最大的亮点居然是彭于晏,屁股太他妈性感了。
一星给彭于晏,不是因为演的好,是因为帅。。。话唠说教式电影,每个角色都话唠,所有情节都是说出来不是演出来的。。。看到一小时我已经失去耐心了,再往后看,只想让演员们闭嘴。。。
带感的地方不多,崩坏的地方很多,能不能找个好点的摄影啊,太不讲究
不是烂片,要说多出色也未必,我不喜欢。在整体性上,还不如《太阳》。姜文无疑是极聪明的。可片子处处是“你看我这聪明吧”,那整部电影就不够聪明了。单独看很多段落是好戏,凑一起就像舞台上同时演四出戏:每一出都是文武昆乱不挡,观众也得看晕了。希望姜文一直拍下去。但我真不喜欢本片。
这电影有什么问题?凭什么姜文就得拍谁都看不懂的电影?他拍点像这样又能让人看懂又有个人风格的电影不好吗?怎么了呢?这电影多好看啊!
硬塞梗,该拍好的部分又马虎胡闹带过,姜粉都看不下去了。另外,彭于晏和周韵,不管你多美多帅,演技负分
我是潘公公 我的影评只有五个字 彭于晏太帅
其他人拍成这样我觉得还行,姜文拍成这样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是选角的锅,彭于晏扛不起这个角色。即使有周韵这条导演音轨,也还是无法把一半PTSD一半类似近乡情怯的复杂的踌躇心理表现万一。没有了人物动机就容易看不懂…好了我洗不动了…姜文老师已经膨胀到罔顾剧情专门请一编剧在电影里演一太监就为了指着鼻子骂影评人的程度。
为吃醋做一顿饺子,为贺礼烧一座烟房,饺子没吃到嘴里,鸦片迷醉进鼻腔。为不老打一管针剂,为隐形做一件衣裳,不老却主动求死,隐形却光着皮囊。汉奸跪在地上如狗,侠客飞上屋檐如鸽,谁睡在丧钟里不醒,谁僵在火海里失声。躲得过爱情的子弹,拔不掉仇恨的齿牙,北平本是一座孤岛,海水退去便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