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曼彻斯特

今天早上在纽约电影节上看了一部片子，Manchester by the Sea，豆瓣中文名翻译为《海边的曼彻斯特》。

译名倒也没错，但看完片子后我总觉得这翻译味道不对，缺了点什么。

看完后细细品味了一下午，觉得很不错，前来分享一下。

影片大概播放了半小时的时候，我以为我知道剧情走向，然而结局出人意料，这并不是一个积极向上的故事，但却也因此变得更有真实人生的意味。

爱看大团圆的估计要止步了。

以下内容涉及严重剧透，小心。

Lee是一个杂物工，拿着最低工资，住在波士顿一个开不了窗的地下室，每天工作都是倒垃圾，通渠，与房客各种交涉中度过。

片子刚开始，有一幕情景很有趣，全场观众都笑了——Lee刚帮一个女房客通完堵得心塞的厕所，在洗手间试图将刚才通渠噩梦洗掉的时候，他听见女房客跟朋友打电话在议论他：我其实挺喜欢他的，但他才刚帮我通完厕所，我要怎么约他出去？

朋友的意见大约是负面的，女房客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是，也是，毕竟我们不是正常社交途径认识的。

电话挂了，女房客走到Lee面前，悻悻地递给他小费，一段（以为会）开始的fling就此过去。

波士顿的冬天雪很厚。

整部片子都是一片白茫茫。

Lee在一个铲雪的早上接到一通电话便匆匆赶回曼彻斯特，哥哥Joe去世了。

哥哥的离世是预料之中，心脏不好；然而让Lee没有预料到的是，哥哥在遗嘱上，将16岁的儿子Patrick的抚养权留给了自己。

在遗嘱公证处，有一段非常精彩的闪回，讲述Lee在离开曼彻斯特以前，在这个海边城市的人生。

他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两个女孩儿一个小男孩，与妻子Randi相爱，住在一个木制的house里头。

有一天晚上Lee与朋友在地下室吸了点致幻剂，在妻子与孩子睡觉以后，他出门买了点日用品加啤酒，回家时发现house被大火吞噬，一下失去了三个孩子。

在警察局，Lee交代了一切：他在出门以前，看了看睡在阁楼的孩子，在壁橱里添了柴火，却没有加上保护栏，于是酿成悲剧。

他本以为这会让他受到惩罚，判刑坐牢什么的；没想到警察却告诉他，you made a horrible mistake, but that was it.走出审讯室的一刻，出于悲痛与自责，Lee抢过警察的枪试图自杀，未遂。

于是故事又闪回到了公证处。

Lee与侄子Patrick过往非常亲密，他们经常会乘着Joe的船出海捕鱼，但因为悲剧的发生，Lee与Randi分开，独身一人离开曼彻斯特，去了一个多小时车程的波士顿工作，再也没回过从小长大的那个海边小城，与Patrick渐渐失了联系。

而此刻已长成高中生的Patrick是再典型不过的青春期少男了，冰球队、弹吉他、同时谈两个女朋友而且总想上三垒，父亲的离世虽然伤心，但由于是很早以前就诊断出来的，他表现得还算淡定，只发生过一次panic attack。

我本以为接下来剧情发展就是，叔叔与侄子相互扶持着走出伤痛的故事。

但事实是，回到曼彻斯特就像揭开了Lee一个久久未愈的伤疤。

他想带着Patrick搬去波士顿，但少年怎么舍得下抛弃这里的一切呢，他的学校朋友冰球队女朋友们都在这里。

Lee决定妥协，暂时搬回来，直到夏天。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big drama发生，这样也许Lee会走出灰暗的人生，重获光明。

然而偶遇Randi还是让Lee崩溃了。

Randi希望与他共进午餐，因为她当年对他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她非常后悔，想为之道歉。

她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大致意思是，我只想到自己有一颗破碎的心，却没想过，你的心跟我一样，都是碎的而且再也无法完整了。

她苦苦祈求Lee的原谅，而他却只是颤抖着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匆匆逃走。

这是全片最催泪的一幕。

如果说大多数电影、小说或者微博都在熬一碗鸡汤，那就是我们应该勇敢面对人生，在生活中寻求自我救赎的话，那影片到这里就是确切的反鸡汤了。

犯过的错误没有办法弥补，对着心爱的人说错的话没有办法收回，失去的东西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得回，我们最终都要抱着遗憾度过余生。

不知道为什么，看完Lee与Randi重遇一幕后，我总想起康熙里的世纪破冰。

小S与黄子佼一开始先回溯当年的谈恋爱时的各种甜蜜片段，再谈及后来分开以及后面的各种drama，小S充满歉意：因为当时我说的一些话，让你过后的人生非常艰难。

黄子佼苦笑，流泪，说已是过去，我确实做得不对。

我一直认为，蔡康永（oh偶像）搭起的这个破冰之旅是意味深长的。

他为好友小S创造了一个机会，让她对过往人生中的一个遗憾和解。

绝大多数平凡人如你我都没有办法实现这一点。

Randi如是，Lee也一样。

抱憾余生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太操蛋了，但我们也只能接受。

人生遗憾太多，大约占据了真实人生的一半长度。

我们的前半生负责制造遗憾，后半生则负责怀抱它们。

讲完梗概我都快抑郁了。

但事实上，虽然主线很阴沉，但叔侄二人的生活对话非常逗趣，黑色幽默布满全片。

我觉得演Patrick的这个年轻演员会得点什么奖。

影片还有很多反复的插叙闪回，交代了更多细节，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长期缺席的Patrick的母亲，等等等等。

这部电影让我觉得最真实的一点是，每个人都有权利不与自己的过去和解。

正如Lee最后还是收拾行囊决定离开小城一样，因为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所以才要去重新获得别的东西。

嗯其实片子并没有那么致郁，当然了绝对不治愈。

很适合一个人去看，今天白天的这一场我并没有抢票，没想到也是爆满，坐我旁边的几位都是单人观众（当然包括我自己），方便思考人生。

最后一句，曼彻斯特长得请不要太像哈法。

啊我想念哈法。

（此文已发表在我的公众号itsmonana，关于我在纽约读纪录片的各种分享）

《海边的曼彻斯特》看完了，哭到差点背过气。

两个感觉，首先，男主演技太好了。

全程平静，几乎没有什么撕心裂肺的时刻，也没有什么嚎啕大哭的瞬间。

但恰恰是这种“若无其事”般的平静，反倒让我感受到了最深切的绝望。

面对生活，你已经疲惫得没有力气再生气了，再愤怒了，再咬牙切齿了。

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挣扎，也没有恨，心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空，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然后是电影的结尾，完全没有猜到最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生活还是那么辛苦，糟糕，无助，但这是男主的选择，他哭着说，“I can't beat it，我真的走不出来。

”这也是我最爱这部电影的地方，它不像其他励志鸡汤电影一样，轻巧地给主角安置一个“被救赎”的结局，轻巧地抛给观众一个幻觉：“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电影是很不负责的，因为现实并不是这样的啊，这世界上多的是你想象不到的困境，多得是你体会不了的痛苦。

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自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了至亲的死去，比如自己的父母，爱人，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我无法自杀，我只能在这个这个世界活下去，我要怎么活呢？

我能勇敢乐观坚强地走出来吗？

我想，我应该会跟男主一样绝望吧，一样被伤痛击垮再也走不出来吧。

我甚至非常理解男主的选择，有时候，让自己深陷泥潭放弃自救，其实反而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生命既然如此，我只能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赎罪了。

”“求求你，千万不要对我施以援手。

” “我走不出来了，我也不想走出来了。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啊，这才是真实的命运。

我觉得真实的命运对人是有恶意的。

活着就是赤身裸体在一片冰湖上面行走，然后一失足就踏进了一个冰窟窿。

面对真实的命运，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阳光勇敢得起来的，你有资格选择坚强，我就有资格选择懦弱，毕竟我们只是人类，一样脆弱渺小的人类。

人类怎么能抗衡命运呢？

永失所爱，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人生苦长，走不出来就是走不出来。

我们每个人，都是无能为力的。

如果你想要写出一个好故事，或者有个编剧梦，那么一定要看《海边的曼彻斯特》。

这部电影给所有现实题材的剧本，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如何在现实生活的范畴内，去发掘人性的幽微起伏，并制造真实的戏剧性。

这个尺度其实很难把握，用力过小，难免会平淡；而用力过猛，又会显得造作。

这就需要编剧有极强的感知力，对生活体察入微，但同时又懂得克制，凡事点到为止。

这让我想起了伊朗导演阿斯哈·法哈蒂，他的成名作《一次别离》，几乎把“真实的戏剧性”这一极难实现的矛盾效果，做到了极致。

如果过于真实，戏剧性何来？

如果过于戏剧，又如何真实？

法哈蒂从容地踩在那根金线上，说：这是可以实现的。

《一次别离》从一起离婚官司开始，逐步升级，透过这一次小别离，我们看到了“伊朗贫富阶层的疏离、信仰与现实的割裂、以及整个中产阶级的分化”，而这些看似庞大虚空的概念，又全都包裹在了一次“雇佣保姆的纠纷”中，始终没有跳脱出日常生活的范围。

这是编剧功力的体现，由树木见森林。

自《一次别离》之后，再次让我感受到“真实的戏剧性”的，就是这部《海边的曼彻斯特》。

影片讲述了一个负罪的中年男人，如何自我放逐，在麻木与悔恨中，过着自己丧丧的人生。

听起来，是一部典型的闷片，对不对？

其实不然，这部电影有着出色的悬念设置，看起来一点也不乏味。

（以下开始剧透，观看需谨慎！

）

影片可分为前后两段，分别由一个悬念支撑，引领叙事。

前半段的悬念是：这个男人到底怎么了？

这个男人就是影片的主人公——李，一个住在波士顿的勤杂工。

影片从一开始，就用大量的笔墨，为我们刻画了李的怪异举止：他整日面无表情地工作，精神恍惚；面对女雇主的性暗示，也无动于衷；他待人冷漠，但却易怒，一言不合就飙脏话；在酒吧里，只是因为别人多看了几眼，他便大打出手；而回到家，他便瘫软在沙发里，失去了形状。

在波士顿冰冷的雪天，李就像是一只丢了魂的野狗，四处游荡。

在呈现这些细节时，导演始终不动声色，也从不解释，只是单纯的呈现。

但观者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悬念感”，正凝结在空气中。

那种悬念感，一点也不亚于“凶手是谁”。

它让我们不禁猜测：究竟是什么遭遇，把这个男人变成了这样。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后来，李接到电话，得知哥哥因心脏病过世，他因此不得不回到故乡的小镇——曼彻斯特。

而跟着他一路回来的，还有曾经发生在故乡的一段伤痛往事。

该如何追溯这段往事？

该如何为“闪回”设计一个合理的“触发点”？

本片在这一环节，做得尤其出色。

在办公室里，律师向李宣读了哥哥的遗嘱。

遗嘱中，哥哥将儿子帕特里克交给了李来抚养。

听到这一消息的李，一脸错愕，嘴里面说着“这不可能……”眼睛看向窗外。

由此，记忆一点点袭来。

在闪回的段落中，我们看到：李曾经也有一段幸福的生活。

那时的李和妻子，就住在曼彻斯特，他们有三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过着惬意的日子。

可是这一切，却被一次意外终结了。

一天晚上，因为李的无心过错，导致房间失火，三个孩子葬身火海。

站在废墟前，看着三个孩子的尸体被发现、装袋、抬走，李被彻底击溃了。

最终，愤怒的妻子，选择离开；而万念俱灰的李，一个人去了波士顿，成了现在的样子。

由此，我们终于明白了，李的种种不可理喻的表现，实际是一种“创伤后遗症”。

人原本是经验的动物，今天的“我”，是由无数个过去的“我”堆叠而成的。

而李却丧失了这种经验的能力，因为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悲剧发生的第二天。

那种悔恨和无奈，就像是一团精准定位的乌云，笼罩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让他变得沉默、木然、歇斯底里。

至此，第一个悬念的答案已然揭晓。

我们再来看闪回的触发点，是不是设计得很巧妙？

没错，正是哥哥在遗嘱中将儿子托付给李，使得李想起了由于自己的失职，导致孩子惨死的往事。

所以他才说出了“这不可能……”因为哥哥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而自己也不可能再担起这样的责任。

此后影片进入后半段，而悬念也自然的转换为了：这个男人能否走出去，重新做回一个父亲的角色？

应该说，《海边的曼彻斯特》的整个剧作逻辑，非常严密。

虽然全片不断在“过去”与“现在”间切换，但每次闪回，都有着合理的触发点，使得全片的叙事和情绪，一气呵成，毫无断裂感。

就像是李刚刚得知哥哥离世，开车回到曼彻斯特的路上，画面突然切入了几帧，只见年轻的李，穿着暖黄色的T-shirt，坐在船上，享受着海风。

那是一种意识对记忆的阻隔，在触碰真的伤口之前，人总会先想到一些温暖的东西，来拖延伤痛的抵达。

除了整体的剧作逻辑，《海边的曼彻斯特》中还有大量的剧情设计，非常精彩。

我们可以看到导演对人性的把握，以及内心活动与外在叙事的结合上，是很有想法的。

印象最深的有几处。

第一处是李开车带侄子到医院看去世的父亲。

车停在医院门前，叔侄俩有一段对话。

李问侄子，是否要去看看父亲的遗体，一切取决于他的意愿。

侄子思忖片刻，说道：那就走吧。

不想这句话却造成了误会，侄子的本意是“那就去见见父亲吧”，而李却理解成了“离开这里”，结果侄子推开车门，而李却发动了汽车，险些酿成意外。

那一刻的李怒不可遏，对侄子破口大骂。

这一段情节的设计，太真实了。

我们能想象李的心情吗？

他曾经对亲生骨肉犯下的罪，是因为无心的过错；而此刻险些伤到侄子，也是个无心的过错。

可是，命运弄人，总会将一些意外的灾祸，降临到具体的人身上，让他们去承担无因的罪责。

李时常感到愤怒，但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该怨谁，也只得怨向自己。

第二处是关于侄子帕特里克的。

在医院见到父亲冰冷的遗体后，帕特里克转身离开，不愿多看。

此后，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悲伤，而是照常生活、上学、组乐队、谈恋爱……直到有一天，他回到家，打开冰箱，看见冷冻的鸡肉掉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那一刻的他崩溃大哭，呼吸困难。

当李询问原因时，帕特里克回答：我只是不想让他冰冷地躺在那里。

记得帕特里克曾经问李，父亲的遗体看起来是不是像睡着了一样。

李回答，一点也不像睡着了，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而已。

又是伤痛，造就了李的冷静：人死了就是死了，任何说法，也无法给这种失去带来安慰。

而帕特里克对死亡的理解，显然要更年轻，他希望父亲早日安葬，睡在春天温暖的土地下。

第三处难忘的情节，是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恍惚间，他看见孩子们正坐在自己身边，小女儿问他：“爸爸，你没有发现我们烧起来了吗？

”李抚摸着女儿的脸：“亲爱的，很抱歉，我真的没有。

”之后，警报声响起，李被惊醒，才发现自己忘了关掉厨房的灶火。

那是李在片中唯一的一次哭泣，双手掩面，很短暂，却胜过“嚎啕大哭”给人的震撼。

记得悲剧发生后，李被带回警局，在警官的询问下，李平静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讲述完毕，警官说，好，你可以走了。

李不敢相信，我可以走了吗？

什么罪都没有？

警官说，虽然你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大错，但我们不能因为忘记关火，就判你的罪。

从内心来讲，李是多么希望有个人站出来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或者更决绝地说，这特么就是你犯下的罪，你要为此负罪终生。

可是，都没有，他等来的只是：你犯了错，但又不是你的错。

他被夹在这种无处安放的委屈里，痛恨自己，痛恨命运，痛恨无常。

那是一种空洞的痛恨，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长，就那么一直悬着，升不到天际，也落不得大地，最后飘成了空气，让这个男人活着，也让他在每一天的黎明死去。

所以，在影片的最后，李才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心碎的台词：“I can't beat it.”在我看来，这句话，是没办法翻译的。

因为无论怎么翻译，都把它的含义说小了。

所以，就让我们全盘地去感受它，才是最好的。

“I can't beat it.”像是在诉说一种结果，但更像是重申一种选择。

我不能，我也不想。

这就是我此刻的态度。

因为，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催促一个人从伤痛里尽早地走出来；或者说，想要轻率地了结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不现实的，那比世间所有廉价的鸡汤，还要糟糕。

有些伤痛，你注定要带着它，去走一段不知道还有多长的路。

而这，就是我们在说出“这就是生活”时，所意味的一切。

《海边的曼彻斯特》赢在一个好故事上。

一个好的故事，不仅在于本身的好，更在于讲述的方式和细节的雕琢。

就像我在开头说的，一个现实题材的剧本，最难处理的地方就是营造“真实的戏剧性”，在生活的范畴内，在人性的幽微处，照见真实，看见生活。

《海边的曼彻斯特》无疑做到了这一点。

影像感知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摄影机，一个是角色。

因而，感知的失效也就有两种原因：要么是摄影机本身设置了一种不介入的视角，从而使得观众对影像的真切感知不再可能；要么是角色对自身所处情境失去了正常的感知能力。

前一种暂且不表，此处只谈及角色感知失效的情形，同样有两种形式。

在《电影2:时间－影像》一开头，德勒兹就为我们指出了角色感知失效的第一种情形。

在对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进行了相关的分析后，德勒兹指出时间－影像之所在二战后产生，是因为战后破败的城市环境导致了角色感知－运动的脱节，他们不再能对陌生的情境出反应。

感知－运动情境正是产生运动－影像的前提，因而一种建立在纯视听情境中的时间－影像应运而生。

纯视听情境说明角色只能像旁观者般记录下所看见与所听到的信息，而不能产生相应动作来改变这种情境。

这是因为外界环境的巨变超出了个体的感知能力，从而导致的感知失效。

相应的，应当还有另一种情形：环境虽然仍旧是熟悉的，但个体自身的感知能力却发生了改变。

即便对松散稀疏的日常生活，他也不再能做出相关反应。

这就是发生在《海边的曼切斯特》这部电影中的情形。

卡西·阿弗莱克饰演的李对日常生活有一种无动于衷的无助感，他执行着一位修理工应当完成的工作而不越矩（如影片开头对诱惑的拒绝）。

这并不是他生来就有的个性，而是因为那场意外火灾后遭受的重创，从而再没有能够回归到日常生活的交际网络中。

这场导致两位爱女葬身火海的意外对李造成的影像如此巨大，以至于他的感知体系发生了崩溃，没有能够再重建起来。

这表现在下面几处：面对最日常的亲情（成为侄子的监护人），不再能肩负并履行长辈应行的责任；面对侄子同学的母亲投来的热情示好，不再能正常地应对；还有面对前妻，不再能应对自如。

对于李而言，感知的失效并非源自周身环境发生的巨变，波士顿依旧是那个波士顿，曼切斯特依然在海边，氤氲着冷冽的水气；而是自身感知体系的崩溃，如同加缪《局外人》的莫尔索从内部关闭了对外界的感知。

不同的是李的感知失效身不由己，这更增加了整部电影的悲悯意味。

新现实主义电影因为角色对情境的感知失效，从而创造出纯视听影像，《海边的曼切斯特》中的李因为自身感知能力的瓦解，从而能够更为客观地呈现整个故事的发展脉络和具体情绪，从而不至于坠入“煽情”的尴尬处境。

影片中看似过满的配乐其实恰到好处，如此才能弥补角色感知失效后导致的情绪流失。

你那張浮在波光與煙雨中的臉　　一直是刻不上字的鐘面　　　　　　　　　 能記起什麼來　　如果真的有什麼來過　　風浪都把它留在岩壁上　　　 留成歲月最初的樣子　　　 時間最初的樣子　　　　　　　　　 ────羅門《觀海》回憶比記憶更難。

每個人都有過去，卻未必都能記憶，因為絕大多數時候，每個人的記憶都是一座迷宮，有些記憶因為太久而逐漸沉寂，有些記憶則是太重而不得不藏寂。

如果沒有引路的信物，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在腦海中輕易重返經歷當下的一切，即便自己是這座迷宮的主人。

甚至有些時候，迷宮會反過來迷惑主人，每一回思路的迷途，都會讓提取出的記憶顯得朦朧、不確、虛幻、亦或被願望竄改的痕跡；更糟糕的是，迷宮之主也無從判別真偽。

人類的每一次回憶，注定都帶有被上一場記憶杜撰的嫌疑。

杜撰即是創造、創造是作夢的能力，反之亦然，現實於此無能為力，只能放任人類腦海的迷宮宮牆在記憶與回憶的反覆搬運中逐漸堆壘。

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對此如斯形容：「人們留戀過去，我和我的劊子手們對此種留戀無計可施。

但是將來有一天，將會有個和我同感的人，他將會抹煞我的記憶，成為我的影子和鏡子而渾然不自覺。

」（《長城與焚書》）這便是為何絕大多數時候，悲劇與懸疑劇涉及回憶的情節，永遠比涉及經歷的更多。

因為回憶不僅包含了客觀的時空背景，也包括了當事人極其沉寂、藏寂的最私密之記憶；透過回憶挖角過去，往往也會連帶挖出那個人願與不願加工過去的理由。

主人翁的自我探索，與旁觀者的旁敲側擊，都無可避免讓一場普通的無機追尋，成為挖掘隱私的個人生命史的攻防演繹。

而，並非人人都樂於如此。

米澤穗信在《羔羊的盛宴》（儚い羊たちの祝宴）寫過一則短篇：一個女僕替主子保管起她的私房書書櫃，她不清楚這些書為什麼不能給外人看，於是出於好奇，她也開始讀了。

歲月流逝，始終都被動接受主子選書的女僕，想法卻開始與主子互通有無，那座書櫃成了她倆共同的記憶根源，思想迷宮的起點，讓她與她成了異床同夢的精神伴侶，至少女僕如此以為。

然後她就被主子殺了。

以此觀之，電影觀眾無庸置疑是幸福的，而且幸福到有點卑鄙。

為什麼？

因為絕大多數時候，觀眾作為一個普通的外人，卻藉由上帝（作者）的同意、敘述、剪輯與調度，得以輕而易舉跳過記憶與回憶的迷途，直接「窺」得當事人或人群的昔日、今生、與他們最初的樣子。

卻不需付出任何被當事人知曉的風險。

這種窺看並非現實，因為它客觀到令人髮指、精準到令人無疑，更因為即便畫面中出現任何一刻並非全知的狹隘觀點，也肯定都是被神意所篩選，含有唯獨當事人無從知曉的意義，當事人不僅沒有拒絕天眼的權力，連知曉天眼存在而試圖殺死觀眾的能力都沒有。

觀眾不是上帝，卻短暫或永恆擁有了上帝之眼，唯獨紀錄片能勉強跳於其外（儘管確實很勉強）。

在約瑟芬鐵伊（Josephine Tey）的《時間的女兒》（The Daughter of Time）之中，主人翁葛蘭特從未離開病床，只靠爬梳史料與智識便偵破了一起四百年前的理查三世懸案；然而偵破當下，他出了院，卻不禁開始感受到某種無以名狀的不適：「就像一根惱人的芒刺在背。

」葛蘭特說。

「一個喜歡研究人類行為動機的人不會去寫歷史，他會寫小說、或成為精神科醫生，或成為地方法官，或成為金光黨。

」（《時間的女兒》）葛蘭特說的芒刺，自然不是指他身體又出毛病，而是作者鐵伊藉由主人翁的口，表達對安樂椅神探這種超人角色的不安。

但更精準來說，鐵伊真正不安的其實是讀者，是對書內書內每一個讀者皆能如安樂椅神探一般全能，輕而易舉就能評判歷史與記憶背後萬般可能而有輕率嫌疑的不安。

《海邊的曼徹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這一部電影之所以特別，就在於它極盡了所有可能，讓一則完全處於回憶的故事，得以脫離觀眾以全知全能看之、待之、評判之的翹翹，而不流於悲情與同情。

這一則講述男人如何負傷織出內心牢籠的故事總共出現了十場閃回畫面，每一場都是回憶，而且都是重點戲；但值得注意是，這些畫面的意義，並非是用於把故事說得完整。

觀眾看的見李錢德勒在處理兄長葬禮的當下反反覆覆閃回他仍住在故鄉時的「過去」，卻看不見李在這些過去中再度閃回（例如在警局想起女兒之死）的「過去的過去」，也看不見理應也很想念父親過世的派翠克錢德勒的回憶閃回；反過來說，居全劇之最要的幾個事件都沒有發生在銀幕前，如祝融之災、如前妻之離。

這十場閃面十場回憶，都僅指向同一件事，即李錢德勒不願面對的那段曼徹斯特過去，也是一塊因為藏得太久太深而黏固緊密，以至於連明確的跳躍時空都顯得無法自理的黏稠記憶。

閃現跳躍的時機並非重點，閃現的長度才是，因為這些記憶有多長，顯示的正是對李錢德勒而言，它們有多重。

在曼徹斯特周圍的任何人事地物都可能讓他的記憶浮現，他在家族舊宅倏地想起妻子，在與姪子討論搬家事宜時倏地想起自己多年前的逃家。

這些通通不能像在酒吧鬧事可以用拳頭解決，也不能如寒風來襲把手插口袋就了事，李錢德勒無從控制曼徹斯特，更無從控制自己。

這些無從控制的安排，都是在試圖讓觀眾不以全知全能者的立場來理解過去，而是讓觀眾進入李錢德勒的無措之中，讓他的記憶（回憶）浮現之衝擊，能夠與觀眾得到的衝擊統一視點。

這種統一求的並非是讓觀眾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粗糙「代入」來同情李錢德勒的經歷。

正好相反，這十場閃現幾乎全採客觀鏡頭，試圖讓這些過去都更加逼近於客觀現實。

因為這正是李錢德勒要的。

先有客觀的現實，然後逆回主觀的記憶，李錢德勒做的事情無疑返祖。

如果說他自無從歇止的回憶中真的能得到甚麼，那絕非是自舔傷口，而是能夠以一種冷靜的距離，認真看待自己埋葬的記憶。

他一方面在重新回憶自己試圖忘卻甚麼，一方面卻也在回憶回憶本身。

最後，當倒數第二段閃現回憶，他被燒焦的鍋爐勾起女兒的往事，當時他並未在場，那是全片第一刻出現一組真正經過回憶杜撰的記憶，象徵了李錢德勒終於能夠正視自我的心境，因為杜撰代表願望，他終於真正以知其渴望的立場正視自己的心傷，藉以換來一種只有距離夠遠才能體會的，以切身換來的驀然同理而非同情，以知性解套的潤然修心而非濫情。

「到頭來，故事中的任何問題都沒解決。

哥哥還是死了，前妻還是得走，男主角還是鬱鬱寡歡。

」是的，這部電影的結局沒有出口，這一切也與廉價的自我療癒無關。

然而這正是價值所在──如果曼徹斯特與波士頓沒有因為他的多年壓抑而改變，又怎麼會因為因為他的突然爆發而變化呢？

觀眾知道、李錢德勒知道；總有一天，派翠克錢德勒也會知道。

羅門有首詩《觀海》，他在其中一段這樣寫道：你那張浮在波光與煙雨中的臉　　一直是刻不上字的鐘面　　　　　　　　　 能記起什麼來　　如果真的有什麼來過　　風浪都把它留在岩壁上　　　 留成歲月最初的樣子　　　 時間最初的樣子　　　　　　　羅門自言，此詩形容的是海，也是創作。

儘管如此，多年以來，我一直都把它當成形容記憶與時間的詩，因為面對回憶與記憶的傷痕，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歲月、相信時間；唯獨這兩種力量，可以真正將萬事歸零而遺忘，填去記憶宮壁上深至心扉的傷痕，抹去回憶宮殿中沉寂藏寂的澱基，回到最初的樣子。

「最初的樣子」──這五個字，或許便是《海邊的曼徹斯特》這部鐘面之作所能下的，最適合的結語。

（本文同步獨家刊登於ViewMovie，如欲轉載請先詢問確認）

全片最令人心碎，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可能就是影片后段，Lee和前妻在街角的偶遇。

这场戏非常关键，对故事和人物的发展起到关键作用。

而且从技术到情感，难度都很大，对演员的要求也高。

从剧本来看，两个人的台词都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各种停顿和省略。

而且Kenny是以“synchronized”同时进行的方式分栏并列写出来，所以具体两个人台词的先后顺序和节奏，都需要演员的高度默契。

更不用提对两个人情感和动机的理解和把握。

刚刚看完剧本，小米就对这场戏格外重视，也一直在做着准备。

用她的话说，就是一直期待着拍摄的到来，可以早点完成高难度的挑战，但临近拍摄时，又特别紧张焦虑，特别担心这一天。

而对于这一天的拍摄，小米自己说因为太过重视，所以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楚。

毕竟小米戏份并不多，用来展示角色的机会也不多。

而且她并不是常驻剧组，所以每次进组，都要临时进入角色，达到和其他人同样的情感和精神状态。

反倒Casey并没有对这场戏特别在意，毕竟他几乎每天的表演，都要在这种纠结抑郁的状态下。

第一次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场戏非常难于理解。

后来又看了很多相关分析和采访，这里就借着剧本台词，按照我自己的理解，分析下两个人的心理和情感。

首先，先回顾下这场戏的背景，以此分析两个人的动机。

Randi这边，她其实已经move on，再婚同时也生了小孩，总之就是开始了新的生活。

但当她看到Lee这么多年还依旧没有改变，背负着重责，她想要帮助Lee走出来，所以她要接近他，同时也为自己当初对Lee的责罚道歉，告诉Lee他已经获得自己的原谅，以此告诉Lee他也可以原谅自己。

所以她是主动开启对话的一方。

这里Randi非常的小心谨慎，不敢多说，怕他会拒绝，所以开始说“don’t have anything big”，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放低姿态；同时“I know you been around”，来解释自己没有更早来找Lee的原因。

接着，她先避开重点，从Patrick来聊起。

而反观Lee，其实这场戏之前，Lee已经达到了在发生意外后，个人情绪的最高点。

刚刚卖掉哥哥的收藏枪支，给船换上了新马达，带着侄子和小女友出海，甚至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可能是影片中“意外”后的唯一一次）。

可能在那一瞬间，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罪责，放宽了自己获得快乐，享受生活的权力，甚至对未来有了信心，觉得自己真的可以走出阴影，重新开始，成为Patrick的监护人，以此纠正之前的过失和失败。

但再次见到前妻，其实反而又在提醒他，将他从飘飘然中拉回现实，所以对于这次对话他是被动的，抵触的，想早点抽离，但又怕伤害到对方的好意，所以都还是礼貌性地回复。

她也接着解释自己和Joe保持着很好的关系。

这里侧面体现出两个人这几年应该都没有任何交往，而Lee也很少再回到Manchester，所以Randi完全不了解Lee的近况（以及Lee知道她和Joe保持联系）。

同时也可能Randi在暗示Lee，自己并没有一直记恨着Lee，而是和Lee的家人保持的很好的关系。

当然这里Randi也说自己在Joe去世后都没有再看到侄子，这也是暗示她知道Lee在这里，怕打搅到Lee而做的选择。

Lee也马上说Randi可以来看Patrick，不用担心自己。

这里两个人还是互相试探，非常小心客气，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交流。

同时也都避重就轻。

借着Lee的友好，Randi更加主动，邀请Lee吃午饭。

注意这里是Lunch，不是随意的coffee或者正式的dinner。

明显Randi想更深入的交流，但又不想给Lee压力，或者传达错误的信息。

Lee这里的疑问，其实和最初对他有好感的业主有异曲同工之处，明知故问，或者选择不愿相信，其实表现的就是内心的拒绝。

接下里Randi直入主题，但又怕旧事重提给Lee刺激，所以各种省略和停顿。

后来看过Kenny的访谈，为了让演员更理解角色，所有的省略他都给演员讲清楚了，尤其这个模糊的”terrible things”，其实就是Randi当年指责Lee是“murderer”（凶手）这样的话（访谈中提到的，Casey和导演就这方面沟通过）。

Randi可能认为当初自己的指责，是让Lee陷入了这么多年的自我封闭与惩罚而不能走出的一大原因，也是她想解开Lee心结的突破口吧。

但这些对于Lee都是无济于事的，Lee目前的状态，他的痛苦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苛责，他自己无法原谅，也不愿原谅自己，所以才故意放逐而离开小镇，过着最基本而艰苦的生活，最小程度地他人交流，保持这种封闭、孤独、抑郁的精神状态，这是他给自己精神上的无期徒刑，与Randi和其他人并无关。

所以他一直否认Randi的道歉。

但Randi的出现和一番话，又提醒到了这点，甚至让他联想到自己在Patty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地开始感受到生活的欢乐，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因为他觉得这样是对逝去子女的亵渎。

这里Randi的“表白”，“I love you”很容易给观众误导，包括前面的邀请吃饭，而后面被拒绝的崩溃，至少我一开始理解为Randi对Lee还有着爱情。

这里两个人为了不刺激到对方，说话都小心翼翼而不完整。

但后来重看电影，包括一切访谈，才觉得这里的“爱”只是相对于之前Randi的“恨”的反义词，她想清楚的告诉他自己不恨他，而是关心担心他。

而说出来后，又立刻道歉，也是怕勾起他们之前曾经的爱情回忆，再伤害到他。

Lee为了顾及Randi的感受，嘴上还说着“没关系”，但心里早就波澜汹涌，痛苦难当。

他已经无法想之前礼节性地回复，而是试图赶紧结束对话，抽身离开。

所以面对Randi的再次询问，他给出了确定的回答。

他知道，现在的他，还不足以承受与Randi的交流。

这是这段最难的地方，剧本其实就是这样分栏呈现出来，但电影中两个演员处理得格外自然合理，感情掌控得也很到位。

Randi在这里点出了关键，她不想看着Lee就这样行尸走肉般，再也享受不到生活的阳光，永远现在死结中，在自我惩罚中死去。

Lee也能够体会她的好意，也为她能走出来感到欣慰，可是他自己不能够也不可以（这里can’t两重意思，表不能够，而不愿意）走出来。

“there’s nothing there”，这是他全片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感情和心理，之前一直是逃避在封闭，不能够明确说出，欲言又止。

这也是他最终接受自己永远无法与过去释怀，无法完全地走出来，将带着罪责和痛苦一辈子的开端。

他已经心如死灰，这是他无法接受Randi道歉的理由。

他这么说对于Randi也很残忍，Randi真的关心他，希望他能好，也是下了决心再回顾过往，来道歉，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Lee却在告诉他，一切都没有希望，Randi的努力终于事无补。

这让Randi难以接受，但Randi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她也曾经痛苦懊恼，愤怒悔恨。

这时的Lee已经濒临崩溃，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痛苦与罪责都被掀起，难以遏制。

他无法顾及Randi更多的感受，只好决然离去，否则可能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这个离去，就是他处理痛苦时一贯的方式，看过删减片段，对于孩子的葬礼，他也是这样逃避的，也包括哥哥去世后他的反应（纠结于葬礼和logistic的细枝末节）。

与前妻的这次相遇，包括后来的烧焦引发火警，让他意识到继续在这个镇上生活，故人旧物总会不时地提醒着他的罪孽，唤起难以回首的过去，让他陷入自责痛苦无法自拔。

这他也明白，过去的一切永远不可能真正的放下，这份罪责他必须也将要始终承担下去。

于是他不再纠结于赎罪和宽恕自己的矛盾，接受了自己无法beat it的事实，也做出了离开小镇，将Patrick托付给George的决定。

关于这段的表演，我还是觉得小米演的有点过。

毕竟就像之前说到，她太重视这个角色，尤其这段戏，这让她会用力过猛。

可以说，这场戏是我见过小米显得最不自然的表演，当然这和电影克制的基调有关，而这个基调又是Casey的表演所决定的。

Casey的角色太过压抑克制，表演又如此自然真实，使得任何激动的表演都显得有些刻意（包括George和Patrick各自的breakdown）。

不过好在，这场戏的重点是两个人地位的不对等，一个已经走出，一个无法走出，一个想要道歉，另一个无法接受，一个主动想要交流，另一个被动只想赶快抽身，所以两个人表演强度的不统一反而加剧这种矛盾感和割裂感，达到了电影索要表达的效果。

1.我的心都已经破碎了，它会一直破碎，相信你也是。

”2.你不明白，我心里什么都没有了。

3.“其实我们无处可去，身上背负着伤痛，没有救赎、没有解脱，可这才是人生啊。

”4.我们都有权利不与自己的过去和解5.我选择不与过去和解6.生活便是这样，痛苦和悲伤永远无法被真正忘却，它们就像轻拍岸礁的浪，时刻侵蚀着人脆弱的内心 被生活杀死的人，终究还会被囚禁在生活里，海边的曼彻斯特，便是Lee一生的囚牢7痛苦必将永存，但生活还要继续，就如那个冰封严寒的海边的曼彻斯特，也会有短暂的春天

《海边的曼彻斯特》电影剧本文/〔美国〕肯尼斯·洛纳根译/吉晓倩1.外景，波士顿-罗克斯伯里-公寓住宅，日寒冷的冬日，狭窄的街道。

在一栋小公寓楼前，维修工李·钱德勒清扫路面上的积雪，然后在楼前洒盐。

他40岁，穿着门房的连身工作服，外面套着敝旧的冬装夹克。

2.内景，地下室，日他在地下室整理垃圾桶，回收旧物。

他冲洗锅炉中的锈渣和水垢。

3.内景，公寓楼门厅，日他用工业吸尘器给门厅除尘，吸尘器连着长达五十英尺的黄色延长电线。

4.内景，格鲁姆太太的公寓，日一个狭小老旧的公寓。

李在逼仄的浴室里，踩着梯子换灯泡。

年过古稀的格鲁姆太太，在敞开的浴室门外打电话。

格鲁姆太太（打电话）：不，是我妹妹雅尼娜大女儿的成年礼……不，我觉得会无聊透顶……不，小姑娘不感兴趣，她父亲也不感兴趣。

我不问。

坐七小时车，简直要我的命……哦，好吧，小姑娘们可爱极了。

5.外景，罗克斯伯里-另一栋建筑，日一条相似的街道，一栋不同的公寓楼。

6.内景，浴室，日李在修理漏水的马桶。

马丁内斯先生，一个50多岁的大块头男人，穿着汗衫，戴着眼镜，站在旁边看着。

马丁内斯：我他妈的不明白它干吗一直滴水。

滴了一整夜，没完没了。

这混蛋玩意儿我都修了十回了。

李：你得换一个新水塞。

马丁内斯：哦，是吗？

李：边上都烂了，看到了吧？

封不住了，所以水才往马桶里滴。

我明天给你拿个新塞子，要么你就把整个马桶都换了。

马丁内斯：你建议怎么做？

李把工具放在一旁，洗手。

李：嗯，我可以先换个塞子，要是没用，我就回来换马桶。

马丁内斯：你就没有专业一点儿的建议吗？

李：这真的取决于你。

马丁内斯：好吧，明天我嫂子带着我侄子来……我得把车……李等着马丁内斯确定他的日程安排。

7.外景，罗克斯伯里-高档一些的街道，黄昏略微高档一些的建筑。

8.内景，浴室，黄昏李低头看着堵了的马桶。

他身后站着玛丽安，一个30多岁的女人，身材苗条，颇有吸引力，穿着日常居家的衣服。

玛丽安：抱歉。

堵得太厉害了。

李：没什么。

他仔细地、有条不紊地通马桶。

片刻后——他擦地。

玛丽安进来。

玛丽安：哦李，你不用擦地，真的。

李：没关系。

玛丽安：哦——上帝。

太感谢了，我真抱歉。

片刻后——他在她的浴室洗脸池里洗手。

在她的小起居室里——他从浴室出来。

玛丽安已经打扮停当，准备出门了。

她看起来很迷人。

李：搞定了。

玛丽安：非常感谢。

可以表示一下心意吗？

李：你的意思是，给个建议？

玛丽安（取出一张十美元的钞票）：不——我的意思是——比如，小费……李：用不着。

晚安。

玛丽安：哦，拜托。

我真觉得过意不去。

李（接钱）：好吧，多谢。

晚安。

玛丽安：晚安！

非常感谢。

9.内景，奥尔森太太的浴室，日李四肢着地趴在地上。

奥尔森太太40多岁，长得很漂亮，但脾气暴躁，还有些神经质。

她裹着浴袍。

奥尔森太太：这些他妈的管子我们得修多少回？

每次我一洗澡他们的整个公寓就发大水。

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李：我明天会带水管工来，不过，我得先把话说下，我们得敲破瓷砖，把漏水的地方隔开，因为水量很大——奥尔森太太：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事？

干吗每次都直接找我？

李：因为如果水是从更高的楼层流下来的，你的天花板或者墙上也会渗水，可它们是干的。

奥尔森太太：好极了。

李看着浴缸。

李：可能只是接缝密封不好。

整个浴缸得重新填嵌。

你在几个小时前洗澡或淋浴了？

奥尔森太太：是的……李：好吧，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

奥尔森太太：好。

你打算怎么把漏水的地方找出来？

李：嗯，我们可以打开淋浴头，看看是否往楼下滴水……奥尔森太太：你想让我现在洗个淋浴？

李：不是……奥尔森太太：你想让我洗澡，而你站在那里瞧着，看看是否有水滴到下面弗里德里希的公寓？

李：我他妈的才不管你干什么呢，奥尔森太太。

我只想找出哪里漏水。

奥尔森太太又惊又怒，脸色煞白。

奥尔森太太：不，你从我家出去，别再回来。

李：好。

奥尔森太太：你他妈的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滚出去，否则我报警！

李：你堵着门口呢。

10.内景，埃默里先生的办公室，夜大厦管理员的办公室。

管理员埃默里先生50多岁。

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书桌上摆满了物品。

埃默里：你他妈的怎么回事？

你不能这样对租客说话！

李耸耸肩。

埃默里：你瞧，李，你干活儿是把好手。

靠得住。

可我总是收到投诉。

你粗鲁，你不友善，你不说早上好。

我说你改改脾气成吗！

李：埃默里先生，我修理管道。

我把垃圾带走。

我给他们粉刷公寓。

我干电工活儿——你我都知道这是违法的。

我按时上班，我管四栋楼，所有的钱都归你拿。

所以，随便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埃默里：你会不会给奥尔森夫人道歉？

李：凭什么？

埃默里：你叫她婊子……！

李：我没说这话。

埃默里：好吧，好吧，我会跟她谈谈。

李起身走了。

11.内景，罗克斯伯里一家嘈杂的酒吧，夜李在一个热闹的社区小酒吧独自喝酒。

吧台——李等着上酒。

一个30多岁的漂亮姑娘被人撞了一下，碰到了李，把啤酒洒在了他身上。

姑娘：哦，上帝，对不起！

我碰到你了吗？

是的。

我给你拿张餐巾纸。

莱尼，给我几张餐巾纸好吗？

（把餐巾纸递给李）给……李：没事。

我没事……谢谢。

姑娘：好吧，既然我把啤酒洒到你身上了，那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莎伦。

李：没关系。

姑娘：你叫……李：李。

她看得出来，他不感兴趣。

他用餐巾纸把衣服拍干，压根儿不看她。

12.晚些时候——酒吧里人少了许多。

我们看到莎伦在房间另一头跟女友聊天。

李在吧台一个人喝闷酒。

他已经醉醺醺的了。

他盯着两个40多岁的商人看。

其中一个注意到他的目光，告诉了另一个。

两人瞧了他几眼，然后就把这事丢开了。

他站起身，向他们走过去。

见他来到面前，他们吃了一惊。

商人甲：你好。

商人乙：你好。

李：好。

我很好。

我能不能问问两位，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两名商人对视一眼，然后又转回目光，看着李。

商人甲：我觉得没见过。

商人乙：我也觉得没见过。

李：这么说，你们俩不认识我？

商人甲：不……不认识。

商人乙：不，是，不。

我们见过面吗？

李：那你们俩他妈的看我干吗？

商人乙：什么？

李：我说你们俩他妈的看我干吗？

商人甲：先生，我们真的没有看你——酒吧侍者（急忙赶过来）：嘿，李……李……！

商人乙：嘿！

滚你妈的。

嘿——保罗——不…别跟这个混蛋道歉——（对李）滚！

李冲着商人乙动手，把他撞到墙上。

几个画框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酒吧侍者：哦，见鬼——李挥起拳头，打在商人甲的鼻子上。

商人甲向后倒去，他捂住脸，鲜血从两个鼻孔往外冒。

商人乙和李互殴。

商人甲：你他妈的打破了我的鼻子！

商人乙：该死的疯子——酒吧侍者向前倾身，从背后抓住李——其他人也上前把打架的两人分开。

酒吧侍者：李！

李！

李！

够啦！

众人：分开！

分开！

李：放开我。

我滚。

一片混乱。

13.内景，李的地下室公寓，夜李开灯，进来。

打这一场架把他也给折腾得够呛。

李在梳妆台前换上运动裤和汗衫。

三个仿银相框摆在小梳妆台上。

我们看不到里面的照片。

李坐在沙发上喝啤酒，打开电视，看深夜体育节目。

他渐渐睡着了。

手中的啤酒罐慢慢地歪向一侧，啤酒流到了沙发上。

14.外景，李的街道，日下雪了。

鹅毛大雪漫天翻飞，很美。

15.外景，李的住宅楼，日李在铲雪。

空气清澈而冷冽。

近日这场暴风雪让整条街道美观了许多。

他的iPhone手机响了。

他摘下手套。

掏出电话。

李：喂……我是李……哦……什么时候发生的？

……嗯，他怎么样？

……好的。

呃……不。

别这么做。

我马上赶来……好的。

谢谢。

他挂断电话，拎着铲子进去，丢下楼前没收拾完的雪不管了。

16.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日李把着方向盘，想驶出波士顿，沿公路北上。

他对着iPhone手机说话。

李（对着手机）：埃默里先生，又是我，李。

我跟约瑟联系了，他说可以帮我代班，至少能顶到星期五晚上，然后吉恩·麦卡达维可以接着替我上班，直到我回来。

我在曼彻斯特至少要待一两个星期。

等有了新消息，我会再打电话的。

再见。

他挂断电话，驶入越来越拥挤的车流。

李：好啦，好啦。

车行速度减慢。

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17.外景，128号公路-李的汽车（行驶中），日李开车驶出了北塞勒姆的出口。

18.外景，北塞勒姆医院，日李驶过一家大型现代化医院的前院。

他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

他停车，从车里出来。

快步走向主入口，越走越急，变成了跑。

19.内景，北塞勒姆医院，日镜头引着/跟着李疾步穿过大厅，奔向重症监护室，习惯成自然地拐过那些转角。

他进入重症监护区——20.内景，重症监护区-护士站，日，接前景——走向乔治和艾琳护士。

乔治50岁上下，是个饱经风霜的大块头。

艾琳护士40多岁。

看到李过来，他们起身迎接。

乔治：你好，李。

李：他死了吗？

乔治含着眼泪，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艾琳护士：对不起，李。

他在大约一小时前去世了。

李：哦。

艾琳护士：我很难过。

李双手叉腰，垂头看着地板。

艾琳护士尴尬地捏了捏他的胳膊表示安慰。

李盯着不远不近的地方，愣了一会儿。

李：你有没有见他一面？

乔治：见了。

我的意思是——不——艾琳护士：乔治带——乔治：是我带他来医院的。

乔治：……今天早上我们在看那艘船，他就——我说不好，他就，像是，摔倒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跟我逗着玩呢。

然后我叫了救护车……嗯——就是这么回事。

李摇摇头，仍然盯着地面。

艾琳护士：我这就给穆勒医生打电话，告诉他你来了。

李：贝特尼医生在哪里？

艾琳护士：哦，她在休产假。

噢，他来了。

40多岁的穆勒医生走到他们身旁。

穆勒医生：是李吗？

我是穆勒医生。

我们通过电话。

李：是啊。

嗨。

穆勒医生：我非常非常难过。

李：谢谢。

穆勒医生：你好，乔治。

他跟乔治握手。

乔治：你好，吉姆。

穆勒医生：你怎么样？

乔治：哦——要命！

你懂的。

穆勒医生：嗯……这是一个悲哀的日子。

乔治：是啊。

乔治哭了。

他垂下眼睛，拭去泪水。

李：我哥哥在哪里？

穆勒医生：在楼下。

你可以去看他。

李：是怎么回事？

穆勒医生：嗯，你知道，他的心脏已经非常弱，就是衰竭了。

我认为他死得并不痛苦，希望你听了能好受一点。

很遗憾你没能及时赶到，但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李：噢，操。

（他看着地面。

停顿良久。

抬起头）对不起。

穆勒医生：完全不必介意。

乔治：没关系，伙计。

李：有人给我叔叔打过电话吗？

穆勒医生和乔治迅速对视一眼。

乔治：他们的叔叔唐尼。

李：是啊，我的姑妈和叔叔。

应该给他们打电话的。

怎么？

乔治：没打，李——李，没打电话——唐尼在明尼苏达找了一份工作，好像是——李：明尼苏达？

乔治：——就在前一阵子。

没错：他在明尼苏达的明尼通卡找了一份工作。

也许是真的吧。

乔没跟你说过吗？

李：没有。

乔治：李，要是你想通知他们，我可以打电话，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李：好的。

谢谢……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他们，我今天晚上，也可能是明天，会给他们打电话，商量一下后事怎么安排。

乔治：没问题——我去打电话。

李：最好有人能给我妻子打个电话。

有一瞬间的困惑、尴尬和迟疑。

穆勒医生：你的……李：前妻。

是的。

抱歉。

我是指兰迪。

乔治：你是说兰迪？

没关系——我已经想到了。

我来办这事。

李：好的，谢谢。

乔治：没问题。

李：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穆勒医生：当然。

乔治：李——我在这里等着，李，以备你需要我帮忙。

李：好。

穆勒医生领着李走了。

乔治再次情绪崩溃。

乔治：我很难过。

艾琳护士：你需要纸巾吗？

乔治：谢谢。

要。

21.内景，医院电梯穆勒医生和李乘电梯慢慢下楼。

李：贝特尼医生怎么样？

穆勒医生：哦，很不错。

她刚生了双胞胎女儿。

李：噢是的。

艾琳告诉我了。

穆勒医生：现在每个都有十一磅重。

所以够她忙一阵的……我今天下午会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李：她对他很好。

穆勒医生：没错，是很好。

八年前——22.内景，乔·钱德勒的病房，日比李年长五岁的哥哥乔·钱德勒，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两人长得很像。

埃莉斯，乔的妻子，与乔同龄，漂亮、焦虑、敏感——站在斯坦利·钱德勒身旁。

斯坦利·钱德勒是李和乔的父亲，70多岁。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

李坐着另一把椅子。

他们都在听贝特尼医生讲病情。

贝特尼医生30多岁，身形娇小，态度认真、郑重、冷静，但又充满善意，言行得体。

病床前拉着帘子，跟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隔开。

贝特尼医生：这种疾病通常被称为充血性心力衰竭——埃莉斯：哦，我的上帝！

贝特尼医生：你很了解这病？

埃莉斯：不……！

乔：那你说什么“哦，我的上帝”？

埃莉斯：正因为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病啊。

乔：她正要解释呢，宝贝。

对不起，贝特……呃……贝特尼医生：贝特尼。

乔：对不起。

我总是记不准。

贝特尼医生：别介意。

没关系。

斯坦利：嗯，贝特医生，你是说——乔：是贝特尼医生，爸爸。

李：贝特尼医生，爸爸，记清楚好吧。

埃莉斯：简直像喜剧桥段！

乔：你能让医生接着讲吗？

斯坦利：埃莉斯，拜托……埃莉斯：哦，我的上帝：我该怎么做才对？

乔：亲爱的，看在基督的分上！

埃莉斯：给个提示好吗？

斯坦利抓起埃莉斯的手，握住。

斯坦利：埃莉斯……甜心……我们让她说明一下情况……李：爸爸……斯坦利：怎么啦？

她没错。

我们都很着急。

我们都要听，然后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弄明白该怎么做，一起来。

对吧？

乔：对。

23.内景，等候室，日-与此同时7岁的帕特里克·钱德勒正在看电视，一个18岁的临时保姆照料着他。

两位来探病的女士在聊天。

贝特尼医生（画外）：就是心脏肌肉逐渐衰弱。

该病通常与老年人相关联，不过，虽说罕见，也会发生在年轻人……24.内景，医院-乔的房间，接前景贝特尼医生：……有些人可以活上五六十年，只不过偶尔发病。

但大多数人会周期性发作，就像你在星期一的情况，症状与心脏病发作相仿，这会进一步减弱肌肉的力量。

你得休养一两个星期。

你需要住院治疗，让我们监控你的心脏，因为这一两周你心脏骤停的风险升高了。

埃莉斯：哦，我的上帝。

斯坦利（拍拍她的手）：好啦……好啦……贝特尼医生：但是在不发病的时候，大多数人会觉得健康状况良好，你基本上可以正常生活。

乔：所以……你说有些人能活上五六十年是什么意思？

是总共五六十年吗？

还是从诊断出这个病开始，还是其他的什么？

贝特尼医生：总共。

大家惊呆了，沉默不语，甚至埃莉斯也没开口。

贝特尼医生：据统计，你这个年纪的患者，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预期寿命为五年或更短。

埃莉斯攥紧了斯坦利的手。

李看着地面。

乔：哇哦。

贝特尼医生：但统计数字差异很大，而且也只不过是统计数字。

你不是统计数字，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不知道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

但这不是一个好的疾病。

乔：什么是好的疾病？

贝特尼医生：皮疹。

埃莉斯（起身）：我看不出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可幽默的。

斯坦利：埃莉斯，你要冷静。

乔：亲爱的，拜托……贝特尼医生：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想——李（对贝特尼博士）：不必——没什么。

埃莉斯把手抽出来，冲他们摆手。

埃莉斯：不。

别说了——我不会——斯坦利：埃莉斯，我们给你倒杯水——埃莉斯：别再——不。

李：爸爸。

算了吧。

乔（对李）：嘿，闭嘴。

埃莉斯：是的，算了吧。

算了吧，就像你们——不，你们知道吗？

我受够了在这里当恶人。

乔：耶稣基督！

究竟是谁他妈的在住院？！

斯坦利：没有人——埃莉斯：对！

所以我才是恶人，你在医院待着给你儿子解释笑话吧。

我回家了。

乔：你回家吧。

斯坦利：甜心——她快步走了出去，鞋跟敲击着地面。

斯坦利：我去把她叫回来。

李：去她妈的。

乔：别添乱了好吗？

斯坦利：已经闹到这份儿上了！

25.内景，医院大厅和等候室，日，接前景临时保姆和7岁的帕特里克看到埃莉斯下楼来至大厅。

临时保姆走到等候室门口。

临时保姆：钱德勒太太？

我觉得有人可以用一些——埃莉斯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保姆又回到7岁的帕特里克身边坐下。

当下——26.内景，医院电梯/地下楼层门厅电梯门在地下二层打开。

穆勒医生和李出来。

27.内景，太平间门卫为穆勒医生和李打开大门。

穆勒医生：谢谢你，托尼。

李进去，低头看着遗体。

停顿。

李（迟疑地）：行了。

穆勒医生：慢慢来。

李走到近前。

他轻触乔的手。

感觉是死人的手，他轻抚乔衣袖下的肩膀。

七年前——28.外景，大海-乔的船，日秋天。

李、乔和8岁的帕特里克在乔的船上。

远处是安角的海岸。

小船装着观察鲸鱼和深海捕鱼的特许证。

8岁的帕特里克在拖拽钓绳，李谨慎地把一只手放在摇把附近，护着帕特里克。

乔在掌舵。

他看起来痩了一些，但健康情形好多了。

8岁的帕特里克：就像那样？

李：是的，大拇指离钓绳远点儿，免得一旦有鱼咬钩，钓绳把手指割破。

你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事。

8岁的帕特里克：什么事？

李：鲨鱼会闻到血腥味，把这条船撞碎。

8岁的帕特里克：不，它们不会。

爸爸，它们会吗？

乔：哦是的。

我亲眼见过一群鲨鱼把一艘船撞得四分五裂，就跟船是拿纸糊的一样，原因就是有个孩子往水里扔了片创可贴。

8岁的帕特里克：不，你没见过。

李：有时候，甩掉鲨鱼的唯一办法，就是直接把孩子扔进海里，把鲨鱼引开。

8岁的帕特里克：闭嘴。

鲨鱼才不成群结队地游呢。

乔：这孩子算得上聪明吧？

李：算得上。

一个真正聪明的孩子正是大群鲨鱼的美餐，它们绕着船转圈，等的就是这个。

8岁的帕特里克：李叔叔！

闭嘴！

帕特里克的螺旋轮发出刺耳的响声，开始飞速旋转。

李：咬钩了！

咬钩了！

放松绳索——留神他妈的大拇指！

乔：当心，当心！

有鱼咬钩了！

放松，放松！

帕特里克（打李）：别说脏话！

帕特里克失去了平衡。

李抓住他，扶他站好。

李：别打我——！

去捉鱼！

干得漂亮。

（对乔）开你的船。

帕蒂，快收绳！

好啦，伙计！

又来这套！

（对乔）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乔：你们在干什么哪？

把鱼勾住！

下钩子，别等它——！

我掌着该死的船呢。

用钩子勾住它！

李帮助帕特里克猛拉了几下摇把。

帕特里克：是什么鱼？

乔：可能是条大白鲨，帕蒂——也许是梭鱼。

李：我觉得像是大白鲨。

帕特里克：闭嘴！

帕特里克紧张、兴奋而又欣喜若狂。

当下——29.内景，太平间，日李看着乔的遗体。

他俯身，亲吻乔的脸颊。

他尽量贴近，拥抱乔。

穆勒医生很谨慎地退后。

李从穆勒医生身边走过，出了太平间。

穆勒医生跟着他。

穆勒医生（对门卫）：谢谢，托尼。

30.内景，电梯李和穆勒医生默默无语地上行。

我们听到画外火焰的劈啪声：烈焰熊熊，仿佛是森林大火。

声音被切断——31.内景，贝弗利医院-重症监护区，日，接前景电梯门打开。

李和穆勒医生出来，走向护士站，艾琳和乔治等在那里。

李：我得去曼彻斯特。

还没人告诉帕特里克呢，对吧？

穆勒医生：没有——你让我们等你到这里——李（在“我们”处就开口说话）：是的——谢谢。

那么……现在该办什么事了？

穆勒医生：唔——你应该跟殡仪馆安排丧葬事宜，他们差不多什么都能包办。

李：我连哪儿有殡仪馆都不知道。

穆勒医生：我们可以帮你。

艾琳护士：是啊。

李：他们会来这里接他？

穆勒医生：是的。

艾琳护士：是。

乔治：我去打这些电话，李——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言语一声。

李：好。

嗯——好。

谢谢。

哦——是的。

另外我还得给你打电话说说船的事。

都够麻烦的。

乔治：没问题。

我随叫随到。

李：好的。

我最好在放学前赶到学校。

穆勒医生：你还得领回乔的财物。

32.插入镜头——李在表格上签字艾琳护士把一个贴有标签的拉链塑料袋放在护士办公桌上，袋子里装着乔的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把旧瑞士军刀和塑料药盒。

33.内景，医院停车场-李的汽车，日李把塑料袋丢在旁边的座位上，发动了汽车。

手机响起。

李一时有些发懵，然后才意识到不是他的手机。

是乔的电话在塑料袋里响起，提示说“帕特里克”。

李关掉手机，把袋子塞进仪表板上的储物格。

33A.内/外景，李的汽车（行驶中）/128公路北向车道，日李开上了高速公路。

33B.外景，大海-海边的曼彻斯特，日从海上——我们看到富人夏日度假区紧贴在安角冬季的海岸线上。

涛声持续在随后几个开车的场景中，中途转为烈焰燃烧的声音……33C.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日透过挡风玻璃，李看到曼彻斯特出口来到眼前。

他从出口驶出公路。

33D.内/外景，李的汽车/曼彻斯特，日李开车经过小镇的老房子。

七年前——34.内景，李在曼彻斯特的房子，日捕鱼场景的同一天晚上。

李走进他的小房子，脱下湿漉漉的衣物。

起居室里，他7岁的女儿苏茜正在看电视。

防火屏后，火焰劈啪作响。

画外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兰迪（画外）：喂？

李：嗨，甜心！

（对女儿）嗨，苏茜。

爸爸回来了。

（稍顿）嗨，苏茜。

爸爸回来了。

苏茜：嗨，爸爸。

李：嘿！

宝贝。

他弯下腰，亲她。

她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得失去了平衡，她的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

苏茜：抱抱。

李：耶稣基督，你要把我的脖子拉断了。

他亲了亲女儿，她放开他。

兰迪：李？

李：是啊，你怎么样了？

35.内景，卧室，日兰迪，李的妻子，30多岁，因为感冒而躺在床上。

她坚强，热诚，但是说话有些尖刻。

房间里散放着纸巾、感冒药和衣服。

5岁的卡伦正在地板上玩彩色塑料积木。

角落里有一张婴儿床。

李：嗨，甜心。

兰迪：你玩得很开心？

李：是的，很不错。

你妈妈呢？

兰迪：他们刚走。

李：哦不。

兰迪：是的，她的确很惦记你。

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下次再见呗。

你睡觉了吗？

兰迪：哦，睡了。

有我妈妈在这里，我总算能喘口气儿。

李：这太糟糕了。

嗨，凯瑞。

凯伦：嗨，爸爸。

李（抱起她）：你好，宝贝。

凯伦：放我下来。

李：我这就放你下来。

不用害怕。

他亲了亲她，把她往下放。

她扭来扭去，还突然向后挣。

李险些脱手。

李。

嘿，嘿，嘿！

兰迪：凯伦……！

李（把她放下地）：亲爱的，别这么折腾，我差点儿把你头朝下摔在地上。

凯伦：我搭了一个发廊。

李：哦是吗？

真棒。

你想给我剪剪头发吗？

凯伦：它只为女孩服务。

对不起。

李：我明白。

（对兰迪）你感觉怎么样？

兰迪：没什么改善。

李：听起来好些了。

兰迪：你真的用渔具了？

李：是，我们真的用了。

帕特里克钓了一条大蓝鱼。

十八磅重。

兰迪：哦是吗？

棒极了！

李：我从没见有人能乐成这样。

他穿过到处扔着纸巾的乱糟糟的房间，向她走过去。

李：回家真舒服。

你收拾得很温馨。

了不起的家庭主妇。

兰迪：他妈的。

他想吻她。

她别过头。

兰迪：离我远点儿。

他们亲吻。

她拍拍他放在她胸前的手。

兰迪：不，别这样，停下，我生病了。

他们又吻了一下。

她把他推开了。

兰迪：好啦，走吧。

李走向婴儿床。

里面是8个月大的斯坦利，他醒着，不吵不闹，冲着彩色旋转玩具舞动他的小手小脚。

李：嗨，斯坦尼。

你怎么不哭啊？

兰迪：别招惹他。

他这半个小时一直安安静静的。

李抱起婴儿。

李：半小时。

这是怎么啦？

别害怕。

（对小宝贝）你好，伙计。

你真英俊。

兰迪：哦，李，请不要抱他！

如果他不哭不闹，让他自己待着。

李：“让他自己待着。

”我和妈妈本来就该自己待着，不该结婚。

兰迪（翻开杂志）：闭嘴。

李：……可这样就没你了。

也没有你的两个姐姐了。

我去自己的起居室看球赛。

好吧，我去了。

兰迪：去你的。

李亲亲小宝贝，把他放回婴儿床。

李：看到了吧？

我没把他弄哭。

因为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兰迪：乔怎么样？

李：他没事。

你知道吧？

他好着呢。

兰迪：你没把啤酒都喝光吧？

这一天过得顺利吗？

李：哦，很好。

我们都没着急上火。

兰迪：我不明白你们干吗非要到那条破船上去待着。

李：因为我们热爱大海。

在长达七小时的时间里，我只喝了八瓶啤酒。

差不多每小时只喝1.42瓶。

兰迪：是吗，简直像一个保持清醒的正常人。

李：我告诉过你我要少喝酒。

李开始脱衣服。

兰迪：你要做什么？

李：我要冲个操。

兰迪，我向上帝发誓。

你真应该看看帕蒂捉到那条大鱼时脸上的表情。

就像苏茜坐旋转木马一样。

就像——纯粹的幸福。

她向他微笑。

李爬过床来。

兰迪：躲远点儿。

我病了。

病得很重。

他们亲吻。

卡伦在地板上玩。

小宝贝挥着胳膊。

能听到另一个房间的电视声。

李（画外）：他不在学校吗？

当下——36.外/内景，曼彻斯特-松树街/李的汽车，日李开车进城，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打电话。

李：我还以为学校3点钟放学呢——什么？

对不起。

我的手机——什么？

保罗（画外）：我确信他——我确信他会——没关系。

我确定他现在已经离校去练习冰球了。

37.外景，曼彻斯特埃塞克斯地区高中，日学校大楼的远景镜头。

此时我们听到——李（画外）：他在冰球队里？

38.内景，副校长办公室，日，接前景40岁的副校长保罗正在接电话。

他那位50岁出头的助理，在附近的电脑前忙碌着。

镜头在保罗和李之间交切。

保罗：是的，他表现真不错。

乔怎么样了？

没事吧？

李：他还好。

在哪里练习？

学校？

保罗：不——在格洛斯特。

是在格洛斯特——没关系。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们在和罗克波特球队比赛。

他们可是顶尖儿的球队。

李：不在学校？

什么？

对不起——手机——是的。

我明白——好的，谢谢，保罗。

我得走了。

保罗：好的。

替我问候乔，好吧？

李：我会的。

39.内景，副校长办公室，接前景保罗挂断电话。

保罗：乔·钱德勒又进医院了。

保罗的助理：哦，我的天啊……哦，我的天啊。

这个可怜的家伙遇上这么多麻烦……保罗：是啊。

保罗的助理：谁打的电话？

保罗：是李·钱德勒。

保罗的助理：李·钱德勒？

保罗：正是他。

40.内/外景，李的汽车/128公路北向车道，日李开车。

格洛斯特和罗克波特的标志牌就在前方。

41.内景，格洛斯特中学-冰球场，日罗克波特/曼彻斯特队正在练习。

帕特里克在冰上。

他只有16岁，精瘦，体格强健，留着长发。

他聪明、务实、好斗。

40多岁的冰球教练正在高声下指示。

帕特里克挡住了另一个孩子的滑雪板。

他们打了起来。

双方势均力敌，但帕特里克有一种野性。

教练嚷嚷着让帕特里克放开另一个孩子。

冰球教练：好啦，分开！

分开！

你！

钱德勒！

再犯一次，你就出局了。

明白吗？

帕特里克越过教练的肩膀，看见李出现在看台上。

帕特里克：噢，操。

冰球教练：怎么啦，钱德勒？

帕特里克：啊，操他妈的。

冰球教练：好吧，下场！

去坐板凳！

帕特里克（滑冰下场，自言自语）：我他妈的才不在乎。

冰球教练：怎么啦？

出什么事了？

帕特里克滑向李。

教练看到李，有些迟疑。

一个名叫乔尔的充满活力的男孩滑了过来，跟着是C.J.，一个高大英俊的运动型男孩。

他们是帕特里克的朋友。

乔尔：那是他叔叔。

C.J.：他爸爸准是又进医院了。

冰球教练：谁爸爸？

钱德勒的？

C.J.：他得了充血性心力衰竭。

我是说，帕特里克的爸爸。

不是帕特里克。

乔尔：……他只在钱德勒先生住院时才露面。

其他一些孩子也滑过来，看着帕特里克和李。

冰球教练：那是李·钱德勒？

就是那个李·钱德勒？

C.J.：是啊，你听说过他那些烂事吧，霍华德先生。

乔尔：是啊。

太他妈的差劲了。

冰球教练：你们说话注意一下措辞行不行？

乔尔：对不起。

C.J.：对不起。

在溜冰场对面，李正在对帕特里克说话。

帕特里克用冰鞋踢起冰渣。

教练注意到孩子们全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俩。

冰球教练：行啦，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儿吧。

休息五分钟。

就五分钟！

孩子们散开。

教练滑向李和帕特里克。

他们简短地谈了几句。

教练善意而伤感地把手放在帕特里克肩膀上。

李返回过道。

C.J.和乔尔滑到帕特里克身旁。

他告诉了他们。

他们流露出真挚的同情。

他们捏他的肩膀，拥抱他。

现在别的孩子们又开始盯着他们看。

冰球教练：好啦，节目演完了！

交换场地！

到那条蓝线上。

去吧，去吧！

排队！

孩子们开始滑冰，去蓝线那里排队。

帕特里克离开，自己滑向出口。

42.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黄昏冬日逐渐西沉。

帕特里克一副邋遢摇滚的模样。

长发油腻，军装夹克，印着图案的黑T恤，口袋很多的裤子。

帕特里克：哦好吧。

他们经过一个写有曼彻斯特、贝弗利和北塞勒姆的标示牌。

李：我得回医院签署一些文件。

你想看看他吗？

帕特里克：谁？

看谁？

李：你爸爸。

你想看看他吗？

帕特里克：我不知道。

他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李：他看起来就像是死了。

（稍顿）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不像是睡着了或什么的。

他看起来不太……（稍顿）你不必看了。

我是想见见他。

或许你不想把那个形象留在记忆里。

我说不好。

你自己拿主意吧。

帕特里克沉默不语。

43.内/外景，李的汽车/医院停车场，黄昏李停在一个车位上。

他看着帕特里克，后者看起来有点儿异样。

李：你想好了吗？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你想让我来做决定吗？

帕特里克：我们走吧。

就在李发动汽车时，帕特里克开门下车。

李急踩刹车。

李：见鬼，你干什么？

帕特里克：我是说我们进去！

李：不，你只说了“我们走吧！

”。

然后你一声不吭就下车？

你他妈的怎么回事？

车开起来能扯断你的腿，还成了我的责任。

帕特里克：没错，我的意思是我们进去。

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去看看他！

好吧好吧！

你怎么了？

行！

对不起，我的英语没说清楚！

两人从车里出来，心情更压抑了。

帕特里克：对不起，李叔叔。

李：我也很抱歉。

我刚才是给吓着了。

44.内景，医院太平间艾琳护士和李站在一旁，帕特里克看着乔。

帕特里克：好。

谢谢。

艾琳护士：不客气……帕特里克走开。

李和穆勒医生跟在后面。

45.内/外景，李的汽车（行驶中）/128号公路北向车道，黄昏/夜他们默默地开车。

帕特里克：嗯，不该去的。

李：我觉得不该建议你去。

帕特里克：不……是我决定的……46.外景，大海，黄昏/夜广角镜头拍摄海岸：几道车头灯光过黑暗的小镇。

47.外景，曼彻斯特-街道，夜李驾车驶过丘陵中狭窄的街道。

48.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夜他们默默地开车。

李的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狭窄的街道被停在一栋大房子旁边的一辆SUV堵住了。

来做客的一家人正向站在房子前面的主人一家道晚安。

李：行啦。

（稍顿）行啦，行啦！

他鸣笛，按了两次。

每个人都看着他。

客人家的父亲绕到SUV的驾驶座一侧……客人家的父亲：抱歉！

抱歉！

快点儿，伙计们……！

其他人继续道别，聊天。

李又按了几次喇叭。

李：要么上车，要么把车开上车道！

帕特里克：你怎么了？

客人家的父亲转过身来。

主人家的父亲向前迈了一步。

客人家的父亲：你有什么问题，朋友？

李：别跟我说放松点儿。

你坐在街道正中央了。

（鸣笛）客人家的母亲：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

对不起！

（亲吻主人家的母亲）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对李）好啦，好啦，好啦！

上车，孩子们！

客人家的父亲：你想当着我孩子的面冲我耍横吗？

主人家的母亲：晚安，孩子们！

欢迎随时来玩！

客人家的孩子们：再见！

谢谢！

客人家的母亲：汤米，算了。

帕特里克：别按了行吗，李叔叔？

是加尔文和多尔蒂他们两家人！

耶稣啊！

李：哦。

是吗？

帕特里克：是！

你到底怎么了？

李：对不起。

帕特里克（把手伸出车窗外挥动）：你好，多尔蒂先生。

是帕特里克·钱德勒。

嗨，多尔蒂太太……多尔蒂先生！

没什么：我是帕特里克·钱德勒！

是的，就是我。

嗨。

对不起。

我们赶时间。

你好吗？

客人家的父亲：帕特里克？

是你吗？

哦，耶稣基督啊！

怎么就戗戗起来了？

主人家的母亲：你好，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嗨，加尔文太太。

你好，多尔蒂太太。

主人家的父亲：帕特里克？

耶稣啊，这里吵吵嚷嚷的是怎么回事？

你好吗？

帕特里克：我很好。

你好吗？

对不起啦。

客人家的母亲：哦，天哪……！

客人家的父亲（眯着眼看）：那是谁？

帕特里克：是我的李叔叔。

我叔叔。

李：是李·钱德勒。

客人家的父亲：李？

尴尬的一瞬。

李：嗨，汤姆。

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客人家的父亲：哦。

嗨，李……这算怎么一档子事。

我们走啦。

客人家的母亲：你好，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嗨，加尔文太太。

李透过帕特里克一侧打开的车窗，冲主人家的父亲喊道——李：你好，杰夫。

你好，阿琳。

主人家的父亲（冷淡地）：嗨，李。

主人家的孩子们：嗨，帕特里克！

你好，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嗨，你们好。

主人家的母亲压根儿不搭理李。

李：……闹了这一出，对不起。

主人家的母亲：帕特里克，你爸爸怎么样了？

帕特里克：他还好。

49.外景，乔家，夜汽车停在一栋小房子的车库前。

安着护墙板的房子虽已老旧，保养得却很精心，四周环绕着光秃秃的树木和灌木丛。

帕特里克：你得按一下遥控器。

李：我没有遥控器。

帕特里克：我来吧。

有密码。

帕特里克下车，手动打开车库门。

50.内景，乔家，夜李和帕特里克进门，打开灯。

房子还跟当天早上一模一样。

《波士顿环球报》体育版摊在沙发上。

乔的一件格子衬衫搭在椅背上。

帕特里克：我有几位朋友想过来看看，行吗？

我告诉过他们我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李：去打吧。

帕特里克：我们能订几张披萨吗？

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李：可以。

没问题。

（掏出他的iPhone手机）你想要哪种披萨？

帕特里克：随便哪种都行。

谢谢。

李掏出他的电话。

帕特里克开始给他的朋友们发短信。

51.内景，乔的起居室，夜帕特里克、乔尔、C.J.和西尔维都坐在起居室里。

西尔维似乎是帕特里克的女朋友。

他们有点不自在，但都是好意——只有西尔维除外，她太不见外，也太腻着帕特里克了。

西尔维：至少他没有受罪。

对家人来说很不幸，但对本人来说更走运。

C.J.：噢，帕特里克，我跟你说，他真他妈的了不起。

乔尔：绝对是。

C.J.：我记得有一次他带着我们所有人乘船出海。

好像是六年级的事儿？

乔尔：我记得。

C.J.：他让我们穿上救生衣。

我好像说了句，“有什么区别吗，钱德勒先生？

在这种天气里，船要是沉了，我们总归是死定了。

”乔尔：我记得。

他说——C.J.：他说：“要是翻了船，救生衣更容易招来鲨鱼。

”男孩们笑了。

帕特里克：没错，他就是喜欢讲那些鲨鱼笑话。

乔尔：他很逗。

西尔维：是的，但他也很温柔，你知道吗？

（轻抚帕特里克的头发）跟他儿子一样。

这种煽情法，除了西尔维自己，其他人都觉得尴尬。

52.内景，乔的厨房，与此同时李坐在桌子旁，披萨吃了一半，啤酒也喝了一半。

他把啤酒一饮而尽，又抓起一瓶，走进——53.内景，乔的起居室，接前景李穿过起居室走向楼梯。

C.J.：有这位前星舰船长——这位前星舰船长，住嘴——乔尔：《星际迷航》很差劲。

《星际迷航》糟透了。

西尔维：你没事吧，宝贝？

帕特里克：没事。

C.J.：《星际迷航》是现代娱乐业的支柱之一。

乔尔：现代娱乐业的支柱之一已经落伍了。

C.J.：不，没有落伍！

你问帕特里克！

问他！

你这个白痴！

乔尔：看着我的嘴。

《星际迷航》落伍了。

它落伍了。

西尔维：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现在居然在谈论《星际迷航》！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哑然。

她接着抚摸帕特里克的头发。

李继续上楼梯。

帕特里克：我喜欢《星际迷航》……54.内景，乔的房间，夜李开灯，进来。

房间整洁，只散放着几件物品：一个咖啡杯，床边地板上有一本打开的书。

李打开梳妆台底层抽屉，取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乔的睡衣。

55.内景，客房/李的房间，夜李穿着乔的睡衣躺在床上，喝啤酒，看电视。

帕特里克敲门进来。

帕特里克：喂，李叔叔？

西尔维在这里过夜可以吗？

爸爸一向允许她留宿的。

李：那你干吗要来问我？

帕特里克：不为什么。

谢谢。

（稍顿）所以——以备万一，她父母认为她是睡在楼下的。

所以如果他们问起来的话，你能说她住在楼下房间里吗？

李：我甚至不认识他们。

帕特里克：你认识。

是麦加恩夫妻俩。

弗兰克·麦加恩和帕特·麦加恩。

李：她是西尔维·麦加恩？

帕特里克：是啊。

假如他们打电话或怎么着的，你不介意说她住在楼下吧？

李：好的。

帕特里克迟疑着，没有立即走开。

李：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使用避孕套？

帕特里克：不，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这么说。

李：乔会这么说吗？

帕特里克：不。

我是说，会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不管是性还是别的东西，什么都讨论过了。

李：好。

帕特里克：要是我们动静太大，就提醒我们一下。

李：好。

帕特里克：嘿，你认为我应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

把爸爸的事告诉她？

李（紧张起来）：我不会打的，帕蒂。

我觉得没人知道她在哪儿……帕特里克：好吧。

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反正……晚安，李叔叔。

李：晚安。

帕特里克走向李，给了他一个略显别扭的拥抱，让李吃了一惊。

帕特里克走向门口。

56.内景，客房/李的房间，夜李躺在床上。

六年前——57.内景，乔和埃莉斯家，夏天-黄昏房间黑着灯，只有电视的光亮。

两只小狗开始吠叫。

乔、9岁的帕特里克和李进了房子。

他们打垒球打得一身土一身泥。

他们放下垒球装备，开始脱掉泥泞的运动鞋。

乔：——现在你打算生一夜气，就因为你没接到那个倒霉的球吗？

9岁的帕特里克：我不生气。

李（对乔）：你干吗不住嘴？

别说了成吗？

乔（对李）：闭嘴！

（对帕特里克）你要是戴上该死的棒球手套就不会掉他妈的球了。

住嘴，住嘴，笨狗！

埃莉斯！

9岁的帕特里克：我不需要棒球手套。

没手套我接球接得更好！

乔啪嗒一声打开灯。

这间小起居室里一片狼藉。

乔：啊，该死。

9岁的帕特里克：爸爸！

别说脏话！

埃莉斯倒在沙发上，神志不清，她的短睡裙皱皱巴巴地缩了上去。

她没穿内衣，所以两个男人和9岁的帕特里克都能一目了然。

咖啡桌上有一个半空的瓶子和一杯烈酒。

香烟烟头溢出了烟灰缸。

乔立即控制住自己。

乔：李，你带帕蒂上楼洗澡好吗？

上去吧，帕蒂。

一切正常。

李：来吧，伙计。

带着帕特里克上楼的李的视角：乔把埃莉斯的睡裙拉下来。

看着他的鞋子。

有一只小狗在上面大便了。

乔：哦，行了吧。

李的视角：乔看到两只小狗弄得满地是便溺——一整天的成果。

当下——58.内景，客房/李的房间，夜李关灯。

我们可以听到外面的涛声。

59.内景，帕特里克的房间，与此同时西尔维睡在帕特里克的单人床上。

帕特里克坐在书桌旁，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

我们看到他打下的词句：“亲爱的妈妈——”60.外景，乔家，日一个晴朗而寒冷的日子。

房子视野很好，整个城镇尽收眼底。

61.内景，厨房，日李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桌旁喝咖啡，用iPhone手机打电话。

李（通电话）：贝弗利，马萨诸塞……加拉格尔殡仪馆……西尔维进了厨房门，她也穿好了衣服，在这房子里显得很自在。

西尔维：早上好。

李：你好。

她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和酸奶，还有花草茶。

用水壶烧水。

李看着她做这些事。

帕特里克进来，倒了些冷麦片。

片刻后——他们都坐在桌旁。

李还在通电话。

帕特里克：请把牛奶递给我好吗？

李：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把他的遗体从医院运到你那里，他们说……哦，好吧……西尔维：打扰一下，钱德勒先生，我觉得最好不要让帕特里克在这里听到这此事。

帕特里克：没关系。

李起身，出去。

西尔维把手覆在帕特里克的手上。

我们能听到李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李（画外）：为什么把他的遗体送到曼彻斯特收费更高呢？

因为要在公路上开七分钟？

如果灵柩走127号公路，你们怎么收费？

西尔维：耶稣啊。

他只关心这事儿吗？

帕特里克：也算正常吧。

62.外景，曼彻斯特埃塞克斯地区高中-大厅，日李的车停在学校门前。

帕特里克和西尔维从后座下车。

帕特里克：谢谢，李叔叔。

西尔维：多谢，钱德勒先生。

他目送他们走向学校，加入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孩子，走进校门。

63.内景，学校，日帕特里克走过大厅。

孩子们纷纷迎上来表示同情。

一个孩子的声音：嗨，帕特里克。

听到你爸爸的事我很难过，伙计。

帕特里克：哦——谢谢，伙计。

谢谢。

他从人群中挤过去。

其他孩子不时拦住他，致以慰问。

64.内景，体育部办公室，日冰球教练霍华德先生坐着。

帕特里克站着。

冰球教练：我想让你暂停训练，休息几天。

暂时不要上冰。

你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帕特里克：我行的，霍华德先生。

说真的，训练可以让我散散心——冰球教练：冰球可不是用来散心的。

只要上了冰，你就得全神贯注。

休息一周，然后我们再谈。

听我说：我也是在你这个年纪失去了父亲。

所以我知道你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你要是想来聊聊天，或者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心情——又或者你只是想鬼扯一番，这扇门是为你开着的。

65.内/外景，李的汽车/曼彻斯特埃塞克斯地区高中，日李来接放学的帕特里克，他们开车离开。

66.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日他们开车穿过城镇。

帕特里克：你介意我放音乐吗？

李：不。

帕特里克把收音机调到一个流行摇滚频道。

帕特里克：你喜欢这些家伙吗？

主音吉他很弱，但他们还是很不错的。

李：我听着都一样。

帕特里克：我们去哪儿？

李：去见律师。

帕特里克：见律师干什么？

李：听律师宣读你父亲的遗嘱。

帕特里克：你把我留在家里，然后告诉我内容，不行吗？

李：哦，不行——我们必须在场。

他们驶近曼彻斯特小小的商业区。

67.外景，街道-律师事务所，日他们走向两层的办公小楼。

帕特里克：你认为他会把船留给谁？

李：我确信他会把一切都留给你。

他们走上通往二层办公室的户外楼梯，我们听到打乒乓球的声音：乒——乓，乒——乓，再加上其他越来越响的声音和音乐。

这些声响把我们带到——五年前——68.内景，李和兰迪家-地下室，夜李正在和汤姆·多尔蒂——那位客人家的父亲——一起打兵乓球。

他的一帮朋友们喝酒，吵闹。

音乐声响得惊人。

我们认出了乔和乔治。

李大力抽杀。

李：吃我一个他妈的正手球，汤米！

汤姆：一次！

才一次！

他丢了十六球，现在却跟超人似的。

李：我现在上道了。

别撞我枪口上，要不然你得哭哭啼啼地回家。

兰迪穿着睡衣出现在地下室楼梯顶端。

所有人都跟小男孩似的仰脸看她。

兰迪：你们这群白痴，小点儿声成吗？

我的孩子睡着了。

李：对不起，亲爱的。

（对众人）我告诉过你们要安静。

兰迪：李，麻烦你把这群傻瓜请出我的房子好吗？

众人：对不起，兰——/我告诉过你们要安静。

兰迪走了。

李：她不能这么跟我们说话。

汤姆：是啊。

我们不是傻瓜。

众人哈哈大笑。

兰迪旋即回来，怒不可遏。

兰迪：嘿！

我他妈的还没好利落呢！

现在是他妈的凌晨两点！

让这帮混蛋穿好衣服滚出去。

当下——69.内景，律师事务所-等候室，日帕特里克坐在里面发短信。

一名助手在电脑前打字。

70.内景，律师事务所，日-与此同时40多岁的韦斯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李。

两人各自拿着一份乔的遗嘱的副本。

李：我不明白。

韦斯：什么——你对哪一部分有疑义？

李（在听到“疑义”这个词时开口）：我不能给帕特里克当监护人。

韦斯：我明白这是一个重大的责任——李：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做不到——韦斯：唔——我想当然地认为乔跟你讨论过——李：不，他没有。

没有。

韦斯：嗯……我得说我有点吃惊——李：他不能跟我住在一起：我住的是单间。

韦斯：但是如果你看一下——现在，嗯，如果你看一下遗嘱，你会发现乔给帕特里克提供了生活来源：他衣食无忧……还拥有房子和船……李：我不明白我怎么能做他的监护人。

韦斯：唔，那是你哥哥的愿望。

李：没错，可我不能每天下班从波士顿往回来，就这么一直折腾到他18岁吧。

韦斯：我觉得他想让你搬个家。

李：搬家？

搬到哪里？

这里？

韦斯：如果你看看——嗯，是的。

你也看到了，你哥哥一切都筹划得非常仔细。

李：但是——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韦斯：如果你——嗯，你看，他补贴你五千美元用于搬家。

还预留了一小笔款项，在你安顿下来之前，作为你的个人收入，供你提取，当然，这是假设你接受了……李：让唐尼叔叔和特丽莎做监护人可以吗？

韦斯：唔，他们没有露面。

但是乔不觉得帕特里克跟他们真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或感情——李：我不明白。

韦斯：现在，你知道他们搬去了威斯康星，我相信……李：是明尼苏达。

明尼苏达的明尼通卡。

韦斯：明尼苏达，对。

所以……李翻看三页遗嘱，仿佛他漏掉了什么。

韦斯瞧着他。

过了一会儿：韦斯：在我印象里，你这些年没少往这里跑……李：是打替手。

在我父亲没法照看帕蒂之后，一旦乔生病住院，我就来陪着帕蒂。

我们——主要是靠我的叔叔唐尼。

我只能做替手。

韦斯：嗯……我得重复一遍，我很惊讶，像乔这么细心周到的人，居然从没跟你说过这事。

李：没错，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提出请求，我会怎么回答。

五年前——71.内景，李家-前门，夜，接前景李关上前门，他穿着衬衫，瑟瑟发抖。

房子里空落落的。

我们听到外面传来汽车驶离的声音，还有几声粗鲁的喊叫，他进屋后声音消失了。

兰迪裹着浴袍，双臂交抱在胸前。

李关门，试着亲吻她。

她转过头。

李：等我早上收拾，宝贝。

兰迪：是的，对。

她让他吻了她，然后她向他们的卧室走去。

李哆喷着摩挲自己的手臂。

72.内景，律师办公室，日-与此同时李仍然盯着遗嘱。

韦斯：李……五年前——73.外景，曼彻斯特街道-迷你便利超市，夜醉醺醺但又兴致勃勃的李，嘎吱嘎吱地踩着人行道上的积雪，走进一家迷你超市。

这是一个寒冷明澈的夜晚。

当下——74.内景，律师事务所-等候室，日帕特里克依然坐在扶手椅里发短信。

韦斯的助手：帕特里克？

给你拿瓶苏打水或什么的好吗？

帕特里克：不，谢谢。

五年前——75.外景，迷你超市，夜透过窗户，我们看到店员把两包六罐装啤酒、牛奶和帮宝适纸尿裤给李装进购物袋。

李从商店出来。

他晕晕乎乎地，一边费劲地拉着大衣拉链，一边往家走。

他没有注意到前方天空中的橘红色光焰。

当下——76.内景，律师事务所，日韦斯：李……要我说，没人能承受你经历过的事……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这是你的权利，显然——李：但是谁会得到他的监护权？

韦斯：遗嘱检验法院将会指定一名监护人来代替你。

李：比如谁呢？

我叔叔？

韦斯：我不知道——不——不一定。

特别是，现在离得又那么远。

李：还有谁有可能呢？

韦斯：嗯……我不知道帕特里克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李：不行。

不行。

韦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现状如何——但是我敢说，法官肯定会考虑这事的。

李：……不行……不能这样做。

五年前——77.外景，李所住的街道，夜走到家的附近，转过弯就能到他家所在的街道时，李慢下脚步。

他看着烈焰映红的天空和闪着的警灯。

他拔步狂奔——当下——78.内景，律师事务所，日李坐在韦斯的办公室里，凝望窗外的港湾。

韦斯：帕特里克会被考虑的。

五年前——79.外景，李和兰迪家，夜这栋小房子被烈焰吞噬了。

浓烟令人睁不开眼，消防车和消防员在往浓烟上喷水。

还有救护车和警车。

两名警察挡着兰迪。

她的睡抱上又是灰又是水。

她拼命挣扎，想摆脱他们，冲进熊熊燃烧的房子里。

她完全歇斯底里了。

兰迪：让我去！

松开你的手！

让我去！

得有人进去！

让我去！

把他们救出来！

镜头摇摄一群面带惭色旁观的邻居，最终停在李的面庞上。

他盯着失火的房子，手里还拎着迷你超市的纸袋。

（化入）80.外景，李家，黎明晨光熹微。

火灭了。

房子已被焚为白地，火场还在冒着烟。

邻居被警察和消防员遣走了。

两名急救人员把兰迪送上救护车。

她躺在担架上，戴着氧气面具，神志不清。

两名警察在询问李。

他手里依然拿着购物袋。

乔穿着匆匆忙忙套上的厚外套，站在他身旁。

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抓着李的胳膊。

救护车载着兰迪驶走了。

李从警察侧旁看过去，看着急救人员走向下一辆救护车。

他们抬着三副盖着毯子的担架，放进救护车，担架上是三具小小的尸体。

在最后的担架上，一个小女孩被浓烟熏黑的胳膊肘从盖毯下露出了一点。

一名急救人员连忙把胳膊推回盖毯下。

他们把担架放进救护车，关上门。

李僵立在原地，开始无望地哭泣。

两名警察不再跟他讲话。

乔一直握着李的手臂。

当下——81.内景，律师事务所，日李的目光从遗嘱移向窗外的景色。

韦斯：瞧——李——李：谢谢，韦斯。

我会，呃，我会跟你保持联系。

李猝然站起，走向门口。

五年前——82.外景，曼彻斯特警察局，日镜头推向码头旁一栋饱经沧桑的老建筑。

83.内景，曼彻斯特警察局-大办公室，日乔和斯坦利在办公室一端等着李，周围摆着几张办公桌，六七个警察在忙各自的事务。

83A.内景，警察局-询问室，日镜头慢慢推向李。

他坐在桌子旁，面对一名警探、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还有一名消防官员。

李：你知道的，我们的派对很来劲，有人传着吸大麻，还有人吸了可卡因。

警探：唔……李：这个——我不是经常——但是……消防官员：接着说。

李：总之，我们的卧室在楼下。

女孩们睡在楼上。

所以两点钟左右，也可能是凌晨三点，兰迪让大家都走人，然后她回床上睡觉去了。

所以大家都走了，我也回到房子里。

家里真的很冷，所以我去看了看女孩们，那里简直他妈的要冻冰了。

我们睡在楼下。

女孩们睡在楼上。

但是兰迪不喜欢中央暖气，因为它太干了，会引发她的鼻窦炎，她会头痛。

所以我下楼，在壁炉里生了火，我坐下来看电视，可是没啤酒了。

我还是很兴奋。

所以我在火上加了两三根大木条，好让房子在我出门之后更暖和一些，我去了迷你超市……来回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

但我不想开车，因为我喝多了。

我走到半路上，想起来我没把防火屏装回去。

可我已经走到半路了，我觉得也许不会有事，所以我继续往商店走。

就是这样。

可能我出门之后有一根木条滚到了地板上。

女孩们都在楼上……就是这样。

消防员救出了兰迪。

她在楼下昏倒了。

他们说燃气炉爆炸了，他们没法再进去了。

我能记得的就是这些。

停顿。

警探：好吧，李。

先到这儿吧。

如果我们还有什么别的事想问你，会给你打电话。

消防官员：假如法医鉴定结果能证实你说的话……我个人认为是可以证实的……李：你什么意思？

就这样了？

消防官员：瞧，李：你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昨天晚上肯定还有别的一百万人也犯了这个错。

但我们不想把你钉上十字架。

没把防火屏装回壁炉谈不上犯罪。

李：这么说……什么？

我可以走了？

消防官员：除非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出现。

你可以走了。

警探：有人送你回家吗？

李：有。

84.内景，警察局-大办公室，日，接前景李从对面房间出来，身后跟着警探和消防官员。

他从办公桌旁经过。

突然从背后抓住一名年轻警察，从枪套里拔出手枪，然后把警察推开。

喊声四起，到处都是对着他的枪口。

李把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但是保险栓没有打开。

乔在房间对面跳了起来。

乔：别开枪！

别开枪！

李摸索着去拉枪栓——两名警察制住他，夺过手枪。

他放弃了挣扎。

乔冲到近前。

斯坦利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去扶身后的墙壁。

当下——85.内景，律师事务所-等候室，日李从律师的办公室出来。

帕特里克站起身。

李：好了。

我们走吧。

帕特里克：去哪儿，孤儿院？

李：闭嘴。

帕特里克：见鬼，我做了什么错事？

李：安静。

李走向出口。

帕特里克跟出去。

86.外景，办公楼，日李和帕特里克走出楼门口，李在前面。

他们走向汽车。

他摸出车钥匙。

李：好吧。

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帕特里克：船呢？

李：我们得跟乔治谈谈船的事。

如果没有人用船，就没必要留着它——帕特里克：我要用船。

李：船需要维护——帕特里克：我来维护。

我会维护它。

李：我们得把船坞的租约从乔转到我名下——不，你自己维护不了——帕特里克：怎么不行？

现在是我的船了，不是吗？

李：因为你是未成年人。

你不能自己开着船出去。

没错，是你的船——但我才是受托人。

我得付维护的费用，处理监管事宜——帕特里克：“受托人”是什么意思？

这是否意味着即使我不愿意你也可以把船卖掉？

李：这意味着我要为你打点一切，直到你18岁。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卖。

但我绝对会考虑——帕特里克：操，休想！

李：别他妈的这么自信！

没人开这条船！

你才16岁！

帕特里克：是啊！

我今年就可以拿执照了！

李：那又怎么样？

你还未成年！

你不能自己驾驶商船！

帕特里克：为什么我不能跟乔治一起驾船？

李：这是他妈的一大笔费用，还得让我去劳神筹措，可我甚至压根儿不想待在这里。

帕特里克：谁他妈的管你在哪里！

李：帕蒂，我向上帝起誓，我他妈的非揍你不可！

一个穿着冬装的35岁上下的商人从街对面冲他们喊道——曼彻斯特商人：管教得真好。

李：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帕特里克：李叔叔！

李（对商人）：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妈的住嘴，否则我他妈的让你说不出话，我向上帝起誓——曼彻斯特商人：不，不，管教得真不错。

扇他耳光。

扇他耳光。

让他长长记性。

李：你要是不马上滚蛋，我他妈的扇你耳光！

管你自己的破事去！

帕特里克：没事的，先生。

谢谢！

没事的！

李叔叔！

你是不是彻底失去理性了？

李：你他妈的上车！

李摸索车钥匙，钥匙从手里掉了出去。

帕特里克：你要是不开车门的话，我没法服从你的命令。

李：闭嘴吧。

87.外景，曼彻斯特-小艇船坞，日李和帕特里克沿着船坞向前走。

88.外景，码头-船坞，日李、帕特里克和乔治看着乔的船。

李和帕特里克穿得有些单薄。

乔治：不是说电机明天就玩完，但乔说它已经不顶事了。

帕特里克：没错，不过这个周末我们还是看看——李：瞧——有这笔费用——可事情还在半空悬着呢，所以——乔治：不，要说一般的维修我还可以上手……帕特里克：我真的很在乎它。

乔治：但是电机会在某个节点上……李：没有买新电机的钱。

除非你想买这艘船，乔治……帕特里克：等一下。

我不是要卖——李：无论如何，我们得去波士顿。

帕特里克：我什么时候应该去波士顿了？

停顿。

乔治：嗯——随便你做什么决定……但是只管干坐在这里不动，会要你命的……李：还没定呢。

（对帕特里克）别太在意！

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乔治：嗯……你知道，如果他周末想来，可以跟我们待在一起。

李：你想当他的监护人吗？

乔治吃了一惊，有点儿窘。

帕特里克：看在基督的分上，他不想当我的监护人……！

他们已经有五个孩子了。

你去过他家吗？

李：没有——我们打的交道只跟船只维护有关……所以，我没去过。

乔治：嗯——我们已经有了一屋子……我们还希望能少俩孩子呢……没错，我们那里是挺挤的。

可我们随时都能给他一张沙发睡觉。

他知道的。

（对帕特里克）对不对？

随时欢迎他……帕特里克：耶稣基督啊，别说了好吗？

乔治。

乔治。

没关系。

真的。

你不用说了。

我都知道。

89.外景，码头，日李和帕特里克沿着码头走回街上，去找汽车。

帕特里克：你脑子进水了吗？

你不能问人们这个……！

你不想当我的监护人，我觉得没什么……李：话不是这么说。

我得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

我发誓。

帕特里克：怎么安排？

把我打发到明尼苏达的万卡通卡，跟唐尼叔公待在一起？

李：明尼通卡！

是明尼苏达的明尼通卡，不是明尼苏达的万卡通卡。

帕特里克：好吧，明尼通卡。

明尼苏达的明尼通卡。

有什么分别！

去找我妈怎么样？

李脚下停了停，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法官不会同意的。

况且也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帕特里克：我知道。

她在康涅狄格州。

至少去年她是在那里。

李再次停下脚步。

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帕特里克：去年她给我发了电子邮件。

所以我给她回了电子邮件。

你知道吗，电子邮件？

李：你父亲知道你跟她有联系吗？

帕特里克：你开玩笑吧？

（停顿）我们接着走行吗？

我都冻僵了。

他们又开始往前走。

李：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帕特里克：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个酒鬼，她发了疯，她让狗随地拉屎。

李：——这是你爸爸最受不了的事。

帕特里克：哦，就好像你突然关心他的想法了。

李：噢，操蛋。

四年前——90.内景，乔的起居室，夜乔、李和11岁的帕特里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里波士顿棕熊队比赛。

乔穿着浴袍，看起来虚弱而又瘦削。

棕熊队差点儿得分，可惜球没进。

帕特里克和乔闹出很大的动静表示沮丧。

李一脸漠然。

电话铃响了。

乔：李，帮我接一下好吗？

电视里播出即时回放，李起身接听电话。

李（对电话）：你好？

……李。

哪位？

……等一下。

乔：胡闹呢吧？

（对帕特里克）你要是这样错过传球，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李：是埃莉斯。

乔和帕克转过身来。

李把听筒递过去。

乔：什么埃莉斯？

李：你的前妻。

乔：嗯……让我跟妈妈私下里谈会儿话，好吗？

帕特里克：爸爸，等等。

是突然死亡。

李（对电话）：他没法接你电话，埃莉斯。

比赛进入突然死亡阶段了。

乔：不要挂断。

乔从沙发上起来。

李回到沙发上——乔：不——李——我去另一个房间接电话。

就一会儿，帕蒂。

（对电话）埃莉斯？

我去另一个房间接电话。

帕特里克：嘿爸爸，我可以说你好吗？

爸爸！

我可以说你好吗？

乔：唔——可以。

埃莉斯？

是啊——帕蒂在这里。

他想打个招呼……11岁的帕特里克：告诉她帕特里克想问声好。

乔听着埃莉斯的回答。

手覆在话筒上。

乔：她——已经——现在不行，帕蒂。

帕特里克：就一分钟！

乔：你等一等，好吗？

（对电话）喂？

其实——你知道吗？

他挂断电话。

坐下。

电话铃响了。

乔任由它响。

然后：乔：我去厨房接听。

乔进了厨房。

李留在原处，与帕特里克一起。

当下——91.内/外景，船坞附近/李的汽车（行驶中），日李和帕特里克开车离开船坞。

帕特里克：现在去哪里？

李：殡仪馆。

帕特里克：好。

91A.内/外景，曼彻斯特郊区/李的汽车（行驶中），日帕特里克注意到他们向镇外驶去。

帕特里克：哇哦，我们在往哪儿开？

李：贝弗利。

帕特里克：曼彻斯特没有殡仪馆？

李：没有。

帕特里克：整个镇子就像我们家族的大坟场，却没有殡仪馆？

李：没有。

（顿了一下）公墓在这里……帕特里克：好吧，你能让我下车吗？

我要走路回家。

李：我们得把这事做完。

帕特里克：葬礼还有其他事宜需要处理吗？

还是说这只是今天的日程安排？

李：还有。

抱歉。

这只是今天的日程。

92.外景，贝弗利，日他们开车穿过贝弗利，一个四万人的海边大型市镇。

93.内景，加拉格尔殡仪馆，黄昏李跟葬礼承办人谈话，帕特里克东张西望。

94.外景，加拉格尔殡仪馆，黄昏李和帕特里克走出殡仪馆。

寒风刺骨。

帕特里克：那个经办葬礼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李：我不知道。

帕特里克：说真的，他没意识到人们知道他日复一日干这种事吗？

李：我不知道。

谁在乎？

（停下脚步）我觉得我是停在另一条街上了。

抱歉。

他们调转方向，迎着风走。

帕特里克：为什么现在不能下葬？

李：太冷了。

地面太硬。

他们等到春天再安葬他。

帕特里克：安葬之前他们怎么办？

李：他们把他放在冷柜里。

帕特里克：当真？

李：是啊。

他们就是这么办的。

放在一个大冷柜里，直到地面解冻。

帕特里克：也太吓人了。

李：没关系。

这不是他。

只是他的躯壳。

我把车停哪儿了？

帕特里克：那些迷你蒸汽挖土机呢？

李：什么？

帕特里克：有一次我在纽黑文墓地见过一个迷你蒸汽挖土机。

它转眼就能挖一个完美的墓穴。

李：我……的确不知道哪里去弄这个东西。

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帕特里克：我们为什么不能试试这东西？

李：无论如何，我很确定你不能在中央公墓动用重型设备。

帕特里克：为什么不能？

李：因为那里埋了许多大人物，他们的后代不想让蒸汽挖土机震动他们的遗体。

帕特里克：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他埋在其他地方呢？

李：因为他在这里买了一块地。

不要问我为什么是这里。

但如果你想另找个地方埋葬他，想算算花销，变更跟葬礼承办者和公墓的全部安排，打电话给圣心教堂，找马丁神父谈话，把殡仪服务从头改过，那你请自便。

否则，咱们就别谈这事了，好吗？

他们转到小巷里。

狂风大作。

帕特里克：我只是不喜欢让他待在冷柜里。

李：哦行啦！

他妈的汽车在哪里？

帕特里克：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想起来，因为我屁股都快冻掉了。

李：你就没有一件厚外套吗？

帕特里克：没有。

李：为什么你没有分指手套？

又一阵狂风迎面吹来。

帕特里克：耶稣基督啊！

李：该死！

我他妈的究竟把车停哪儿了？

95.外/内景，贝弗利的街道/李的汽车，黄昏他们在一条长长的斜坡街道上看到了汽车，跑了过去。

他们上车，砰地关上车门。

李发动引擎。

李：真他妈冷！

帕特里克：你冷什么？

你的厚夹克不管用了？

李：说真的，帕蒂——帕特里克：开热风啊！

李：已经开了！

帕特里克：那就把温度调高！

它冲我吹该死的冷风呢。

李：温度在上升！

它也需要点儿时间来热身，你放松好吗？

安静。

帕特里克：你哪年买的这玩意儿？

是他妈的大萧条那时候吗？

李：帕蒂，我向上帝发誓——帕特里克：为什么我们不让爸爸在这里再待三个月？

李：你闭嘴，别再提冷柜了成吗？

你想让我神经崩溃吗？

——去他的！

帕特里克：不……！

李握住他的手按在通风口上。

李：行了，暖和了。

帕特里克：我得去参加乐队排练。

你先载我回家收拾东西，然后再送我去我女朋友家好吗？

李：没问题。

96.外景，曼彻斯特-桑迪家，黄昏李把车停在一栋房子前。

房子小巧，前院却很大。

帕特里克回身从后座拿起他的物品。

李：就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女孩？

帕特里克：不是。

那个是西尔维。

这是桑迪。

但她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所以拜托你什么也别说，以防穿帮。

李：我不说。

帕特里克拎起他的电吉他和迷你功放。

李看着他穿过草坪跑到房子前。

97.内景，乔家，夜李进来，啪地打开灯。

98.内景，厨房，夜李往微波炉里放了一块冷的披萨饼。

99.内景，桑迪家-地下室，夜帕特里克的摇滚乐队在地下室排练。

桑迪是主唱，她16岁，比西尔维更开朗，更野性，也更率真。

帕特里克演奏主音吉他，C.J.是贝斯手，乔尔是鼓手。

男孩们一起伴唱。

鼓上的名称是“洪亮”。

他们排练的是原创作品。

桑迪（唱）：“我要奔跑！

我要奔跑，我，我，我，我，我，我，要奔跑——”全体：“——我要奔跑，我要奔跑，我要奔跑。

”帕特里克弹出几个漂亮的乐句。

100.外景，桑迪家，夜李的车停到路边。

乐队的声音震动着冰冻的土地。

桑迪的妈妈吉尔走出屋子，穿过草坪。

她40岁，温柔漂亮，头发扎成马尾。

李摇下车窗。

吉尔：嗨，你是李吗？

我是吉尔。

桑迪的妈妈。

我想他们正在收拾东西。

你想进来喝杯啤酒或什么的吗？

李：不，不用。

谢谢。

吉尔：听到乔的事，我很难过。

他人很好。

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李：谢谢。

吉尔：我——我请帕特里克留下吃晚饭，可以吗？

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好吗？

我做得太多了……李：哦，他可以留下来。

谢谢。

我什么时候再回来接他？

吉尔：哦——我不知道。

9点？

9点半？

他们要一起做家庭作业。

应该是吧。

（笑）李：好，我9点半回来。

吉尔：好的。

你要是改了主意，我们在屋里等你。

李：谢谢。

吉尔迟疑了一下，笑了笑，然后跑回房子。

李驱车离去。

101.内景，桑迪的房间，夜帕特里克和桑迪在她的床上。

帕特里克的手伸进了桑迪的牛仔裤里。

桑迪：好啦——好啦。

把你的手拿出来。

帕特里克：耶稣基督啊，我指节上的皮都蹭破了。

这东西你怎么解开？

桑迪：请把你的手拿开好吗？

帕特里克：好的，好的！

（撤回他的手）哎哟！

桑迪把牛仔裤褪下来。

帕特里克脱自己的裤子，但一条裤腿卡在脚踝处皱成一团。

他踢腿，想把裤子甩掉。

她来帮忙。

桑迪：快点！

帕特里克：我再试试！

画外，吉尔敲门。

两人猝然分开，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吉尔（画外）：嗨，孩子们？

来吃晚饭！

帕特里克：好的，谢谢你，吉尔！

我们这就下来。

等我退出系统！

桑迪：谢谢，妈妈！

我们马上下楼！

你闭嘴好吗？

她又不傻。

102.内景，桑迪家-起居室，夜吉尔在楼梯口等着。

帕特里克和桑迪下来。

吉尔：数学作业怎么样？

帕特里克：太难了。

吉尔：哦。

帕特里克：这些算法真该死……103.内景，桑迪家-餐厅，夜吉尔、桑迪和帕特里克吃意大利面。

帕特里克：嗯，真好吃，吉尔。

吉尔：谢谢你，帕特里克。

桑迪：是的，妈妈，真的很好。

104.内景，乔的起居室，夜李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啤酒，观看凯尔特人队的比赛。

电话铃声响起。

他茫然环顾。

看看自己的手机。

随即起身查看装有乔的手机的塑料袋。

最后他意识到是乔的座机在响。

李（接电话）：喂？

兰迪（电话里）：你好……李？

我是兰迪。

（稍顿）喂？

李？

停顿。

李：是的。

我在这儿。

抱歉。

你好吗？

兰迪：还好。

你呢？

李：不错。

兰迪：我打电话是要——乔治把乔的事告诉我了。

我只是想打个电话，跟你说我很难过。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打电话来。

李：不介意。

谢谢你。

我不介意……你怎么样？

兰迪：现在心里很难受。

我们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很难相信……李：是……兰迪：帕特里克怎么样？

显然，显然是……李：他还好吧。

孩子们的状况也说不清。

兰迪：是啊——李：他没有真正向我敞开心扉。

我觉得他还行。

他有很多朋友……所以……是，这是……兰迪：哦，那就好。

我不知道你是否安排了葬礼，可我想问你是否介意——如果你觉得可以，我想到场参加。

李：当然可以……兰迪：好。

谢谢。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好的——谢谢你。

李：不客气。

你应该来。

时间定下来之后，我会通知你。

兰迪：谢谢。

（稍顿）那么，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你过得好吗？

李：我不知道。

你过得好吗？

兰迪：你知道的。

我们过得不错。

我应该告诉你——我要——我怀孕了。

真的。

李：哦是吗？

兰迪：是啊。

应该说——快生了。

李：哦，我没听说这事。

兰迪：我拿不准是否应该告诉你，但是——李：不，这是好事。

恭喜。

兰迪：谢谢。

你见到我的时候，自己也能看出来。

李：是啊。

李支撑不住，电话打不下去了。

兰迪：这么说，你还在——李：其实，对不起——我不是要打断你的话。

我只是必须去接帕特里克了，现在已经有点晚了。

兰迪：没关系。

我只是想确定一下，如果我和乔希来参加葬礼，没问题吧？

李：完全没问题。

兰迪：好的。

谢谢你，李。

上帝保佑。

李：再见。

他们挂断电话。

李竭力控制自己。

他坐下，把乔32英寸平板电视里凯尔特人的比赛调成静音。

马丁神父（画外）：“天父，我们谦卑地恳求您……”（匹配剪切至）五年前——105.内景，乔的起居室，早上乔的老电视在演卡通片。

李、乔和10岁的帕特里克穿着深色套装。

帕特里克在看电视。

李盯着地板。

乔看看手表，又看看李。

马丁神父：“——您的这些羔羊——”106.外景，曼彻斯特（新）公墓，日-与此同时一大群悲伤的吊唁者挡住了“新”公墓里的一块墓地，“新”公墓就在历史悠久的中央公墓对街。

在人群中间露出三块墓碑。

我们看到了兰迪，还有她的父母和兄弟。

50多岁的马丁神父，声音颤抖着继续读祷文，并在坟墓上洒圣水。

马丁神父：“并接受苏珊娜·玛丽、凯瑟琳·格雷丝和斯坦利·乔舒亚进入您仁慈的怀抱。

我们向我主基督来恳请。

阿门。

”吊唁者：阿门。

人们抽噎、啜泣，他翻开自己在《圣经》上标注的另一处文字。

兰迪环顾四周，寻找李。

马丁神父：“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107.内景，乔的起居室，日-与此同时帕特里克看电视。

乔看着李。

李盯着地板。

李慢慢地把鞋子蹬掉。

马丁神父：“哦，救我，上帝，我的救主……”当下——108.内景，起居室，夜李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在同一个房间里。

李：救我。

109.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夜李默不作声地开车载帕特里克回家。

然后：帕特里克：你干吗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觉得不会发生吧。

李：我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事。

110.外景，乔家，夜有一盏灯亮着，一台电视在二楼闪烁着微光。

111.内景，帕特里克的房间，夜帕特里克躺在黑暗中，醒着。

112.内景，李的房间，夜李躺在床上，看体育节目，喝啤酒。

九年前——113.外景，海上-乔的船，夏天-日年轻一些也瘦削一些的李在驾驶船只。

年轻一些也痩削一些的乔跟满船的乘客谈天。

风平浪静。

海岸遥遥可见。

这个来自南波士顿的小旅游团吵吵嚷嚷。

乔：完全长成的雄性座头鲸，平均身长约为45至50英尺，体重在45吨左右。

雌性略大一些，身长平均为50至55英尺，但是体重与雄性相仿。

也就是说，与人类一样，雌性是更苗条更霸气的性别。

这只是鲸鱼的一点小幽默。

目前，有些鲸鱼每年迁徙的路程长达40000英里。

但也有一些鲸鱼常年停留在这片水域中，我们没有——去那边！

看到喷出的水柱了吗？

就在船尾附近。

就在那里——游客：哇哦——！

每个人都站起来，指着几百英尺外出现的一头鲸鱼。

李驾船转向，靠得更近些。

又有两头鲸鱼喷水。

乔：好，我们要转向，靠得更近些……年轻的南波士顿女人：哦，上帝，这是鲸鱼旺达！

鲸鱼旺达！

众游客：哦……哦，我的上帝……哇哦……乔：噢，我们有更多——年轻的南波士顿女人：哦，我的上帝，我都热泪盈眶了。

真的。

我热泪盈眶了。

我向上帝发誓！

它是鲸鱼旺达！

四周有更多水柱依次喷出。

现在附近有好几头鲸鱼。

李和乔低语。

乔：“鲸鱼旺达……？

”李：乔，老实说，简直想杀了这个他妈的贱人。

年轻的南波士顿女人：瞧！

我眼里饱含泪水。

噢！

噢！

多好的鲸鱼！

乔：好吧。

她算是把他妈的鲸鱼给毁了。

当下——114.内景，客房/李的房间，夜李躺在黑暗中，微笑。

115.外景，曼彻斯特-圣心教堂，日天气晴好。

很多人汇聚到教堂里。

116.内景，教堂，日慢动作：人们向帕特里克致意。

李站在一侧。

有些人问候他，有些人则不，还有一些人偷眼看他。

乔治和他50岁的妻子雅尼娜，向李和帕特里克致意。

然后，明显是怀有身孕的兰迪给帕特里克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和她的丈夫，乔希，跟李打招呼。

兰迪对李说了几句话。

乔希跟李握手。

他们离开。

其他人也过来：有成人，有孩子。

贝特尼医生和她丈夫。

乔治尽职尽责地站在李身旁。

晚些时候依然是慢动作：葬礼。

马丁神父（现在老了五岁），读祷文。

李坐在前排，跟帕特里克一起。

他神情恍惚。

117.外景，乔治家，日乔治家狭窄、拥挤的两层小楼。

汽车停满了乔治家的车道，然后又一直排列到两旁的街道中。

118.内景，乔治家，日起居室里挤满了吊唁者，他们在吃喝。

（兰迪和乔希不在。

）帕特里克拥抱桑迪和吉尔。

她们告辞离开。

他留意着西尔维，她在房间对面，跟C.J.、乔尔和其他一些孩子聊天。

晚些时候——帕特里克坐在扶手椅上，看着李从闲谈的吊唁者们之间穿过。

李手拿啤酒，一脸茫然。

汤姆·多尔蒂出现，跟李握手，给他一个拥抱。

李生硬地回礼。

多尔蒂太太吻了李一下。

西尔维出现在帕特里克身边。

她递给他一杯苏打水。

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搜索他的脸。

西尔维：你没事吧，宝贝？

帕特里克：我还行。

晚些时候——李和乔治在谈话，无视四周的嘈杂。

乔治：那么你是怎么撑下来的呢？

李：有什么问题吗？

乔治：没有——李：什么？

呃……乔治：——我问“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想吃点儿东西吗？

李：我吃了些奶酪。

乔治：“你吃了些奶酪。

”胡扯。

李：没关系的，乔治。

乔治：我给你拿点儿吃的。

喂，雅尼娜！

我们看到雅尼娜穿过人群，往自助餐桌上添加食物，清理纸盘和餐巾。

李：我是当真的。

我不饿。

乔治：真的吗？

（对雅尼娜）没关系！

算了吧！

别管它！

我说算了！

雅尼娜：什么？

你说的话我他妈一句都听不见。

李有没有吃点儿什么？

119.内景，乔的厨房，夜李进来，脱下他的黑色夹克，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冷鸡肉。

帕特里克进来，手拿iPhone。

帕特里克：嗨，我可以请西尔维留下过夜吗？

李：不行。

帕特里克：你什么意思？

李：现在我不想让她待在这里。

帕特里克：为什么不呢？

你又不必跟她说话……李：我不喜欢她。

你可以去她家，也可以给你的随便哪位朋友打电话。

就这样。

帕特里克惊呆了。

120.内景，客房/李的房间，夜李准备睡觉。

我们听到画外传来起居室里帕特里克的声音。

帕特里克（画外）：要是我过去，你妈妈会很难对付吗？

……我不知道。

片刻后——帕特里克敲门进来。

帕特里克：嗯，我也不能去那里。

李：抱歉。

帕特里克：这么说……你会留在这间屋子里吗……？

李：唔——是的。

为什么不呢？

帕特里克：我想也许你愿意住进爸爸的房间。

李：为什么？

你想让我去？

帕特里克：那个房间更好。

而且他也用不着了……李：我留在这个房间。

反正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帕特里克：我不想搬去波士顿，李叔叔。

李：我不想现在谈这事，好吗？

帕特里克：你说他给你留了钱，让你搬家用。

李：是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只能——帕特里克：在波士顿有什么？

你是个修理工。

李：那又怎样？

帕特里克：这个工作你在哪里都可以做。

镇上到处都有马桶和堵塞的下水道。

李：我不想谈这事！

你不能保持——帕特里克：我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

我在冰球队。

我在篮球队。

我得维护我们的船——李：你留不住这艘船——帕特里克：我每周在乔治的船上工作两天。

我有两个女朋友，有一个乐队。

你是罗克斯伯里的一个修理工。

见鬼，你干吗要在乎你在哪里生活？

李没有回答。

121.内景，乔的卧室，夜李把他的物品收好。

他走到窗前。

外面寒风呼啸。

10岁的帕特里克（画外）：再见，李叔叔！

五年前——122.外景，乔家，日孩子们葬礼结束后又过了几个星期。

乔等在李的汽车旁，车里塞着几个盒子和一个借来的手提箱。

李和10岁的帕特里克抱着纸板盒出来。

片刻之后，李砰的一声关上后备箱。

帕特里克在屋里。

乔：你今晚要去哪里？

李：我不知道。

应该是汽车旅馆。

乔：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

李：等我到了汽车旅馆。

乔：要是9点之前接不到你的电话，我就打电话报警。

你明白吗？

李：是的。

明白。

乔：帕蒂！

来跟李叔叔说再见吧！

李：不用了。

乔：这不行。

帕特里克！

来说再见！

10岁的帕特里克（画外）：来啦！

他们等着。

乔拥抱李。

李机械地拥抱他。

心潮起伏。

他松开手，上车。

李：我还会见到他……他发动汽车。

帕特里克跑出了房子。

10岁的帕特里克（跟以前一样道别）：再见，李叔叔！

李：再见。

他开车。

当下——123.内景，厨房，夜帕特里克穿着睡衣，打开冰箱找吃的。

他打开了塞得满满的冰箱，几盒冷冻鸡胸肉和肉末滑下来。

他试图抓住或挡住，但盒子从他身边滑过去，落到地面上。

124.内景，乔的房间，夜-与此同时李在窗边听着楼下的乒乒乓乓的声响。

125.内景，厨房，夜，接前景帕特里克低头看着冻肉，鼻息变得粗重。

他把冻肉放回冰箱，此时悲伤袭来。

他把头靠在冰箱门上，随即又后退，擦眼睛。

帕特里克：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

李进来。

帕特里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帕蒂——帕特里克：我不对劲儿。

李：你什么意思？

哪里不对劲儿？

帕特里克：我不知道！

我觉得很怪异！

李：你不舒服？

帕特里克：就像是惊恐发作或什么的。

李：你什么意思？

帕特里克：你把那些垃圾从冰箱里扔出去行吗？

我真觉得很怪异。

李：扔什么？

鸡肉？

帕特里克：是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李：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你想让我给你的朋友们打电话吗？

帕特里克：不！

他冲出厨房。

126.内景，帕特里克的房间，夜帕特里克进来，砰地关上门。

稍顿。

画外传来李的敲门声。

李（画外）：你要睡觉了？

帕特里克：别管我。

李（画外）：我觉得你不能关着门。

帕特里克：走开！

李（画外）：我会走的。

不过你得打开门。

帕特里克：操。

李踢开门。

帕特里克从床上跳起来。

帕特里克：耶稣啊！

你什么毛病？

李：我说了让你把门打开。

你是精神崩溃了吗？

我是不是应该带你去医院？

帕特里克：不！

不！

不！

不！

我只是情绪失控了。

李：好吧，但是我不能让你关着门情绪失控。

帕特里克：你走开！

李：如果你每次看到冻鸡都要情绪失控，那我们就得去医院……帕特里克：不，不去——！

李：……情绪的事儿我是外行。

帕特里克：——我只是不想让他待在冰柜里！

李：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我也不想。

但是我们没别的办法。

帕特里克：你出去！

李：不。

帕特里克：我没事，好吗？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李：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只是坐在这里。

只要你冷静下来，你就可以自己待着了。

帕特里克扭脸看墙。

沉默。

帕特里克：我现在冷静了。

请你出去好吗？

李：不行。

帕特里克别过脸去。

李坐在那里。

五年前——127.内景，罗克斯伯里-李的地下公寓，日我们在影片开头看到的那间地下公寓，家具被减到最少。

李站着，看着乔打量房间。

他神情平淡。

10岁的帕特里克透过窗户看向街道。

人们的脚从窗前走过。

10岁的帕特里克：酷！

乔：他们付你多少钱？

李：最低工资，加上这个住处。

乔：我们去买几件家具。

李：我有家具。

乔：不，你没有。

这些不算是家具。

这也不是一个住处。

我们去买几件家具。

李：别烦我了。

乔：走吧。

128.内景，波士顿百货商店，日乔跟李站着看一把扶手椅。

帕特里克绕着另一把扶手椅转圈。

乔：喜欢吗？

李：喜欢。

乔：好。

现在你有一把扶手椅了。

往前走。

我们去看看灯具。

10岁的帕特里克：李叔叔，试试这个！

乔：帕蒂！

别废话了。

咱们去买盏灯。

李：我有灯。

乔：你有一个灯泡。

我们去买盏灯。

帕蒂，来吧。

129.内景，李的地下公寓，夜乔从扶手椅上撕下包装纸。

此时房间里的家具跟五年后的现在差不多。

李站着看。

帕特里克在玩电脑游戏。

乔：好些了吧？

没错。

当下——130.内景，帕特里克的房间，夜帕特里克睡着了。

李依然坐在床上。

李：听。

（稍顿）嗨，帕蒂。

听我说。

帕特里克醒了，翻身看着李。

李：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到你学校放假。

这样我也能有时间，把波士顿的事情安排妥当。

如果你愿意，夏天你可以跟着乔治做些零工……你不必一夜之间就彻底脱出生活原来的轨道。

帕特里克：你是在跟我商量还是向我发通知？

李：我告诉你，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好的安排。

帕特里克：你他妈的不管我是不是乐意？

停顿。

李：就半小时车程！

你随时可以回来！

帕特里克：从罗克斯伯里？

开玩笑吧？

最少也要一个半小时！

你还得考虑交通状况！

你别想从这里半小时赶到罗克斯伯里，除非你他妈的乘飞船。

李：不！

这要视交通状况而定。

也就五十分钟。

但我们不一定非得待在那里啊！

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查尔斯顿，或者埃弗雷特——哦，见鬼！

131.内景，李的汽车/曼彻斯特埃塞克斯地区高中，日李和帕特里克的车停到学校前。

帕特里克：我需要午餐钱。

李掏钱包。

两个女孩轻敲车窗。

她们是从旁经过，正要去往教学楼。

女孩甲：嗨，帕特里克！

嗨，帕特里克！

女孩乙：嗨，帕特里克！

她们地笑着往前走了。

李摸出钱包。

李：她们也是你的女朋友吗？

帕特里克：她们希望如此。

李：你帮乔治在船上干活他不给你付酬劳吗？

帕特里克：给，但我在存钱。

李：存钱干吗？

帕特里克：新电机。

停顿。

李给了帕特里克二十美元。

帕特里克下车。

132.外景，罗克斯伯里-李所住的公寓楼，日李的车停在他所住的公寓楼外面。

133.内景，李的地下公寓，日李在房间里收拾打包。

同时还在接电话。

他把三个相框放进纸板盒中。

李：埃默里先生，你可以告诉奥尔森太太把整个浴缸挪开，爱他妈怎么弄怎么弄。

晚些时候——地下室彻底空了。

李在门口。

他离开。

134.内景，乔的卧室，黄昏李把三个相框放在梳妆台上。

他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抡起拳头，打破了窗户。

鲜血立即从他的指关节涌出来。

他急忙走向洗手间。

座机响了。

李（画外）：见鬼……！

他出来，手裹在毛巾里。

鲜血迅速渗透毛巾。

他抓起电话。

李：喂？

埃莉斯（电话里）：你好，是李吗？

李僵住了。

他没有回应。

埃莉斯（电话里）：喂？

李？

我是埃莉斯。

（稍顿）喂？

李不应声。

血浸湿了他手上的毛巾。

135.内景，乔的餐厅，夜李和帕特里克对坐在餐桌两侧吃晚餐。

李的手上缠着绷带。

帕特里克：你的手怎么了？

李：划破了。

帕特里克：哦。

我刚才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136.内景，乔的房间，夜帕特里克走进房间。

李在窗边用吸尘机打扫碎玻璃。

他在打破的窗格上整整齐齐地贴了一块正方形硬纸板。

他看见帕特里克，关了吸尘器。

他把纸板剩下的边边角角和胶带丢入一个沉重的垃圾袋，垃圾袋里装满了碎玻璃和废纸板。

帕特里克：我妈妈打电话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正在干活的李停下来。

帕特里克：她写邮件跟我说，你挂了她的电话。

她在埃塞克斯。

她想让我看看她的新房子，见见她的未婚夫。

（稍顿）你是怎么想的？

她不能与我联系？

李：我挂电话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对你怎么讲。

对不起。

帕特里克：你不能阻止我跟她说话。

李：我不在乎你做什么。

他系上垃圾袋口，走出房间。

帕特里克跟在后面——136A.内景，走廊/楼梯/起居室/厨房，接前景他们走过走廊，下楼梯，进了厨房……帕特里克：才不是呢，你不让我的女朋友过来，你恨我母亲，她打来电话你都不肯告诉我。

你就想把我拖到罗克斯伯里去，毁了我的生活。

随便哪个人做我的监护人都比你——李：没有别人。

帕特里克：我可以去跟我妈妈住在埃塞克斯。

李：不，不行。

帕特里克：如果她不再酗酒了，想让我留下来跟她一起，我就可以坐公交车上学，还在这所学校，留住所有的朋友，还有那条船。

你可以回波士顿，你还可以——我说不好，比如，查问我的情况什么的，只要你想……李：我不能这么做。

帕特里克：为什么？

李：我很抱歉挂了她的电话。

我会给她打回去，如果她听起来比较正常，你可以去跟她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吃顿午餐。

我不想再谈这事了。

李拎着垃圾出了后门。

137.外景，海滨-码头，日李站在岸上，看着乔治和帕特里克驾驶着乔的船出发了。

帕特里克驾船。

乔治向李挥了挥手。

乔治：好啦！

只要我们打扫干净，拆开里面，就能知道该怎么办了。

帕特里克：好！

李目送他们离去，然后转身走开。

138.内景，船坞-办公室前间，接前景，日40多岁的杰瑞走进管理部，刚好看到李从顾客入口进来。

杰瑞立刻显得很不自在。

杰瑞：嗨……李……！

嗯，你想问什么事？

李：你怎么样，杰瑞？

杰瑞：不错，还行吧。

139.内景，办公室后间，与此同时50多岁的苏在一张杂乱的办公桌上做文书工作。

她听到前面的声音。

停下手里的活儿，侧耳聆听。

李（画外）：总之，现在什么工作都可以——修船、修发动机——都行，我都能做。

杰瑞（画外）：你应该——当然，当然。

你明天来，跟沃尔特谈谈……我觉得2月份可能没什么工作可干——李（画外）：我知道，我只是来问一声。

杰瑞（画外）：哦，当然，没问题。

140.外/内景，克罗克的船坞，日李向自己的车走去。

苏走进办公室前间。

杰瑞：猜猜刚才谁——苏：我可不想在这里再看到他。

141.蒙太奇李进入1）滨海汽车维修公司。

2）米尔恩水暖设备公司。

3）HAMMC油漆和改建公司。

他跟经理谈话，填写表格，进门出门……142.外景，乔治家，夜李去乔治家接帕特里克。

乔治和雅尼娜，还有他们的五个孩子，年龄在8-17岁之间，大声说再见。

乔治：再见……！

帕蒂，我们周三见好吗？

再见，李！

乔治的孩子们：再见，帕特里克！

再见，帕特里克！

再见，帕蒂！

再见！

雅尼娜：再见……！

帕特里克：再见，伙计们！

是的，周三见！

再见！

143.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夜李和帕特里克上车，发动车子。

李：电机怎么样？

帕特里克：乔治说活塞随时能穿出来。

李：不幸的是，这是一个问题。

我们要是不雇人来修，这艘船就留不住。

可是如果它有个坏电机，就找不到人来干这事。

帕特里克：我们贷款吧。

李：拿什么来还贷？

帕特里克：我们把它租出去，直到还清贷款。

李：不幸的是，你的财务由我来负责，直到你年满21岁。

现在我可不想替你背一大笔债。

帕特里克：我的乐队要排练。

你开车先带我回家拿东西，然后再去桑迪家好吗？

李：你干吗不申请驾照？

我又不是你的司机。

帕特里克：因为爸爸让我承诺17岁之前不开车。

李：好。

那我们要信守诺言。

144.外景，桑迪和吉尔家，夜李的车在房子前面缓缓停下。

帕特里克：你想留下来吃晚饭吗？

我觉得桑迪的妈妈很喜欢你。

李：不，不喜欢。

帕特里克：真的，她的确喜欢。

这对你我都好。

李：我还是免了吧。

帕特里克：好吧，你能不能跟她敷衍半小时，让我跟桑迪单独待会儿，省得她二十秒来敲一次门？

李：行啦，伙计。

帕特里克：你只需要跟她聊聊天！

你整天拽着我见律师，跑殡仪馆太平间，干吗就不能帮我一把呢？

就一次。

她人真的很好！

李：好吧。

帕特里克：谢谢。

145.内景，吉尔的客厅，夜李和吉尔单独待在客厅里。

她喝红酒。

他喝啤酒。

沉默。

吉尔：帕特里克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之一。

李：那很好。

沉默。

吉尔转过身去。

吉尔（朝着楼梯上方喊）：你们怎么了？

寂然无声。

然后画外传来隐约的笑声。

一扇门打开了。

桑迪：没事！

谢谢！

我们忙着呢！

帕特里克：没事！

真的很好！

我们马上就解开这些繁分数题了！

画外再次传来笑声，门关上了。

吉尔：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在哪里，对吗？

李：确实如此……146.内景，桑迪的房间，与此同时桑迪从门口走开。

两人都穿着内衣。

帕特里克丢掉一个还没用的避孕套，摸黑走到房间另一头，再去放裤子的地方找避孕套。

帕特里克：等一下。

桑迪：你上个床怎么这么麻烦？

帕特里克：有人一个劲儿地打岔，还得用这玩意儿，你倒是试试——哎哟！

他脚下一绊。

砰的一声。

桑迪：怎么啦？

你没事吧？

帕特里克：我绊到你那该死的娃娃屋了。

桑迪：哦，上帝，你把它碰碎了？

帕特里克：我不知道。

我倒是没事。

桑迪开灯。

桑迪：哦，上帝。

我外婆把它给我的时候我才5岁。

这可是她小时候玩过的娃娃屋。

帕特里克：那把它放在他妈的地板上干吗？

桑迪：这是一个娃娃屋！

是让你玩的！

吉尔（画外）：桑迪？

出什么事了？

桑迪：没事！

帕特里克的脚趾头碰到了外婆的娃娃屋，不过娃娃屋没碰坏！

吉尔：桑迪，那个娃娃屋可是我妈妈的！

桑迪：是的，我知道，妈妈！

只是一个意外。

没把它打破！

没事的！

吉尔：如果你想弄碎它，我希望你能让我把它收藏到别的地方去！

帕特里克：别担心，吉尔，我没事！

我的脚趾头没事！

147.内景，客厅，夜，接前景吉尔回到李旁边，微笑着耸了耸肩。

沉默。

吉尔：再给你拿罐啤酒好吗？

李：不用。

谢谢。

吉尔啜了一口红酒。

李找不到话说。

吉尔：李，抱歉，我失陪一下可以吗？

李：当然。

148.内景，桑迪的房间，接前景唯一的光来自桑迪的笔记本电脑。

他们在床上。

桑迪：弄好了吗？

帕特里克：好了。

真是一个奇迹。

桑迪：好。

赶快。

吉尔敲门。

帕特里克和桑迪急忙分开。

吉尔：嘿，桑迪？

对不起……！

帕特里克：上帝！

桑迪：马上来！

（对帕特里克）快起来！

149.门口，片刻后门开了一道缝。

吉尔和桑迪说话。

帕特里克假装在电脑前做作业。

桑迪和他都是刚穿上衣服。

桑迪：什么事？

吉尔：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们在做功课，但我在楼下实在坐不住了。

桑迪：为什么？

有什么问题吗？

吉尔：他不做声。

这半个小时我一直在找话说！

桑迪：你是当真的吗？

吉尔：我明白我不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人，但这也太，太费劲儿了。

帕特里克：怎么了？

桑迪：妈妈……她跟你叔叔找不到话题。

帕特里克：他喜欢运动。

吉尔：弄成这个局面我很抱歉，你们做完作业还需要多长时间？

对不起……！

桑迪：谈谈体育如何？

帕特里克：你能谈谈运动吗？

也许你们可以从电视上找个比赛看看。

桑迪（对帕特里克）：闭嘴。

（对吉尔）妈咪，拜托。

150.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夜李开车带帕特里克回家。

帕特里克：你可是帮上大忙了。

李：又不是我主动要求坐在那里的。

151.内景，帕特里克的房间，夜帕特里克辗转难眠。

152.外/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日李开车送帕特里克去埃塞克斯。

李：你紧张吗？

帕特里克：是的，很紧张。

你是个他妈的天才吗？

李：因为——算了。

只不过……要是觉得不对劲儿，就给我发短信，我来接你。

帕特里克：好的。

（稍顿）谢谢。

153.外景，埃莉斯家，日他们停在一栋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小房子前，下车。

埃莉斯打开前门。

她看起来拘谨而又生硬。

埃莉斯：天啊。

是我的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嗨，妈妈。

埃莉斯：我太开心了……！

154.内景，埃莉斯家，接前景杰弗里站在房子里，等着埃莉斯将他们领进来。

他将近50岁，身材瘦削，衣着整齐，风格偏保守。

休闲裤，便鞋，薄毛衣。

李扫视井井有条纤尘不染的房子。

墙上有一幅装在画框里的耶稣粉彩圣像。

埃莉斯：帕特里克。

这是我的未婚夫。

杰弗里，这是帕特里克……杰弗里（握手）：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帕特里克。

埃莉斯：这是李……杰弗里（握手）：嗨，欢迎。

我叫杰弗里。

埃莉斯：李，你确定你不留下来吃午餐？

李：当然。

155.内景，埃莉斯家的用餐区，日帕特里克在桌子旁。

杰弗里和埃莉斯把饭菜端上桌。

帕特里克：哦——我干点儿什么呢？

埃莉斯：不用，谢谢，亲爱的。

杰弗里：你的工作是放松，好吗？

那是你的头号任务。

帕特里克：好吧。

那我就派这个用场啦。

杰弗里：不，我开玩笑的。

帕特里克：我知道你是开玩笑。

我也是。

埃莉斯从厨房走过来，坐下。

埃莉斯：你们聊得开心吗？

杰弗里：很开心。

帕特里克：很开心。

埃莉斯：你不用这么客气，你知道的！

帕特里克：哦——我不是在客气……埃莉斯：吃饭之前先洗洗手？

帕特里克：嗯——好的。

156.内景，埃莉斯家的用餐区，日三个人都入座了。

杰弗里做饭前祷告。

杰弗里：感恩我们所得的一切。

阿门。

埃莉斯：阿门。

帕特里克：阿门。

他们开始互相传递饭菜。

埃莉斯：说句阿门也没什么的，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我说阿门了。

埃莉斯：你说了吗？

好的。

你不必……帕特里克：我知道。

我只是声音太小了。

埃莉斯：宝贝，很好。

我知道——我让你很震惊吧。

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了。

希望这震惊是好事……帕特里克：是……杰弗里：你想吃什么，帕特里克？

埃莉斯：我希望都还不错……（指的是午餐）帕特里克：哦，是的，看着很不错。

谢谢。

埃莉斯：你不必这么拘谨……！

帕特里克：我没有。

杰弗里：我想埃莉斯只是——埃莉斯：我知道……！

我只是想说，这也是你的家！

我希望它是……跟你过去那个家不一样，但是……呃……我不知道……！

帕特里克：没关系……杰弗里：你在学校里学什么，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哦……嗯……普通的课程……埃莉斯：我去一下，马上回来。

有谁还要再加点什么吃的吗？

杰弗里：我想我们不需要了。

不用。

帕特里克：不用了，谢谢。

谢谢你。

埃莉斯起身走进厨房。

杰弗里：你吃刀豆了吗？

帕特里克：哦——还没吃呢。

谢谢。

杰弗里：好。

（稍顿）我去看看她在厨房里做什么。

他走进厨房。

帕特里克吃饭。

157.内景，李的汽车（行驶中），黄昏李开车带帕特里克回家。

他瞥了一眼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郁郁不乐。

李：她怎么样？

帕特里克：我说不好：她很紧张。

李：那个家伙怎么样？

帕特里克：是个基督徒。

沉默了一会儿，车里气氛沉重。

李：嗯……总之听起来她似乎比以前好些了。

她不喝酒了。

也不用住精神病房。

帕特里克：哇哦。

李：哇什么？

帕特里克：你为了甩掉我真是不遗余力啊！

李：什么？

帕特里克：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李：这话不对。

帕特里克耸耸肩，开始在他的iPhone上发短信。

158.内景，帕特里克的房间，夜帕特里克坐在他的笔记本电脑前。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

他打开一封来自杰弗里的电子邮件。

我们看到邮件的前几行，同时听到杰弗里的声音。

杰弗里（画外）：“亲爱的帕特里克，我写信是为了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今天来看我们。

这对你妈妈来说太重要了。

你有意重新跟她生活在一起，这种爱和信任令我们深为感激。

但是我认为，让你妈妈匆忙接手这一长期的、具有挑战性的责任，对她有些不公平，所以将来如果你想再来探望我们，可否请你先写信给我？

我希望你不会觉得这——”镜头拍摄继续读信的帕特里克。

他删除了邮件。

159.内景，起居室，夜帕特里克正在看电视上的动作片。

李晃悠进来。

李：你的朋友们今晚在哪里呢？

帕特里克：我不知道。

李：你干吗不给桑迪打个电话，看看她愿不愿意过来？

帕特里克：主意听着不错，不过还是算了吧，谢谢。

稍顿。

李走开，走进——160.内景，乔的储藏间，夜李打开灯。

他走到精美的枪械箱前。

里面有几支安装好的昂贵的步枪，还有几把手枪。

李从箱子顶上取下钥匙，开箱。

他拿出一把手枪。

意识到帕特里克在门口。

帕特里克：你想射谁？

你还是我？

李：你知道这些枪值多少钱吗？

帕特里克：很多，我猜。

李：也许我们可以把枪卖掉，拿钱买个新电机。

帕特里克：的确是个好主意。

161.外景，枪械店，日透过窗口，我们看到李和帕特里克在跟枪械店老板说话。

乔的枪放在柜台的毛毡垫上。

老板给他们计算总价。

162.外景，码头-船坞，日李、乔治和帕特里克在给新换的二手电机接电线。

他们把船放下水。

帕特里克：太棒了。

163.外景，开阔的海面上，日帕特里克驾船。

乔治在后面，侧耳倾听电机的声音。

他们来到港口。

乔治：听起来不错！

启动电机！

帕特里克：太棒了！

164.外景，码头，日-与此同时李看着他们加速离开。

165.外景，滨海的街道，日李走向他的车。

他慢下脚步，看到兰迪推着婴儿车迎面走来，车里是出生不久的小宝贝。

婴儿裹在厚外套里，几乎看不到。

陪着兰迪的是她的朋友，40多岁的蕾切尔。

兰迪：李……！

嗨。

李：嗨。

兰迪：呃——蕾切尔。

这是李。

李，这是蕾切尔。

蕾切尔：你好。

兰迪（指婴儿）：这是迪伦。

他可爱极了。

李：嗨，迪伦。

蕾切尔：兰迪，我去把车开过来接你好吗？

兰迪：哦，好的——李：没关系。

我正要——兰迪：嗯，我可以——我想——我们能谈几句话吗？

李：当然。

蕾切尔：我很快就把车开过来——大约两分钟。

兰迪：好，谢谢。

蕾切尔：很尚兴见到你。

李：我也是。

蕾切尔：马上回来。

蕾切尔匆匆离开，转过拐角。

兰迪：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我只是——我知道你来了这里——我想——我们从来没有——李：没关系。

是的，我刚刚把帕特里克安顿下来。

我想他……是……兰迪：是的，我知道。

他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我的意思是……我想你可能知道我一直跟乔保持联系——所以我觉得有点不合适，在乔去世之后还没跟帕特里克——李：我知道——你可以跟他见个面。

我没有——兰迪：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吗？

李：你是说我们吗？

你和我？

兰迪：是的。

我，呃……因为……我对你说了很多难听话。

但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也许你不想跟我说话——李：不是这么回事。

兰迪：让我把话说完。

不管怎样——我的心碎了。

现在依然心碎。

我知道你的心也碎了。

但是我没必要……我说了那些话真应该——真应该下地狱。

那只是——李：不，不……兰迪：我很抱歉。

我爱你。

或许我不应该这样说。

对不起——李：我不能——你可以说，但是——不，只是——我——我不能——我得走了。

兰迪：我们不能一起吃午饭？

李：还是算了吧。

兰迪：你不能就这样死气沉沉的……！

亲爱的，我看见你这样走来走去，想对你说——李：谢谢你说这番话——我不是！

但是我不能——我为你高兴。

我想……我想跟你谈谈——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兰迪：但是李，你得——我说不好！

我不是想折磨你。

我只想告诉你我错了。

这不可能是真的……！

李：我试着去——你没错。

但我没办法，比你说的更——但是——没办法……你不明白……兰迪：我当然明白！

李：我得走了。

兰迪：好吧。

对不起。

李：我没什么可——我得走了。

他走开了。

兰迪心情低落。

166.内景，滨海酒吧，日李酩酊大醉。

他在一个繁忙的当地酒吧的柜台旁。

酒吧里坐满了来吃午餐的渔夫们。

一群人喧哗吵嚷着进来。

从李的身旁经过时，其中一人无意中碰到了李。

渔夫：对不起，老兄。

李旋过身来，狠狠地给了渔夫一拳。

渔夫倒地。

他的朋友们全体冲上来抓住了李。

众渔夫：嘿！

嘿！

你在干什么？

李被推搡到几张桌子之间——整个酒吧乱作一团——几个人朝他扑过来。

他发疯一般地乱打。

有人试图摁住他的胳膊，让他停手。

所有人都在大喊大叫。

乔治出现了。

他凭借自己的体格把其他人从李身边推开。

乔治：分开！

分开！

是李·钱德勒。

李！

放开他，艾迪。

他是乔·钱德勒的弟弟。

放开他！

李。

李！

我是乔治。

李。

好啦——（对那个揍了李的家伙）你赢了。

行了吧？

这场架你打赢了。

李推开乔治，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人。

众人再次冲上来揍他。

有人一拳打到他脸上，把他打倒在地。

现在是乔治对战众人。

一场混战。

乔治：好啦，好啦，好啦！

167.内景，乔治的客厅，日李头晕目眩，躺在乔治拥挤的起居室里的沙发上。

乔治焦灼着看着他，乔治的妻子雅尼娜清洗包扎李鼻青脸肿的面部。

乔治也受了点轻伤。

雅尼娜：……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他去医院？

乔治：我觉得不用。

又没伤筋动骨的。

雅尼娜：……他们到底怎么他了？

乔治：他们都说是他先动手的。

片刻后——李彻底清醒了。

乔治站在他上方。

雅尼娜坐在他身边，敷他肿胀的伤处。

李：帕特里克在哪儿？

乔治：他和孩子在一起。

我打发他们出去买汉堡了。

李：我给你钱。

李忍着疼痛坐起来掏钱包。

乔治：李。

行啦。

我请客。

李站起来，摸索他的钱包，钱包掉在了地板上。

乔治拾起来给他。

乔治：看在基督的分上，你坐下成吗？

李：好的。

李坐下，泪水涌了出来。

乔治：好啦，伙计。

乔治看起来很不自在。

他抬头看向厨房。

雅尼娜端着咖啡回来，坐到李身边。

李：对不起……乔治：没事的，伙计。

没关系……雅尼娜：李？

喝点儿咖啡。

来吧。

喝点儿……李拿起咖啡杯，依然收不住泪。

乔治和雅尼娜交换了一个眼神。

168.外景，乔家，夜帕特里克和李停下车，打开车库。

169.内景，起居室，夜李躺在沙发上喝啤酒，他的脸上有淤青还有伤口。

帕特里克从厨房过来，在他身边转悠。

帕特里克：你需要什么吗，李叔叔？

李：不用，谢谢，伙计。

帕特里克：那好。

我要去睡觉了。

李：晚安。

170.外景，社-乔的船（行驶中），日海上美好的一日。

帕特里克正在驾驶船只，疾行如风。

桑迪在他身旁，抽着烟。

李在船尾，脸上的伤痕和浮肿还没有消退。

桑迪：太棒了！

帕特里克：你想试试吗？

桑迪：当然！

帕特里克：好吧——那么——桑迪接过舵轮，船只猛地偏向一侧。

帕特里克：是的——别——拉直船头——好的。

桑迪（尖叫）：哦上帝！

抱歉！

她调整舵轮，再次加速。

171.外景，乔家的车道，日李载着桑迪和帕特里克驶进车道，停下来。

桑迪和帕特里克下车。

李：我得去处理一些杂事。

帕特里克：好的。

李：几小时之后再回来。

桑迪：谢谢，钱德勒先生。

帕特里克：再见。

李开车离去。

桑迪：妥了。

帕特里克：不客气。

172.外景，乔治家，日镜头向前推：李的汽车停在乔治家外面。

173.内景，乔治家，日李在起居室沙发上严肃地跟乔治和雅尼娜谈话。

有一种在开会的感觉。

174.内景，帕特里克的卧室，日桑迪和帕特里克躺在床上，她依偎在他的胸口，昏昏欲睡。

他很开心。

175.外景，曼彻斯特街道/中央公墓，日帕特里克沿着街道走来。

他经过的树木已经萌发新芽或开花。

已经是春天了。

我们发现他是走向公墓大门。

他从树上掰下一根枯枝。

他把枯枝戳进地里，看看泥土是否变软了。

是软了。

他掘出一些土块。

他走开，手里的枯枝蹭着墓碑发出咔哒声。

176.外景，曼彻斯特一栋老房子，日米尔恩水暖设备公司的货车停在车道上。

177.内景，地下室，日李穿着连体工作服躺在地板上，修理热水采暖器。

80多岁的屋主站在旁边看着。

屋主：你看情况怎么样？

李：我觉得能修好。

屋主：你是斯坦利·钱德勒的儿子？

李：是的，我叫李。

屋主：我很久以前跟你父亲下过象棋。

他棋艺不灵。

李：他就是这样。

屋主：他不在了吧，是吗？

李：是的。

屋主：最近我听说他的一个儿子也过世了。

李：对。

乔。

我哥哥。

屋主：那就对了。

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

李：是啊。

屋主：我父亲是1959年去世的。

当时还年轻。

在金枪鱼渔船上工作。

有一天早晨出海去，没什么风浪，没什么戏剧性的情况……再也没回来。

音信全无。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继续在采暖器下面进行维修。

178.内景，乔的厨房，黄昏李在煎锅里放了一些意式面酱，打着火。

他听到帕特里克回家。

帕特里克（画外）：嗨，妈妈！

晚饭是什么？

李：意大利面！

帕特里克（画外）：好！

179.内景，起居室，黄昏李拿着啤酒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他慢慢地睡着了……一只小手拉扯他的衣袖。

苏茜（画外）：爸爸？

他转过头，看见女儿们穿着睡衣坐在他旁边，他却没有丝毫惊讶之情。

小宝贝在地板上的幼儿围栏里玩耍。

7岁的苏茜拽他的衣袖。

李对他们微笑。

李：什么事，亲爱的？

苏茜：你没看见我们在燃烧吗？

李：不，亲爱的……你没有燃烧。

李惊醒——有烟从厨房冒出来。

180.内景，厨房，日烧黑的煎锅在冒烟。

李进来，把煎锅搁在水槽里，放水冲洗。

煎锅发出嘶嘶声，腾起热气。

帕特里克（画外）：李叔叔！

这该死的是什么味道？

李：我把意面酱烧糊了！

没事！

帕特里克（画外）：噢！

他抓住水槽，试图从噩梦中缓过神来。

181.内景，起居室，夜李和帕特里克吃晚饭。

李：我得到了波士顿的那份工作。

7月开始上班。

帕特里克：什么工作？

李：门卫，杂工……不过只需要照管两栋楼。

帕特里克：我们要生活在波士顿哪个迷人的街区呢？

李：我想告诉你——你不必搬到波士顿去。

帕特里克：我不用去？

（稍顿）太棒了！

李：我要去查尔斯顿。

乔治接手照看你。

帕特里克：什么？

李：没错。

我上个月跟他们谈了——帕特里克：是这样啊，可是——李：我向他们解释了情况。

小乔治今年秋天去上学。

吉米明年毕业。

我们得把这栋房子租出去。

你到了18岁可以搬回来住。

等你年满21岁，这房子或卖或留或怎样，都随便你了。

过了夏天，船必须得租出去——等你拿到船舶驾驶证，我们再来说怎么处理。

我还是受托人，但是乔给我做的财务安排都转给乔治。

所以一切照旧，只不过你不用搬家了。

帕特里克：嗯……我想说，谢谢你。

太好了。

但是……嗯，他们会成为我的监护人吗？

还是你仍然——李：他们会收养你。

（稍顿）无论如何，这是我的安排。

接受不接受随你。

你不一定非得听我的。

帕特里克：那么你会消失吗？

李：不，不会，我这样安排只是为了让你留在这里。

他们真的很乐意收养你。

他们爱你。

帕特里克：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他们很了不起……但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

帕蒂哭了。

李：好啦，帕蒂。

帕特里克：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

李：好啦……帕特里克：也许其实没那么糟糕。

我是说，你不会永远这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李：我做不到。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控制不了。

对不起。

帕特里克擦了擦眼睛。

李过来拥抱他。

182.外景，韦斯事务所的窗户，日通过韦斯窗外的一树繁花，我们看到乔治、李和韦斯在签署文件。

183.外景，乔家，日房子外面有一个“吉屋出租”的标牌。

李的车停在院子里。

帕特里克的自行车也在院子里。

184.外景，公墓，日（无声镜头）乔的灵柩下葬。

帕特里克、李、乔治和雅尼娜在前面站成一排。

兰迪抱着哭闹的宝宝。

她把宝宝给乔希，乔希走开了。

185.外景，城镇的广角镜头，日一个美好的春日。

许多船只下了海。

186.外景，曼彻斯特街道-转角处的杂货店，日李和帕特里克仍然穿着参加葬礼的服装，爬上一个陡峭的斜坡。

李从街上捡起一个旧橡胶球，拍着玩。

帕特里克：我想吃冰淇淋。

李：去吧。

帕特里克：能给我点儿钱吗？

李：行。

李给他一张十美元的钞票。

帕特里克进了杂货店。

李把球抛到商店的墙上。

球没往回弹，反而顺着坡往下滚。

李跑过去，抓住球，走回来。

帕特里克拿着雪糕出来。

帕特里克：这么说……我什么时候搬去乔治家？

李：7月。

我还没找着住处呢。

帕特里克：他们不给你安排公寓吗？

李：安排，但我想找个再多一间房的公寓。

或者公寓里能有地儿放一张折叠沙发。

帕特里克：干吗用？

李：以备你有时候过来住几天。

说不定你来看看波士顿的大学或什么的，想在那里过夜……帕特里克：我不上大学。

李：那我就留着多余的房间塞我那些垃圾。

我们非得现在谈这事儿吗？

帕特里克：不是。

他扔掉雪糕棒。

李：我想……我们会保持联系。

我不想只是……帕特里克：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李：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会留在这里。

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够平复创伤。

但这是——我做不到——反弹如初。

我不想回到那里，死……帕特里克：我们可以给那个租房子的家伙打电话，说我们改主意了。

李：我仍然是受托人。

我可以跟你一起驾船出海。

但我不能——不，不行……帕特里克：为什么不行？

李：因为不可能……我解释不了。

帕特里克：没事的，李叔叔。

李：我们明天再讨论这个计划行吗？

帕特里克：行，当然行。

李：谢谢。

过了一霎，李擦了擦眼睛。

他拍了一下球，把球扔给帕特里克。

球划了道长线，高高地弹起来。

帕特里克：传得漂亮。

李：得了吧。

帕特里克跑去追球。

他们继续爬坡，一路把球传来传去，如果球往山下滚，就跑去追。

187.外景，城镇的广角镜头-乔的船，日李和帕特里克出海钓鱼。

帕特里克驾驶船只。

李安设渔具。

他看着比以前好了些。

他眯着眼睛眺望大海和广阔的天空。

九年前——188.外景，大海，日一个夏日。

起初我们可能不知道这是一个闪回。

然后我们看到了船。

斯坦利掌舵。

一同出海的有：埃莉斯、6岁的帕特里克、怀孕的兰迪、5岁的苏茜、两岁的凯伦、乔和李。

孩子们穿着救生衣。

李和斯坦利钓鱼。

乔那里有鱼咬钩了。

李：咬钩了！

留心！

乔：该死！

抱歉！

埃莉斯：管住你的嘴！

斯坦利：嘿，嘿，嘿嘿！

线轮飞转，大鱼游走了……一头灰鲸在二十英尺外破水而出。

众人：哇哦！

水花把他们溅湿了。

波浪摇撼着这艘船。

斯坦利/乔：乔，你的鱼线，你的鱼线！

/天哪！

李：你的鱼跑啦，笨蛋！

兰迪/埃莉斯：基督啊！

/哦我的上帝！

苏茜/帕特里克：太刺激了！

/棒极了！

李：它又来了！

鲸鱼再次冒出水面——更近了——庞然大物。

众人：哇哦！

鲸鱼猛地下潜，溅起的水花笼罩了他们……众人：哎哟——！

船在鲸鱼身后的巨浪中疯狂摇晃。

从高处俯拍——我们看到小船被几十头鲸鱼围在中间，起伏摇漾，四周水面下是鲸鱼黑色的身影在游动。

（全剧终）

对于本片主题，导演是这么说的：“我不喜欢这样一个事实，即如今好像不允许人们撂下一些没有得到解决的事情......有些人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他们的创伤中。

我对揉捏那些正在遭受痛苦的面孔不感兴趣......但我不喜欢这样的谎言，觉得每个人都能轻松地让事情过去。

有些人完全无法跨过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重大事情，为什么不能拍一部关于他们的电影呢？

”这部电影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男主角Lee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了三个年幼儿女的死亡，妻子无法承受这个事实而与他离婚，他则选择离开家乡到别的城市生活，独自一人住在地下室，做辛苦的水电维修工。

将近十年过去，因为哥哥突然去世，Lee需要回乡为哥哥料理后事，在这个过程中，关于十年前的各种或美好或痛苦的记忆不断向他涌来，他发现自己无法跨过这道坎，料理完后事之后继续在外地独自生活。

尽管乐观向上、积极开朗成为了这个时代乃至所有时代的人类生活主旋律，以至于即便内心真的痛苦也要假装快乐地面对生活，残酷的事实却是，很多人永远无法走出心理创伤造成的生活阴影，对此，谁也无权要求他必须走出来。

面对问题并解决它是一种活法，逃避问题而搁置它也是一种活法，无论怎样，生活总要继续，活着就是好样的。

更不消说像Lee这样犯了如此之大的错误，实在是难以走出来。

根据时间推算，即便是毫无过错的前妻，也花了七八年才算走出这个阴影，重组家庭并终于怀上了新生命。

Lee又何以得到解脱呢？

当俩人在路上偶遇，前妻掏心掏肺地为自己当年对他的辱骂道歉并寻求心灵上的和解，同时也是希望Lee能走出来，可Lee还是选择了逃避，为此在朋友家里痛哭了一场。

须知，口头上应承这个和解是容易的，但心里那道坎无法越过，这样的和解就没有意义。

还被前妻爱着的Lee挺有女人缘。

本片一开始，就有一位女住户对这位水电工表达过好感。

接着，酒吧里有一位女士跟他搭讪。

再到后来，侄子Patrick撮合他跟女朋友的单亲妈妈相处。

但一次又一次地，他都以寡言少语的方式结束了一切可能性。

他未必没考虑过开启一段新的亲密关系来疗伤，只是他很清楚，自己跨不过那道坎，他宁可自己默默承受，也不想再多辜负一个人。

Lee并不是生性木讷、脾气古怪之人。

当年他也是跟家人朋友谈笑风生的。

即便是现在，当他面对律师、接打电话时，也都展现出了正常的沟通能力。

只是那场创伤一直压抑着他，一种不断涌动着的伤痛郁结在心底、流淌在身上，却真的找不到一个出口。

于是，他会在误以为侄子是要他开车时瞬间发火、会径直问哥哥的朋友是否愿意当侄子的监护人、会莫名其妙地屡次在酒吧打人，这些都是创伤在不自觉地发泄自己。

Lee不是不想走出来。

只是真的太难了，何况这个五千居民的小城也不容他。

那次事故过去将近十年了，连小城里长大的孩子都知道他就是“The Lee Chandler”，可谓是“家喻户晓”。

当他又一次在酒吧打人时，哥哥的朋友劝架时第一句就说“他是Lee Chandler”，言下之意是诸位请让着点这位有故事的人。

而当他想托原来的朋友在家乡找份工作时，朋友的妻子予以了阻止。

在这里大家都知道他的故事，而有些人选择不原谅他，他又如何能留下来呢？

是Patrick拯救了Lee。

如果Lee的孩子没有死掉，活到现在就是跟Patrick差不多的年纪。

已经不知道怎么做爸爸的Lee，突然要重拾这份责任。

于是，当Patrick要留下女友过夜时，他会突兀地问，我是不是该提醒你戴避孕套？

当Patrick突然难受时，他会一脚踹开房门默默陪伴。

他渐渐学会了怎么做一名父亲，到后来非常识趣地把侄子和他女友留在家里，而自己开车离去。

葬礼过后，一切安排妥当，他甚至想好找一处有里间的住处，以便侄子将来读大学时有空来住，只是侄子还没领会这份情。

而Patrick其实一开始就习惯性地把Lee当成了父亲，只是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直到他发现自己无法跟已经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的母亲过到一块儿时，才终于意识到叔叔是自己最大的依靠。

感谢导演兼编剧Kenneth Lonergan的妙笔，让这对叔侄产生了有趣的化学反应，他们之间的摩擦产生的笑料特别是侄子自带的幽默感，有效地平衡了全片沉重压抑的基调。

这对叔侄都在遭遇着至亲的离去，这是他们共情的基质。

至亲的离去对一个人的心理影响是持久的。

当Lee在做临时修理工时，他父亲的一个上了年纪的朋友，仍然深情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父亲离世的情形，多少年过去了。

而年轻的Patrick面对父亲的突然离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即便如此，当他看到冰箱里冷冻的鸡肉时，想起父亲的遗体还未入土，也会突然难过得不能自已。

全片最温柔的一幕，则是Lee在辞掉之前的工作收拾行李时，把三个死去孩子的照片逐个包裹起来，当他在哥哥家里摆出这些照片时，伤痛夹着悔恨再次突然涌上心头，他猛的一拳锤向了玻璃窗，鲜血淋漓。

最后，Lee跟侄子说出“I can't beat it”，俩人哭泣着抱头相拥，他们终于达成了和解。

那条船是一个美好的象征。

Lee曾经在这条船上留下了很多美好回忆（包括没有拍成的全家人带着孩子出海看鲸）。

一开始，Lee出于经济考量想卖掉哥哥留下的这条船，而Patrick不同意。

Patrick的不同意看似因为他喜欢驾驶，实则是想留下与父亲的情感连结。

其实Lee何曾不想呢，只是生活不易。

到后来，他想到卖掉哥哥收藏的古董枪支来给船更换发动机，大功告成之后的他脸上露出了成就感。

当Patrick驾驶着修好的船与女友嬉闹时，坐在船舷上的Lee露出了一抹明亮的笑容，这或许是他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刻。

开场一幕是十年前Lee和侄子还有哥哥开船出海钓鱼，最后一幕是十年后叔侄俩坐在船上出海钓鱼。

我们可以想象，再过十年，俩人还会在此相聚，生活还要继续。

男主从头丧到尾，所有的悲喜也都置身事外。

整个小镇也都是冗长的街道，走不出的回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和过去和解。

余生也就带着故事沉入海底 苟延残喘的活着才能觉得是救赎吧。

并且觉得如果男主最后留在小镇可能会活不下去，但是最后他在波士顿准备找一间两室的房子想着侄子有可能会去看他 是全片透露的一丝阳光。

看完这部片子我十分麻木，没有被“丧”到不颓废，没有被治愈到觉得温暖，只是悲伤。

生命与死亡，本来就不能救赎不是么，本来经历过类似于致命的痛苦之后，寥寥几人真的可以恢复乐观呢？

人生很多真相剥开来，不忍卒视，既然如此，让它静默存在，与丧共处。

旁观的人呀，不要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