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说自己不是女性主义者,他也拍不好女性角色,但在《奥本海默》里,奥本海默的妻子凯蒂这个女性角色却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她虽然戏份不多,但绝对不是那种科学家传记片里通常会出现的贤妻良母型的背景板女性角色。
因为诺兰在她登场的每一个镜头里都交代了她既非贤妻,亦非良母,而是一个因为性别被时代和社会「赶回」家庭的女性。
她本来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级知识分子,是小有成就的植物学家。
可是,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在婚后只能在家做家庭主妇。
遇到奥本海默的时候,她向他倾诉自己身为家庭主妇的烦恼,可是当她和前夫离婚嫁给他之后,她还是只能继续做家庭主妇。
于是她只能一直往下坠落,坠落,直到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女人」。
凯蒂特别打动我的一个镜头,是奥本海默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他兴高采烈地回家,结果屋里一片漆黑,孩子在某处看不到的地方歇斯底里地哭喊。
他摸黑走进厨房,发现凯蒂穿着睡衣坐在餐桌上,右手边放着一瓶开了的酒。
他告诉妻子他今天工作取得的进展,妻子平静地举起酒杯说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奥本海默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问凯蒂,「你怎么不去哄哄孩子?
」此时凯蒂突然爆发,哭喊着:「我xx今天哄他一天了!
」然后愤然起身离开了餐桌。
在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即便诺兰不是个女性主义者,但他并没有对女性的生存困境和母职惩罚视而不见,没有将女性对家庭的付出和牺牲视作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个镜头,我在影院里鼻头直发酸。
大概也就在上个月,我也有类似凯蒂的崩溃时刻。
距我生下考拉已经两年零两个多月了,在这漫长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每个夜晚和每个白天都是我哄睡的,其他的人他一律不接受。
随着年龄增长,哄他睡觉这件事变得越来越难,原来半小时内可以哄睡,现在动辄要一个到一个半小时他都还在睁着眼睛揪我的头发拍我的脸,无论白天带他出去玩多长时间,把他折腾得有多累,他晚上还是精神头十足地跟我在床上角力。
上个月的某一天,我从晚上十点哄他哄到快十二点他还是没睡,我越躺越崩溃,脑子里有声音不断在跟我说,这两个小时我可以看多少书、看几集电视剧、看一部电影,写两千字的文章,或是舒舒服服洗个澡做个面膜……可是因为他没有睡,所以我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黑暗中躺着。
那一刻我觉得特别悲伤和无助,我为什么要生孩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干脆离婚好了把这个孩子给他爹!
这么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了,一骨碌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流泪,小崽子发现我的异动也站了起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我的身上,拍我抓我大声地哭嚎起来。
他爹听到动静了开门进来把他抱了出去,我歇斯底里地朝他发了一回飙,让他把孩子送走。
我发誓,我发飙的程度可比凯蒂大多了。
然后我平静下来,径自去卫生间里洗澡,出来后慢条斯理地做面膜,边做面膜边看电视,他爹在围栏里陪着小崽子搭积木,我还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点个外卖。
等我一套组合拳下来,差不多两点了,我抱着他进了卧室,他又困又累,已经不需要我费心再哄,就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这还仅仅是哄睡这一件事,就把我整得那么崩溃,而白天其他时间,他几乎不需要我管,我的父母和丈夫基本包办了白天陪他的时间。
可我还是因为有他的存在,而失去了相当多的自由和时间,因为他哄睡难,睡觉还轻,我必须在哄他睡着之后陪着他一起睡,否则他会很快惊醒并开始哭嚎——我连上个厕所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吵醒他。
我根本无法想象,像凯蒂那样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丈夫基本不着家的生活该有多么崩溃。
如果她是一个生下来就以做贤妻良母为人生目标的人就好了,那她会相当享受这份工作,可她不是,所以她会痛苦。
片中的她在产后开始酗酒,她的包里装着酒壶,即便在听证会上也带着,在派对上或是其他任何时候,她会打开它往杯子里加一点。
我懂的,她需要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敏锐地感受到痛苦。
上个月我发完飙之后,随便找了个小游戏沉迷地玩了一个礼拜,期间我再哄睡考拉的时候,我只给他半小时时间,他再不睡,我就坐起来打开手机玩游戏,不管他怎么扒拉我要挂我身上。
我对自己说:「他总会睡的,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育儿专家都说,一定要让孩子在10点以前上床睡觉,这样才能分泌褪黑素,孩子才长得高。
因为生怕影响他的身高,所以10点成了我心中的deadline,他超过这个时间还不睡我就会焦虑。
直到这焦虑几乎要把我逼疯,我才终于明白了两件事:一、要给自己发泄的渠道,找一种能让自己心情变好的方式去逃避现实,我选了玩游戏,而凯蒂选择了酗酒。
二、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逼自己成为合格的好妈妈,太有责任感的妈妈不会太快乐,要适当学会摆烂。
有人总要把后来凯蒂和奥本海默的孩子一个自杀,一个一事无成的责任怪到凯蒂的身上,怪她不是个好妻子,更不是个好妈妈。
可是从来没有人为她打抱不平,说她本应该取得怎样的成就,而不仅仅是奥本海默的妻子。
她明明是旷野上的风,最后却只能被困在一间小小的厨房里,成为一个伟大的男人身后那个不那么称职的妻子。
没有人关心她深陷严重的产后抑郁,只是在说她怎么能没有带好孩子。
可那本不应该是她的一生。
诺兰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凯蒂是一个生物学家和植物学家,在今天这个时代,她很可能和丈夫一样是曼哈顿计划中的重要部分,但在那个年代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这是对她智慧的一种巨大的压抑。
」而演员艾米莉·布朗特用高超的演技诠释出了这种被压抑的感受,她拒绝贴上那个时代「理想女性」的标签,她强悍,不妥协,不原谅,她一直对奥本海默说:「你要和他们战斗!
」
而奥本海默也一直被妻子的精神力量所感染,他在片中有一段表述很动人,他说:“Kitty and I are grownups. We’ve fought through fire together. We’ll be fine.”这也许是《奥本海默》让人感觉不爹的原因,诺兰是看得到女性力量和女性困境的,片中还有一幕,一个哈佛的毕业生却因为性别被问「会不会打字」——在那个年代,女性能获得的寥寥几个工作之一就是打字员或者秘书。
她回答说:「哈佛可没教我这个」,她后来成为了钚小组中的一员。
文|梅雪风首发于《正面连接》公众号一要评价诺兰的《奥本海默》,必须要先讲他之前的电影。
克里斯蒂夫·诺兰的电影其实一直共享着两大基础,其一就是一种古典的希腊悲剧气质,其二是一种属于理工男的炫技的能力和冲动。
所谓希腊悲剧气质 ,表现在诺兰的电影里,就是他的宏大与悲悯,他的电影无论切入点和题材的大小,他总是能将其提升到一种人性的高度。
所以既使如《蝙蝠侠》这样的爆米花电影,他也能将其拍成肃杀冷峻的社会寓言。
他热爱悖论, 钟爱虚无,但他并没有像很多创作者一样因此变得愤世嫉俗和尖刻,用黑色幽默来审判和嘲笑整个世界,看无意义的幽灵怎样让整个恢宏的意义大厦变得千疮百孔,用一种冰凉的恶意来与这个世界保持距离。
就如同科恩兄弟、盖·里奇、大卫·芬奇,他们用或嬉皮或摇滚或朋克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总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而诺兰与他们相反,他始终有一种举轻若重的感觉,相较于前三者,他有着一种独属于他自己的端庄和肃穆。
所以同样面对虚无和悖论,他的重心并不是去戳破它们,然后产生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优越感,他始终有一种沉痛感,他更愿意去表现一个个体面对这种人生真相时的崩溃挣扎与抵抗,无论这种抵抗看起来多么无力甚至是虚伪。
从气质来说,他更像是存在主义的旗手之一的加缪,他们同样严肃和锐利,且都同样缺乏幽默感,因为幽默需要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能力。
他那些拍得好的作品,里面的人物大多有着一种西西弗斯的气质。
比如《记忆碎片》,相较于记忆丧失之后的一片苍茫,主人公情愿让自己置身于大仇尚未得报的错误记忆里,因为相较于人生刺骨的痛苦,没有人生目标更难以忍受。
比如《致命魔术》,它表面在讲魔术,其实同样在讲鲜血淋漓的人生,所谓的奇迹,无非是自我的无情的忍耐力,是能置情感上和肉体的痛苦于不顾,将真实的自我完全隐藏到无人知晓的最深处。
所谓最终的胜利者,就是能将这种变态的伪装进行到底的人。
比如《盗梦空间》,它则讲了现实与梦境的同一性,我们的存在其实就是一场经不住细看也无法确认的幻觉,在这样的绝境中,你是沉醉于明知虚幻的幻境,还是逃离回到另一个你也无法确知真实却更艰难和痛苦的所谓真实。
即使是刚才所说的《蝙蝠侠之黑暗骑士 》,也讲述了同质的困境,世界如此黑暗,是如同小丑一样,将这个世界当作一个垃圾场,让所有人都现出他们卑劣的原形,然后让他们在野兽般的厮杀中同归于尽,还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已之身承担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罪孽,让这个世界的仅有的偶像不会碎裂,以此让并不美好的人类能够保有他们不多的信仰,而不至于完全沦为兽类。
而《星际穿越》则从另一方面讲述了同样的问题:是看着家人的死去而拯救全人类,还是冒着人类不复存在的危险,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是宏大的人类的命运重要,还是具体的个体的生命情感更重要?
这些人物的选择,是真正的两难,是在两个坏的选择中去选那个没那么坏的,那种骨子里的悲观,与那种与虚无对抗到底的惨烈,形成了一种黑暗与光明的强烈对撞。
这种沉痛与壮烈是诺兰电影的精神实质。
相较于探讨人生本质的执着,他更重要的能力,在于他能够用一种通俗且极度明晰的方式具象化那种人生的抽象命题,他对叙事的模型有着惊人的敏感。
《记忆碎片》,是用一种极端化的倒叙方式来探讨人性,人性的最后的真相揭晓时才会显出它极致的惨烈。
《盗梦空间》将梦境变成了一个嵌套结构的平行时空,梦中一生、现实一刻这种人生的基本感受,被他实打实地表现出来。
《星际穿越》,则是将我们平常的神秘的感受,与高维空间巧妙地联系起来。
如果说那种无解却又本质的悖论构成了诺兰电影中的最强大的戏剧驱力,而他那语不惊人死不休却又确实精巧的叙事模型和结构则构成了他之所以吸引普通大众的最大魅力。
这种超强的能力,能让所有价值观的冲突变得前所未有的具象,虽然这种具象某种程度是以粗暴的简化作为前提的。
但前者的深沉与后者的简洁,前者的暧昧与后者的分明,这两者的搭配和平衡,让它们的形式不会轻易成其为纯粹的卖弄,也让它们的内涵不会显得过于深邃而冷硬,这两者让他的电影,有着一种清晰的复杂,同时又有一种明确的深刻。
正是凭着这两者,让诺兰从某种程度打通了严肃与通俗电影之间的界限,而成了当今世界影坛最具票房号召力的电影作者。
简单来说,诺兰之前的电影是外向的,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他澎湃的激情,总是能用一种数学式的精密表达出来。
观众能随着他所建立的明确却坚实的路标去经历片中人物在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双重冒险。
二《奥本海默》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变得内向了。
从它的表达来说,它比诺兰其它电影有着更强的希腊式悲剧色彩,这也让影片有着诺兰电影中最为强烈的道德焦虑。
这其中包括奥本海默为自己的黑暗内心所产生的焦虑,他在女友和妻子之间的选择上所产生的焦虑,他为不爱自己的孩子而产生的焦虑,他在抽象的国家利益和具象的个人友情挣扎所产生的焦虑,他在原子弹的罪与善之间所产生的焦虑。
这些焦虑,既与诺兰之间的电影暗通款曲,但这些焦虑的散点式分布,又让它与诺兰之间的电影截然不同。
你无法从中《奥本海默》这部电影中明确地感知它真正的主题,而这在他之前的电影中是被浓墨重彩的宣示的,所以诺兰电影之前的电影,总是将价值观冲突赋予到敌我双方上,无论是《黑暗骑士》中蝙蝠侠与小丑,还是《致命魔术》中的休·杰克曼和克里斯蒂安·贝尔,抑或是《星际穿越》中的马修·麦康纳与迈克尔·凯恩,他们之间的对抗,其实就是影片的核心的价值观对抗。
在这种对抗中你会体会到人或者社会的分裂、黑暗以及最后的永恒高贵。
而在这部电影中,你其实是看不到奥本海默的一个明确的敌人的,他与他的情人,他与他的同事,他与政府,他与他的价值观同路者之间,他们都处在一种紧张而又焦虑的状态中。
在他之前的电影里,片中的一个个矛盾点,其实是逐步深入人物内心的阶梯,最后的本质的问题,总是在最后一刻浮现,在那种最艰难的选择中,人物爆发出他有光彩的弧光。
可以说,他之前的电影,人物之间的矛盾,人物内心的矛盾,属于一个整个逻辑链条中的一部分,缺少一个,整个诺兰宇宙就将崩塌。
而在这部电影中,人物之间的各种矛盾,其实从剧情逻辑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这部电影其实更像是一种美术的逻辑,它在用人物的各个侧面去拼图,最终呈现出一个更大的世界。
如果说诺兰之前的电影是完全数学的,是封闭的,那么这种电影的内在逻辑则是诗意的,是开放的。
简而言之,这其实是一部状态电影,虽然有着一个极为剧情化的外观。
正是这种本质的不同,让你看不到诺兰之前电影中的每个情节的明确的功能性或者说功利性,而每个部分都有着它的自足性。
奥本海默的情感状态,他对社会运动的关心,整个时代的躁动不安,他对原子弹研发的犹豫不决,他对自我的不确定,都有着它们并行的意义。
而所有这些关系,它们参差却又共通的情感,最终构成了一个阴郁亢奋甚至是绝望的时代。
那种弥散在所有的关系之上的那种共通的东西,其实是诺兰这次真正想讲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一次,故事在诺兰的电影中其实从前台退到了后台,而一种更难以描述的氛围成了真正的主角。
这一改变,是相当巨大的。
因为剧情其实是对这个世界最粗疏的解释, 而着重于人的状态,则是对这个世界更谦逊的一种描述。
它不再把逻辑作为最为重要的东西,它不再强行要给一个答案,它开始尊重事物之间并不明确的联系,而诗意其实就是这样产生的,它正是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的碎片之间确实存在而又模糊的联系。
所以在这部中,我们再也看不到诺兰试图找到答案的努力,我们可以拿大卫·芬奇的《社交网络》来举例,这两者从某种程度很相似,都是由两场听证会作为线索来切入故事,但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两者的不同。
《社交网络》是要讲清晰地讲出扎克伯格这个人是谁。
影片中他耿耿于怀的哈佛精英俱乐部就是答案的关键, 这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天才,对于所谓上流社会的复仇;是新一代的互联网所产生的新钱,向古典资本主义的老钱所发出的挑衅;他用一种装作并不是真正的他的混蛋的方式,来引起他爱的人的注意,他用做成世界上最大的生意,来弥补他内心最初始的那点缺撼。
《社交网络》本质上就是新时代的《公民凯恩》,Facebook是扎克伯格欲盖弥彰的玫瑰花蕾。
而《奥本海默》,则显然并没有讲出奥本海默之所以成为奥本海默的原因。
它的重心根本不在这儿,它所有的力量,都在于描摹奥本海默一种更为形而上的精神困境,而这种困境,其实是现代文明的新思潮下整个文明内在支柱的溃塌,它是一个人在冥冥之中窥见未来之后的焦躁和战栗。
时代才是这部电影的真正主角,而奥本海默的各种焦虑甚至是崩溃,则是这个时代的阴影在他身上的各种显影,这种显影横跨肉体、事业、情感以及精神。
三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那就必须讲影片中的量子力学以及它的现实中的衍生品原子弹。
量子力学对于人类社会的最大震撼来自于它的随机性,它基本否定了这个世界,它让一切确定性都烟消云散,让一切坚硬的东西都不复存在,让空无成为这个世界的本质。
没有了确定性,其实也就是没有了意义。
而这一发现,并不是哲学家纯粹的头脑风暴的结果,而是被冷冰冰的实验斩钉截铁证明了的。
从这个意义来说,抛开时代这个抽象的名词,量子力学是真正的主角。
而这部电影真正厉害的地方,就是它将变为了以量子力学以及它的衍生品原子弹作为总谱的一曲现代文明令人恐怖而又目炫的挽歌。
所有的宏大与微小都围绕着这一命题而鸣响,人类的精神和肉体都因为它而扭曲和悲歌。
在这部电影中,宇宙中巨大的恒星群,巨大的黑洞,以及微小的粒子或者能量波,散发布同样瑰丽而荒凉的气息。
量子力学的飞速进步与文学艺术界的现代主义的兴盛同时进行,所以当奥本海默在量子力学的宏大和冰冷中不可自拔时,他也在艾略特的《荒原》、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中流连往返。
荒原也成了这部电影中最主角的意象,片中最重要的场景洛斯阿拉莫斯,也是一片荒漠。
在这部电影里,在这片荒漠所产生的原子弹,其实就是整个世界真正损毁的开端。
它既是解决那个时代灾难的一锤定音的事物,也是真正拉开整个世界毁灭之幕的里程碑。
死亡成了影片中如影随形的东西,它的美丽和残忍让片中的人物既恐惧又莫名亢奋。
影片开宗名义地出现了一个注射了氰化钾的青苹果,就是对死亡的最形象的比喻。
奥本海默没来由的想毒死自己的导师,却又莫名地突然停止,其实就是他内心在虚无与现实之间挣扎的明证,是他忍不住堕落又忍不住要自救的本能反应。
也因此,所以影片中奥本海默的两次感情,都被处理成了一种无法自控的相互取暖的过程,它像是人在寒冷中不得不为之的自保行为,是对抗死亡的最本能的方式。
无论是奥本海默念着梵文,在死亡的意象中与女友做爱,还是他与后一任女友在洛斯阿拉莫斯的旷野之中拥吻,都不是一种浪漫的感受,而是一种溺水般的自救,是两个无望的人把彼此当成了向上攀爬的藤蔓。
宇宙之风从过去和未来同时吹来, 无人能够抵挡它的寒意。
生命,在这部电影中成了一种最让人不适的存在。
奥本海默的儿女的每次出场,都伴随着让人崩溃的声嘶力竭的哭声。
而影片中最美的事物是原子弹爆炸时所产生的火焰,它们冷酷而又温柔地轻舞着,坚定地吞噬一切。
这种刻意的反向的对比,更是说明了影片那种无法隐藏的灰暗基调。
生命的聒噪,与死亡的妩媚,这种森然而又炙热的情感,是诺兰电影中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也是这部电影的最大价值之所在。
这种冰冷的诗意,让整部电影有着诺兰电影前所未有的暧昧感。
人物在现实与内心的挣扎,与这个世界的神秘与空无,成了一体两面的事情,它们在同一个旋律中神秘的共振。
也正是这个原因,这部电影的音乐及音效比他的其它电影更为重要。
这些声音,其实就是他内心的声音,电影原声里,那个略带不和谐的从低沉到高潮又回复到低潮的主基调,就是奥本海默内心既压抑又亢奋的写照,是他如在火山之上又如置身冰炉的一种证明,而那些电流声和跺脚声以及种种躁声,则是如岩浆般的奥本海默内心的更真切的证明。
同时,这些声音,也是这个世界本相的显现,我们都在它们的指挥下共舞。
影片那令人紧张的叙事节奏,在这部电影里也不再是为了剧情张力而设计的,它是影片的整体氛围的一部分,是整个时代令人不安而又迅速地裹挟着所有人前进的面孔,它是时代的杀气腾腾的步伐。
影片的宏大,就在于它在将荒原、原子弹的爆炸,整个社会的恐慌、奥本海默本身的挣扎并置,那些非剧情的部分,其实与奥本海默的行动,有着同等的重要性。
也正是在这种近乎命运般的冥冥之中的毁灭的巨大声音中,奥本海默那种看起来混乱和自相矛盾的救世情怀,才显得悲怆。
片中的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种时代症候的表征。
那种荒凉与壮美,焦灼与空虚,那种厌倦与饥渴,那种贪欲与恐惧,氤氲在影片的每一帧之中。
四影片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的诗性,和它的心理化。
也因此,诺兰某种之前电影过度剧情化的惯性,也某种程度损伤了它的品质。
比如影片沿着诺兰之前电影的惯性,将小罗伯特·唐尼所饰演的施特劳斯作为首要反派,其实是影片的最大败笔,因为奥本海默真正的敌人其实是那个让人不安而又兴奋的时代,而非施特劳斯所代表的官僚阶层,他身上并不能真正负载与奥本海默精神能量相当的与之对抗的价值观, 他只是官僚体系中的平庸人物对于天才型人物的误解与嫉妒,类似于《莫扎特》中萨里埃斯对于莫扎特莫名却又坚定的敌视,这种浓墨重彩的世俗化的对抗,其实与影片真正想要讲的奥本海默的内心深渊并不相同,他矮化和窄化了影片中真正的矛盾 ,也自然而然会让观众产生一种不匹配的错位感和失衡感。
当然这种诗化,也让诺兰的某些影迷会产生一定的迷惑,因为这部影片从剧情上来讲是没有真正的高潮的,无论是原子弹的爆炸,还是在两场听证会上激烈辩论,都只是并行的影片情绪在某个时间段最大音量的鸣响,而不是典型诺兰电影中极强逻辑性推演出的戏剧张力的集中释放。
但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影是诺兰一种让人心生赞叹的尝试。
在这部电影之前,我们能看到诺兰在另一个层面的尝试,比如《敦刻尔克》《信条》,很遗憾,它们看起来更像诺兰在叙事层面走火入魔的产物。
当他无法在表达层面找到更让他激动的东西时,他试图在形式玩出更多的花活。
但这种花活其实无效的,甚至会因为这种形式的过于繁复,反而显出它们在实质上的单薄和无趣来。
反而是这部电影,你虽然能感受到它在剧情上的轻重失衡,但它内在的能量却有着活火山般的一致性和爆发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有话想说和怎么说话之间,永远更重要的是前者。
具体在这部电影中,你能看到一个导演的锐意求新,他创作惯性的强大,以及这两者之间分裂所带来的不适感,更能看到他到达一个新疆域后所表现出的罕见的感受力,以及这种感受力所带来更微妙更难言的震撼。
而重要的,其实就是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宏大性,从视野来说,它能够媲美科波拉的《现代启示录》或者说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或者塔可夫斯基的《潜行者》,它们都试图去描摹整个人类的命运,去逼视整个文明的本质,从最大的尺度上去度量我们的物质和精神世界。
它内在的严肃和尖锐,让它有着近些年好莱坞电影难得一见的气质,它的庄严和强烈道德感,让每一个观众都不得不心中凛然。
防杠:只谈喜欢不喜欢,不谈好不好(实际上我还提到了好的方面),只会二元对立看问题的麻烦迅速离开奥本海默和信条、敦刻尔克一样,是精妙绝伦的工业设计作品,技巧和审美上的花活独一无二,对此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问题在于不是所有人都欣赏得来工业设计,比如汽车就从来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可喜欢的地方。
再好的汽车也与自然界无关,我能看出其线条的美感、颜色的美感,但终归它在我眼里就是一坨金属。
它没有生命,没有鲜活的感觉,过过眼就算了,进不了心。
电影也是如此,我需要它讲好故事,立好人物。
只有工业技巧拉满的电影,对于我来说还是一坨金属。
奥本海默,如果大家有去看功课帖的话就知道他的生平本来就十分零碎,而且他所经历的事情和他所处在的背景大过这个人物本身。
即使贵为原子弹之父,他也不是撬动历史的人。
他是撬动历史之人手下的棋子,是历史洪流中一粒惹眼的尘埃。
所以我能看出这个故事对诺兰的吸引力,因为当时背景下海量的、零碎的人物、信息和事件,对于挑战技巧来说真是太适合不过的素材。
诺兰说他看到原著的时候大受震撼,我都能想象出看到这么多复杂的人物事件交织在一起时、他的脑子冒出800万种复杂花活的场景。
最终呈现的出来的《奥本海默》是他个人炫技的登峰造极之作,也许未来在整个影史都会有一席之地,致命的是在这部以奥本海默命名的片子里主角本人却面目模糊。
Cillian Murphy是我最喜欢的演员之一,他塑造的人物跨度之大让我觉得他无所不能。
他可以脆弱天真,可以斯文败类,可以铁血无情,最大的亮点是对“神经质”的把控。
他本人的气质既纯粹又有点神秘,十分迷人。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和诺兰近二十年双向奔赴终于登上男主的作品却让我有些失望。
我把这锅归于诺兰没有在剧本里把角色立住(当然也有可能本来这就是mission impossible,也许原著里他本人也是这样面目模糊)。
就电影而言,我会觉得将近三个小时并没有让我认识奥本海默,我并不知道莲妹到底演了什么人。
很明显诺兰想要表现出奥本海默的很多个面,但是时间跨度太大,人物线索和事件太多,结果就是一地碎片,作为观众我无法把这些碎片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去理解奥本海默(除了他的道德感)。
仿佛一些同城茶话会活动,一桌人热热闹闹聊了一下午,散场谁也不记得谁是谁,彼此毫不相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独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他被指控为苏联间谍的时候,惊讶地瞪大眼悄声问what is this about,那是我觉得这个角色最鲜活的一瞬间。
不排除这就是诺兰想要的,毕竟在最后泰勒也说“我不能理解他”。
如果强行自洽,也许他就是过于天真,行事太随心所欲,所以才会看起来难以理解?
与此相对应的是,全片性格最鲜明的角色居然是唐尼的大反派。
我真的很高兴他可以不用再保持帅气风骚了,请多接反派。
还有一个巨大的槽点是女角以及sex scene。
宣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这是诺兰有史以来拍过的“情感最强烈”的一部片。
大家都知道塑造女角和情感线索本来就不是诺兰的强项(也许压根就不在他的工具箱里),这部片里的情感线实在是让人感受到了他的用力过猛和捉襟见肘。
奥本海默前妻的人物形象压根没有立起来,直接被扁平化为欲望符号,不如不让这个角色出现,在他人叙述中带过。
两处sex scene更让我觉得就和中间零散插入的爆炸视觉片段一样是种个人玩票的调料,去掉更好,说不定还能直接引进(但我承认sex scene以外的nudity是有意义的)。
Kitty这个角色也十分工具人,大量衬托奥本海默性格、行为、情绪的部分都借她的反应来渲染,还好Emily的表演不错。
诺兰哎,假如你在剧本里把女角删得干干净净我一点都不怪你,故事线还能更集中。
(P.S.莲妹的sex scene一向十分寡淡,我都怀疑诺兰是不是在夹带私货,觉得好不容易让莲妹做一次主角必须要来一发,如果不够再多一发) 在看这部片的时候想到了社交网络和至暗时刻,我决定去重温一下。
YO!
相信家人们已经看了诺兰的《奥本海默》!
如果看完觉得影片的辐射依然“余波环绕”,可以现在就去看我此前做的一期深度点评。
那么今天这期,我们再对比电影,更深入探索历史中的奥本海默和影片的比较,更重要的是,我们进行拓展,去聊一聊影片没有触及到的历史故事。
比如,影片和真实历史有多少细节上的出入和改编;二战结束多元论;中国物理学家杨振宁与奥本海默的故事;奥本海默为何拿不到诺贝尔奖;等等。
话不多说,我们开始!
毒苹果事件是真的吗?
是真的!
当时奥本海默作为剑桥大学的研究生,他对实验物理学极为不感兴趣,他深知自己不是那种心灵手巧之人,所以每次上课都没能很好完成任务。
而当时导师帕特里克·布莱克却对他要求很严格,从而让奥本海默渐渐陷入精神崩溃的状态。
于是奥本海默就趁导师不注意时,在布莱克桌上放了一颗注射了毒药的苹果。
影片中奥本海默注射后,第二天反悔想去拿走那个毒苹果,这苹果差点被前来的物理学家玻尔吃下,被奥本海默及时阻止。
在真实历史里,玻尔根本没有去拿过那个苹果,影片这么处理只是为了顺利转到下一场戏。
在传记小说《美国的普罗米修斯:奥本海默的胜利与悲剧》这本书讲述这个事件中,奥本海默确实做了那个毒苹果,然后奥本海默还告诉了朋友,他把一个含有有毒化学物质的苹果,放在了布莱克的桌上。
后来幸运的是布莱克没有吃那个苹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也就是说,奥本海默没有像影片中那样去阻止他人吃苹果。
是因为奥本海默朋友的告发,才让事情败露。
由于奥本海默家底深厚,而且没有实际伤害到相关人,奥本海默父母说服剑桥当局不要驱逐他或刑事指控,甚至还能保留学籍,最后的结果是奥本海默要去看心理医生。
但妹想到呀,奥本海默差点把好几个心理医生给忽悠了,奥本海默的心理知识和建树比当时就诊他的心理医生还要强,到底谁是病人都讲不清楚。
奥本海默情人简·塔特洛克死亡真相塔特洛克是奥本海默情人,即使在研制原子弹期间,奥本海默都无法抵挡其魅力,秘密和塔特洛克幽会,但那也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不久奥本海默就听闻塔特洛克溺死在浴缸的噩耗,大概率被断定为自杀。
影片中时间打乱让人很难看清前后逻辑。
真实历史是当时奥本海默在参与曼哈顿计划,在奥本海默搬去洛斯阿拉莫斯前,和曾经帮他带娃的好友聚会,好友提到关于可以把情报资料送到苏联的私活。
这可是叛国罪死罪来的,好友等于是变相告诉奥本海默,曼哈顿计划里面可能有内鬼。
但奥本海默为了掩盖是好友爆的料,于是迟迟没有通报,之后奥本海默还是觉得要提醒FBI做了通报,但他为了帮好友身份保密,编造了个小故事。
这在上校鲍里斯那就不觉得是小事了,正好在这差不多时间,奥本海默秘密会见塔特洛克。
作为美国共产主义人士的塔特洛克,被当时胡佛认为她是苏联间谍,并通报给司法部长,总之一顿操作和时间事件叠加,塔特洛克“离奇”死在了浴室。
在当时验尸报告里,塔特洛克是浴缸溺水窒息死亡,但在她体内发现含有水合氯醛。
水合氯醛是什么,简单说就是催眠药,用于治疗失眠和焦虑,所以当时有人就怀疑塔特洛克不是为情自杀,而是被人谋害然后伪装成自杀。
塔特洛克的遗书也没有签名。
诺兰在影片中也在塔特洛克死的那一瞬间,有一闪而过一个黑手把塔特洛克按在浴缸,从而给出了开放式薛定谔塔特洛克之死。
那你们还知道哪个女明星的死与水合氯醛有关吗?
就是在肯尼迪生日宴会唱生日歌的玛丽莲梦露。
爱因斯坦是否写信给美总统鼓励制造原子弹?
是的有写过。
但不是爱因斯坦一人起草,而是爱因斯坦和另一位物理学家立奥·西拉德一起写给当时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信。
信中说到德国纳粹可能正在进行关于核武器的打造,所以强烈建议美国政府资助有关核裂变武器相关的项目。
但因为爱因斯坦是德国裔,所以被排除在曼哈顿计划外,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爱因斯坦对量子物理学这一块,没有太深入的研究,甚至是有那么些排斥。
爱因斯坦其实在早年间认识奥本海默时,对奥本海默并不是太友好,爱因斯坦评价奥本海默太爱炫不够低调,但就在两人在普林斯顿相处久了之后,却成为一生的朋友。
在奥本海默陷入听证会审判时,爱因斯坦和其他物理学家,都给予奥本海默很大的支持。
为什么叫曼哈顿计划?
在1939年8月,爱因斯坦和西拉德给罗斯福写信后,罗斯福10月就认命国家标准局组建铀顾问团,之后改叫S-1执行委员会。
这算是曼哈顿计划的发源孕育之地,在这时组织成员还没有奥本海默的身影。
在1939年10月到1941年间,其实美国已经研究不少关于核裂变的实验,这些实验部分由美国海军或陆军作为代表资助,也有美政府直接拨钱。
到了1941年10月,最终罗斯福决定让陆军包下整个研发原子弹的计划,因为罗斯福觉得陆军比海军更有经验。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直接对日本宣战,彻底加入二战,这更让研制原子弹的事宜提上日程。
于是罗斯福大笔一挥,钱拨款到位给陆军,由陆军少将莱斯利·格罗夫斯领导,其实在这就已经窥探出美国陆海空三军,对于财政拨款的明争暗斗了。
这时候奥本海默也开始参与进了相关研究工作。
也正因为这是美国陆军主导的一次原子弹研发,而美国陆军参与计划的部分工程建设,总部设立在纽约的曼哈顿,在建设洛斯阿拉莫斯小镇时,美国工程兵团称这里为“曼哈顿工程区”,久而久之,研制原子弹的这个项目就叫“曼哈顿计划”。
但其实陆军研发原子弹项目有官方代号,叫“代用材料项目发展”,好吧还是叫“曼哈顿计划”顺耳一些。
另外,关于选址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是因为当年奥本海默有在这里养病很喜欢这里,奥本海默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最终定下来地点的,还得是格罗夫斯少将。
除了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田纳西州的橡树岭负责施工安装工程,以及制造浓缩铀,还有芝加哥练钚的先导工场等,都成了研发原子弹不可或缺的重点项目,不过这些没法详细放在影片中,毕竟奥本海默不参与其中。
奥本海默如何被选上曼哈顿计划?
就如影片所展示的,格罗夫斯少将力排众议,启用了当时被FBI监控,并且有着左倾思想的奥本海默。
影片用的一场类似于格罗夫斯面试奥本海默的简单对话戏,就押宝赌博一样启用了奥本海默,这也是为了电影戏剧张力考虑。
真实情况是,格罗夫斯更担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奥本海默的领导管理能力,奥本海默作为没有获得过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如何有实力去召唤和领导不少拿过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去听从奥本海默的使唤。
不过格罗夫斯经过长时间和奥本海默的交流,格罗夫斯发现奥本海默有着和其他科学家不一样的视野,那就是奥本海默学识渊博,对于原子弹研发的兴致很大,关于原子弹的设计和建造,以及如何实践等等,他脑子都有清晰的逻辑。
这其实就是管理者需要具备的要素,低情商就是做老板什么都要懂一些。
因为研发原子弹这种全新的武器,需要结合物理,化学,冶金学,军械和工程学等等,但奥本海默都能回答出来并了解需要如何统筹运作,于是格罗夫斯觉得奥本海默可以!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奥本海默从来都没有拿过诺贝尔奖。
核爆实验时间延迟了吗?
是的!
这并非影片为了增加紧张气氛所设置。
其实当时核爆地有八个候选地点,但由于格罗夫斯将军不喜欢和该军事基地的指挥官打交道,所以选择在了新墨西哥州,也就是离洛斯阿拉莫斯不远。
原计划第一颗原子弹三位一体核试验是在半夜4:00进行测试,但是因为当时下着暴雨还有闪电,所以有所推迟,引爆时间一拖再拖。
据说当时天气现象十分诡异,而且在附近的动物也都出现异样。
不过很快天气缓和,于是奥本海默决定凌晨5:30引爆核弹。
其实当时还有两架盘旋的B-29轰炸机在空中观察,在影片中没有展现出现,如果有可能更增加核爆的紧张感吧。
即兴发挥在选择投放日本哪座城市时,排名最靠前的是京都,横滨和广岛,横滨因为在投放前被大量轰炸被排除,京都当时成为了日本的武器库,再加上地势平坦成为评估原子弹最好选择。
但美国陆军部长史汀生坚决反对,他认为京都有着日本上千年文化和历史建筑,对日本人有着宗教和精神意义,炸了京都可能适得其反,反而让日本人战死到最后一人,而且到时美国也会为此受到破坏世界文化遗产骂名,最后,投放城市选择广岛。
在影片中,史汀生没有这么长篇大论分析,而是说了当时他和妻子去京都度过蜜月,觉得那很美所以不要炸。
据说这是当时演员的即兴发挥。
不过仔细想想细思极恐,一个城市是否被炸,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情绪和决策。
在真实历史中,史汀生确实有在1926年在京都度假,但影片那句话没有出现在正式会议里,只是后来人们觉得史汀生个人对京都有好感而已,但这是否成为史汀生反对向京都投原子弹,没有得到历史记录的支持。
临界事故在影片中,我们看到科学家研制原子弹时,都没有任何防备,甚至连个像样的手套都没有,组装原子弹时也是徒手安装,奥本海默还在旁边捂嘴有些担心。
他们就不担心被辐射之类的吗,为何连个防护服或手套之类装备都没有,事实上这并非为了影片大家都穿西装好看。
在历史中其实科学家们真的就像在家后院玩搭积木一样直接上,那是因为当时二战形势严峻,再加上那时人们对安全意识也没有很看重,所以也就没那么有所谓。
但这些都是给之后的临界事故埋下隐患的。
那什么是临界事故,这就要聊到临界状态,在核裂变反应中,有亚临界,临界和超临界三个状态。
做过原子弹的我们都知道,核裂变反应大概就是重核原子经中子撞击,就会裂变成两个较轻原子,同时还释放数个中子,由此形成链式反应。
要产生核裂变当时简单的操作,就是把分开的两个钚-镓半球合并在一起,亚临界状态就会发生,释放出无数的中子,中子通过某些密闭装置反射,如此反复就会进入临界状态,之后核裂变就会发生,当核链式反应发生时,会发出可怕的死亡蓝光。
当时科学家就用碳化钨作为反射板,用来反射中子,但为了不让真的发生灾难级别的临界状态,科学家会在搭建的反射面板留下一个小口,让中子逃逸出来,以此来计算观测亚临界和临界状态的数值变化。
科学家这么玩是作死吗,当然不是,这种观测和计算数值,为将来核能运用比如核电站,做出很大贡献。
当时的科学家费米就警告这样的实验,说这是在骚弄一条沉睡之龙的尾巴。
值得说明的是,就算进入临界或者超临界状态,也不太会导致像核弹爆炸一样那么可怕,但这种实验依然是在死神边缘来回试探就对了,因为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临界事故。
其中发生在洛斯阿拉莫斯最重大的两次临界事故,就是由一颗叫“恶魔核心”的钚制球体引起的。
在当时美国一共有四颗这样的钚球体,其中两颗扔在了广岛和长崎,美国当时的意思是如果日本还不投降,就会继续扔,但日本在1945年8月15日投降了,恶魔核心就被放回了实验室。
在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时,就留下一张照片,后面的小胖叫哈里·达里安,戴墨镜的叫路易斯·斯罗廷。
我们先来看达里安的故事如何变事故,在1945年8月21日,原本那天晚上已经下班,在酒吧和同事喝着酒的达里安突发灵感,于是返回实验室想做试验,实验的装置就是前面用碳化钨做反射板,正当达里安一点点把碳化钨堆成密闭空间后,仅仅留下一个小口射出中子。
然后他手上拿着最后一块碳化钨,在仅有的中子出口测试临界值,突然达里安手一抖,手里的碳化钨正好掉到了仅有的中子出口,彻底堵死了中子溢出,中子瞬间全部回流,恐怖的蓝光出现,示波器数值报表,裂变正在发生。
达米安见状一刻也没有犹豫,直接徒手去拿掉那片碳化钨板,中子得以快速流出核心,裂变停止,蓝光消失。
此时门口的保安根本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到达里安发出较大动静,于是来了句,这算不算实验意外呀,是的话记得填表。
此时达里安已经瘫坐在地上,受到强烈核辐射的达里安这才意识现场还有个保安!
赶紧大喊给我跑呀,有多远跑多远。
达里安在搬动碳化钨板时觉得有热流经过自己的手,其他没有什么明显不适,但他知道,自己完了,他受到的中子辐射攻击,已经完全摧毁了他身体的DNA。
在达里安送进医院几小时后,达里安之前移动过碳化钨板的手已经溃烂,他的免疫系统早已崩溃。
25天后,达里安被重度辐射而死。
而那位保安也受到辐射,在事故发生33年后,因急性白血病去世。
这起事件并没有因此让科学人员提高警惕,危险的临界测试还在上演,而且还是那颗似乎被诅咒了的“恶魔核心”。
接下来我们就看戴着墨镜的路易斯的故事,他做的实验玩得更大,看他平时穿着牛仔裤放荡不羁的模样,就知道他做事大胆冒险。
路易斯更狂,他在钚球上用铍元素做了个罩子,罩子一旦合并,亚临界状态的钚球发射的中子就能全部回流,核裂变瞬间发生。
当然这不可以发生,于是路易斯就用了一把螺丝刀,横在铍罩子中间,让中子流出,靠着调节手中的螺丝刀去控制缝隙大小,稍有不慎手滑,铍罩子罩住就会不堪设想。
那一天还是来了,达里安事故仅过去正好9个月,巧合也同样是21号,那天路易斯和其他7名科学家在做这项实验。
实验过程中,路易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螺丝刀调整缝隙大小,其他科学家记录测试数据和做相关研究。
一切都很顺利,但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科学家拿表单时,不小心把上面的咖啡杯摔碎了,这一声把路易斯给吓了一跳,手滑了,铍罩子彻底闭合,瞬间恐怖的幽蓝辉光照耀整个实验室。
路易斯见状立刻徒手去掰开铍罩子,整个事故发生前后不到一秒钟,这时路易斯能感觉自己的手被热浪烫伤,其他科学家见状想凑过来,路易斯赶忙喊住大家不要动,然后向每个人扔粉笔头,记录下各自刚才站立的位置。
然后路易斯趁自己还有意识在黑板上写着各种密密麻麻的公式,计算出每个人受到的辐射量,做完这些后,路易斯无力的瘫坐下来,喃喃自语的说到,我尽力了,也有当时目击科学家听到的路易斯说的是,我死定了。
不久路易斯开始呕吐,然后嘴里泛酸,就这样,路易斯免疫系统开始瓦解崩塌,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迅速迈向死亡,仅仅9天,路易斯就死在医院的氧气帐篷里。
由于当时路易斯挡住了大部分辐射,其他的科学家逃过一劫,但距离比较近的,在十多年后有死于急性白血病,有死于心梗的。
在这之后恶魔核心被重新装回原子弹,原本打算运到比基尼环焦进行试爆,但由于担心两次事故中子辐射没有消减,于是取消了恶魔核心的试爆,在之后恶魔核心被溶解,材料被回收用于其他研究。
印度对船戏不满众所周知原子弹投放后,奥本海默内心备受煎熬,然后说出了《薄伽梵歌》那句“我现在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这句话。
那么这句话,是影片中奥本海默当时做爱做的事时说的吗,显然不是。
这也引起了印度的不满和谴责,觉得不应该安排这么一场戏,去让奥本海默说出那段话。
“三位一体”核试爆后遗症在选址洛斯阿拉莫斯时,其实那里并非一片沙漠,那里其实住着32户西语裔家庭,但当时军方带着枪,要求他们在48小时内,强行要他们搬出土地。
当地居民养的牲畜要么放生要么直接杀掉。
更争议的还在后面,在“三位一体”核试爆前,在半径80公里内住着1万多的居民,他们对此事并不知情。
他们也成为了人类第一批核武辐射影响者,核爆后那些带着放射性的白色粉尘落到他们居住的地方,一些不明状况的小孩还以为天上下雪了,对粉尘进行把玩,其实当时那里的辐射值,比正常高出上万倍。
自从1945年试爆后,当地的居民四五代都受到了辐射影响,癌变几率增加。
而无解的事,因为当时是人类第一次进行核爆实验,很多操作不完善,导致这些受到影响的居民,迟迟得不到赔偿,也没有得到一个说法。
炸或不炸日本正如影片所提到的,由于德国已经战败希特勒自杀,只剩下日本还在挣扎,所以当时有不少科学家就提出,不需要继续研制原子弹了。
因为原子弹一旦造出,就会引发苏联的反弹,从而造成新的超级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嗯没错预言成功。
不过当时美国白宫需要提前结束二战,所以还是选择要轰日本,奥本海默也表示同意和支持。
于是又有人建议,避免伤及无辜平民,可以让日本政客高层过来,观看核弹爆炸实验,以此达到威慑效果,促成日本投降。
但很快方案又被否定了,因为奥本海默说如果到时核爆不成功,那不直接打自己脸给日本涨了威风。
所以一个字:炸。
日本投降秘密野史既然是野史那就存在多方角度的观点和说法,大家就当历史小说看。
在影片中奥本海默等科学家在德国纳粹战败后,继续研制原子弹的原因,是因为美国捕获日本密电并告诉这些科学家,日本将会战死到最后一人。
但其实这个说法并不算准确,在1945年2月,日本内部就开始产生分歧,高层内一部分人认为耗不下去了特别是如果苏联发动进攻,所以想要寻求和盟军谈判。
到了1945年4月30号,德国战败后,日本内部寻求谈判的声音愈发强烈,并且还起草了详细的宽松和慷慨的条件,来结束战争。
美国方面也破译了不少日本密电,日本有意去寻求停战,日本也通过不同管道,让盟军各国知晓,其中麦克阿瑟将军把这些信息总结成40页的档案,在雅尔达会议前两天交给美国总统罗斯福,不过这个份报告遭到退回。
因为盟军只接受无条件投降,也就是波兹坦公告的内容。
所以美国白宫当时对奥本海默等科学家说,日本没有投降的意思,原因是需要科学家专心研发原子弹,很多机密不能和他们分享,因为科学家们如果知道日本内部已经在讨论投降条件,还会坚持研发原子弹吗。
当然,事实也证明日本内部并没有达成统一,在波兹坦公告发布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日本方毫无动静,也说明日本内部意见分歧还在,日本依然在垂死挣扎。
在波兹坦会议中,杜鲁门已经接到电话了解原子弹试爆成功,但同时美国也接收到苏联那边的表态,苏联将会对日本宣战。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美国不想因为苏联加入日本战事,然后等到日本投降后,苏联和美国来瓜分战后日本利益,当然很重要的是,美国也急需缩短美军人员伤亡和尽快结束战争,所以分别在8月6日和9日,美国喂了日本两颗原子弹。
同为8月9日,苏联对日宣战,8月15日,日本投降。
民间也有一种说法,认为日本另一个投降重要原因,是苏联对日宣战。
海森堡事件影片有一场戏是奥本海默会见了德国物理学家维尔纳·海森堡,他可是量子力学的先驱之一,当时已经拿了诺贝尔奖了,在奥本海默眼里,海森堡就是天才,是最懂量子力学的物理学家,事实上,在纳粹之前,德国就是当时量子物理学的发源地。
二战爆发后,海森堡作为德国人自然效力于纳粹。
奥本海默当时研发原子弹,最担忧的竞争对手就是海森堡的团队,比美国先研发出原子弹。
不过影片中奥本海默提到自己有信心,影片里奥本海默对格罗夫斯将军提到,因为拥有“反犹太主义”,希特勒认为量子力学是“犹太科学”。
所谓反犹太主义,就是当时希特勒上台后,反犹太主义上升到反量子物理学,因为德国的物理学很多都是犹太人,这就让量子力学和物理学在德国研究受到了阻碍,政治因素优先于学术能力。
这也让海森堡当时在德国多所大学认命教授失败,甚至海森堡还被媒体攻击为“白犹太人”,也就是言行举止像犹太人的雅利安人。
用奥本海默的话说,如果正常情况下,德国早就造出原子弹了,但因为这一个反犹太主义政策,让德国研发原子弹没有美国快。
不过美国还是很担心,因为海森堡是真的太强了!
于是当时作为间谍的前美国职业棒球手莫伯格,接到海森堡有前往中立国瑞士开讲座的消息,于是前往瑞士。
莫伯格当时接到的任务是,如果海森堡在讲座中有透露关于德国已经接近做出原子弹,或者已经成功研制出来的意思,莫伯格就要开枪刺杀海森堡。
不过之后莫伯格判断,德国距离研发出原子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于是没有举枪射击。
民间还有一个野史说法,就是德国为何迟迟没有研发出原子弹,并不是海森堡研究不出来,而是海森堡故意而为之,因为他个人不想让这个能摧毁人类的终极武器,落在纳粹手里。
不知道大家对这种说法怎么看。
核爆可能会点燃大气层?
影片中还没试爆第一颗原子弹前,就有科学家计算出核爆可能会引起点燃大气层,从而让地球自毁。
这个不是为了增加戏剧张力,而是在真实历史中,科学家确实有担心过,并且经过反复计算。
简单来说就是科学家担忧核爆产生的高温,会让空气和海洋的氢原子融合成氦,就像太阳一样导致连锁失控反应。
不过后来经过计算,认为当核爆范围抵达大气层后,温度不足以产生自蔓延核连锁反应,几率接近于0。
就目前大大小小地球经历过2000多起核爆炸后,似乎验证了这个说法,但谁知道呢,这是否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一枚核弹在大气层爆炸,会发生什么?!
这也是诺兰在影片中,有展现地球大气层被燃烧的画面。
诺兰在片场真的引爆原子弹了吗?
当然没有!
但诺兰说过影片所有爆炸均为实拍,有用到和原子弹爆炸相似效果的炸药,具体没有透露太多。
另外影片还有不少微观和裂变反应,以及原子弹内部爆炸的奇妙慢速爆炸画面,也是实拍的。
这些如何拍出来的,前段时间国外有个团队就试着DIY做了相关拍摄,不能说毫无差别,只能说一模一样了。
杨振宁和奥本海默影片中,奥本海默在二战结束后去了普林斯顿大学,想把普林斯顿打造成物理学人才聚集地。
1949年,奥本海默招募中国的杨振宁,杨振宁进入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进行博士后研究工作,和同为华裔李政道一起做研究。
当时奥本海默说,他最喜欢的景象,就是杨振宁和李政道走在普林斯顿的草地上。
在1957年,杨和李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成为最早华人获得诺奖的人。
20世纪70年代,杨振宁老师致力于中美科技和教育交流,他也为中美建交,中美交流做了大量工作。
在此之后,杨振宁老师为中国物理学做了很大贡献。
奥本海默为何没拿到诺贝尔奖?
正如前面所聊到的,奥本海默什么都懂一些,兴趣广泛,这也侧面说明奥本海默不太有耐心在某个领域去长时间钻研。
注意我说的是超长时间甚至用一生去钻研某个项目,而不是说奥本海默不认真钻研。
诚然奥本海默在如引力坍缩,证明质子非狄拉克反电子,不可逆过程中热与电势的关系等等,都有不错的研究和贡献,因此奥本海默也提名过三次诺贝尔奖,但均未获奖。
或许吧,奥本海默因为研发了原子弹争议太大,正如奥本海默亦师亦友的罗比,在真实历史中罗比不愿直接参与曼哈顿项目,理由是不希望300年物理学巅峰成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当然也有可能奥本海默研究的范畴太超前,在他申请诺贝尔奖时还无法论证等等,就如爱因斯坦获得诺贝尔奖并非相对论一样。
总之,奥本海默并没有受到诺贝尔奖的青睐。
奥本海默的野心当向日本投放两颗原子弹后,奥本海默对核武的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变,虽然杜鲁门成立了原子能委员会管控核武,也就是小罗伯特唐尼饰演刘易斯·施特劳斯那个机构。
但奥本海默诉求是成立一个国际原子能发展机构政府,由国际管制和掌控全世界的核能,甚至这个机构有所有原子能设备的主控权。
换句话说,就是全世界核武,掌握在这个国际原子能发展机构政府手里。
是不是很天真,当时拥有核武的美国不可能答应,之后不久拥有核武的苏联也不会加入,于是就有了长达数十年美苏军备竞赛和冷战。
再然后,就是影片上演的奥本海默遭到侮辱性的听证审判。
好!
那么本期《奥本海默》涉及到的历史事件就回顾到这里,希望能够帮助大伙伴们更看懂诺兰的《奥本海默》,更希望大伙伴们在留言区与我分享你的观感!
我不是很确定,从哪部开始,对诺兰脱粉。
但这对于我也好,对于诺兰也好,都无关紧要。
从《星际穿越》到《敦刻尔克》再到《信条》,诺兰一直在追寻某种“电影的道”,但这三部的追寻,从有缺点,到不成功,到小失败,一部比一部令人惋惜。
宣发普遍将这个“道”解读为对IMAX的坚持,对实拍的坚持,对2D的坚持,但我觉得这些都是表。
我觉得他在探索,自己的这种拍法和节奏,到底应该掌握到什么样的度才合适,到底讲什么样的故事才顺手。
《奥本海默》较之前三部,缺点最少,因为诺兰懂收敛了。
他吸取了《信条》的教训,信息密度大大降了一个等级,整体一点都不难懂,看得非常顺畅,而且就题材来说,还意外地很有可看性,算是很好看的电影。
他吸取了《敦刻尔克》的教训,不再以动作和画面细节为交叉剪辑点(那基本是违背目前观众所能接受的剪辑逻辑),乖乖退回到拿手的以对话信息为剪辑点——换句话说,《奥本海默》的场景剪辑点可以在剧本阶段就读懂;《敦刻尔克》的剪辑点只能在监视器上看懂。
《奥本海默》以几场会议组织主题和段落篇章,很像《致命魔术》,更像《社交网络》。
但与那两部相比,又缺少“非此不可”的妙味。
《奥本海默》的高光时刻是有的,奥本海默的胜利演说,视听语言一流,甚至很吓人。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诺兰这样拍主观心理,还用上了背景模糊特效,真够抖音的。
这段令人想起《教父1》里麦克餐厅为父报仇,开枪前的处理。
我不满的有两点。
一是,所谓的核爆也要搞“实拍特效”,我不觉得这是进步的做法,这是倒退。
效果极为失望,跟《终结者2》里片头字幕处的核爆烈焰有啥区别?
1990年,卡神是非不为也,乃不能也。
现在三分之一世纪都过去了,还是这套做法,我不认为这是有进取心的表现,而是一种保守到固执的不好的创作心态。
二是,《奥本海默》算是诺兰第一次正儿八经拍人物传记,但主角的塑造并不能算成功。
首先这个奥本海默太被动了,诺兰痴迷于拍摄墨菲的脸,每一帧的任务都是在捕捉被动的微表情。
但是这个人物拍法只有情绪,没有思想,因此我们看不到,奥本海默对核武器的态度,到底是经由什么而转变的。
这是这个人最关键的变化,没拍出来。
这使得我感觉是花了三小时看了奥本海默的维基百科和档案,而不是认识了这个人。
还特地看了首映场,现在又困又乏,睡了睡了。
————————翌日更新————————睡醒了,再谈一下我眼中《奥本海默》的意义。
上文提到,本片像是在看维基百科大事记,这本没什么优劣之分,全看导演如何处理优缺点。
优点就是信息量能给人满足感,缺点是想走进人物很难,也很难梳理出清晰的线索,形成电影自己的节奏。
而诺兰的处理方式,我觉得非常好。
这也是为什么我并不觉得它比诺兰其他片子更好看,但我评价更高,因为诺兰对难点的处理是理智且有效的。
第一个就是对演员的完全信赖。
这对于诺兰来说恐怕也是一种突破。
正如他相信IMAX摄影机放在某个角度,观众自会抓取有效的动作信息一样,他这次是相信用最好的摄影机去拍摄最好的表演,足以让流水账生动起来。
而且他做到了。
上一部电影能让表演展现得这么充分,还是《小丑》。
这部电影的群像表演的确更精彩。
墨菲这个演员的颧骨本身就很有魅力,他赋予了墨菲一种“哭丧脸”,这让他笑起来都有一种忧郁的气质。
他的表演把片子撑起来了,这点比诺兰的技法更重要。
其他人的表演中,最棒的是小罗伯特唐尼和演杜鲁门的加里奥德曼,政客角色的可发挥空间明显比单纯直接的科学家们大得多。
第二个就是对自己用剪辑来处理信息的能力的信赖。
之前我在《信条》的影评中,批评了他的这种自负,但今天的《奥本海默》,他找回了自己的能力和才华,并且证明了他的这套做法沿用到人物传记片,是充分合适且有效的。
这点,考虑到他之前的失败探索,我认为称得上是一次翻身仗,让人能够对他的下一部作品充满期待。
要讲清楚一件人物众多、主题多元的传记史诗,是很难的事情。
看《奥本海默》能有类似《社交网络》的快感,非常不容易,也是现在好莱坞为数不多的能证明自己还有丰沛创造力的案例。
所以,《奥本海默》无论是放在人物传记序列,还是放在近年诺兰作品序列,还是放在近年好莱坞大制作序列,都是值得竖起一个大拇指的。
最后,诺兰通过奥本海默这个人物,也表达了一下对核能武器化的看法。
从中国人的角度来说,我绝对坚定地支持广岛和长崎的投放。
同时,从人类的角度来说,对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保持足够的警惕,也是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的基本态度。
本片没有表现出足够令人信服的“滥用武器”的证据(至少炸广岛和长崎不是),其实后面美苏冷战军备竞赛的证据太多了,但是本片没拍,很是可惜。
好在,重点着墨的麦卡锡主义本身足够管中窥豹,足以让观众对人类未来命运产生担忧,不仅让摇摇欲坠的人物转折勉强立住,也让诺兰的表达有了施展空间。
对照现在日本排核污水的行为,《奥本海默》有了更值得玩味的现实意义。
基本假设:冲击波是球面波,爆炸中心是该球面波的球心数据:爆炸火球半径R的时序照片R(t)量纲分析:(1) 相关物理量:能量E,时间t,介质密度D,火球半径R(2) 基本单位: (a) L 长度量纲 (b) T 时间量纲 (c) M 质量量纲(3) 量纲列表: (a) [R] = L (b) [E] = ML^2/T^2 (c) [t] = T (d) [D] = M/L^3假设: [R] = [E]^x [D]^y [t]^z由量纲列表知: L = M^{x+y} L^{2x-3y} T^{-2x+z}比较等式两边指数可得方程组: x + y = 0 2x – 3y = 1 z – 2x = 0解之可得: x = 1/5, y = -1/5, z = 2/5代入假设可得 R = C * E^{1/5} D^{-1/5} t^{2/5}其中C是待定常数,作为数量级估计,暂作1. 为求所释放能量,由上式求解E: E = R^5 D / t^2根据照片数据: R(t = 0.006s) = 80m并取空气密度D = 1.2kg/m^3; 1克TNT = 4e+10 ergs,可得: E ~25000 吨TNT参考:
[1] Taylor G, The Formation of a Blast Wave by a Very Intense Explosion: I. Theoretical Discussion. Proc. R. Soc. Lond. A201, 159–174 (http://www-astro.physics.ox.ac.uk/garret/teaching/taylor1.pdf)[2] Taylor G, The Formation of a Blast Wave by a Very Intense Explosion. II. The Atomic Explosion of 1945. Proc. R. Soc. Lond. A201 175–186 (http://www-astro.physics.ox.ac.uk/garret/teaching/taylor2.pdf)
(首发“深焦”公众号)看完《奥本海默》,我有个奇怪的联想——我理解程心为何不向宇宙发送三体的坐标了。
这不是夸张。
三小时片长的《奥本海默》最珍贵也最有力的是原子弹实验(“三位一体”)的短暂影像。
人眼即使戴上保护镜也不能“看”的炫目白光冲破屏幕而来,血红的蘑菇云在死亡的寂静中慢条斯理地绽开。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逞威,只有千只太阳,始能与它争辉”。
光,唯有光。
这千只太阳的光提供了一次摄影。
而《奥本海默》和影院中的我们,只是组成宇宙的影像中的一些影像。
匍匐在地的科学家们,其血肉之躯霎时如凝固在火山灰中的尸体般惨无颜色。
洛斯阿斯莫斯成了庞贝,尽管人们尚不自知……银幕前的观众,是否能察觉他们在底片上的形象,也正如尸体?
直到……(在客观现实和主观体验中同样)很久、很久之后来到的巨响。
死在核爆中的人,其身体经过一个非生非死的阶段。
正如快走出而又消失于冥府的欧律狄刻。
其形也不存,其魄也犹在。
《奥本海默》中核试验的影像竟在视觉和听觉中捕捉了这一不可名状的形象——人类本身在恒星、核弹和宇宙面前的形象。
但这是不可“看”的,随后奥本海默将不断由眼前的构陷、倾轧和置之死地出发,试图复现那个形象,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尝试。
他看到的甚至不是恐怖但饶有诗意的白骨如山,而是剥落的屑状“皮肤”和烧焦的骨头,纯然的物质。
点缀奥本海默青年时代的宇宙之璀璨形象和连通生者死者的形销骨立构成对照,指向人类的物质实质。
《奥本海默》几乎是冷漠地给出这些形象,其实是给影院中的人也来了一次核爆。
简洁的光,定义我们栖身时空的绝对尺度,死亡的直接指示,目睹者焉能不恐惧,战栗,以及失落?
声迟滞于光,影像则终湮灭于光——因此《奥本海默》细致入微地复现了核试验——骤雨,闪烁的按钮,抖动的手指……却回避想象或提供任何广岛和长崎的影像——真实发生过的核杀戮的影像。
这不只是传记片对奥本海默本人视角的严格遵循(奥本海默自不可能亲睹)。
从根本上说,原子弹在人类历史上仅有的两次“使用”是unrepresentable、不可言说、不可想象的。
大西洋另一侧发生的大屠杀亦如是。
所以广岛和长崎的核爆只在广播中出现。
哪怕它们将在梦中再重复千百遍。
这是《奥本海默》的高明之处。
属于人类知觉范畴的是战争胜利,洛斯阿斯莫斯的人们在星条旗下欢呼雀跃。
奥本海默走入礼堂,说着俏皮话,被掌声和欢呼淹没。
但这热闹在遭遇过声爆的耳朵听来不啻于地震。
于是,在电影开启两小时后,观众才会知道那萦绕全片的、愈渐疯狂的跺脚声来自何处。
在奥本海默眼中,这些人的皮肤如灰尘般剥落,讲台化为焦土。
他罹患核爆PTSD。
随后是背叛、嫉妒、举报和调查。
生命中每个被摧折的时刻都将奥本海默带回那个实验的夜晚。
广岛和长崎的死者或许来不及逃走,自然也不会有踩踏,但那不存在的踩踏声已化为跺脚声,如影随形。
至此,《奥本海默》提供了关于核爆的摄人心魄的影像和体验,用时约半小时,。
我会想为这半小时再次、再次前往电影院。
可惜,剩下的约两个半小时是乏味的。
《奥本海默》以大量闪回紧密连接起两条主线:奥本海默主持“曼哈顿计划”制造原子弹,奥本海默接受安全审查,期间穿插他的求学和情感史。
巨细靡遗。
几乎每个在奥本海默冤案中留下个名字的人都在影片中露脸。
这两条主线当然是密不可分的——尽管奥本海默领导了“曼哈顿计划”,但那真正制造出原子弹的政治计算、社会控制和意识形态,在吞噬了广岛和长崎的生命后,最终也吞噬了“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本人。
只是,双线在意旨上的融洽因奥本海默形象塑造的缺失而不令人信服。
这一缺失来自诺兰于再现时代风貌之雄心和塑造奥本海默形象多义性间的踌躇。
就前者而言,《奥本海默》以巨大的信息密度和精巧的叙事结构描摹了战前战后都不曾散去的对communism的恐慌,《奇爱博士》式自我毁灭的政治逻辑和政治活动,以及席卷了所有人的恐惧和狂热交替的气氛。
狂热和恐怖以彩色和黑白两种画面标记出来。
第三视角施特劳斯的插入和两条主线并存,这个孤立的、属于政治家的视角正是恐怖时代无时无处不在的逼视,它令人如芒在背,又最大限度地减轻大量对话戏和大量人物所可能造成的观影疲惫。
如果说奥本海默的视角是正在发生的“历史”,其意义尚不可确定,那么不断闯入的施特劳斯的视角则将生成中的一切变成叙事,这既是政治叙事的独断,只追问是和否;也是传记片这种形式的独断,它将真实存在过的人的经验组织为一个“故事”。
《奥本海默》以黑白画面直率地标记出施特劳斯的视角,似乎主动避免落入传记片的窠臼,提示奥本海默和原子弹诞生这段历史的多义性。
但是,领起全片的“普罗米修斯”的比喻,结尾部分类似盖棺论定的收束,以及塑造奥本海默形象时的力有不及,损伤了可能的多义性——诺兰似乎延续了《敦刻尔克》中那种对于特定时空本身的爱好和绝对关注。
在《敦刻尔克》中,遥远的、黯淡的海岸线,天际的战斗机,炸弹震起的尘土和海水,似乎都比士兵更像“主角”。
它们指向“敦刻尔克”——撤退和存活,而非光荣和胜利。
在这个时空中,个体的动机、目的乃至结局都是可知的。
在《奥本海默》中,他让奥本海默和友人一次次骑马漫游于荒凉的洛斯阿斯莫斯,又着意拍摄1945年时洛斯阿斯莫斯的兴旺人丁;让镜头久久徜徉于装载实验弹的高架,又让拿走数万人命的“小男孩”和“胖子”仓促地坐上车就走;让奥本海默事件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坐到听证会长桌的那一头,让奥本海默本人坐在他们旁边的角落。
这些精心的选择诚然高效地为那个时代作传。
它们确实让我身临其境。
如果哪天有人想拍“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而非生机勃勃的核基地,诺兰也一定胜任。
不过诺兰对时空和氛围的敏感把控恰恰反衬出人物的单薄。
毫无意外地,两位女性角色,躁狂的Jean和疲惫的Kitty,也按照诺兰电影惯例担任工具人。
历史上的Jean确有躁狂障碍,但片中仿佛是要强调时人对共产党人刻板印象似的,一再无必要地让皮尤以裸体出镜,艾米莉·勃朗特饰演的Kitty也满脸厌世,靠烟酒稳定精神状态。
对两个女性角色的草率处理甚至剥削仿佛只是为了让Kitty向奥本海默道出一句话——世道惘乱艰险,但只有你,而非他人,能改变这个世界。
时代的悲剧性正悲剧性地凝结在奥本海默的生命经验。
但“救世主”的形象实在单一且庸俗了。
何况奥本海默本人的形象早淹没在如斯政治群像之中。
奥本海默其人如何?
他在学生杨振宁的笔下锋芒毕露,会走上讲台打断别人发言。
他在朋友的回忆中常亲密地提起“乔治”(时任国务卿乔治·马歇尔),仿佛乐于有些政界关系。
但在《奥本海默》中,他似乎只是“天真”的科学家,不知人情练达,还在亲密关系方面有些麻烦;后期则是核爆和政治双重PTSD的单纯受害者形象。
基里安·墨菲尽力了。
他的个人形象甚至为片中的奥本海默增加了剧本未太着墨的敏感自矜。
但《奥本海默》缺失了它欲讲述的普罗米修斯式的悲剧的滔天力道。
如果奥本海默如本片反复申述那样,正是20世纪的普罗米修斯,那么普罗米修斯和火是怎样的亲昵?
在影片的开头,《奥本海默》试图以一些主观想象画面阐明奥本海默的志趣——他思索着物质,他和宇宙相连。
然而,果断拒绝加入共产党的奥本海默如何果断地从科学转向制造毁灭性武器,影片并未深究。
当他欲招揽的科学家忧愁地指出曼哈顿计划的毁灭性力量,奥本海默像传声筒般重复美国比纳粹德国更快造出原子弹的紧迫意义。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反派施特劳斯那句“污蔑”——奥本海默热衷“原子弹之父”的名和势。
但《奥本海默》显然避免在这一方向有更多着墨。
或许,更为复杂的奥本海默形象会损伤观众的同情。
又,盗火后的普罗米修斯日日被啄食肝脏又是怎样的痛楚?
由狂热地强调后来者唯有在实践中才能理解当下行动的意义,到在广播中听到原子弹被扔在广岛,如梦方醒,手中已鲜血淋漓,再回首是百年身。
追求真理的科学家成为死神,这不只是奥本海默本人的PTSD时刻——人类制造出可以毁灭自身之物,并付诸实践,这是一个叩问至科学和理性尽头的时刻。
尽管《奥本海默》并未让奥本海默就此多言,但核试验的影像,及其此后的两次“复现“”,是一种超越甚至否定任何叙事的力量。
它们溢出了《奥本海默》的另一条主线。
千只太阳逼迫着哪怕不懂核物理的观众战栗,或许质问。
但《奥本海默》竟在给出了这样的影像之后,又轻轻将重心拨回政治惊悚的剧情,仿佛压根儿不理解其力量似的。
电影中的杜鲁门也宛如小丑,当他安慰奥本海默,广岛和长崎的决策者是作为政治家的他,而非后者时,电影仿佛在暗示一种科学和政治分离的话语。
正如电影贴心地帮观众将政治世界藉由施特劳斯的视角呈现为黑白。
这是否是《奥本海默》为奥本海默所着急作出的友善开脱?
在核爆之后的一小时里,本就节奏紧凑的《奥本海默》加速、加速至下一次“核爆”——那最终宣布奥本海默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听证会。
只是这次核爆之后,我们不可能咀嚼回响了。
《奥本海默》急不可耐地跳到传记片最爱使用的和解结尾——奥本海默坦然接受了审查结果,妻子和朋友犹在身旁,以及最终的平反。
仿佛那具因核爆而PTSD的残躯,也是可以修复的。
以至于结尾处奥本海默向爱因斯坦的坦言“我们确实毁灭了世界”,反像是某种须阐明立场而为之的策略。
近日,《奥本海默》登陆国内院线,可谓是风头最盛的影片。
围绕这部诺兰的新作,不出预料地,引发了观影口碑的两极争议。
正如同奥本海默这个人物本身带给我们的复杂感受。
奥本海默是诺兰最喜欢的那种深受才华所害的天才。
他单纯而自负,深情但多情,充满正义热情又沉迷政治游戏,自私虚荣又泥足深陷于道德疑难。
纳博科夫对于艺术品的描述也适合成为他的形容:“诗歌之精确性和纯粹科学之激情”。
但如果只说到这里,《奥本海默》似乎和合格的传记片没有太大区别,毕竟稍有野心的创作者都急于勾勒人类的复杂性。
真正使《奥本海默》与其人物原型超脱寻常叙事体系的,是原子弹,他的最大功绩和最深罪孽。
围绕着原子弹,彼时的战争局势、地缘政治、派系博弈,席卷着奥本海默的私人生活、道德困境,使得《奥本海默》的故事具有了丰富立体的维度,但这部传记片的电影语言与问题意识却堪称传统。
最终,诺兰向我们讲述了一个过于完整的故事,却没有处理“后奥本海默时代”的困境。
或许,这个困境是故事终结之后的重点,却是一部电影无法回答的。
撰文|雁城公共性与私人性《奥本海默》中,光的波粒二象性是一个浅显的象征。
正如光既是波也是粒子,你很难在奥本海默身上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线,隔开科学的和政治的、英雄的和罪恶的。
广岛和长崎的两朵蘑菇云,在屠杀生命的同时撼及存在主义的本源。
海德格尔所预见的事实从未如此彰显:“我们现在生活在技术的世界里,并受到其支配。
这种支配并不是我们选择的,它是技术本身的必然之物。
”
《奥本海默》剧照。
“现在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奥本海默》中,这句宣言先后出现在奥本海默的性事和他对灾难的忏悔里,同时为两个人的高潮和二十二万人的死亡作注脚。
二十二万,这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决定了奥本海默无法被视作一个寻常主人公。
核弹因他而生,他却无法为此负责。
他的超能与不能都是极限的。
因此,比起科学与政治、英雄与罪恶的二分法,我认为主导《奥本海默》的二象限,是人的公共性与私人性。
在这两个象限上,奥本海默被极致拉扯。
在代表公共性的一端上,他大权在握、大兴土木、主宰生死;而在代表私人性的一端上,他任性而天真,是一个社会化未完全的书呆子。
诺兰用了很大篇幅来描写奥本海默属于私人的部分。
当然,绝大多数传记片都这么做,诺兰的手段更是传统,包括用两个女性角色(以及其中一位的裸露戏份)来做男主角人性的注脚。
在导演宠爱的目光下,奥本海默天真地把毒液注入苹果企图毒死导师。
但在这场犯罪中止之后,他背负上二十二万条人命,并因此成为战后最声名显赫的科学家、美国的英雄。
《奥本海默》剧照。
然而,《奥本海默》的私人性和公共性也并非仅是具有煽动性的对立。
诺兰展示出的更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很多时候,你分不清自己看见的是他的哪一面。
在彼时奥本海默所发迹的知识界里,“分裂”已经是一个核心的形容词。
上世纪50年代,剑桥大学的斯诺提出了“两种文化”的概念。
而《语言与沉默》中,斯坦纳这样描述现代知识界的分裂:在歌德和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的时代之前,才华非凡、记忆超强的人还有可能在人文和数学两种文化中都如鱼得水。
莱布尼茨就对两种文化作出了卓越贡献。
现在,真的不再有此可能。
言词语言和数学语言之间的分野日渐扩大。
两边都站了人,在对方眼里,都是文盲。
像是有意和这种分裂做对抗,奥本海默的博学多闻,本质上是坚持把两只脚分别站在两种文化上,就像站在两块日渐分裂的大陆上。
在伯克利执教时期,共产主义和量子力学一样占据他的精力。
他持续关注西班牙内战,与美共保持密切关系,这遭到了同僚的干涉,也成为了他日后被攻击立场不坚的证据。
语言与沉默9.3乔治·斯坦纳 / 2013 / 上海人民出版社《语言与沉默》我们应该如何认知奥本海默身份的公共性和私人性?
表面上看,科学家是他的公共身份,而政治参与是私人选择。
然而矛盾的是,在战争时代,谁可以独善其身?
或许在象牙塔里明哲保身是更自私的选择,行动和言说才可以直接地惠及公共。
所以这是奥本海默的选择:我都要。
研究量子力学又读《资本论》的他,更像旧时代的知识分子。
考虑到研究核武器是一个充满伦理陷阱的项目,奥本海默确实可能是负责“曼哈顿计划”的最佳人选——如果这个不可能的任务真的存在人选:既懂理论,又不能是完全冷感的执行机器。
从顺序时间线上来看,奥本海默在故事的前半段就是我行我素的天才模板。
对于所有事物他都有见解,而对所有见解都很坚持。
直到他的认知遭遇了两次剧烈打击:第一次,是在原子弹研制成功以后。
他终于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可以决定它的使用权。
在政客手下,他被完全地工具化、从公共领域中无情驱赶出来,而前者以儿戏的姿态排除了京都为投放地(“我在那里度过蜜月”),并在面对他愧疚的眼泪时嘲讽其为“一个爱哭鬼”。
他变成一个政治观点无足轻重的科学家,只需要被顺从地塑上金身。
第二次,则是在和路易斯·斯特劳斯(小罗伯特·唐尼饰)旷日持久的矛盾中。
在这场荒诞的审讯中,奥本海默的政治观点突然重新变得重要,而且是异常重要。
“法官们”绞尽脑汁地证明他和美共的关联以取消他的安全许可。
这时候,他的私人行为也是公共的了——所以出现了象征性的一幕:奥本海默与情人琼·塔特洛克赤裸出现在审讯现场;同时,他的公共行为也是私人的了——他反对造氢弹,一定包藏私心,和他那些信仰共产主义的亲友脱不开干系。
《奥本海默》剧照,他与情人琼·塔特洛克赤裸出现在审讯现场。
这样的审判容不下“二象性”,只有“连贯性”。
尽管有时候,不连贯的才是人性。
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罗织成证据链,而链状物带来真相的幻觉。
十年前的言行如果和今时今日不符,那就是可疑,进一步就是有罪。
所以“控方”拷问奥本海默为什么曾经支持原子弹而后来不支持氢弹,两者差别只在于前者针对德国,而后者针对苏联,苏联则恰好被认为和奥本海默利益相关。
所有信息都是重要的,无论它来自于你的工作还是生活;所有的信息都是不重要的,如果它在预设的立场之外。
我见过关于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最精确的论述,来自汉娜·阿伦特的《人的条件》。
阿伦特认为,人在本性上是政治的,而城市、国家的出现使人获得了政治生活,而那是人在私人生活之外的第二种生活:“现在每个公民都属于两种存在秩序,而且在他私有的生活和他公有的生活之间存在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然而,现代大众社会同时干扰了公域和私域:“大众社会的兴起只不过表明各类社会团体遭到了家庭单位从前遭受过的同样命运——都被吸收到一个社会中了。
……公共领域的消失是因为它变成了私人领域的一种功能,私人领域的消失是因为它变成了唯一所剩的为人们共同关心的东西。
”《奥本海默》所展示的就是公域和私域在政治干预下的混乱:首先把他驱赶回私人领域,然后再在私人领域中清算他、将他连根拔起。
《奥本海默》剧照。
毫无疑问,奥本海默没有足够的政治智慧来面对这套组合拳,或许任何人都没有。
面对第一波攻击时,他没有参与反对投放核武的请愿。
事后自辩时他说自己全面地陈述了所有科学家的意见,包括支持和反对两种——本质上,试图把自己的倾向藏在群体背后,也是默许了自己被清退出公域。
在面对第二波攻击时,他又把所有私己的、亲密的细节和盘托出,在不正义的程序里寻找正义。
前妻凯蒂指责他“扮演殉道者”。
因为在面对莫须有的罪名时,只有剖腹才能自证他吃了几碗粉。
片尾,《奥本海默》不惜请出肯尼迪给施特劳斯投反对票,以证明回归主旋律的决心,但本质上,影片呈现出的是一出现代社会的悲剧,宣告人的公共性和私人性是如何在政治构陷中泥沙俱下地丧失了本来面目。
因此,奥本海默的遭遇也不只是可以被轻易平反的天才冤案。
即使影片的叙事给人一种错觉,它似乎只缘起于体制内个别害虫的私人恩怨,但这无疑是过度简化。
实际上,如爱因斯坦所暗示的,这种结构注定在不同人身上反复上演。
历史再现的可能性寺山修司说过:“正因为是人,才能够改变过去。
或者该把这视为人类独享的自由。
”作为传记片,《奥本海默》也享有这种自由,或者说,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接受《人物》采访时,诺兰说:“我在寻找一种方法,使读者,使我自己,使整个项目都能清楚地看到,我们将从他的角度看到一切。
”他最终的选择是使用第一人称创作剧本,把自己完全代入奥本海默:“我走进来,我坐在桌子旁,我做了这样的事情。
”或许也因为此,文本最终展现出的是高度的主观性。
借由非线性叙事、声效、蒙太奇等诺兰的保留节目,观众被摁头进入奥本海默的世界,不仅看到他的经历、选择,更要体会他的情绪、感受。
《奥本海默》剧照。
在The Cinematic Signifier(《电影的能指》)中,Christian Metz(克里斯蒂安·麦茨,电影理论家)阐述了情绪(affect)是如何在电影中运作的。
他认为,它源于观众对电影作为表征媒介的意识与真实的、确实体现的情感体验之间的二元论。
《奥本海默》在这组二元论中毫无疑问偏向后者。
沉浸在这个文本所提供的高密度台词和目不暇接的叙事迷宫之中,观众遵循现在流行的“质疑-理解-成为”的框架,最终如诺兰所愿把脚踏进这个天才的鞋子之中。
诺兰叙事的商业化特征也在于此。
和其他好莱坞电影一样,他的故事从不会留下太多空隙让你产生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所鼓吹的间离感。
后者认为,戏剧或电影营造的自然主义或现实主义幻象,阻碍了戏剧和电影观众反思现实生活同叙事事件之间的联系。
只有在一些陌生化的瞬间,观众才能从传统戏剧提供的强大幻觉中清醒出来、更直接地和戏剧所描述的内容建立连接,从而成为改革潜在的实践者。
诺兰从不这么做,本质上是他缺乏真的让影像影响现实的野心。
与深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的布莱希特不同,诺兰沉湎于自己的叙事游戏。
《奥本海默》因此是一部非常“诺兰”的作品:叙事的中心没有留白,人物的复杂性不意味着留给观众自行理解的空间。
虽然关于影片的一些刻板印象就是“信息密度大、很烧脑”,但《奥本海默》是一个被严格规划好的迷宫,强编码的信息流中没有岔路口。
它要求观众勤勤恳恳地在唯一叙事的引导下,走到唯一的终点。
《奥本海默》剧照。
接受《看理想》采访时,诺兰就坦承:“想把真实历史拍成戏剧性电影,最大的挑战其实是知识量。
你需要足够的知识来建立叙事的权威性。
”一个权威的、强说服力的解答,是诺兰给予“再现历史”这一课题的答案。
那么,《奥本海默》对历史的再现是否公允?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看看另一部传记片。
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看完一部传记片,我都很难不想到《阮玲玉》。
这部关锦鹏拍摄的关于阮玲玉的电影,以它的后现代性而出名。
和诺兰的叙事策略截然不同,《阮玲玉》反对展示一个被编织得看不见接缝的幻境。
虽然同样使用非线性叙事,但《阮玲玉》的三条叙事线并非互相巩固,更像是互相拆台:一条时间线上,彩色的影像再现阮玲玉(张曼玉饰)在20世纪30年代初演艺生涯;另一条线上,阮玲玉本人出演的黑白默片作为档案图像出现;更精彩的第三条线上,《阮玲玉》这部电影的拍摄和准备过程被记录下来。
于是观众们看到,张曼玉一会儿扮演着阮玲玉,一会儿又作为张曼玉本人,坐在镜头前阐释她对阮玲玉的看法。
《阮玲玉》剧照。
死于“流言可畏”的阮玲玉最怕旁人笃定的揣测、叙事、评说,所以关锦鹏一再地在现实和虚拟之间仰卧起坐,是为了在这陨落的巨星被盖上的棺椁留出一道缝,一道可供喘息的缝,使所有叙述停留在知与不可知、信与不确信之间。
如Mette Hjort(乐美德,学者)所言,通过强调纪录影像的“元电影”特征,自传片自我反思的维度被拓展。
这种多层次的生命写作中,自我反思性、怀疑和不确定性扮演了重要角色,观众被鼓励探求他们所可能获取的最佳叙事,而不是被权威灌输唯一解。
和《阮玲玉》对比,《奥本海默》对待历史的态度就相当传统。
它并未超过库斯滕(George F. Custen)在1992年对当时的美国传记片的洞察:“传记片几乎总是从中间开始,在人物已经超过他或她的价值可能受到家庭影响的年龄……取代作为因果模式的家庭,好莱坞嵌入了自我发明,那是最具代表性的美国个性的建构,也是19世纪的主流性格的建构方法。
”当结尾镜头回到起点,诺兰的叙事就像一张严丝合缝的网,重新发明了奥本海默。
《奥本海默》中的反派路易斯·斯特劳斯(小罗伯特·唐尼饰)。
最终,没有后现代性,没有模糊和不可知,奥本海默和斯特劳斯在正反派斗争中对号入座,而前者——尽管被强调复杂性——还是成为符合好莱坞逻辑的悲情英雄。
也如Belén Vidal(英国电影学者)的洞察:传记电影中,个人的伟大证明民族的伟大,“生命写作不可能与民族写作分开”。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难以否认《奥本海默》的主旋律性,尽管诺兰不承认创作动机与他的国家背景相关。
它承担了公共记忆的塑造功能,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影响全球电影观众对于曼哈顿计划的认知。
《奥本海默》剧照。
很具深意的事实是,尽管花了三个小时事无巨细地雕塑奥本海默,但本片只给予遥远东方数十万人的苦难以疏离的一瞥。
最终,核辐射的影像只是被转述性地展示,出现在奥本海默的幻觉之中:他在礼堂里祝贺核弹试验成功的演讲,伴随着灾难的画外音,台下同僚的身影被核辐射蚕食——那是全片唯一一处实际出现受难的客体。
《奇幻核子战》剧照。
《奇幻核子战》的结尾,为了让美国的观众切肤体会原子弹的真正含义,吕美特不惜把一颗虚构的原子弹砸在纽约街头。
面对同样的主题,可能忌惮观众的反应、可能担心破坏故事的工整,总之那些真实的伤口、遥远的哭声,被隔绝在诺兰的银幕之外。
镜头背过身去,对准奥本海默的荆棘皇冠。
诺兰的“天才幻想”我们都不难看出,诺兰用“奥本海默”这杯酒,浇了太多自己的块垒。
我们最终看到的奥本海默,是由奥本海默、诺兰、诺兰的御用男主角基利安·墨菲,形成的三位一体。
也因此,影片被部分观众吐槽为“又是一个自恋的老白男故事”。
如诺兰坦白,这个故事首先满足了他对戏剧复杂性的要求(”渺小个体和庞大全球的关系”),其次符合他对角色原型的审美(受困的、被天赋诅咒的天才)。
最后,它还要求诺兰做一件从他《星际穿越》《信条》开始就很感兴趣也很擅长的事:把科学视觉化、感性化。
正如在《看理想》的采访中,他说:这让我开始将物理视作一种更感性、更能认同的概念。
它不再只是代数或者待解的谜题,而是一种感知的技艺——可以被视觉化、可以用本能去体会它的运作方式。
这种认知角度对爱因斯坦很重要,对奥本海默也很重要,对他进入量子物理领域后的研究尤其关键,因为认知的难度越来越高了。
《奥本海默》剧照。
在本文的第一节,我们已讨论了奥本海默和现代知识界的“分裂”之间的对抗倾向:他保持着对于学科外知识和政治实践的关切,挑战现代知识分子各扫门前雪的垂直性。
事实上,近几年,诺兰也在做一种类似的尝试:在证明自己是全球最会讲故事的导演之后,他试图把这套叙事秘笈运用到传统商业电影的舒适区以外。
漫改(“黑暗骑士三部曲”)、高概念科幻(《星际穿越》《信条》)、历史(《敦刻尔克》《奥本海默》)……这些对普通观众来说有一定理解门槛的题材,诺兰一一实验,试图把它们用更视觉、更感性的方式传递出来。
《星际穿越》《信条》剧照。
《敦刻尔克》剧照。
斯皮尔伯格曾提出,一部电影要具备“娱乐性的痛快感”与“社会派的感动”这两个轮子。
而押井守则认为,有两个目标是无法同时达到的,那就是:“懂的人懂就够了”和“为了感动而彻底蒙骗观众”。
和所有在票房以外保有追求的商业片导演一样,诺兰也在两个象限之间全力平衡。
大概,也是在这种不可能的平衡里,诺兰共情了在政治和科学中左支右绌的奥本海默。
《奥本海默》剧照。
于是在《奥本海默》中,我们就能看见这种挣扎的痕迹。
三个小时的电影要装下两套矛盾的诉求:既要塑造足以称得上奇观的核爆场面,又要在角色和场面之间保留反高潮的距离感;既要极力打碎叙事的连贯性、强化人性选择的暧昧复杂,又要有一个典型的反转时刻来帮助观众理解“谁是坏人”;既要打磨一柄刺向体制阴暗面的刀,又要回归英雄叙事、民族写作和主旋律性……给复杂的故事以简单的结论,这其实也是诺兰作品的“通病”。
看《星际穿越》时就很感慨,用了那么多精细的设定、华美的镜头,但当谜底揭开——时间的尽头是爱……颇有种“用佛跳墙包了顿饺子,只是为了蘸这点醋”的感觉。
然而,如果说《星际穿越》的结论简单但有效、用爱来兼容了商业电影的大众观众共情能力的公约数,那么《奥本海默》给我的遗憾感就更深一点:因为这是一个真实而复杂的历史故事。
对它的简化处理,因其潜在的有害性,是需要极为审慎的。
这里的简化,不仅是前文叙述过的,对于奥本海默其人以及他所处政治环境描写的简化,也是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核时代认知的简化。
从始至终,《奥本海默》都没有动摇过自己传记片的定位。
虽然以曼哈顿计划为主要事件展开,但原子弹和它所产生的灾难性后果并非被描述的真正主体——它们只是注释了奥本海默的人生。
正如原子弹试验的蘑菇云绽开之后,镜头迫不及待地转回奥本海默凝视深渊的双眼。
《奥本海默》剧照。
更让人遗憾的是,在描写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和特殊性的同时,诺兰也相对放弃了他的引申义和延展性:奥本海默就是这么一个不世出的天才、绝无仅有的奇葩。
观众代入了这个特别的角色,却很难把这种代入延伸到对现实世界的理解中来。
影片的最后一句话,是奥本海默的喃喃自语:“我已经毁了这个世界。
”用这句话,诺兰又一次以闭环式的姿态总结了奥本海默的人生。
但电影结束了,活在“后·奥本海默时代”,作为观众的我们,又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已经被“毁了”的世界?
三个小时的《奥本海默》没有试图回答这个问题。
它显然不在诺兰的创作意图之内。
尽管实际上,这可能是一部电影所能回答的,更有价值的问题。
《奥本海默》剧照。
因此,《奥本海默》可能更应该被看作是一个向我们抛出的问题。
这个已经被讲得太完整的故事,实际上并没有结局:它是我们所生存的世界的背景。
我们仍然活在核时代,面对着各种各样形式的核污染与技术威慑,也面对着在复杂博弈中面目全非的公共领域与私人空间。
或许,我们本就不应该指望诺兰能提供答案。
如阿伦特所说,我们要相信人类经验的真实性,相信行动和言说的力量,相信能写作自己的故事。
那是“只要我们生活着就必然卷入的真实故事”,“既没有可见的作者,也没有不可见的作者,因为它根本不能被制造”。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
撰文:雁城;编辑:走走;校对:贾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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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无意与大家一道控诉迫害,那没什么意义。
事实上我相信英国出生的诺兰自己也没这个意愿,他只是借这个壳讲述了欧洲是如何衰落的。
更进一步说,当年参与的人们自己也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幌子,核心诉求是不能让罗斯福系统治下的欧洲新移民快速获得政治地位,尤其是不能让有过原子能委员会履历的人分得战后的赃。
所以影片开始,诺兰就不厌其烦地拍摄了奥本海默辗转于欧洲各国学物理,这是本片最重要的片段之一,因为在这一段里诺兰通过玻尔、海森堡等人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欧洲当时是科学的中心。
尤其是在爱因斯坦1927年和哥本哈根学派论战以后、在爱因斯坦1928年加入德国人权同盟以后、在爱因斯坦1933年定居美国普林斯顿再未离开以后。
欧洲当时更是政治的中心。
尤其是在一战和二战的两次剧烈撕扯以后,苏和美才纷纷崛起。
在有了这样的背景知识后我们就能明白,奥本海默,一个美国新移民(其父亲是德国人,爷爷是德国一个不识字的农民),犹太人,为什么在欧洲的课堂上屡屡被轻视:比如他在剑桥当学生时,做实验总是做不好,会被同学和老师嘲笑,以至于他甚至想过毒死老师;比如他在苏黎世当老师时,欧洲年轻人来上课,会用「听不懂他的美国英语」来讽刺他,而他不得不用荷兰语上课来证明自己也可以「欧洲化」。
这两个情节似乎和明面上的主线毫无关系,又不是研究原子弹,又不是和美共有联系,但它才是本片最重要的部分:无论你学识如何,无论你是学生还是老师,美国佬就是美国佬,欧洲人不会看重你。
有了这样清晰的概念,我们才能明白影片反复强调奥本海默留学欧洲时想家:他的自我认同是美国人(最后和爱因斯坦的对话里也说了这句),他在美国才能获得归属感,所以他要回美国建立当时美国还没有的量子学系(影片起码说了三遍)。
而真实历史中,奥本海默还接触过汤姆森、卢瑟福、康普顿、泡利等,那可是20年代,是那一批欧洲科学家最勃勃生机的年代,但他还是走了,虽然他已经有了名声,虽然他成绩出众。
个中原因没有明说,但我们不难猜测。
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排挤的,归根结底都是那句俗语: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好了,现在我们来思考影片里频繁出现的美共。
奥本海默不是刻板印象里那种只知道做研究的谢尔顿科学家,恰恰相反,他是一个非常积极地参与政治和社会事务的科学家。
他出生的环境里,因为很多好的私立学校都不招收犹太人,所以犹太小孩往往会去工人学校,所以奥本海默事实上从小就和工人子弟一起读书,也因此他身边有着大量被种族歧视、政治压制的群体。
这一点到他1922年步入哈佛大学时都还存在:当时的哈佛大学对于犹太人的名额有明确限制。
说白了,他们无法轻易出头。
所以我们后来熟悉的很多社团,这类人都是有参与的。
一个从小就意识到自己的出身会使得自己在政治上受到歧视的人,身边又有大量政治要素,他显然不会按部就班去走传统选举的政治路径。
我说了这几段,无非是想说,奥本海默和他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有左翼思想,其实是一件很必然的事情,所以他身边人均一个美共名额,加入组织获得社会杠杆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没有加入美共呢?
因为他的智力和学识让他可以不走这条路。
一个彩蛋是,在罗斯福的治理下,30年代加入美共并不是多么不难接受的事情,而一个我们比较熟悉的中国人也在那个时候加入过,他家里也有不少科学家,他姓饶。
扯远了,现在我们回到电影。
于是我们会发现,尽管影片看似一直在讲述麦卡锡主义如何针对美共,但似乎影片却完全没有介绍为什么奥本海默会有左翼思想,而三个小时的电影甚至连欧美的生态位差别这样的闲笔都加了。
那么只能是一个答案:美共与否,完全不重要。
那么什么重要?
针对奥本海默这批人的清洗,重要。
我要说的是,这才是本片最核心的表达:美共、犹太,都是幌子,但不让奥本海默这类人迅速获取政治资源和政治地位,才最关键。
那么奥本海默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威胁?
因为奥本海默这批人,实则是罗斯福的铁杆支持者,有声望、有实力,还有广泛的国际关系。
就在1940年,奥本海默还和身边人一起给罗斯福第三任投了票。
这是本片的另一个大背景:在罗斯福去世后,美国高层发生了一次路线转移。
而麦卡锡主义,实际上是对罗斯福系统的干部/人才的一次大清洗。
在罗斯福对于战后的构想中,国际格局应该是同时有美苏中的一席之地的,他积极推动和苏联的合作,为此还进一步逼迫蒋介石和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而罗斯福也不是把宝都押在国民党身上,他和我党甚至也有很多联系。
美军迪克西使团在1944年访问延安,就是罗斯福一手推动的,而当时我党也和美军观察组有了非常深厚的联系,甚至讨论过战后的格局划分,主席和使团成员谢伟思的谈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一查,这里不展开。
值得展开的是几个事件,我列一个时间线:1945年3月11日,美国联邦调查局以1月26日出版的《美亚》杂志上有一篇文章与他们掌握的一份秘密材料在内容上相似为由,搜查大量文件。
1945年4月4日,谢伟思收到美国方面的消息,要求他立刻离开延安回到华盛顿。
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在佐治亚州的温泉因突发脑溢血去世。
1945年4月12日,谢伟思抵达华盛顿。
1945年6月6日,美国联邦调查局查抄了《美亚》杂志编辑部,逮捕了国务院官员谢伟思。
我并不打算展开相关历史事件的分析,也不打算思考是否其中有阴谋论,但很明显的一件事是,罗斯福在二战胜利之前的意外去世,实际上让他对于战后格局的设想快速崩盘,这以后才是杜鲁门和丘吉尔两个人联手确定了冷战格局。
是的,我没说错。
杜鲁门和丘吉尔是冷战诞生的最重要推手。
如果没有冷战,那么老欧洲不会迅速衰退(与本文开头呼应),无论是欧洲人还是欧洲移民,都会获得相应的地位,但冷战开始以后,美国快速以苏联的威胁为由,成为西方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直到今天。
而这是符合选举失败的丘吉尔1946年在美国铁幕发言的利益的。
而当我们思考清楚这个背景,再回过头来看奥本海默,就会发现他是罗斯福的路线下最出色的干部候选人。
是的,我还是没说错,不是科学家,是干部。
影片里其实对此表现得非常清晰。
奥本海默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科学家,他在得到许可加入曼哈顿计划后,主动提出了建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的名字是洛斯阿拉莫斯。
然后他来组建自己的队伍,找了大量科学家,带着他们和家眷一起来到这个小镇。
然后他担任镇长兼警长。
然后他来负责整个计划。
这不是一个科学家需要做的,这是一个成熟的管理者需要做的。
一个需要负责方方面面的领导人,从人员之间的利益分配、矛盾纠纷,到整个工作路线的制定和执行,都必须要有人能够听他的。
影片着重描写的这一段,实际上强化的是什么?
是奥本海默对于科学的在行吗?
完全不是。
实验靠别人,计算靠别人,这是影片特地强调的点,也就是说单论科学,奥本海默不是最强的。
但奥本海默有足够的组织能力。
所以影片对奥本海默的定位,其实并非大家以为是被迫害的科学家。
而是:一个拥有广泛国际关系和社会关系的的犹太籍左翼人士,手底下有着能制造出杀伤性武器的一群科学家,且本人在原子弹爆发后拥有巨大声望。
再直白点,这是一个走上特殊赛道的政治家雏形。
有了这样清晰的背景,我们再来把上面说的线索汇集一下。
1,犹太人即便是在二战结束前的美国,也是处于受歧视的状态,日常路径很难出头。
2,曼哈顿计划是罗斯福一手推动的。
奥本海默等人是罗斯福的忠实票仓。
3,罗斯福对战后的格局设想和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4,奥本海默本人是罗斯福系统里着重培养的人才干部。
然后,罗斯福死了。
一个有趣的历史细节是,罗斯福死后,杜鲁门才知道有曼哈顿计划的存在。
如果只把目光局限于罗斯福和杜鲁门两个人,那这件事就只是一把手瞒着二把手,但如果我们把目光放大一点呢?
那这件事是:罗斯福连二把手都瞒着,而自己独立组建了一支会建立极大功勋的干部梯队,这群干部主要来自老欧洲和左翼群体。
如果你是当时美国的其他政客,无论是总统还是议员,你们都是按照传统的选举一步步走上来的,而眼前这群人还因为刚刚制造出了原子弹,促使二战走向了胜利,在全世界拥有了巨大声望。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你一无所知,他们的社会关系网、政坛关系网,和你没有任何联系。
那么现在看到这个场景,你会怎么想?
愤怒,恐惧,茫然。
然后就是冷战。
然后就是麦卡锡主义盛行。
影片讲到这里,似乎已经到头了。
我们已经梳理了这一整个逻辑。
但三个小时的影片还讲了一个暗线。
斯特劳斯的故事。
斯特劳斯是卖鞋出身(影片特地强调了这一点,可见他们在当时是如何地没有出路),通过和胡佛(总统)认识而进入政坛,并且和希拉德一起研究原子弹,而希拉德正是和爱因斯坦一起给罗斯福写信促使曼哈顿计划诞生的人。
战后,曼哈顿计划被原子能委员会接管,而斯特劳斯于1953年成为主席。
他本人和欧洲没什么联系,和美共也没什么联系,于是他一路平步青云。
坊间一直传闻说他是背后给奥本海默使绊子的那个人,是他举报了奥本海默的政治色彩背景。
影片似乎也是这么表现的。
请注意,我用的词是,似乎。
因为斯特劳斯压根就,不重要。
影片这条暗线看似是在表达在奥本海默被调查几年后,真相大白,当初在背后整奥本海默的那个人浮出水面,而那个人此时(1959年)正好被总统艾森豪威尔提名内阁的商务部长,真相爆出来后,正义战胜邪恶,他没有能够如愿。
但真实的逻辑是什么呢?
诺兰为了怕观众看不懂,特地放了两个细节。
第一个细节是《时代》杂志上的标题:《奥本海默、施特劳斯对抗到底,最后的赢家是美国》。
第二个细节是斯特劳斯没能当选后,他恼羞成怒,说如果是奥本海默,也会想进内阁的。
这两个细节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提名斯特劳斯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毕竟原子弹的出现推动了二战的结束),但没有人愿意接受一个有着原子能履历的人来获得政治资源,无论你是奥本海默,还是奥本海默的对手。
想想当时的背景,1957年,苏联上天,美苏军备竞赛开始,这种时候让一个能调用原子能资源的人进入内阁,哪怕现在只是商务部长,但随着局势的变化,他的话语权一定会越来越高。
然后呢?
然后会出现什么局面可想而知。
用我们熟悉的中文表达就是:原子能杠杆人被贬为庶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热衷于宣传科学是科学、政治是政治,因为不过问政治的科学家,才是最被接受的。
影片里有这样的科学家吗?
有的。
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曾经过问过政治,但到美国以后,就大幅度降低了自己的社会诉求,也不再参与主流的科学界争论,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出名的科学家,他反而什么都不表达。
像极了辛亥老革命,同盟老会员,但1928年后一言不发,然后建国后进政协。
而爱因斯坦真的没有政治影响力吗?
以色列的第一任总统维茨曼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一名化学家。
1952年维茨曼去世,以色列希望爱因斯坦担任以色列第二任总统。
然后爱因斯坦拒绝了。
以色列是什么?
是冷战开始以来,美苏最能达成共识的一个产物。
而美苏争霸时期的中东战争,本质上就是美苏一起瓜分欧洲在中东地区势力范围。
瓜分亚欧非,这才是美苏争霸的本质。
既然提到东南亚了,那再说一个彩蛋。
极力反对斯特劳斯的议员里,有一个年轻人,叫肯尼迪,几年后他当选了美国总统,然后他想从越南退兵,然后1963年11月2日伪南越总统吴庭艳被刺杀了(而肯尼迪和吴庭艳关系很好),然后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被刺杀了。
限于篇幅,我依旧不展开分析,但时间线总是严丝合缝。
回到影片,上面说的是大背景下的大逻辑。
那么对于奥本海默本人来说呢?
答案就在标题:距离华盛顿三万里。
标题化用的是最近的另一部电影:《长安三万里》。
那部电影说的是,无论你是高门大姓,还是才华绝伦,你距离长安永远三万里。
很多人觉得李白不该酒囊饭袋,可是他不夜夜笙歌,还能做什么呢?
长安失陷三个月后,一生求功名的高适终于从八品成了节度使。
安史以后的大唐,才是这群人的大唐。
古来圣贤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
曼哈顿计划80年时间过去了,无论换了多少议题、多少阵营,有些情绪终究是会再出现的。
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 微博「孔鲤」 豆瓣「孔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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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将分为两个部分:诺兰新片《奥本海默》的三大看点,以及《奥本海默》中文传记的分享。
Part 1 《奥本海默》与诺兰的野心从上周开始,这部耗资一亿美元的《奥本海默》,展开了铺天盖地式的首映宣传。
作为与诺兰首次合作的诚意,环球影业除了兑现 1 个亿的制作经费,还将兑现 1 个亿的宣传费用。
相信这个预算,应该可以撑到奥斯卡,让该片成为今年斩获最多提名的电影,同时帮基里安·墨菲拿下一座小金人。
2023年7月16日,我们刚刚度过了人类第一次核爆实验的第78周年纪念日。
*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的 Trinity Test1945年7月16日的早上五点三十分相比令美国人倍感骄傲的「登月」,这次「核爆」则一直背负着道德阴影。
在一瞬间的开心和骄傲之后,则是无尽的沉默和忧虑。
诺兰的这部《奥本海默》,让我们在78年后,无法回避的,再一次陷入人类的道德困境。
他的电影其实一直兼具两种令人着迷的气质。
首先,是道德上的思辨。
例如《星际穿越》中,为了人类的延续,科学家做好了放弃拯救大多数人的觉悟。
在《蝙蝠侠》中,人性的善恶,是更加复杂的议题。
而在《奥本海默》中,对人类道德的审问,还将继续。
其次,是电影里的时间游戏。
无论是《盗梦空间》里的梦境时间,还是《敦刻尔克》里的一周,一天和一小时,甚至是《信条》里的时间钳形战术。
诺兰总是能在电影中,挑战我们对时间的认知。
电影的本质,就是时间的游戏。
无论是时间的暂停、无限延伸,还是倒放。
诺兰的电影,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新鲜体验。
这次的《奥本海默》也少不了时间线的并行。
诺兰特意使用了黑白和彩色的画面来区分,基里安·墨菲饰演的奥本海默的主观视角,为彩色 IMAX 画面,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刘易斯·斯特劳斯的客观视角,则为 黑白 IMAX 画面。
这部《奥本海默》不会是一部平铺直叙的电影,而是不断地在主观和客观视角切换的双线叙事。
相信大家没少听到,这次为了诺兰的新片,IMAX 胶片的技术人员,特意为他发明了黑白 IMAX 胶片的事情。
以及这次的电影足足有 180 分钟,我们可以想象,一格 70mm IMAX 胶片,等于三张 70 mm 胶片拼在一起,据说放置影片的胶片托盘,已经到了承重的极限。
除了令人沉默的严肃议题、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诺兰还尝试在其中杂糅多种类型片的元素。
首先是非典型的传记片,其次是惊悚片和恐怖元素。
诺兰在多个采访中提到,他整部电影最想挑战的事情,就是进入奥本海默的内心世界。
在他眼中,这部电影的戏剧性,并不是我们早已知道的实验结果,而是奥本海默脑海中的世界。
也就是量子力学的神奇微观世界,和现实世界中,原子弹爆炸,以及对后世带来的巨大影响之间,微小的物理现象与宏大的现实之间的反差,那种将是一种「美丽与恐怖」并存的体验。
Part 2《奥本海默》的破与立这部影片之所以会被推上,改变好莱坞的新高度,是因为它创下了三个先河。
首先是环球影业保驾护航的,100天电影院放映窗口期。
给到观众超长的时间,走进电影院去体验这部电影。
其次是我们之前提到的,首次使用 IMAX 黑白胶片摄影,和超长的三小时 IMAX 影片。
并且,整部电影没有一个 CGI(Computer-generated imagery)镜头。
从微观的量子运动,到宏观的核爆场面,都是用 IMAX 胶片实拍的。
最后,这是还一部难得的真人传记电影。
仔细想想,诺兰之前的影片,除了《敦刻尔克》有着真实的历史背景,其他都是虚构的故事,并且他自编自导的居多。
而这次的《奥本海默》不但是真人真事,还是根据 2005年普利策传记文学奖的获奖作品,《美国普罗米修斯:罗伯特·奥本海默的胜利与悲剧》改编。
*凯·伯德和马丁·J·舍温(Kai Bird and Martin J. Sherwin)联合撰写。
在这个超级英雄电影——虚构的故事,虚构的英雄人物,以及虚构的电影特效画面——统治下的好莱坞。
诺兰试图再一次用真实的历史事件,现实中的伟大人物,以及实拍的电影效果,来撼动好莱坞的市场格局,试图证明观众们还是喜欢看这样的电影的。
这也许会影响好莱坞的制片巨头们,未来更加倾向于这样的大制作。
这里也想提一句,如果诺兰是当今好莱坞可以撼动大制作的 No.1,那么维伦纽瓦可能就是第二个可以撬动巨大行业资源和全明星阵容的导演了。
而有趣的是,维伦纽瓦近年来埋头的《沙丘》系列,是纯粹的科幻电影——虚构的英雄和故事,外加重特效的视觉大片。
两个人就像是这两个电影制作方向上的极端代表。
在今年夏天的《奥本海默》之后,我们将在11月迎来《沙丘2》。
到底是 IMAX 胶片,还是数字特效更加震撼?
到底是科幻史诗,还是真人故事更加动人?
又或者两者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创作?
幸运的是,今年我们将有机会一一体验。
Part 3 《奥本海默》中文传记由于我没能找到电影原著的中文读本,有能力的同学建议直接读英文原著。
中文部分,我只找到了许兴胜编著的《奥本海默》世界名人非常之路·科学家。
本来担心会不会太枯燥,结果没想到,读起来非常流畅,一天就可以看完。
以下给没有时间看完全书的人,分享几个我觉得非常有趣,且印象深刻的地方。
也许可以帮助大家,对奥本海默有一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为了让大家快速了解奥本海默,我觉得用《生活大爆炸》里的 Sheldon 来对比,最合适不过了。
让我们看看这个虚拟人物和奥本海默之间的一些相似和不同之处!
首先,是与谢耳朵的相似之处「少年天才」奥本海默出身富裕的纽约犹太人家,父母非常重视他的教育,而他也不负众望,在中学毕业典礼上,代表全体毕业生进行毕业致辞。
进入哈佛化学系后,他发现自己非常不喜欢化学,结果备受折磨,花了三年就赶紧毕业了。
后来他到英国剑桥大学的物理实验室攻读物理,却备受实验物理的折磨,差点用毒苹果毒死当时在剑桥的导师,由于压力太大被检查出心理问题,才与校方和解。
最后才转投德国哥廷根大学,继续攻读理论物理学,找到了他最心仪,也是最适合他的专业方向。
后来他也留下了:“选准努力的方向,会使成功更容易些的名言。
” 据说在最后一年他忘记以学生的身份注册,结果只拿到了荣誉博士学位。
和Sheldon一样,奥本海默起初也在大学教书,但是学生们都向系主任抱怨他讲得太快,完全听不懂。
被迫放慢讲课速度的奥本海默则说,“我讲得慢到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
”「惹人嫉妒」身体瘦弱的奥本海默,小时候曾被父亲送去夏令营锻炼,结果第一个晚上,他就被看他不顺眼的同学们合伙打了一顿,还脱光了衣服在外面冻了一夜。
长大了之后,奥本海默依然是1米80的身高,但是体重只有55公斤。
由于家境优越,奥本海默总是带着他的学生们进出高级餐 厅,或者在他的公寓聚会,让圈子之外的人很难不对他们侧目。
「总是忍不住打断别人讲话,还要冷嘲热讽」这个习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而更加严重的后果则是让他树立了,后来的美国原子能委员会主席——刘易斯·斯特劳斯(Lewis Strauss)这个敌人,在《奥本海默》中将由小罗伯特·唐尼饰演。
在原子弹爆炸试验成功后,奥本海默一直作为政府顾问参与原子能会议,在一次讨论中,以刘易斯为代表的与会人员,担心一批送往挪威的「铁的放射性同位素」。
在奥本海默看来,这批用于改善钢铁生产强度的同位素,根本不具备任何军事用途的价值,更别说发展核武器了。
结果他却非要针对刘易斯的小题大做说:……一个铁锹可以发展核武器,一瓶啤酒也可以发展原子弹……但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些同位素还不如电子仪器来得重要,与其担心这些同位素,那还不如担心维生素……” 结果众人哄堂大笑,让后者怀恨在心,尤其在麦卡锡主义盛行后,想尽办法污蔑奥本海默的政治倾向,让他备受不公平的政治审查。
这里在多说两句,奥本海默晚年的悲惨境遇。
他和家人的生活,电话和书信被政府监听长达13年之久。
同时,还在1954年4月5日-5月6日,被秘密审判。
与公共审判不同的是,奥本海默的律师看不到美国政府提出的一切对奥本海默不利的证据,另外这些证据多来自匿名消息,以及非法的电话录音,这些在一般审判中,都不被接受的。
不过,还好奥本海默的间谍罪并不成立,而他的罪名主要是傲慢的个性,以及反对美国在1945-1950年间,率先进行氢弹的研发。
后来曾有人这样评价整个事件的荒谬性,奥本海默是美国政府自己聘用的科学家,如果他提出的建议你们不喜欢,就不要听取就好了。
难道科学家反对某项军事行动,就是叛国罪吗?
最后说说与谢耳朵的不同奥本海默是一个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的人。
发现自己的问题后,他会想放设法改善。
在大学任教一段时间后,他就和学生们打成一片,让伯克利成为了美国前沿物理学的研究阵地。
这一点也体现在曼哈顿计划中,第一次当项目领头人的他,完全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如何把美国最好的科学家,都邀请到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来。
据说一开始试验场乱成一锅粥,几百位科研人员和军人们,面临简陋的住房和供水不足等等问题。
在被朋友指出问题后,奥本海默虽然非常生气,但是事后也认真解决,让实验基地得以正常运转。
一度曾容纳一千多人,虽然期间差点遭遇「兵变」。
这里在补充一下,这个位于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环境究竟有多差,除了沙尘和炎热的天气,饮用水也经常短缺,三十人的营房里,每天只发一桶水,别说洗澡了,厕所一天都只能冲一次。
士兵们常常跑到实验室的放射性去污淋浴室偷偷洗澡。
科研人员的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奥本海默的妻子是个生物学家,当时带着2岁的儿子、怀着后来的女儿来到试验场,据说后来也患上轻微酗酒的问题。
而这一切的问题根源,都和马特达蒙扮演的军方指挥官有关。
由于预算有限,并且后期还严重超支,他要求试验场的一切都是临时建筑,奥本海默也只能默认。
虽然抠门,但也因为他的极力担保,有政治问题的奥本海默才能当上原子弹研制计划的负责人!
奥本海默非常会讨女孩欢心。
他家境富裕,还没出生,家里就挂着梵高的真迹。
要不是他发现自己的研究生都跑去打工,没钱上学了,他还不知道美国发生了经济危机。
他总是带着身边的朋友去最好的餐厅,喝最好的酒。
其他人都要攒钱买书,他的书籍都是出版社特别装帧定制的。
所以当他遇到心仪的女孩后,总能想尽方法讨其欢心!
他还有个众所周知的习惯,那就是如果谁夸了他的某件东西,他就一定要找个借口送给对方!
这个家教甚好,精通文学,礼貌谦逊,又出手大方的男孩儿,很难不招女生喜欢。
由于在伯克利大学认识的前女友是一位左翼人士,让他在后期的政治生涯中,保守非议。
在《奥本海默》中将有由弗洛伦丝·皮尤 Florence Pugh 饰演。
奥本海默还有着非常坚韧的性格。
前面说他小时后在夏令营的第一夜就遭遇霸凌,但是他愣是没有退出,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天。
长大后,无论是在教学中遇到问题,还是在实验基地遇到难题,甚至是后来在原子能的和平推广上屡屡碰壁,他都一直在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直到最后一刻。
最后,奥本海默的博学,也间接导致了他未能获得诺贝尔奖。
连他的导师也评价他,总是不求甚解。
虽然他对一个问题总是能提出非常具有创意性的假设,写出极具启发性的论文,但是之后就不再深入研究,丧失兴趣了。
导致不少后人根据他提出的理论和想法,进行多年的研究实验后,都获得了诺贝尔奖。
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奥本海默无疑是人们的焦点。
但是在他谜一样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如今,我们只能从同样拥有一双蓝眼睛的男演员基里安·墨菲 Cillian Murphy 的眼中,揣测一二了。
有细心的人发现,在诺兰的电影《记忆碎片》中有《蝙蝠侠》的漫画。
在《信条》中,角色谈论了奥本海默。
在《奥本海默》电影中,他阅读的一本书,曾经出现在《星际穿越》的书架中*《荒原》The Waste Land 作者 T.S Eliot。
每次的诺兰新片,都像是一次给到影迷们的大考,相信这次的《奥本海默》中还将有更多的彩蛋等待着我们去发现。
感谢你看到这里,我是小玄儿,好电影是和书一样,值得被反复观看。
让我们看完《奥本海默》之后再见。
2023年7月18日小玄儿记-如果你喜欢我的文章欢迎在 Bilibili 和 Youtube 关注「小玄儿的深夜聊碟」https://space.bilibili.com/1340064530每周更新,北美新片测评&电影蓝光/DVD套装收藏诺兰新片《奥本海默》创下的三个纪录+《奥本海默真人传记》阅读笔记分享《四月三周两天》导演蒙吉新片R.M.N 深度解析聆听《晒后假日》的声音细节|导演最喜欢的香特尔·阿克曼《悲情三角》双金棕榈导演:鲁本·奥斯特伦德的「男人困境三部曲」《极度空间》|看清「消费社会」的底层逻辑,双12你剁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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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鳖,拜托你睁开眼看看世界吧!
让我们把故事撕碎往观众脸上扔,但是配上宏大的配乐和高级的拍摄手法,从心灵上震碎观众的灵魂。什么你看不懂?这是艺术!看这打光!这分镜!这音轨!
在三小时的怼脸拍和音效震颤下,诺兰是如何做到讲了一个在科学部分和政治部分都不成立的故事?女性角色只有病态和沉默?最重要的矛盾源头竟然是玻璃心误解悄悄话?
黑麦卡锡主义是吧
片中好几次mic drop台词都差点把我笑晕在座位上,“我化身死神 为世界带来死亡”,怎么能这么做作,为什么就这种百度百科的剧情,也要说几句煞有介事的台词显得很震撼人心一样,其实观众完全没办法理解人物呀!
“有一天,当他们对你的惩罚足够多时,他们会给你提供鲑鱼和土豆沙拉,发表演讲,给你一枚奖章。请记住,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们。”
终于知道诺兰为什么那么喜欢基里安了,真的每一个镜头都写满了性感,男主情绪稳定极了,爱因斯坦的那句“当他们惩罚够了你,他们会给你上三文鱼和士豆沙拉,发表演讲,给你颁发奖牌,拍拍你的背,告诉你一切都被原谅了。但是记住,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真是金句
政治是科学与美学的死敌
奥本海默内心的剧烈挣扎,归根结底是科学与人性的一场恶斗。将这挣扎简化为一场形式大于内容的审判、个人恩怨,或是派系的对抗,都有避重就轻之嫌。期待看到奥本海默身为科学家纯粹灵魂的一面,结果却看到了一个情绪稳定的职场人,有些可惜。想来想去,全片的男性都没有一个Kitty有趣、有血、有肉。唯一的好处是,看完之后再也不抱怨自己压力大了。
全片都像是预告剪辑。一直在想啥时候放正片。
技术再好也掩盖不住诺兰讲不好故事的老毛病,作为一部人物传记在政治惊悚的路上越走越远,也没能客观展现历史的真实。人物动机站不住脚、主角没层次、配角没灵魂,更别说日常被诺导无视的女性,说到底就是诺兰做不到感性,以至于冰冷的角色形象偶尔冒出点人性光辉都会有些诡异,可他何必要思考这些?被全世界溺爱的精英白男一枚呀~一个知名大导该基本做到的东西他花了三个小时都做不到,最后也就是个还算精致的平庸作品,中途一度无聊到昏昏欲睡然后被音效吓清醒,简直是在给我上刑,音量拉到人耳极限就是震撼是吧?建议聋子别来做电影(天呐我真的好恨,不过作为我心中最过誉的名导他值得我所有最mean的语言)
你说它好吧,这一锅乱炖的剧本真不如奥本海默的维基百科页面写得好看。你说它差吧,但它确实有很多戳中直男G点的地方。星空啊,爆炸啊,权力啊,煎熬啊,还有阴谋啊,政治啊。再加上爆炸和一些想象的段落确实发挥出了诺兰视听层面的优势。但是仔细琢磨之后,我觉得在电影院里看它的感受,充其量能和壮志凌云2打个平手罢了。视听层面都不错,故事层面都nbcs,情节安排上壮志凌云2还更容易下咽一点。大家别忘了,诺兰的文戏可是出了名的烂哦。这一部不仅三个小时,且主心骨竟然是庭审和听证,想想就知道我看的时候有多煎熬了。说白了,敦刻尔克和本片,早已经脱离了诺兰的强项(和舒适圈),他要去对标史匹堡、老马丁等人,要拍严肃电影,要拿奥斯卡。但是打眼一看这差距,不要太明显。
前两小时仿佛在看建国大业,诺兰最吵的一部电影
用惊悚片的视角去拍传记片,于是爆炸是无声的,狂喜是可怖的,而审讯比炸弹更刺耳。chain reaction字面意义上或许毁灭世界,或者从另一种意义上,不是二战的结束而是冷战的开始。
有一个强烈的想法在我的脑海里突然成型,如果海森堡没有犯错误,那么纳粹就会先制造出核弹,历史就会被改写…也就是说,世界离毁灭可能只有一个计算的距离…人类历史上真的只有一个奥本海默时刻吗?历史是无道德的。所以,更大的可能,并非是正义永远会胜利,而是胜利的永远是正义…下一个奥本海默时刻还会远吗?
太男了。男的是不是觉得女的只会收收床单男的却会毁灭世界特别得意啊。
观感还是很糟糕的,通过炫技来把事情复杂化,这样的处理真的让人很失望。在历史感和伟大性的描绘上可以称得上无力,甚至能从中窥见一些柔弱感。当然,视效还是很不错的。
避重就轻,无聊透顶。诺兰手握那么好的题材,却将过多无谓的笔墨花费在政治斗争的群像戏上,没有勇气去探究更深入的伦理议题,对奥本海默内心矛盾冲突的揭示也浮于表面,更多是剪辑的功劳。当诺兰将犹太人奥本海默塑造为悲剧英雄普罗米修斯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阿甘本在论及犹太人集中营时所说的话:“再也没有什么比悲剧精神离集中营更远了。”
曾经有个朋友,特爱给人讲故事,为了吸引人注意,经常会使用突然如何如何语气词……还配合夸张的音效和动作,一开始大家被吓一跳之后全神贯注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也没什么,就算有也没有下一个突然来的多和快。华丽的刺激多了,相当于迅速吃饱还上硬菜。诺兰电影就这感觉。这让我也想起三四线城市那些露天舞台表演的人,因为没人看,就唱的更大声或者捯饬的更炫…总之这年头,朴实确实太没市场。这电影最称道的最后还是,人家能拍。
救命,只有我觉得这故事不需要叙事三小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