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看文章提过,巴金最后的日子因病非常痛苦,内心里希望以安乐死了却一生,然后,他自己也明白,他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多少人就盼着看一个中国文坛老人活到一百岁,于是他撑到这一天,然后在第二年死去。
与巴金相比,享有世界性盛名的列夫•托尔斯泰最后的日子恐怕心情更加复杂,他同样仿佛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病痛与心痛交织,人生被几股力量撕扯,而这些力量不是来自于敌人,却是自己在乎之人,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同道中人。
《最后一站》不能算是一部列夫•托尔斯泰的传记片,倒是更像以他作为一个切入点,来表现一个伟人高尚如神般圣洁,又平凡如人般无奈的矛盾,围绕着他身边人的百态倒是展示了一个充满戏剧冲突而又耐人寻味的老人挽歌。
影片以一个有志青年瓦伦汀•布尔加科夫的视角切入了托翁人生的最后旅程,在托尔斯泰的挚友弗拉基米尔•恰尔科夫的举荐下,他成为了托尔斯泰的秘书。
影片的开局富于文艺气息,但是很干脆的就把背景交代出来,开场就是一段关于“托尔斯泰主义”的对话,说明了托翁所处的思想阶段和背景,同时,恰尔科夫对托尔斯泰夫人索菲亚不敬的提及和请布尔加科夫留心汇报其动向的叮嘱,又将他和索菲亚的对立关系交代出来,达到了引人入胜的开场效果。
布尔加科夫很快来到一个乌托邦般的“托尔斯泰主义”世界,和任何乌托邦世界的展现一样,初入其中总是显得生机勃勃,一片脱离世俗的美好景象,而他也同时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爱意渐深。
然而,很快,影片以一种浪漫的角度让托尔斯泰晚年精神寄托世界的脆弱性先表现了出来,在这个主张禁欲的地方,布尔加科夫耐不住心上人挑逗,很快献出处子身,而开始矜持的他,倒是有了第一次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也验证了开场托尔斯泰挚友的话,“你才二十三岁,禁欲对这个年龄来说并不容易,不是么?
”。
如果说,布尔加科夫的“违背信仰”是一种纯爱的浪漫,那么村中弥漫的阴谋和斗争气息就让这个乌托邦的世界显得不那么美好了。
作为“托尔斯泰主义”的传播和贯彻者,弗拉基米尔•恰尔科夫在片中被描绘成了一个城府很深,颇具阴谋家色彩的人物,他似乎一心就想着让托尔斯泰尽快确定遗嘱,死后将全部财产献给“托尔斯泰主义”事业,并且得到了托尔斯泰女儿的支持,当然也有很多同僚的帮助。
在这样的背景下,索菲亚的处境就带着些许无奈了,在我过去读过的关于托尔斯泰的生平中,将托尔斯泰晚年出走的原因相当程度归结于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是一个老人,受不了老婆没完没了的唠叨,宁肯离家出走一般。
从身后事来说,有大量信徒的“托尔斯泰主义”事业营造的故事显然比孤独的索菲亚的故事占领了更高的传播阵地,可以迅速的树立起托尔斯泰晚年愿意倾其财产于平民之中的“伟岸形象”,从而让“托尔斯泰主义”具备合法性和天然的托尔斯泰衣钵继承性。
相较之下,一个整天阻止如此“高尚事业”,为家族留住财产的老女人就不那么可爱了,她被渲染的更像一个自私的守财奴,是人类进步事业的绊脚石,这不对等的信息传播下,也让我们更难了解托尔斯泰晚年的人生。
在这部电影中,将索菲亚作了更立体的解读,可以说,她才是这部电影真正的主人公。
导演没有继续给她泼脏水,也没有矫枉过正的让她像个天使,于是,片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敏感的女人,却也是一个深深爱着丈夫的女人。
作为家族中的女主人,当丈夫实际上已经投身灵魂事业不管世俗事务时,她对维护家族利益有着天然的警惕性,在她眼中,有着太多窥探丈夫财产的小人,而恰尔科夫就是其中的代表。
她同时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们并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是一个超凡的伟人的妻子,也要求她有忘我的境界,所以,她关心丈夫的身体,也期待丈夫的关注与温存,这是多么正常的心理,试问,一个妻子期待丈夫能爱自己多一点又有何不对?
冲突恰恰在于,恰尔科夫和他代表的“托尔斯泰主义”执行者们,不但要带走丈夫的钱财,更要带走丈夫的爱和注意力,而这恐怕是对索菲亚最大的伤害。
争风吃醋,常常争的就是注意力,就是这种情感的被关怀,而让人无奈的是,这却又是急切的争夺所无法夺来的。
本片展现的焦灼的矛盾也在这里,索菲亚希望托尔斯泰给自己的关注和爱更多,而这样的争取,却不断的把丈夫推离到自己身外,接着索菲亚又一哭二闹的以一个女人本能的歇斯底里想要挽回,却让丈夫在烦躁和困惑中离的更远。
当索菲亚哭喊着要丈夫爱她,关注家族利益时;当恰尔科夫以人类大义软胁迫般地要好友快快签下遗嘱时,受到最大伤害的恰恰是托尔斯泰本人。
他看似是这场争夺的中心人物,是大家奉承的对象,实际上却又是最无力的一员,他被同时以各自角度出发“关心”着他的人撕扯着,他几乎是在精神恍惚和筋疲力尽中签下了遗嘱,这对他更像个人的解脱而非对身后事的嘱托。
他的出走正渗透了内心的疲惫和无奈,在一个车站,他静静的在重病中消耗人生最后的能量,却期盼再见自己的妻子一面,而从影片我们看到,这最后的愿望都受到百般阻挠,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一个等待被万民敬仰的符号,而非可以把握自己最后愿望的可怜的老头。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表现方式,它给出了一个通俗的剧情和阐释,却以文艺和深沉的形式去展现,达到了在充满现实和代入感的剧情中去体会其中意境的效果。
克里斯托弗•普卢默和海伦•米伦,向我们展现了托尔斯泰夫妇在人生最后阶段,交织着爱怨,却带着难以割舍的依赖的感情,无论是克里斯托弗•普卢默表现的无力,还是海伦•米伦表现的无助,都令人动容。
这部影片的结尾在我看来也耐人寻味,在托尔斯泰的人生之火熄灭时,布尔加科夫也选择了与恰尔科夫分道扬镳,你很难说恰尔科夫真的是个自私的人,或者说毫无他声称的事业那样高尚情操的人,但是布尔加科夫更愿意放弃这已经打上恰尔科夫烙印的,可能伤害其本性和爱情的信仰,于是,在托尔斯泰的最后一站,布尔加科夫与爱人重聚,紧紧相拥,他们的人生却刚刚开始新的旅程,迈开脚步,去探索,去爱。
http://hi.baidu.com/doglovecat/blog/item/00c79cca0598668bc8176852.html
对托尔斯泰晚年生活的了解,只限于茨威格在《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中的描绘,印象最深的当然是伯爵夫人的自私自利。
而这部电影简直是为索菲亚翻案,表现的是任何一个正常女人在丈夫要把钱给别人时应有的反应,而且侧面表现了为什么后世普遍对索菲亚不待见的原因。
在她的家里,简直是时刻在上演情景剧,屋外有摄影师日夜守候,拍下他们想拍下的一切;家庭医生随时记录下索菲亚的激烈言辞,任意歪曲她的意思;秘书也被命令在日记中记下索菲亚的言语,以备后用。
有趣的是索菲亚无视这一切,依然率性而为,生气时就大发作,丝毫不掩饰。
相比索菲亚的真实,托翁的表现不够,所以观众无法了解他内心的激烈矛盾。
反倒是他似乎处处在提醒身边的人,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托尔斯泰主义者,是有人想把他塑造成偶像,而他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
他年轻时也像其他贵族青年一样,吃喝嫖赌,样样不缺;他强调爱,并不提倡禁欲。
在他的启发下,他的秘书也有了一段美好的爱情。
至少在这部影片中,联系到后来俄国革命和苏联解体的现实,托翁所向往的平等社会并没有实现,也似乎不会实现。
而本片对索菲亚的偏爱和倾斜,也似乎暗暗嘲讽了托翁的理想主义。
托翁在本片的表现是不够的,即使他坚持的理想没有实现,他为此的付出也是值得敬佩的,而不是被功利主义地加以评说,以成败论英雄。
一直以来,关于托尔斯泰最后离家出走死于一个荒僻车站的结局,很多人归罪于他的妻子索菲亚(比托翁小12岁、和托翁一起生活了48年、为他生了13个孩子,其中5个夭折,曾把3000页字迹难辨的《战争与和平》手稿整洁地抄写了7遍的伯爵夫人)。
说她贪婪短视,给大师拖了后腿。
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托尔斯泰是属于全人类的,他不只是索菲亚的丈夫,他还是那些追随者前进的方向和榜样,是当时整个俄国的灵魂铸造师。
而这样一个灵魂铸造师身边,却有一个喋喋不休,汲汲于利的妻。
她做不到托尔斯泰那么伟大的博爱,站不到那样令人仰止的高度,但是她爱着他的夫,并为之付出辛劳。
托尔斯泰只有一个,于是两种力量的博弈般的拉扯下,他出逃了。
《最后一站》有给托翁的妻子翻案的倾向,因此有人说这不过是戏说和美化。
托翁与其妻子长达半个世纪的爱恨情仇又岂是短短的最后岁月能够表现出来的。
不管是否戏说美化,这样一部戏还是让我们对于大师,或者名人的苦闷与不如意多一层体味,对于爱情,又多了一份理性的思考。
片子选取托翁最后的岁月进行演绎,借由他晚年的秘书,也是托老的崇拜者和追随者瓦伦丁的视角,切入到这个传奇家庭的内部。
瓦伦丁被迫尴尬的观看托翁老两口打架,斗嘴,摔盘子。
为了对切尔特科夫(俄国贵族,托尔斯泰追随者中特别狂热分子,立志帮助托尔斯泰实现托尔斯泰主义)的承诺,记录托翁妻子的每一句话。
而后,因为同情托翁妻子的遭遇,也同样答应了对于日常发生的事儿做忠实记录。
这就是后来瓦伦丁那本对于托尔斯泰晚年纪录的书稿来源。
这大概也成为后来托尔斯泰妻子终于得到了托尔斯泰版权的重要参考。
片子中,对于托翁这个家庭的与众不同,有着这样的描写:即便是家庭内部谈话也都有人去记录,虽然这记录各怀目的。
其中有一幕伯爵夫人实在无法容忍这种记录,无时无刻不在的记录,在酒席上发飙。
可以想象,每一句话都被记录的压抑和愤怒。
母女各有各的理想,于是彼此对峙到犹如敌人。
女儿在父亲弥留之际竟拒绝母亲的探望,同时不惜向希望自己爱人来看自己的父亲说谎。
母亲心痛难当,当着媒体的面说出:为什么我那些夭折的儿女中,你不是其中一个。
亲情冷漠至此,让人唏嘘。
无论何时,门口总是聚满了媒体,甚至当托尔斯泰离家出走之后,托翁和他的夫人都是通过当地报纸来知晓彼此的讯息。
当托翁病重的时候,大批媒体守候在小屋子周围,想最先获知托尔斯泰身体的最新状况,甚至可以不怀好意的说,他们就是在等托尔斯泰离世的消息,这才是一条大新闻。
丈夫弥留,做妻子的索菲亚竟不能见上最后一面,平静下来,却是源于切尔特科夫利用媒体宣传效果的威胁。
媒体的存在似乎已经成为大师生活的一部分,反观如今的明星又何尝不是。
就比如霆锋一家,从小就罩着星环长大,讨厌媒体和作秀,因此开始叛逆的青春,一直到如今的成长,可以微笑着接受这种随时被关注的现状。
同样的,临终时,与家人相见还要得到其他不相关人员的同意,其可能性也不是随意编造的。
季羡林重病之时,他儿子与北大之间恩恩怨怨的其中之一就是不能探望病重的父亲。
当托尔斯泰成为托尔斯泰的时候,就意味着索菲亚不得不与他的追逐者,与公众,与社会去争夺他的丈夫。
也许我们可以说托翁夫人不够高格,但是没有托翁夫人,也未必就有《战争与和平》,未必有托尔斯泰安稳的写作环境。
同样是付出,难道我们希望托翁夫人像鲁迅原配一样默默支撑在背后,默默地隐忍,就因为丈夫的名声远不是自己能够企及的,就要放下自己的观点,哪怕家务事被外人插手也一声不吭么?很难说清,家庭,或者公众,大师属于谁,谁又应该妥协。
这大概就是大师的困境,所以他只能出走,哪怕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个孤寂的小站上离开。
伟大的人为维护自己的理想与事业与全世界斗争 不过 这还不够 还要能在赢得全世界的时候 再转身向自己的支持者开炮 人 永远只应该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若整天与追随者簇拥 便再也无法走自己想走的道路 声音也再不可能盖过那群狂热的自认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 要一直一直保持清醒 与自己斗争 与自己的虚荣懈怠堕落放纵斗争而那些愚蠢的自私的废物 被狂热侵袭了头脑 不是无法实现自我价值的失败者 就是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看清世界的蠢货 永远无法知道什么是爱 也不配知道 如果可以让身边的爱人展笑颜 去他妈的全人类的幸福 关我屁事
《最后一站》电影剧本文/(美国)迈克尔·霍夫曼译/富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1.外景,田野,白天镜头从高处俯拍一列火车在一片开阔的河谷中行驶,车头喷出的浓烟在澄澈的俄罗斯天空下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2.内景,二等车厢,田野,白天列夫·托尔斯泰(80岁)坐在座位上就着一块置于膝上的书写板在写作。
他无疑是此时在世的最伟大的作家。
他鼓吹和平主义,摒弃东正教的繁文缛节,倡导纯朴的基督徒生活,赢得了许多人对他的敬仰,把他奉为在世的圣徒。
陪同他一起旅行的是他那位还非常年轻的妻子索菲亚伯爵夫人,还有他的爱女萨莎,以及他的私人医生杜善·马科维茨基。
萨莎和杜善也在各自写他们的日记。
索菲亚有些不耐烦地逐个打量着他们。
火车开始慢了下来。
索菲亚:车怎么慢下来了?
没有人应声。
火车愈来愈慢了。
索菲亚:车要停下来了。
我们干吗要停车?
萨莎:不知道,妈妈。
不明白怎么回事。
托尔斯泰抬起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从旁经过的列车员。
索菲亚:请问,火车为什么停下来了?
列车员:有一群人,夫人,一群老百姓,堵住了路轨。
我们听到从远处传来的人声。
人声(画面外):托尔斯泰万岁!
伟大的斗士万岁!
索菲亚:他们堵住了路轨,火车就不能走了……你们应该叫他们让开呀。
列车员耸耸肩,向前走去。
索菲亚走到车窗前看个究竟。
约有百十来个农民和学生模样的人阻断了路轨,围住了火车头。
他们高举写着“托尔斯泰万岁”的横幅,不断高呼着“托尔斯泰,托尔斯泰,托尔斯泰”。
“你就是真理!
”“你就是俄国百姓的希望!
”索菲亚:哎呀,他们不会让开的。
我们困在这里了,列夫,列夫,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人群的呼声越来越高。
托尔斯泰站起身来,走到车窗前,面向人群。
呼叫声更加高昂起来。
托尔斯泰举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静。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托尔斯泰:我看到了你们的标语,也听到了你们的喊声。
你们把我看成俄罗斯的希望,是吗?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
你们,才是俄罗斯的希望,全世界的希望。
你们不是说想要过一种新的生活吗?
可是你们这样抬举我并不能得到新的生活。
所以,我希望你们好好做你们的事,也让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儿好好做我的事。
人群里重又响起呼喊声:“让开路轨,让他们通过,让他们走!
”托尔斯泰关上车窗。
火车重新启动,托尔斯泰向人群挥手。
3.外景,田野,白天随着火车的远去,镜头转向欢呼的人群。
我们看到一个帅气的年轻人,表情似乎有些拘谨,但带着一份书卷气。
他叫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布尔加科夫。
他热情洋溢地高声赞叹着,话音盖过火车的隆隆声。
瓦连金: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人?
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火车向远方驶去。
黑底上映出字幕:1910年春4.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黎明早春时节,托尔斯泰家族世代居住的老宅。
几名庄稼汉在往宅子里运木柴、送水。
有一辆马车驶来,卸下许多邮袋。
5.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的卧室,白天房间布置得富丽堂皇,四壁张挂着先人的肖像。
圣像被安置在最庄重的位置,但似乎并不是证明着主人的虔诚,而是显示着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一种尊贵的地位。
索菲亚伯爵夫人面对圣像默默地做着早祷。
然后擦去眼泪,走出房间。
5A.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门厅/楼梯,白天索菲亚走下楼梯,穿过门厅,从一个坐在椅子上瞌睡的老仆身旁走过,走向底层的房间。
6.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托尔斯泰的卧室兼书房,白天托尔斯泰早已从舒适的楼上搬下来,住进这个亭子间似的简陋房间,他把这里既当做卧室,也当做书房。
四壁空空荡荡,只挂着一张他的爱女的照片。
家具异常简陋,有些显然是他自己制作的:靠墙一张狭小的板床,屋角里一张不大的书桌,上面堆着一些书,散落着一些纸张,还有许多邮件,有的已经打开,有的还原封未动。
做木工的工作台旁摆着一双手工做的鞋子。
托尔斯泰在床上睡着。
虽然是三月末梢,天气仍很寒冷,但窗子却是开着的。
索菲亚关上窗子,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托尔斯泰睡着。
她在床边坐下,轻轻触摸着他的手,低声唤着。
索菲亚:亲爱的。
她挨着他躺下,脸上显出一种羞涩的、期冀的表情,仿佛希望他醒来对她温存一番。
但他依旧睡着。
她轻轻地拿起他的一只胳臂,放在自己脖颈下面,身体转向他,让他的胳臂搂住她。
这似乎是一幅夫妻间亲昵狎戏的场景。
但他的胳臂一次又一次从她的肩头滑下来。
她无奈地一再把这只胳臂扳回原位。
他稍稍向她这面侧了侧身。
她凑上去亲吻他的脖颈、面颊。
我们看不出他是否醒了,但仅这似有似无的亲昵已足以让她心荡神摇。
7.删除8.内景,莫斯科,书房,白天弗拉基米尔·格利高里耶维奇·切尔特科夫莫斯科寓所中宽敞舒适的书房。
切尔特科夫是托尔斯泰的最鲜明、最坚定的信徒。
他正在接待托尔斯泰新聘用的秘书瓦连金·布尔加科夫,也就是我们不久前在火车旁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此时话题正涉及男女关系的问题,瓦连金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切尔特科夫:说到男女关系……你已经23岁,这个年纪是不大容易把握住自己的,不是吗?
瓦连金:托尔斯泰不赞成轻率的性关系。
这点我知道。
切尔特科夫:他的确很鄙视那种关系……切尔特科夫拿起一小盒胡须蜡。
切尔特科夫:我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不过,去年我给他安排了一个侍从,这人竟接连搞了两个女仆,弄得他很不高兴。
瓦连金:这方面不会有问题。
我是个禁欲主义者。
而且我坚持素食。
切尔特科夫点头表示赞许,然后开始摆弄他的胡须。
切尔特科夫:是的,我听说过你的许多优点。
我还读过你写的文章。
他也读过。
瓦连金脸上闪过一丝自豪的神情。
切尔特科夫从书柜玻璃上的反影瞥见他的表情,一边的唇髭稍稍动了一下。
他使劲地捋着这一撇胡须。
切尔特科夫:我亲爱的年轻人,你能当上托尔斯泰的私人秘书是你极大的福气。
你将会每天陪伴在他左右,和他一起吃饭,和他一起在林中散步。
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瓦连金:老实说,自从我成为一名托尔斯泰信徒,我就开始那么强烈地渴望学习,那么热衷于探讨各种思想,修炼我自己的灵魂。
切尔特科夫(微笑着):很好,我们要想把他的事业传播给百姓,当然要下许多功夫。
瓦连金:我们吗?
两人都笑起来。
切尔特科夫:是的,是我们。
我们要能推进消极抵抗的运动……想想看,瓦连金,千百万普通俄罗斯人将要摆脱许多世纪以来的精神枷锁和政治压迫……瓦连金:去追求真理和自由。
切尔特科夫:真理和自由,是的,但是,我的孩子,我们面前还有那么多的敌人……瓦连金:敌人?
切尔特科夫走到窗前,并且示意瓦连金也走过来。
他指指下面街边站着的两个便衣。
切尔特科夫:那是沙皇的警察……你从这里走出去,他们就会跟踪你……还有教会,也将不惜一切迫使他回头。
他的子女们也不能信任……除了一个萨莎……当然,还有伯爵夫人……(稍顿)当然,我们绝对不愿意插手人家夫妇之间的事情,可是她那么顽固地抓着私有财产,而且公开指责我们的运动……(稍顿)关键是,他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有头脑的人在他身边,能够协助他完成新的著述,能够理解他的目标。
切尔特科夫走回到写字台旁边。
切尔特科夫:尽管人家允许我回到国内,可我还是不能去看他。
现在对我是限制居住……恐怕也很想把我关起来。
切尔特科夫显得非常沮丧。
他停下来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拿出一包东西交给瓦连金。
切尔特科夫:我希望你把这些信件直接交到他的手上。
因为我们给他的东西不能保证他一定收得到。
瓦连金疑惑地看着他。
切尔特科夫: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根本不尊重他的隐私。
瓦连金:伯爵夫人总不会偷拆他的私人信件吧……切尔特科夫扬起一边的眉毛。
一阵不祥的沉默。
切尔特科夫:我还有另一件任务交代给你。
瓦连金:请讲。
切尔特科夫:你要为我写一份日记。
他拿出一个笔记本交给瓦连金。
切尔特科夫:我需要了解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我需要知道有谁登门拜访,是否有人涉及他的作品版权问题,是否跟教会有什么接触,都有什么信件来往。
(稍顿)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都会说到些什么。
瓦连金:所有的话?
切尔特科夫:她才是最最可怕的人物。
9.外景,莫斯科,门廊/街上,傍晚切尔特科夫亲切地亲吻了瓦连金两侧面颊,把他一直送到天色已经暗下来的户外。
切尔特科夫:祝你一切顺利,我的孩子。
瓦连金走向在街边等候着他的马车。
切尔特科夫:记住我说的话。
他走回到昏暗的门廊里。
切尔特科夫:把什么都记下来!
去吧!
10.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早晨索菲亚。
黑白片片段显示她站在台阶上接过报纸,抬头看着镜头,很不高兴被人拍摄。
切换成彩色。
我们看见一个电影摄影师站在草地当中摇着摄影机的摇柄。
索菲亚走进房子里去。
11.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托尔斯泰的卧室兼书房,早晨托尔斯泰醒着,穿着衣服坐在床上,一只手里拿着笔在写他的日记。
杜善坐在旁边给他诊脉。
托尔斯泰:什么都不管用……递给我那一只靴子好吗,我的朋友?
杜善:让我把完脉。
托尔斯泰:没事儿。
即便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我今天还是要骑马去跑上一圈。
杜善:记录您的脉搏是我分内的事。
如果您坚持要骑马,我要求您一定穿上大衣。
虽然有太阳,今天还是很冷的。
他放下托尔斯泰的胳臂,把他的马靴递给他。
索菲亚拿着一些俄国的和外国的报纸气呼呼地走进来。
索菲亚:这真让人受不了!
纯粹是胡说八道!
这些寄生虫!
你瞅……(念报)“托尔斯泰伯爵夫人与其丈夫分居,彼此极少交谈。
”她把这张报纸扔在地上。
索菲亚:你知道是谁在散布这些坏话……她翻开另一份报纸,一份法文报纸。
索菲亚:C’est la mê me en France(注1).在巴黎散布对我们的流言蜚语……“夫妇二人对宗教和政治都各持己见。
”瞎说!
托尔斯泰(笑着说):Peut-être(注2).你以为人家说得不对?
索菲亚:我以为那不关他们任何人的事!
她看见杜善把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他的日记里。
他对主人的谈话一贯是这样做记录的。
索菲亚:你这是干什么?
不要记这些。
托尔斯泰(笑着说):杜善·彼得罗维奇,你又在乱写啦?
托尔斯泰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走向房门。
索菲亚:你上哪儿去,亲爱的?
托尔斯泰:和萨莎一起去骑马。
别等我吃午饭。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回到写字台旁,拿起笔来在一小片纸上匆匆写了一句什么。
索菲亚:廖沃奇卡(注3),你干吗非得穿成这个样子。
托尔斯泰:这个样子怎么啦?
索菲亚:就像一个放羊的。
托尔斯泰:那又不碍你的事。
索菲亚:那就是碍了我的事,因为那不合乎道理。
你可是个伯爵呀,看在上帝的分上。
他放下笔,走到她面前,在她前额上轻轻亲吻了一下,然后走出房屋。
索菲亚:哎,亲爱的,我还有话要说。
托尔斯泰(在画面外):回头再说吧,亲爱的。
杜善:他忘记穿大衣。
他抱起裘皮长大衣追出去,大衣衣摆妨碍他快跑。
杜善(在画面外):托尔斯泰伯爵,您忘记了穿大衣。
这时,索菲亚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切尔特科夫的照片。
她把照片摘下来抛在角落里。
12.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托尔斯泰刚一出现在门廊上,立刻响起一阵电影摄影机的沙沙声。
一大群摄影记者、电影摄影师、记者和托尔斯泰信徒都渴望见到大师一面。
杜善赶在托尔斯泰的前面。
杜善:请让一让,请让老人家过去。
一记者:托尔斯泰伯爵,沙皇对您的秘书尼古拉·古谢夫的处置一定让您很不愉快吧?
托尔斯泰:那是些强盗。
杜善:请让开,让老人家过去。
托尔斯泰:他们闯进我家,把人抓走,可他惟一的过错只不过是表达了一种比常人更合乎理性的人生观。
记者:那么古谢夫是无罪的?
托尔斯泰(点点头):当然。
我才是有罪的,我反对东正教教会,我诅咒现存制度,我并不隐瞒这一点。
人群中有一年轻农夫高声喊出。
农夫:上帝保佑你,托尔斯泰。
我们感谢你。
杜善:请让一让,让老人家过去。
(对托尔斯泰)您也不必对这些人过分当真……我可没有您那么宽厚的度量。
一个摄影师的闪光灯啪地闪了一下。
一个年老的农夫抚摸着托尔斯泰的袖子,仿佛期待出现什么奇迹。
托尔斯泰最疼爱的女儿萨莎,此时牵着两匹马———一匹是她的坐骑,一匹是她父亲的黑骟马———向他们走来。
萨莎:爸爸。
托尔斯泰:萨莎!
萨莎:您今天早晨骑过马了吗?
一小群人围拢来看着父女两人拥抱亲吻。
两人骑马远去的全景镜头———切换至13.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门厅/楼梯,时间同前索菲亚目送她的丈夫和女儿骑马离去。
14.外景,河谷,白天一列火车在开阔的谷地蜿蜒行驶。
15.内景,火车车厢,白天在十分拥挤的三等车厢里,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瓦连金显得跟周围环境很不协调。
他正在切尔特科夫给他的那个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他抬起头来,无意间看见对面座位上一个年轻母亲解开衣襟给婴儿喂奶。
他顿时感到一阵害羞,不知该把目光移到哪里。
一个老年农夫看到了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向他挤了挤眼睛,笑出声来。
16.外景,捷利亚金基,黄昏距托尔斯泰家的庄园七英里,这里叫捷利亚金基,是切尔特科夫为了研究和实践托尔斯泰的思想而创立的一个村落。
谢尔盖延科:捷利亚金基是弗拉基米尔·格里高利耶维奇为我们的运动创建的基地。
我们上周刚刚接待了一位印度客人。
我们向信徒们讲授了蛇毒的医疗效用。
瓦连金:噢,天哪……这里的日子过得真好。
谢尔盖延科:是啊,可是我们得为此付出代价。
谢尔盖延科是切尔特科夫的不惮辛劳的秘书。
这时他正和瓦连金站在二层阳台上望着房屋前面的草坪,一些年轻的托尔斯泰信徒在那里侍弄花草,搭建鸡舍。
谢尔盖延科:会堂在这座房子后面。
这里是工具间。
前面是宿舍。
他指着路对面一座较大的房子说。
17.内景,捷利亚金基,宿舍区,夜晚他们走进房子。
谢尔盖延科:捷利亚金基是一个自由的地方。
这里没有任何禁忌。
一切自由。
谢尔盖延科:每个人只问自己的良心和他的上帝。
(稍顿)厨房在下面。
你每周至少要帮厨两次……还要在园子里参加劳动。
你知道,咱们这里人人平等,就像托尔斯泰教导的那样。
两人走上楼梯。
17A.内景,捷利亚金基,宿舍走廊,白天谢尔盖延科:你明早第一件事就是到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去。
瓦连金:我非常期待这一刻。
谢尔盖延科:当然,你很幸运……我们都羡慕你。
18.内景,捷利亚金基,瓦连金的房间,夜晚房间很小,陈设极其简单,对一个新来的苦行者说来再合适不过。
瓦连金欣然满意。
谢尔盖延科:弗拉基米尔·格里高利耶维奇迫切要求你尽快开始向他汇报情况。
你带着他给你的笔记本了吗?
瓦连金:当然。
谢尔盖延科:你能理解,我们必须对做这样的日记这件事保守秘密。
瓦连金微微一笑。
谢尔盖延科:你怎么?
瓦连金:不怎么……保密在我看来并不是托尔斯泰思想的本质所在。
谢尔盖延科:但是你得接受,你并不是主事的人。
瓦连金:是的,我……我明天早晨去看您。
谢尔盖延科:如果我们有空的话。
谢尔盖延科离去,把瓦连金独自一人留在这个空无一物的小室里。
19.外景,捷利亚金基,村落,早晨太阳升起。
信徒们已经在园子里劳作。
20.内景,捷利亚金基,瓦连金的房间,早晨瓦连金还在他的小屋里睡着。
有人敲门。
瓦连金:请进。
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走进门来。
她看起来有20岁上下,身材高挑,颧骨突出,一头短发。
她叫玛莎。
玛莎:我给你送茶来啦。
瓦连金:多谢你的关照。
玛莎:你从今天起就住在这里啦。
但愿你喜欢。
她在床边坐下。
他有些吃惊,对如此亲昵的举动颇有些接受不了。
但玛莎对他的反应却毫无觉察。
玛莎:你见过谢尔盖延科了?
瓦连金:昨晚见过了。
玛莎:你觉得他怎样?
瓦连金:他态度很诚恳。
玛莎把茶递到他的手上。
瓦连金:谢谢你,你笑什么?
玛莎: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瓦连金:我说我觉得他……怎么啦?
玛莎:你真的那么想吗?
瓦连金:我初来乍到……你叫什么名字?
玛莎:我叫玛莎。
不过你还是应该怎么想就怎么说。
不光是关于他。
我们都应该那样。
瓦连金:多谢你给我送茶来。
两人的目光遇到一起,片刻凝视。
瓦连金越发感到局促起来。
玛莎:明天你就自己去弄吧。
她走到房门口,回过头来,看见他还在看着她。
玛莎:他是个什么都看不惯的老顽固……不过当然,他是挺诚恳的。
21.外景,通向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的大路,白天一匹瘦马拉着一辆大车在路上走着。
瓦连金坐在赶车人身旁,注视着路两旁的白桦树和这些树投下的长长的影子。
头顶上,几只乌鸦懒洋洋地在空中盘旋。
22.删除23.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甬道/台阶,白天瓦连金站在门前的甬道上等候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瓦连金:喂,喂……一个人的声音(在画面外):你是新来的秘书。
瓦连金抬眼看见萨莎站在台阶上面打量着他。
萨莎:爸爸出去了。
你到藏书室里去等一会儿吧。
让伊万带你上去。
萨莎走进去,瓦连金听到关门声。
他看见一个粗鲁的仆人,大概就是伊万吧,不知何故牵着一只山羊在房子里走过。
他向楼上指了指,便径自走开了。
24.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现在瓦连金独自一人面对着托尔斯泰那丰富的藏书。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写字台,那是诞生了《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列尼娜》的最神圣的地方。
他用手抚摸了一下那古旧的木台面,回头望了望,大着胆子坐在了托尔斯泰的座位上。
面前是一叠叠的信件,许多支钢笔和铅笔,还有一本敞开着的笔记本。
他正探身向前,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大厅传来的脚步声使他停住。
托尔斯泰从饭厅走进来,面颊红润,胡须上汗津津的,精力旺盛的样子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10岁。
瓦连金连忙站立起来。
托尔斯泰:我很高兴你到这里来。
非常高兴。
他快步穿过整个房间,走到瓦连金面前,亲切地亲吻了年轻人的双颊。
瓦连金为这位伟大人物如此的热情深深感动。
瓦连金:我……我……这是———瓦连金打了一个喷嚏,打断了自己的话。
托尔斯泰:愿上帝保佑你!
瓦连金:真抱歉。
我有时候……瓦连金掏出介绍信。
托尔斯泰接过来,看也不看就放在一边。
托尔斯泰:弗拉基米尔·格里高利耶维奇已经在信里给我详细介绍过你了。
我迫切需要你来协助我的工作。
反政府宣言写起来十分吃力。
他们的胡作非为层出不穷,我都来不及一一罗列……还有那本新书……瓦连金:他向我说起过……这份工作非常令人兴奋。
托尔斯泰点头赞许。
托尔斯泰:我现在开始深信,世上所有的宗教都有一条极简单的规则。
你猜那是什么?
爱!
爱!
就是这样简单……现在,我想谈谈你的情况。
你好吗?
一路顺利吗?
过来,坐下说。
托尔斯泰在一张古旧的长沙发上坐下。
瓦连金也随着坐下。
托尔斯泰:你知道,我就是在这张沙发上出生的……瓦连金吃惊地赶快又站了起来。
托尔斯泰大笑着拍拍沙发。
托尔斯泰:坐下,坐下。
瓦连金坐下来。
托尔斯泰:我自己、我的弟弟、我的几个孩子,至少有五六个,都是在这儿出生的。
(稍顿)我已经读过你的文章。
你的写作现在进展得如何?
瓦连金注视着这位伟大老人的慈祥面容,试图回答,但他激动得却落下泪来。
托尔斯泰:我的孩子,你怎么啦?
(稍顿)是我让你不安了。
是这沙发闹的?
它只不过是一张沙发呀。
瓦连金摇摇头,透过泪水露出微笑。
瓦连金:我太幸福了。
您是那么和善。
我那么渺小,而您是……您是列夫·托尔斯泰,可您却问起我的写作。
托尔斯泰拿起瓦连金的手,拉他在沙发上坐好。
托尔斯泰:你先平静一下,我去给你倒一杯茶。
平静一下,我们今后一起工作的日子长着哩。
他微笑着走开,留下瓦连金一个人思量他的机遇。
25—27.删除28.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索菲亚、萨莎、瓦连金、安德烈(他是托尔斯泰的一个儿子)和托尔斯泰本人围坐在一张餐桌旁喝茶。
杜善在不远处的茶几上鼓捣一架留声机。
索菲亚:那些人一无所有。
杜善: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没人理会他。
索菲亚:农夫生活贫穷并不是因为缺少土地。
他们毫无意志,只知道酗酒。
托尔斯泰:我并不主张分给他们土地。
私有财产是问题的祸根……我们应该把我们的财产交出去。
安德烈:交给谁?
索菲亚:那都是些奇谈怪论。
你以为他们因为贫穷就在道德上占据了优势?
托尔斯泰:我相信财富使我们每个人都受到腐蚀,我确信这一点。
一阵哑场。
瓦连金打破沉默。
瓦连金:这正是我们运动的主旨所在。
索菲亚:噢,我知道你们的运动是怎么回事。
一阵哑场。
瓦连金看到庭院前面草地上的人慢慢移近过来注视着这里。
事情已经变得毫无隐私可言,然而托尔斯泰一家人却既没看到,也不在乎。
托尔斯泰:农民有了钱,决不会像我们这样花每月十卢布的工钱雇一大堆仆人来伺候自己。
索菲亚:当然,他们会把钱花在吃喝嫖赌上。
托尔斯泰: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你认为50年后人们在吃饭的时候还会让一帮人围着团团转,把他们伺候得周周到到的吗?
瓦连金不知该怎样回答。
旁边的杜善却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
杜善:啊,说得好……说得好。
杜善这时已坐到餐桌上来,正偷偷在桌子下面把托尔斯泰的话记在一个笔记本上。
索菲亚气得满脸通红。
瓦连金:我以为……(他打了一个喷嚏)。
索菲亚:别瞎写啦!
(指着她的丈夫)你们都拿他当救世主是不是?
他以为他就是救世主。
一阵尴尬的哑场。
杜善(慌不择言地):我不是……我并不拿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当做救世主。
耶稣基督才是救世主,可是……索菲亚:可是什么?
杜善:我相信他是一位先知。
上帝通过他的口说出自己的话。
我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那种味道。
索菲亚:真让人受不了。
无怪乎我感到那么孤独。
原来我周围都是些傻瓜。
萨莎:妈妈,你说得太过分了。
索菲亚:我过分?
我坐在这里,听着你们谈论爱,谈论上帝,谈论平等,而且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位慷慨大方的伯爵决心把我们所有的一切全都交出去。
托尔斯泰(极端无奈地):你老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你就认为我现在做的事情一定要有利可图,而我做这些纯粹是为了百姓啊。
索菲亚转身看见杜善又在做笔记。
索菲亚:别记了!
不要再记了!
瓦连金被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弄得非常不安,不知所措地望着萨莎。
一阵难堪的沉默。
杜善想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杜善:为了证明我这份礼物的价值,我现在来演示一下。
它真的非常了不起。
他站起身来,拿起一张唱片放在留声机上,把唱头放在唱片上,这时,留声机里放出的并不是音乐,而是托尔斯泰的声音。
这是不久前托尔斯泰要求废除死刑的一次演讲的录音。
他的声音很响,带些咝咝声,有些失真。
杜善靠近留声机,满脸惊奇地注视着。
瓦连金完全被这新奇的技术迷住了。
瓦连金:这是您的声音。
真是神奇。
一时间,所有在场的人都注意倾听着,同时望着托尔斯泰,看看他的反应。
托尔斯泰:这东西怪烦人。
很快又会有另外的大发明超越它。
瓦连金满面羞愧,低头看着桌子。
杜善则极力掩饰他的失望。
托尔斯泰:请原谅我直言。
托尔斯泰站起身来,离开餐桌,走向前面的草地。
杜善猛地站起来走开,把餐桌撞得晃动了一下。
茶杯里的茶溅了出来,瓦连金急忙站起来拂拭,紧张中又打了一个喷嚏,周围人不约而同地连说“上帝保佑”。
杜善: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好像不大喜欢新技术。
索菲亚走到留声机旁,取下那张唱片,换上杜善带来的另一张唱片。
突然,留声机里响起了莫扎特《费加罗的婚礼》里终场的二重唱。
索菲亚回到她的座位。
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全神贯注地听着那壮丽的歌声。
托尔斯泰慢慢回到餐桌旁,静静地站立不动。
泪水从眼里涌出,沿面颊流下。
托尔斯泰:啊,这比那个好多了。
这个不错。
真的很不错。
索菲亚走到丈夫面前,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瓦连金看到托尔斯泰夫妇拥抱在一起。
瓦连金(在画面外):你的父母常常是这样……率直地交谈吗?
29.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傍晚托尔斯泰的写字台对面是萨莎的天地,她用一排书橱隔成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在那里做她的工作,拍发电报,编辑手稿,答复无穷无尽的来信。
瓦连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怎样处理各种事务。
萨莎:我母亲不理解我父亲所要达到的目的,自从他把写小说放在次要位置上以来,就是这样。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精神生活方面,这使我母亲非常恼火。
他们这样争吵已经好多年了。
瓦连金:我相信她是出于好意。
萨莎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瓦连金:你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家。
萨莎:应该是吧。
一阵沉默。
瓦连金:我是说,我能来这里工作,我觉得非常幸运,真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瓦连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在说一些俗不可耐的客套话了。
萨莎把注意力收回到手中的信件上。
瓦连金打了一个喷嚏。
萨莎:上帝保佑。
二人一起读信。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萨莎(生气地):上帝保佑。
瓦连金:真抱歉。
我一紧张就会打喷嚏。
她觉得这人真够古怪。
这时伊万出现在房门口。
萨莎:有什么事吗?
伊万:有张便条,给他的。
他向瓦连金那边摆摆头。
萨莎:那就交给他吧。
瓦连金接过便条阅读。
瓦连金:这是你母亲写的,她要找我。
瓦连金正要走开,这时———萨莎:她这是在寻找同盟军哪,你可得注意。
这是战争。
30.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起居室,夜晚在餐厅旁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里,索菲亚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瓦连金坐在她旁边。
索菲亚:看得出你是一个很出色的年轻人。
眼睛有神,五官端正,算得上相当漂亮。
瓦连金:多谢夸奖,伯爵夫人……索菲亚:称呼我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好了。
我们这里不讲那些虚套,你也许已经看到了。
(稍顿)许多年轻人因为生活放纵而显得老气横秋。
你哪,我确信一定是一个真正的托尔斯泰信徒!
瓦连金:我对您的丈夫无限崇敬。
索菲亚:这很好,他喜欢这样。
瓦连金:他的思想非常美好……社会公正……非常崇高,您说不是吗?
索菲亚把杯里茶一饮而尽,做手势招呼仆人续茶。
索菲亚:他非常感谢你给予他的帮助,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我觉得,让他吃惊的是一个年轻人竟能这样勤奋地工作。
他在你这个年纪正在高加索乱搞哪。
瓦连金张大眼睛。
她点点头。
索菲亚:他自己把这些都写下来了。
他还给了我一份,所以我读到过所有那些细节……瓦连金:多谢您。
索菲亚:你读过《战争与和平》吗?
瓦连金:反复读过……两遍。
索菲亚微微一笑,表示赞赏他的诚实。
索菲亚:他写这部小说的时候,可比切尔特科夫在捷利亚金基搞的那个怪名堂,比那个“新宗教”和什么革命的胡闹要早得多……(稍顿)顺便问你一下,你对切尔特科夫是什么看法?
瓦连金:他让我得到了这份难得的机会。
索菲亚:可是你要看到,他是一个多么愚蠢的白痴,一个多么自以为是的清教徒。
坦白地说,人家把他关在家里反倒是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
索菲亚面带微笑。
瓦连金却因她的坦率而感到非常尴尬。
索菲亚:我丈夫写那部小说时,也就是60年代中期,他每天都把写出的稿子让我重新抄写。
我是惟一读到他的手稿的人。
当然我也能领会到他的意向。
每天下午我们就一边喝茶一边讨论修改。
“娜塔莎不会对安德烈说那样的话”或是“彼埃尔在这个地方显得太单纯了,他不会那么傻”。
她微笑地回忆着往事。
索菲亚:可是现在我的话可不管用了。
一阵沉默。
她啜了一口茶。
她向房门外瞥了一眼,看见萨莎在附近走来走去。
是在偷听吗?
萨莎走开。
索菲亚:你应该协助我,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
我希望的只是为我丈夫的好,为我全家人的好。
如果只是冲着我,我都可以容忍。
可是他们这是要窃取我的子女应得的遗产,这我就不能坐视不问了。
你知道,我是惟一的一个人,只有我能理解他的意图。
瓦连金:我不相信有人会要那样做。
索菲亚报以一个俯就的微笑。
她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包东西递给他。
索菲亚: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件小小礼物。
他打开纸包,发现里面是一本小小的皮面笔记本。
他呆呆地望着它。
索菲亚:这是一个笔记本。
(稍顿)每个人都应该记日记。
瓦连金:围绕您的丈夫,现在许多人都在做这件事。
索菲亚:你这是奚落我,不过我相信你会忠实地记下一切。
瓦连金: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索菲亚:没有的事。
你始终听信捷利亚金基你那些朋友的话……(稍顿)把你见到的一切都记下来,就从这点开始做起。
(一字一顿地)你———见到的———一切。
瓦连金用手指摸摸那个本子,又要打喷嚏,但被他忍住了。
索菲亚:再添些茶吗?
31.外景,捷利亚金基,村落,白天瓦连金骑马走进村落。
一些信徒们在户外干活儿。
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敲击在木头上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向前。
当他来到比较开阔的地方时,看见玛莎正在用斧子劈木柴。
他驻马观看。
玛莎:你今天的工作干完了?
瓦连金:他今天下午用不着我。
他跨下马来。
玛莎继续劈柴。
他走过去拿起一把斧子,很笨拙地握着。
瓦连金: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不赞成妇女从事体力劳动。
(微顿)你不觉得做这样的事很落伍吗?
玛莎:不,我觉得这很合心。
我觉得你才落伍呢。
她大笑着。
瓦连金拿起一段木头,立在地上,举起斧头劈去。
他怎么也干不来这活计。
玛莎看着他那笨拙的样子不禁莞尔。
玛莎:他老人家一定喜欢你。
她这是说什么哪?
玛莎:谢尔盖延科对我说的。
他认为这不公平。
瓦连金:托尔斯泰对每个人都很和善。
那段木头夹在了斧刃上,这让他可真的毫无办法了。
玛莎:你跟老人家在一起说些什么呢?
(稍顿)你干吗脸红了?
瓦连金:说我的事儿。
玛莎:噢。
瓦连金:他仔细问起我的每一件事,问起我的父母,问起我有没有过女人,问起我对上帝的信仰……他抬眼看到玛莎正微笑地看着他。
玛莎:那到底有过女人没有呢?
瓦连金一阵脸红,赶紧拿起斧头劈柴。
那段木头又一下子夹住了斧刃。
他用力向地上连连猛击,想将那块木头甩脱下来。
他抬头看见,她还在看着他。
他又连连地用力猛击。
玛莎叫他停住,拿过他的斧子,无意中触到他的手。
她把那斧头,连同夹着的木头,一起举过头顶,猛地用力向下一劈。
木头劈开了。
她把斧子递给了他。
玛莎:我来到这里以前,曾经有过一个情人……是我上学的那个学校的校长。
他是有老婆的,他们感情很好。
我们的相爱非常艰难。
我们只能在学校里幽会。
她的坦率远远超出瓦连金的预料。
瓦连金:在学校里?
玛莎:在体育教室,等到女孩子们都走了之后。
地上有草垫子。
瓦连金:我明白……他把目光移开来掩饰他的窘迫。
玛莎:我这样说让你不高兴吗?
他抬眼看着她。
瓦连金:不……我佩服你的坦率。
玛莎:但是你不赞成我,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得出来。
瓦连金:我没有,根本没有……我认为性方面的事情……男人和女人身体的结合是完全没有对错可言的。
玛莎:听你说话,你是一个十足的道学先生。
就像谢尔盖延科一样。
要不然人家怎么会找你来做这份工作呢?
瓦连金:你这话不公平……玛莎:我才不管它公平不公平。
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对错……天哪……瓦连金:我要走了。
他放下斧子。
玛莎:随你的便。
她又继续劈柴。
镜头从瓦连金前面拉拍他走向房屋。
玛莎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玛莎: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
他停住脚步,如释重负地转身面对她。
玛莎:你忘了你的马。
瓦连金:噢。
你知道,我想我……你别介意。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走向她。
她背对着他,重又开始劈柴。
他一阵脸红,极力保持着他小小的尊严。
他拉起马的缰绳重又向房屋走来,在一个洼处一脚踏空,险些跌倒。
他满脸通红地站稳身体,继续前行。
在他身后面,玛莎一刻也没有停止劈柴。
谢尔盖延科站在门廊上看着他走来。
32.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一架电报机的特写。
机上正在打出一条电报。
32A.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门厅/楼梯,白天索菲亚拿着一叠邮件走进来。
萨莎快步走下楼梯。
萨莎:爸爸在哪儿?
没等她母亲答话,萨莎经过她身边向门外走去。
33.删除34.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林间白天瓦连金陪伴托尔斯泰在一片疏林间散步。
托尔斯泰:我写不下去。
好像无法集中精神……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打仗时认识的一个鞑靼族姑娘。
瓦连金:被打死的?
托尔斯泰:不是,不是……一个跟我有过一段性爱关系的姑娘……我们有时一天要做两次。
瓦连金打了一个喷嚏。
托尔斯泰:上帝保佑……我总也忘不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我们的体位,她身上的味道……瓦连金:您不该这样折磨自己。
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托尔斯泰哈哈大笑起来。
托尔斯泰:折磨?
你还是个童男子是吧?
瓦连金:我努力要做……您知道,要做……托尔斯泰:要做什么,要做一个好的托尔斯泰信徒?
托尔斯泰微微一笑。
托尔斯泰:你看,连我自己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托尔斯泰信徒。
你在征求我对任何事情的意见的时候,可要多多思量一下哟……折磨……(他又大笑起来)。
瓦连金:您没事吧?
托尔斯泰:她的名字叫卡丽亚……她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老太婆,头发白了,身体衰老得像我一样。
她大概早已不记得我的名字,我想。
甚至她也许已经不在人世。
(稍顿)你认为这有什么意义吗?
瓦连金:您是指什么?
托尔斯泰:我是说这样一段小小的艳遇。
其中有什么意义吗?
瓦连金: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
我想您会说……我是说,我读到过您说的,肉体并不是实在的东西。
那全是一种幻觉。
托尔斯泰:我说过许多的事情。
你怎么说呢?
你怎么认为呢?
瓦连金:我……我不知道。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微微一笑。
托尔斯泰:我也不知道,说真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托尔斯泰:闻这味道……瓦连金:是丁香?
他抬眼观看。
这时他听到从画面外传来萨莎的喊声:“爸爸,爸爸。
”托尔斯泰:一点儿不错,就是丁香,每逢日落时,这种香味就更强烈。
他拉起瓦连金的手紧紧捏了一下。
萨莎:爸爸!
托尔斯泰:我有过很快乐的时光,我的孩子。
(向萨莎高声喊道)我们在这里。
他循声向萨莎走去,这时萨莎出现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报。
萨莎:他自由了。
他自由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猛然切换到35.外景,铁路,田野,白天一列火车呼啸着从镜头前掠过,把周围的一切震得抖动。
36.删除37.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切尔特科夫从马车上下来。
我们突然看到托尔斯泰就在这里。
两人拥抱。
瓦连金在一旁注视着他们。
托尔斯泰:我最亲爱的朋友。
托尔斯泰两颊上老泪纵横。
两人再次拥抱。
索菲亚(在画面外):他会再次设法说服你爸爸修改遗嘱。
38.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门厅/楼梯,白天索菲亚和安德烈一起站在窗前,冷眼注视着外面两人热烈重聚的情景。
索菲亚:把版权当做“献给人类的礼物”……这条毒蛇!
安德烈:爸爸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没有能力抗拒这些强盗,保护自己的权益。
(稍顿)我的牙疼得要命。
索菲亚:你是个好孩子,亲爱的。
根本不理会那些假正经、假慈悲。
要是我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你这样那就好了。
安德烈把一个手指伸进嘴里按压那个不停作痛的臼齿,说话时就像咬着舌头。
安德烈:维护家庭是一个正派人的责任。
镜头从索菲亚的视角显示托尔斯泰和切尔特科夫手挽着手,热烈交谈着向画面外走去。
索菲亚:切尔特科夫所希望的那些高尚行为,其实是算计好了要来把我毁掉的。
安德烈:要把咱们全家都毁掉。
索菲亚:世上再没有比破了产的贵族更悲惨的了。
她走出房间……39.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她走到门前车道上迎接切尔特科夫。
他连忙走到她跟前,向她伸出手,脸上做出一个殷勤的微笑。
索菲亚:弗拉基米尔·格利高里耶维奇,多么让人意想不到啊。
切尔特科夫: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真高兴见到您。
瓦连金看到,她也以一个微笑回报他的微笑。
索菲亚:能让您高兴,我也会很高兴……真的。
40.删除41.外景,去捷利亚金基的大路,白天瓦连金与切尔特科夫一起坐在轻便马车上。
一阵尴尬的沉默。
切尔特科夫:我非常高兴能有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瓦连金。
你的事情进展如何?
瓦连金(稍显紧张):我觉得我的工作能让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感到满意。
切尔特科夫:是的,他看起来是满意的,这很好。
不过,这段时间你送给我的报告……这方面好像有些误会……瓦连金:您是指什么?
切尔特科夫:你给我的报告老是没完没了地谈论托尔斯泰的写作。
这当然很有意思,可是却不太有用。
我需要了解的是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那方面的情况。
这段时间你大概已经看到,她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她丈夫的良好意图。
瓦连金:我还没有很明显地看出这一点。
切尔特科夫:因为她很狡猾。
你还太天真,所以容易被她迷惑。
切尔特科夫用力地盯着他看了一阵。
切尔特科夫:你认为我们的工作有价值吗?
瓦连金:当然。
切尔特科夫:你赞同我们的理想吗?
瓦连金:我正是为了这个才到这里来的。
切尔特科夫:好,当然是这样。
(稍顿)你是不是觉得伯爵夫人猜疑到什么?
瓦连金:嗯,我觉得伯爵夫人生性就是多疑的。
切尔特科夫:何以见得?
瓦连金:我觉得她不大喜欢您。
切尔特科夫:她说过什么?
瓦连金:我只是从她的语气里感觉到。
切尔特科夫:我们的愿望只是把托尔斯泰的作品传播到尽可能广泛的公众中去。
她恰恰不能理解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我们的目的无非是实实在在地增进世人的幸福。
他抓起瓦连金的手。
切尔特科夫:如果我不能了解老人家身边随时发生的情况,那我就很难对他有所帮助。
她为了把持住版权所采取的任何行动我都必须知道。
我们的运动的生路就取决于此。
你要记住,谁是你的朋友,你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的。
切尔特科夫转过脸去观看田野景物。
瓦连金直视前方,他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
42—46.删除47.内景,捷利亚金基,瓦连金的房间,夜晚瓦连金坐在床上写他的日记。
他闭上眼睛,开始有些睡意。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瓦连金:喂……是谁?
过了一会儿,门吱地一声被推开。
瓦连金:玛莎?
正是玛莎。
她把两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声张,手里擎着一支蜡烛向他走过来。
烛光映出她的短发和她美丽动人的眼睛。
瓦连金:玛莎。
她什么话也不说,麻利地爬上床,把两膝骑跨在他身体两侧,探身向前亲吻他。
瓦连金:玛莎。
玛莎:嘘……她把身体向他贴近,他们的脸触到一起。
她没有吻他,但他感觉到她的气息。
她挺直身体说。
玛莎:拿开本子。
瓦连金:什么?
玛莎:拿开你的本子。
果然,直到这时瓦连金还在胸前抱着他的日记本。
他把日记本放在一旁。
这时玛莎撩起她的睡衣翻到头上脱掉,露出她娇小的乳房和平滑的肚皮。
她把手伸进被单下面,用手指攥住他。
他舒服得浑身缩紧。
玛莎:这样好吗?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他咬住嘴唇,任由她让他进入她的体内并开始用力抽动。
那种快感非常强烈,以至他很快便坚持不住了。
她趴在他身上笑起来。
瓦连金:怎么……怎么啦?
玛莎:你真的是个童男子。
瓦连金有些不知所措。
玛莎:我只是开玩笑。
其实很好。
非常好。
(稍顿)抱紧我。
他抱紧她,恨不能永远和她抱在一起。
48.外景,捷利亚金基,村落,早晨村里将要举行某种活动。
草地上摆开许多椅子,前面拉起一幅会标,摆好一张长桌。
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49.内景,捷利亚金基,瓦连金的房间,早晨光线射进瓦连金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臂弯里搂着赤裸的玛莎。
瓦连金:醒醒,醒醒。
玛莎:我醒着呢。
瓦连金:我想问你……再告诉我一次。
玛莎:真的很好。
两人咯咯地笑了。
瓦连金:你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呢?
玛莎:你指什么说?
瓦连金:你一点儿都不符合这里的规矩呀。
玛莎微微一笑。
玛莎:你是说,一个不遵守这里的规矩的人干吗要到这里来?
……其实,跟这里的规矩没关系。
也不是因为托尔斯泰……一阵敲门声使两人猛地一惊。
谢尔盖延科(在画面外):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
瓦连金立刻慌乱起来。
瓦连金:怎么办?
49A.内景,捷利亚金基,走廊,白天谢尔盖延科站在瓦连金卧室门外。
谢尔盖延科:开开门。
瓦连金(在画面外):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
谢尔盖延科:噢,是吗……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来了,他要你去。
49B.内景,捷利亚金基,瓦连金的房间,白天瓦连金脸色变得煞白。
瓦连金:跟他说……我马上下去。
谢尔盖延科(在画面外):好吧……你也跟玛丽亚·费利波夫娜(注4)说,我们的厨房也可以另外请人来做。
两人面面相觑。
瓦连金:如果我见到她,我会……谢尔盖延科(在画面外):如果你见到她……好的。
如果你打算像兔子一样行事,那你就该住到林子里去。
瓦连金猛地跳起来。
瓦连金:先让我出去再说……容我五分钟。
玛莎张大眼睛看着他。
50.外景,捷利亚金基,村落,白天这是托尔斯泰信徒举办的一次赠送托尔斯泰照片的活动。
一队孤儿前来向托尔斯泰致敬。
托尔斯泰坐在一张椅子上,旁边是切尔特科夫,后面是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着:“托尔斯泰是百姓的朋友”。
在他们身后,信徒们正在一张宽大的台子上摆放丰盛的素食筵席。
好几个摄影记者和一名电影摄影师各自寻找有利位置拍摄这一热烈场面。
每个孩子手持一支花献给托尔斯泰。
随后,切尔特科夫便赠给每个孩子一幅托尔斯泰伯爵向穷人发放赈济金的照片。
瓦连金脸色通红,慌乱窘迫地赶来,停在杜善身旁。
杜善正含着热泪把这一动人的场面记录在他的日记本里。
杜善:你看人们多么热爱他,就像是怜悯儿童的耶稣……那么……托尔斯泰亲切地接待一个小男孩,用他的手指抚摸男孩的光头。
一个小女孩走到他跟前,照了一张相。
他探身要去亲吻这个女孩的前额,但她慌忙跑开了。
托尔斯泰:人老了让小孩看着很可怕,是吧。
他看到了瓦连金,露出高兴的笑容。
托尔斯泰:我亲爱的孩子,过来亲亲我。
瓦连金脸色通红地走到他面前。
托尔斯泰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托尔斯泰:噢,这又是谁呀?
玛丽亚·费利波夫娜。
玛莎走过来站在他身旁。
她瞥了一下瓦连金,但瓦连金没敢抬头看她。
托尔斯泰:你们看起来都很好。
捷利亚金基的生活显然对你们很适合。
瓦连金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赶紧向旁闪身。
托尔斯泰:上帝保佑,孩子。
你干吗那么拘束?
坐下,坐下。
瓦连金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托尔斯泰:亲爱的玛莎,瓦连金对我说,你是捷利亚金基最了不起的人。
他还说你是一个非常有才干的老师。
谢尔盖延科扬起一只眉毛:“真的。
”瓦连金难堪到了极点。
玛莎:您能和我们在一起,我们非常高兴。
托尔斯泰发现瓦连金脸上叮着一只蚊子。
他用粗壮的手指一下抓住那只蚊子把它捏死。
切尔特科夫大惊失色地看着这一切,禁不住出声地嘀咕。
切尔特科夫:您这是干吗哪?
托尔斯泰:你说什么?
他向摄影记者们那边摆了摆头。
切尔特科夫:您杀了一条生命。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
原来是玛莎听到这一番对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切尔特科夫:你有话要说吗?
玛莎:实在荒唐。
有什么可说。
切尔特科夫惊骇不已。
瓦连金注视着玛莎。
瓦连金:你说什么哪?
玛莎:我很抱歉,不过———那只是一个蚊子。
托尔斯泰:你应该谅解他。
他禁不住要这样。
他是比我更虔诚的托尔斯泰信徒。
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瓦连金看见切尔特科夫脸色显出不悦。
切尔特科夫:我们想要表达的可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萨莎突然跑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
萨莎:是妈妈发来的。
“心情恶劣,句号,难以入睡,句号,脉搏一百,句号,望归。
”51.内景,捷利亚金基,切尔特科夫的书房,白天房间里有:切尔特科夫、托尔斯泰、瓦连金和萨莎。
萨莎:爸爸,你千万别对她让步。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我敢对上帝发誓,你刚一想要做点儿顺心的事,她就凭着本能知道了。
有人敲门。
瓦连金过去开门。
杜善又送来一份电报。
托尔斯泰挥手示意让他读出来。
杜善:是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发来的。
“求你,句号,病痛难忍,句号,速归。
”萨莎:不知道是谁教会她摆弄那个倒霉的电报机的?
瓦连金要打喷嚏,他咳了一下用力忍住,但又要打,又忍住,终于打出来。
不打自招了。
切尔特科夫:或许萨莎说得不错。
牵就下去恐怕不是好办法。
萨莎:这是个花招。
她会把您拖垮。
您会越陷越深。
托尔斯泰把在场的人逐一打量了一番,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萨莎:那就让我陪您一块回去。
托尔斯泰:不,孩子,我自己去。
52.删除53.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的卧室,夜晚索菲亚躺在床上的近景。
她出神地看着烛光。
后景上,托尔斯泰走进卧室房门。
托尔斯泰:索菲亚。
她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原来的愁容一扫而光,她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年轻了足有20岁。
托尔斯泰:索菲亚,你不舒服吗?
她翻身转向他,让他看见被单下的她全然是赤裸的。
完全不是卧病的样子。
索菲亚:我很好……因为你终于回来了。
托尔斯泰:这可不好,你知道,你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索菲亚:我真能那样?
我才不信哪。
除了你。
我是你的小鸟。
我一出声,你立刻就知道了。
托尔斯泰:这就是所谓的爱的呼唤吗?
索菲亚:反正它叫你回到了我身边。
她向他伸出手。
索菲亚:别站在暗处……让我看见你。
他向她走近了一步,但又停住。
托尔斯泰: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我们住在乡下,可你偏要把这儿弄成吵吵闹闹的剧场。
我们稍稍消停一下有什么不好?
索菲亚哈哈一笑。
索菲亚:你看着我。
这就是我的本色。
这就是你娶了的女人。
我们变老了,或许我们真的老了,可我依旧是你的小雏鸡。
(稍顿)而你依然是我的大公鸡。
她向他露出笑容。
索菲亚:现在我就让你给我喔喔叫。
一个哑场,然后是他发自内心的哈哈大笑。
他扭动着脖子,仰起头,真的像大公鸡那样喔喔叫起来。
他快步跑到她跟前,拥抱她,亲吻她。
她则变成倚偎在他怀抱里的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然后他放开她,像大公鸡那样昂首阔步地在房间转来转去。
索菲亚:现在我要叫你高声啼叫。
他重又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脖颈。
索菲亚:你爱我吗?
托尔斯泰:我爱你。
索菲亚:我要你爱我。
他停止亲吻,直视着她的眼睛。
然后他又高声地喔喔叫了一声,两人随即大笑着抱在一起。
53A.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夜晚他们的笑声回响在黑暗中的老屋上空。
54.外景,捷利亚金基,门廊,夜晚瓦连金独自一人坐在门廊上写他的日记。
下面有一些托尔斯泰信徒围在篝火边演奏音乐,几名信徒在一旁倾听。
忽然从黑暗中传来一个人声。
玛莎:这也是我不该做的。
瓦连金从玛莎吸着的纸烟的闪光看到她呆的位置。
瓦连金:玛莎,在捷利亚金基是不能吸烟的。
玛莎:你不会管我。
瓦连金:当着别人的面就不能不管。
玛莎:可在你的床上就不妨事……就是只有你和我面对上帝的时候。
瓦连金:我想我也许没有想到上帝。
玛莎从阴影里走出来,但还保持一段距离。
玛莎:那么说,是我让你忘记了上帝?
瓦连金:不……玛莎:是的,只是忘记了一会儿。
你忘记了你们的规矩,而是想起了爱情。
瓦连金:照你说的,这太简单了。
玛莎:这本来就很简单。
我们做的是世上的男人和女人过去、现在、将来一直在做的事。
有什么比这更简单?
我们互相接触———紧紧呆在一起。
有一种东西在我们之间通过。
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违反了什么?
什么也不违反。
可是你却害怕。
你满脑子的想法。
你怕什么呢?
瓦连金:我怕我伤害了你,不是吗?
玛莎:不。
我是有些难过,但那不是为我。
只是为你。
她走进房子里去。
瓦连金注视着她。
55.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的卧室,早晨伯爵夫人醒来,发现托尔斯泰已经不在她的床上。
56.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后露台,白天她穿过餐厅来到后露台,看见托尔斯泰围着一个毛毯坐在那里写日记,面前放着一杯茶。
索菲亚:早安,亲爱的。
让我陪你在一起好吗?
他头也不抬地:托尔斯泰:当然,我亲爱的。
他仍在写。
她盯着他看了很长一阵,然后打开她的日记本,也开始写起来。
索菲亚:这简直荒唐,亲爱的。
人人都在嘲笑你。
他抬眼看着。
托尔斯泰:你说什么哪?
她继续写着。
索菲亚:连那些庄稼汉也在笑你。
我听见他们在谷仓里议论你。
托尔斯泰:议论什么?
索菲亚望着他,故意拿捏着。
托尔斯泰:笑我什么?
索菲亚:我可不愿意破坏昨晚的好心情。
她呷了一口茶,然后又继续写她的日记。
一阵沉默。
他也继续写他的。
过了一会儿……索菲亚:人家笑你,说你老糊涂了,竟然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已经不年轻的马屁精给控制住。
你对切尔特科夫的宠信已经成为人们的笑柄。
托尔斯泰:我非常器重弗拉基米尔·格利高里耶维奇,有人要觉得可笑,就让他们笑去好了。
索菲亚:那不是可笑,亲爱的。
那是有病,不正常。
你对他言听计从。
托尔斯泰: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
索菲亚:你们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你是个天才。
而他是个只会谄媚的、内心邪恶的家伙。
托尔斯泰:就因为他能够理解我所要做的事情?
就因为他极力帮助我实现这些事情?
索菲亚:他是在利用你。
只是你似乎恰恰看不到这一点。
托尔斯泰:这纯粹是胡说。
索菲亚:那个大胆放肆的、脑满肠肥的混账家伙。
你还拿他……他猛地转身面对她,脸色气得通红。
托尔斯泰:你总是要搅和我的事情。
你不要管我……看在上帝的分上。
你简直就像个宠坏了的孩子。
他站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走进房子里去。
索菲亚也跟着进去。
57.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饭厅,时间接前索菲亚追上他。
索菲亚:你爱我吗?
廖沃奇卡?
托尔斯泰:我当然爱你。
索菲亚: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托尔斯泰:你凭什么这样说呢?
索菲亚:就凭那份遗嘱!
57A.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门厅/楼梯/楼梯平台,白天托尔斯泰吃了一惊,没有说话。
索菲亚:那份新遗嘱。
托尔斯泰:没有新遗嘱。
她无言地注视着他。
托尔斯泰:没有什么新遗嘱。
索菲亚:切尔特科夫不是让你写了吗?
托尔斯泰:没有新遗嘱。
他走上楼梯。
索菲亚紧跟。
索菲亚:他又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们,你和你的这位密友,讨论了这件事。
你准备要改写。
你一点儿都不念及真正爱你的人。
你宁肯受那些骗子的迷惑,宁肯上那些马屁精的当,还把这都说成是出于爱心……你连你亲生的孩子都不肯爱,你连我都不肯爱。
你跟我说,这份东西在哪儿?
托尔斯泰:根本没有什么新遗嘱。
58.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时间接前他向写字台旁走去,尽量不去理会她。
索菲亚:那你答应我以后也不会有。
片刻迟疑之后,托尔斯泰:我已经把实情告诉你了。
现在你容我坐下来工作,好吗?
他走向写字台。
59.删除60.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时间接前,白天托尔斯泰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望去。
索菲亚站在房门口。
索菲亚:明天,我就到火车站去卧轨。
托尔斯泰的妻子成了真的安娜·卡列尼娜!
看那些报纸该多么兴高采烈吧!
托尔斯泰起身走开,我们听到:托尔斯泰(在画面外):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你要的不是一个丈夫。
你想要的是一个服服帖帖的应声虫。
他如此强烈的反应令索菲亚目瞪口呆。
她走出房间。
61.外景,通往捷利亚金基的道路,白天四个农夫拉着一辆水车在崎岖不平的村路上行进。
镜头摇开,转向一辆轻便马车,索菲亚身穿一袭华贵的白色长裙端坐车上。
62.内景,捷利亚金基,切尔特科夫的书房,白天切尔特科夫和谢尔盖延科从内室的窗缝窥视接待室里的情景。
镜头从他们的视角展示,伯爵夫人坐在一个长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瓦连金从接待室走进内室。
瓦连金:她是来向你们询问新遗嘱的事。
切尔特科夫神情紧张,用手捏着胡子。
切尔特科夫:她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份遗嘱呢?
瓦连金:她说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对她说,她可以亲自查看草稿。
切尔特科夫:老人家显然没把这个事想清楚。
我们现在只能容忍她这小小的干预。
瓦连金:我看这可不是小小的事情。
切尔特科夫:你的意思是?
瓦连金:老人家是她的命根子。
在她心目中,那些作品是他们的……共有财产。
切尔特科夫:你这是替她说话吗?
你已经被她的气势唬住了。
我原来就担心这点的。
瓦连金:我说的只是他们的过去罢了———仅此而已。
切尔特科夫:我们总得见她。
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瓦连金: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63.内景,捷利亚金基,接待室,白天三人一同走进接待室。
切尔特科夫: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您终于大驾光临,我们深感荣幸。
瓦连金看着她与切尔特科夫之间虚情假意的应对。
索菲亚:受到您的欢迎,我也深感荣幸。
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切尔特科夫:您想说什么?
索菲亚:您的一边胡子……他的胡子有一边果然是向下垂的。
切尔特科夫(点点头):护须蜡没有弄好。
索菲亚转入正题。
索菲亚:请允许我开门见山地跟您把话说清。
弗拉基米尔·格利高里耶维奇,我不想与您为敌。
我很高兴我的丈夫能够有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只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就是能让我评估一下新修改的遗嘱。
如果您能同意我的要求,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友善地解决问题。
切尔特科夫:您太客气了,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
不过,没得到您丈夫的具体指示,我是没法满足您的要求的。
索菲亚(转向瓦连金):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同意了的,不是吗,瓦连……切尔特科夫:您让谁做证明也不行。
不过,只要我一见到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我一定向他提出这个问题。
索菲亚脸色阴沉。
索菲亚:那好吧。
切尔特科夫:我也希望同您友善相处,索菲亚。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是世上最珍贵的瑰宝,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这样。
我们应当尽量在我们之间处理好一切。
不要让他操心。
让他安心写作。
索菲亚:是的。
(稍顿)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你跟我一起回那边去吗?
瓦连金看看她,又看看他,设法表现得不偏不倚。
瓦连金:我陪伯爵夫人回那边去,然后回来吃晚饭。
谢尔盖延科打趣地说。
谢尔盖延科:这一下玛莎可高兴了。
瓦连金抽了抽鼻子,低头看着地面。
索菲亚(在画面外):你一直有事瞒着我哪?
值得高兴。
64.外景,捷利亚金基,村外的道路,白天他们乘轻便马车在返回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的途中。
瓦连金默不作声。
索菲亚:我觉得我们已经成为很亲密的朋友了。
你应该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亲爱的孩子。
我喜欢听爱情故事。
瓦连金:说真的,没有什么事。
索菲亚:一个年轻姑娘走进你的生活,这不算回事?
瓦连金:玛莎只是一个朋友。
索菲亚:心爱的朋友?
瓦连金:很好的朋友。
索菲亚:这听起来够严肃的。
瓦连金把目光移开。
索菲亚:我可没想招你不高兴。
瓦连金:我没有不高兴。
索菲亚:你忽略了一点:我是非常善于解读面相的。
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出你的每一个想法。
一切都清楚地写在脸上。
(稍顿)你爱她吗?
瓦连金抬眼看着索菲亚,眼睛里噙着泪水。
瓦连金:也许是的。
索菲亚:有些事情他们根本不能理解,这些所谓的托尔斯泰信徒们。
我丈夫的作品,他们连一个字也没有弄懂。
(稍顿)他们有人能理解什么是爱情吗?
65.外景,捷利亚金基,村落,白天玛莎担着两只水桶,来到一处溪流边,提起两满桶水。
这工作很吃力。
她稍稍停歇片刻,躬下身掬起清凉的溪水洗脸。
另一角度:树丛中有一个人在窥视着她。
玛莎打湿一块手帕,围在脖颈上。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从背后抱住她。
她惊叫一声,挣脱开去。
她转身一看,原来是瓦连金,涨红着脸,激动地向她走近,竟把一只水桶撞翻。
瓦连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可没想吓唬你……你没事吧。
玛莎:没事……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瓦连金:我刚一脱身,立刻就跑了回来。
今天非常古怪。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我一向喜欢听他讲话,没有比这更吸引我的……他一面说着一面向她走近。
瓦连金:可是今天,我一点也集中不起精神。
他这时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瓦连金:我心里想的只有你。
玛莎摇着头向后退开。
她拿起扁担,准备把打翻了的水桶重新提满水。
他拦住她,把她扭过来对着自己。
瓦连金:出了什么事?
玛莎:我想是我搅乱了你,搅乱了咱们两个。
瓦连金:不是,不是。
不是你搅乱了我……是我愚蠢。
我很害怕,可是现在我不怕了。
瓦连金极力要打破这种难堪的局面,他想要亲吻她。
但她躲闪着挣脱开。
瓦连金:我爱你,玛莎!
玛莎:你来帮我一下。
瓦连金一声不响地帮她把装满水的水桶担好。
玛莎也默默地开始向房屋走去。
瓦连金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他就要失去她了,不禁高声喊叫:瓦连金:玛莎……她转过头来。
瓦连金:在那天晚上以前……我已经在我的想象中做过多次那件事情。
他的话引起了玛莎的注意,但同时也被一些在院子里干活的信徒们听到,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把眼光投向这边。
玛莎:噢……瓦连金:我一直想着你。
在我的想象中我已经做过多次。
我要说的是……那绝对不像跟你那么好。
玛莎禁不住大笑起来。
玛莎:那么好,我就等着你啦。
瓦连金朝她追赶上来。
这时他看到,谢尔盖延科站在未建好的鸡舍旁注视着他们。
66.删除67.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的卧室,早晨索菲亚醒来,一副心情轻松的样子。
忽然她耸起鼻子用力嗅了两下,抓起睡袍披上,打开房门。
她看见仆人伊万站在厅堂里。
索菲亚:伊万,是谁用这么难闻的香水?
伊万比划了一个梳理胡子的手势。
她向前走了几步,刚赶上看到托尔斯泰、切尔特科夫、瓦连金和萨莎走进藏书室,她连忙退回到她的房间,以免被他们看到。
68.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前厅,白天索菲亚悄悄走近藏书室房门旁,注意倾听。
可惜只能听到片言只语。
“妈妈不会发现,”切尔特科夫向萨莎发出嘘声,放低声音的密谈。
镜头推进成索菲亚疑虑重重的脸部特写。
69.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切尔特科夫、萨莎、杜善、瓦连金和托尔斯泰围坐在他的写字台旁。
托尔斯泰两手抱头看着地面。
切尔特科夫:我很不情愿,但是不能不说,伯爵夫人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托尔斯泰:不是可怕……她只是关注全家人的利益。
切尔特科夫(对托尔斯泰):可我们关注的是人类的利益。
(对布尔加科夫)把这个记下。
瓦连金在日记本里记下全部谈话。
托尔斯泰:你提的这个要求太严重了。
我不能那样做。
70.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的卧室,白天索菲亚仍然穿着睡袍,从卧室的窗户爬出去,站到窄窄的墙沿上。
70A.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索菲亚站在离地面很高的墙沿上,慢慢向藏书室的阳台移动。
71.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切尔特科夫:您处在绝对有理的地位。
她已经控制了您的全部版权收入。
萨莎:您就听他的吧,爸爸。
他完全是为咱们的利益着想的。
托尔斯泰望了望瓦连金,瓦连金低头望着地板。
切尔特科夫:我们所涉及的只是您的言论、思想的权利。
而伯爵夫人,尽管我们非常敬重她,她确实是过分看重借您的作品谋利。
72.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二层阳台,白天索菲亚沿着墙沿向阳台爬去,就像是在做一件完全合理合法的事情。
她发现楼前草地上有两个人好奇地望着她。
她向他们发出嘘声,赶他们走开。
73.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瓦连金转过头去。
也许他听到了什么动静?
托尔斯泰:她是我的妻子。
她是我的一部分。
我们在一起到如今已经许多年……切尔特科夫极力解释着:切尔特科夫:可您不仅仅是一个丈夫和父亲。
她应该理解这一点。
百姓的最高利益和您本身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您是属于全体百姓的。
瓦连金抬起眼睛,吃惊地看到索菲亚正从窗外向室内窥视。
她立刻闪开不见了。
74.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二层阳台,白天索菲亚靠近落地窗旁,已经完全能听清室内的谈话了。
托尔斯泰(在画面外):可她不是。
她绝对无法理解。
索菲亚的角度:一群好奇的看客聚集在楼前的草地上。
有一个人支起了照相机。
她挥手驱赶他们,然后又转身靠近窗子。
75-76.删除77.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切尔特科夫进一步提出他的想法。
切尔特科夫:她情绪很不稳定……我怀疑她是不是有病。
杜善:可悲的是,那不只是可能。
萨莎:我明白您很难下这个决心,爸爸。
可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
镜头摇向落地窗,我们看到索菲亚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议论,气得咬牙切齿。
切尔特科夫(在画面外):难道您真的认为她适合于掌握遗嘱的最终处置吗?
镜头摇回到参加秘密谈话的众人。
没等托尔斯泰对切尔特科夫的话做出反应,索菲亚已经冲进房间。
她因为太急,迈步时踩住了长睡袍的下摆,结果整个人扑倒在地板上。
众人愣愣地注视着她。
索菲亚:你们好大胆哪!
萨莎:您这是干吗?
索菲亚:你们这是串通了算计我。
而且就在我自己的家里。
我为你生了13个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背信弃义?
(稍顿)谁来把我扶起来呀。
没人过来扶他。
托尔斯泰颓然倒在椅子里。
索菲亚:把你挣来的一切都给了他,都给了这个受你宠爱的小朋友吧。
“怎么样,我最亲最爱的弗拉基米尔·格利高里耶维奇?
我把我老婆的心放在托盘上啦,还有她的肾脏,再撒点盐?
所有一切,我亲爱的切尔特科夫,完全随你的意。
这些瓷器?
这些产业?
我全部作品的无限期版权?
全都给你,我的宝贝儿。
”她把眼光落在杜善身上。
不幸的是,他的任务正是要把这一切记在日记本里。
索菲亚:把它给我。
把它交给我,你这马屁精。
她伸手去夺那个让她愤怒的本子,二人开始撕扯起来。
杜善:别这样,伯爵夫人……萨莎:妈妈,别这样……她夺过那个本子,举在头顶上摇晃着,然后从敞着的落地窗向外抛去,嘴里发出嘶哑的、吃力的吼声。
她转身面对她的仇敌。
索菲亚:这一回……托尔斯泰(嘟哝着):我能不……我能不这……他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萨莎:您这是要气死他呀,妈妈。
您就是希望这样,是吗?
您恨不能他死了才好!
她扶起父亲,搀他走向他的卧室。
瓦连金跟随在后。
索菲亚面对着切尔特科夫。
索菲亚:你!
你别想骗过我一点点!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要看那份遗嘱。
这是我的权利,上帝见证。
切尔特科夫:您担心什么呢?
索菲亚:你!
我担心的就是你。
切尔特科夫直视着她,眼光里充满着毫不遮掩的蔑视。
切尔特科夫:报界可是残酷无情的。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立刻把您和您的家人全都毁掉。
这是您自作自受。
索菲亚:你想跟他们说什么就去说什么。
去吧,去毁我们吧。
切尔特科夫:我太尊重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了。
算您幸运。
索菲亚:我丈夫怎么就看不透你是个什么东西呢?
切尔特科夫满脸通红,他要开口说什么,但又停住。
他走向门口,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切尔特科夫:要是我有一个像您这样的太太,恐怕我早就开枪自杀了。
(稍顿)要么就是逃到了美国。
他走出房间。
索菲亚颓然坐到地板上,像一支凋萎了的残花。
她开始哭泣。
画面外响起蝴蝶夫人的咏叹调。
78.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饭厅,夜晚歌声来自留声机上正在放的唱片。
一张可供十人就座的餐桌,却只有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和瓦连金两个人在那里用餐。
瓦连金显然感觉很不自在。
一阵难堪的沉默。
瓦连金:我想您现在心情好些了吧。
索菲亚:你喜欢这部歌剧吗?
瓦连金:我曾经上了好几年的声乐课。
本想要搞音乐的。
可惜最后发现,我没有这个天分。
(稍顿)刚才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她微微一笑。
索菲亚:这首咏叹调非常美……它讲的是一个女子被一个爱着她的男人所抛弃的故事……每一个看歌剧的人都会被深深打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汤匙轻轻的响声。
托尔斯泰走进来,但没有在餐桌旁坐下。
托尔斯泰:咱们在一起的共同生活已经令人无法忍受。
瓦连金强忍着喷嚏,起身想要离开,以便回避这个尴尬的场面。
索菲亚:坐下别动,瓦连金。
瓦连金:我真的该回捷利亚金基去了。
索菲亚挥手表示不管它。
索菲亚:不,不,不。
吃你的饭。
我们有些分歧。
任何一对夫妇之间都常有的。
托尔斯泰:我没有来进一步争辩。
尽管这是我们之间疏远的很好理由,但我一直仍然爱着你。
索菲亚:当然是的……托尔斯泰:可是你却丝毫不愿意牵就。
索菲亚:为什么要牵就呢?
我是你生活的课题,你是我生活的课题。
这就叫爱情。
(向瓦连金)什么事一到了他这里就成了麻烦。
瓦连金:我真的该走了。
托尔斯泰:坐下。
(稍顿)你看,这就是爱情。
这是不是让你吃惊,孩子?
两人一起望着他。
瓦连金:我原来以为应该更平静些才是,可是……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很厉害的喷嚏。
托尔斯泰/索菲亚:上帝保佑!
托尔斯泰转向索菲亚。
托尔斯泰:不过他说得对。
如果我们不能体面地、平静地生活,如果我不能专心工作,如果我不能得到安宁,那么我干脆走开好了。
索菲亚:走?
上哪儿?
托尔斯泰:反正不是去找切尔特科夫,但是我要离开。
索菲亚:去哪儿?
托尔斯泰:杜善说你这样下去要把我弄死的。
索菲亚怒不可遏地猛然站起来。
索菲亚:那就走!
走!
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一面喊叫着一面拿起盘子摔在桌上,一个接一个地摔着。
索菲亚:我恨你,我恨你现在这个样子。
她又拿起一个盘子摔掉。
忽然她好像透不过气,张口喘息着。
瓦连金:伯爵夫人……您没事吧?
她撕扯着自己的衣领,扯开前襟。
托尔斯泰(喊叫):杜善!!!
索菲亚:你们要弄死我。
杜善跑进房间。
索菲亚还在撕扯着她的衣服,然后停下来,开始大口地喘气,接着晕倒在地板上。
瓦连金:她没事吧?
托尔斯泰想要答话,但被一阵咳嗽呛住,说不出话来。
杜善赶紧过来帮他,但他朝索菲亚那边摆摆手,让他去帮她。
杜善在索菲亚身旁蹲下来。
杜善:索菲亚!
睁睁眼睛。
索菲亚:我的后背,我的后背……疼。
杜善:您背下压着一把叉子,您起来就好了……瓦连金,你扶伯爵夫人上楼去好吗?
瓦连金扶索菲亚起来。
杜善也站起来,走向托尔斯泰。
杜善:她没事。
我更关注的是您……我看咱们都该赶快上床休息,免得再闹出什么别的事来。
79.删除80.外景,捷利亚金基,村落,夜晚瓦连金和另外几名信徒坐在篝火旁。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向房屋走去。
81.内景,捷利亚金基,厨房,夜晚已经很晚了,房子里一片安静。
瓦连金走进厨房,看见玛莎在那里洗盘子。
他疲惫不堪地坐下来,低头望着地面。
瓦连金:今天他们那里真可怕……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可是你看现在变成了什么。
玛莎仍然站在水池旁,没有做声。
瓦连金:玛莎,你怎么啦?
玛莎开口说话,但没有转过来面向他。
玛莎:我要回莫斯科了。
瓦连金:什么?
他站起来走向她。
玛莎:切尔特科夫下午跟我谈了话。
他说我到那里更有用……意思是……瓦连金连连摇头,嘴唇哆嗦着。
瓦连金:他这是在惩罚我们,惩罚我,因为我用友善的态度对待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
因为我不……这就是切尔特科夫。
玛莎:我们两个都让他失望。
瓦连金:我不在乎这些。
你不能走。
我去跟他谈。
我要让他改变主意。
我要让你留在这里。
玛莎,不,我愿意走。
瓦连金:什么?
玛莎:我要退出这个运动。
瓦连金:你不能背叛托尔斯泰。
玛莎:我不啊。
你知道,当我读他的《忏悔录》时,我深受感动。
他是在寻求自由。
超脱愤怒的自由,超脱牵挂的自由,超脱一切迷信和教会陋习的自由。
它深深打动着我。
我以为那才是它所关注的。
那不正是它所关注的吗?
自由与爱,不是吗?
可是人们把这一切都搅乱了。
玛莎伸出双手抱住他,把头依在他的肩上。
玛莎:跟我一起走吧,求你啦。
布尔加科夫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持续着,结果变得越来越令人难堪。
慢慢地她松开手,直视他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玛莎:我回房间去了。
她转身离去。
瓦连金:别离开我,玛莎……我需要你!
她转回身凝视片刻。
玛莎:是的,我知道……我知道。
然后走去。
82.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的卧室/前厅,白天索菲亚躺在床上。
几位医生围在她床边。
其中一人用一个类似六分仪的仪器在观察她的眼底。
镜头移向前厅,我们看到罗索利莫医生———一位精神病学专家———在前厅与托尔斯泰和杜善讨论索菲亚的病情。
罗索利莫:我认为伯爵夫人精神上出了毛病,存在妄想狂和癔病,主要是前者。
杜善:是的。
那位意大利医生又走进卧室里去。
托尔斯泰面色极其不悦地向前厅深处走去。
杜善紧紧跟随。
托尔斯泰:你干吗请他到这里来?
杜善:他是一位老朋友啦,您知道,是意大利人。
托尔斯泰:和所有科学家一样不可救药的愚蠢。
杜善被他这罕有的尖刻弄得非常难堪。
托尔斯泰: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可是这一切让我很不痛快。
杜善:是的。
托尔斯泰在前厅尽头的一段小楼梯上坐下来。
瓦连金早已候在楼梯上方。
托尔斯泰:请他们到楼下去。
代我向他们道谢,请他们喝些什么。
杜善:您还好吗?
托尔斯泰: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在这里陪我,你看好吗,孩子?
瓦连金连忙点头。
杜善走去招待医生们。
片刻过后,托尔斯泰来到索菲亚床前。
他拿起她的手。
她无限温情地望着他。
他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他俯身亲吻她的手。
索菲亚:你……你的……你的……我想不起来……噢,我说什么了?
你要怎么的?
托尔斯泰:你好好休息吧。
瓦连金站在门口,看着托尔斯泰离开床边,走出卧室。
83.外景,林间,白天这是一个秋天的午后。
瓦连金和托尔斯泰策马穿过浓密的灌木丛。
当他们来到一处开阔地时,瓦连金吃惊地看到在树林中间支着一张活动小桌,摆着几把椅子,就像律师事务所里的场面。
谢尔盖延科在桌子上摆弄着一张什么纸。
切尔特科夫向两人迎来。
托尔斯泰勒住马,转向瓦连金,两眼含满泪水。
托尔斯泰:你看,我觉得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她是不……他骑行向前,走近切尔特科夫。
切尔特科夫:下午好,列夫·尼古拉耶维奇。
托尔斯泰:就在这里吗?
托尔斯泰被扶下马,引到一个树桩前坐下,并把一块书写板摆在他面前。
谢尔盖延科把那份文件递给切尔特科夫,切尔特科夫把它放在书写板上。
切尔特科夫:这份遗嘱保证您的全部作品永远属于公共所有。
谢尔盖延科:成为不朽。
切尔特科夫:您的作品是属于俄罗斯人民的。
从现在起,俄罗斯人民永远地享有了它。
托尔斯泰抬眼看着他们两个人。
切尔特科夫:怎么?
托尔斯泰:我得有一支笔。
切尔特科夫:当然。
切尔特科夫转向谢尔盖延科,谢尔盖延科却紧张地咽着唾沫:没有带笔来。
谢尔盖延科:我……呃……切尔特科夫:什么?
谢尔盖延科走到切尔特科夫身边,走近到可以耳语的程度。
切尔特科夫:你是秘书,你怎么能不带笔?
谢尔盖延科指指瓦连金。
谢尔盖延科:他也是秘书啊。
你问问他。
切尔特科夫: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你带着笔了吗?
瓦连金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坐在树桩上眼睛望着虚空的托尔斯泰。
瓦连金:我带着哪。
瓦连金从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
托尔斯泰接过笔,面对那份文件犹豫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
切尔特科夫:您没事吧?
托尔斯泰:我觉得好像是在搞什么阴谋。
谢尔盖延科笑出声来。
切尔特科夫瞪着他。
情况难堪到了极点。
瓦连金望着天空,看着在林间盘旋的乌鸦。
托尔斯泰不再犹疑,拿起笔签署了那份文件。
然后他起身离开在场的人们。
瓦连金注视着他。
84.外景,林间,白天瓦连金和托尔斯泰在一处溪流旁饮马。
托尔斯泰神情疲惫。
瓦连金:我们大概该回去了。
天就要黑了。
我可以问您一个跟工作无关的问题吗?
托尔斯泰:当然可以,我的孩子。
瓦连金:您爱您的夫人吗?
托尔斯泰:“你的青春,你对幸福的渴望,无情地提示着我的衰老,提示着幸福于我已不再可能。
”当年我追求索菲亚时,她是那么年轻,那么纯洁,好像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她。
我不愿意告诉她我的感觉,但我又没有别的感觉可说。
于是我就写了一封接一封的信,看她是否能够读解我的意思。
她似乎完全迷惑了,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或者……托尔斯泰眼睛望着虚空,回忆着他的爱情。
托尔斯泰:我给了她一点提示。
我说,前两个字母代表“你的青春”,于是奇迹就发生了:她立刻说出了一句话,是我心里的一句话……托尔斯泰定定地望着瓦连金,那样子就仿佛这个年轻人能够对他所说的奇迹做出某种解释。
托尔斯泰:……似乎她读懂了我的心。
在那一刻,我们两个人都明白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在那些年月里,我们是那样的幸福,幸福得难以置信,幸福得无法想象。
此时,老人已是泪眼婆娑了。
托尔斯泰:可是现在成了这样。
托尔斯泰把手伸进靴子,取出他的秘密日记,从上衣里掏出一支钢笔,开始在日记本上写字。
瓦连金惊奇不已:他竟然随身带着一支笔的。
85.内景,捷利亚金基,接待室,夜晚瓦连金疲惫不堪地在长桌旁坐着。
切尔特科夫出现在他办公室的门口。
切尔特科夫:再次感谢你,瓦连金·费奥多罗维奇,感谢你办事周到。
瓦连金:我的工作就是做秘书嘛。
切尔特科夫没有理会。
切尔特科夫:你知道,有段时间我曾想建议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另找一个人。
但是……他说不要。
他说:“他使我想起我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说完走去。
过了一会儿,瓦连金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门口。
瓦连金:我要离开捷利亚金基了。
切尔特科夫:是吗?
瓦连金:我要去莫斯科。
切尔特科夫:你已经被她牵着鼻子了。
瓦连金:你们不是说,这个运动就是为了爱……切尔特科夫:是的……为了他教导我们去实行的爱,福音书所宣示的爱。
这还用得着我解释吗?
这是最完美的爱,永恒的爱。
正是这种爱把人类凝聚在一起。
瓦连金:可是我从没见到过人类。
我只见到具体的男人和女人。
不完美的男人和不完美的女人。
切尔特科夫: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也教导我们,爱不应该是优柔寡断的。
去吧,她不会错失你的……这个天真的感伤主义者。
瓦连金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忽然哈哈大笑着走开去。
切尔特科夫:你笑什么?
你觉得我可笑吗?
瓦连金:我笑是因为我居然没有打喷嚏。
86—88.删除89.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托尔斯泰的书房兼卧室,白天托尔斯泰坐在写字台前睡着了,他的秘密日记敞开着摆在他的面前。
索菲亚没有敲门走了进来。
他猛地惊醒,懵懵懂懂地急忙把那个小本子藏起来。
索菲亚手中拿着一封信。
索菲亚:廖沃奇卡,卡什尼科夫想要收购你去世后全部作品的版权呢。
托尔斯泰:那我就想办法快一点儿死吧。
索菲亚:别说傻话。
人家出价一百万卢布呢。
一阵沉默。
索菲亚:你怎么能不为这个感到高兴呢?
托尔斯泰:我写作又不是为了出版商。
我写作是为了百姓。
他从写字台旁站了起来。
索菲亚:你上哪儿去?
托尔斯泰:瓦连金在藏书室等我。
他说有事要跟我谈。
索菲亚:那可是大事……而你这可怜的一家人就先饿着吧。
托尔斯泰:我没见这家里有谁挨饿了。
相反,我们的那些特殊享受倒是让我恶心。
他走出去。
索菲亚朝着他身后嚷着。
索菲亚(高声):可你总是享受头一份的呀……你一向是这样的。
索菲亚坐在他的座位上。
桌上放着她和托尔斯泰的照片,就是我们在影片开头看到挂在墙上的。
现在墙上那个地方挂着的是曾经被她摘下来的、令她讨厌的切尔特科夫的照片。
这事她很容易解决。
但是当她拿起她和她丈夫的照片准备换上去的时候,她发现照片下面盖着一个小本子,这就是那本秘密日记。
她开始阅读。
90.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瓦连金坐在沙发上等待。
托尔斯泰走进房间,向他走去。
托尔斯泰:有什么事,亲爱的孩子?
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你要跟我谈什么事?
然而,没等瓦连金答话,突然传来一阵枪声。
91.删除92.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托尔斯泰的卧室兼书房,白天索菲亚坐在椅子上,用枪朝着切尔特科夫的照片一枪接一枪地射去。
托尔斯泰和瓦连金走进来。
托尔斯泰:索菲亚,你这是干什么?
她转向他,朝他挥舞着手里的枪。
瓦连金吓得退到墙边。
索菲亚: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托尔斯泰:你有病了。
索菲亚: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
你一点一点地折磨我,直到把我折磨死。
我现在简直不知道我算个什么。
(稍顿)我看了你的日记。
我知道了你干的事。
托尔斯泰:你要那样行事,我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你把枪交给我。
索菲亚:哼!
把枪交给我!
托尔斯泰:请你把它给我。
索菲亚把枪摔向托尔斯泰,转身走出房间。
我们看见墙上切尔特科夫的照片摇摇欲坠。
过了一会儿,托尔斯泰坐到他的座位。
瓦连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托尔斯泰:我希望你今晚留在这里。
瓦连金:好的,当然。
这样说着,老人站起来离开房间,把瓦连金留在了这一片狼藉之中。
93.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夜晚微风吹拂着老宅周边的树木。
我们看到一盏灯火沿台阶而上。
94.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夜晚瓦连金睡在临时支起的床上。
萨莎(在画面外):瓦连金,瓦连金。
他立刻醒来。
萨莎擎着一盏灯悄悄走到他身旁。
萨莎:起来,他要走了。
瓦连金:什么?
萨莎:他要离开这个家。
95.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托尔斯泰的卧室兼书房,夜晚几个人在收拾行囊。
萨莎把一些衣物装进箱子。
托尔斯泰:只拿最必需的东西。
可有可无的东西一概不要。
瓦连金吃力地把一个装满书籍和文件的箱子关好。
托尔斯泰:请……我们必须赶快。
瓦连金:您要去哪儿?
没人答话。
杜善走到托尔斯泰身旁,坐下来例行地为他诊脉。
这时,萨莎把一件厚实的毛皮大衣裹在他的肩上,向他笑了笑。
萨莎:绝对必要的。
杜善:还要一盏马灯,我想。
夜间很黑。
(稍顿)还有灌肠器。
96.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夜晚一辆轻便马车已经套好了马匹。
人们把行囊固定在车后。
萨莎:一切齐备。
杜善登上马车。
托马斯泰突然猛地转身向房子走去。
萨莎:爸爸……?
杜善: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回到家里去。
他们看见托尔斯泰在潮湿的草地上跪下来,深深躬下身,两手在土地上摩挲。
过了一会儿,瓦连金走过去,在他身旁跪下来。
瓦连金:您想回去吗?
托尔斯泰:我小的时候,我哥哥尼古拉有一次把我带到一个地方,说他曾找到一根绿色小棍,上面写着字……那是世上所有人获得幸福的秘诀。
他把它藏在了土里。
于是我就老是想法找到它。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我确信一定能够找到……但始终没有找到。
托尔斯泰望着瓦连金。
托尔斯泰:我始终没有找到……而如今,我的一生已经成为过去。
他俯身亲吻了他亲爱的家乡土地,站起来跟瓦连金一起走回马车旁。
托尔斯泰:帮我一个忙,好吗?
一面走着,他一面交给瓦连金一个信封。
托尔斯泰:把它交给索菲亚。
瓦连金:我一定交到。
他们走到马车旁。
萨莎拥抱了他,一再地亲吻着他。
萨莎:但愿你一切平安。
托尔斯泰:不要哭。
一有机会我会立刻给你捎信来。
人们扶他上车坐好,车子缓缓驶离了他的祖居。
97.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早晨在房子前面远远的地方,有一个老农妇在那里抓着一只小鸡在拔毛。
透过她冷漠的表情,我们却能听到沉重的啜泣。
98.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起居室,白天索菲亚怒不可遏。
萨莎坐在一边。
萨莎:我只不过是告诉您已经发生的事实。
他走了。
我不知道他去哪里。
谁也不知道。
索菲亚:你撒谎。
(稍顿)撒谎!
萨莎不上她的圈套。
瓦连金从外面走进来。
索菲亚:那么说,他就是走了。
(对瓦连金)走得好。
瓦连金:我想也是。
一阵沉默。
索菲亚忽然露出笑容,做出热切关心的样子。
索菲亚:亲爱的萨莎,你爸爸到底去了哪儿?
我知道你知道。
你说,你说。
不要跟我卖关子。
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萨莎: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索菲亚:别跟我卖关子。
瓦连金:我这里有件东西给您。
那是一封信。
她一把抓过来,仿佛这下子可得到了解决她心中重大困惑的钥匙。
她退到房角,撕开信封,开始阅读。
两个人静静观看着她的情绪反应。
她的脸开始抽动,脖颈上青筋暴起,肩膀也开始抽动。
她把信纸在手心里揉成一团,摇着头发出尖叫。
然后,忽然提起裙摆冲出门去。
萨莎急忙跑到窗前。
从她的视角,我们看到索菲亚发疯般地跑过草地。
两人对视了一下:萨莎:水塘!
两人一起跑出去。
99.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索菲亚从房子里跑出,直向树林冲去。
有几名仆人———老仆伊万和一个叫万尼亚的胖男仆一起追赶。
跑在最前面的瓦连金看见索菲亚从白桦林中跑出,奔向水塘。
萨莎突然从后面超过他跑到前面。
萨莎:妈妈,妈妈!
快站住,别这样。
赶快!
赶快!
瓦连金:伯爵夫人!
100.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池塘,白天索菲亚已经跑到浴室旁边。
几名农妇在那里一面洗衣服一面看着她跑来。
索菲亚回头张望了一下,继续奔跑。
此时她已经没了力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她沿着伸向水边的石阶向下爬去。
爬到石阶尽头忽然仰面躺下,然后翻转身,以一个不堪入目的姿态滚入水中。
高角度俯拍。
索菲亚沉入暗黑的水中。
救捞她的人们的呼叫声渐渐淡去,我们听到托尔斯泰的声音念出仍在她手里攥着的那封告别信。
托尔斯泰(画外音):我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已经不堪忍受。
我现在所做的就是人们通常所做的事:抛开现世的生活,在平静和孤独中度过余生。
慢动作镜头。
她在水下缓缓浮动,仿佛完全松弛下来。
托尔斯泰(画外音):请你原谅我对你做过的一切,我也由衷地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寂静忽然被救捞者们的呼声打破。
萨莎和瓦连金跳进水里。
连自己也游不起来的萨莎在水中慌乱地挣扎着。
瓦连金:萨莎,赶快回到台阶上去。
来!
我帮你一把。
他伸出手,用力把她推上岸。
萨莎:不要!
她要淹死了,快去救她!
瓦连金:我去,我去。
你在那里别动。
说着他猛地离开石阶,一头扎进水下。
萨莎睁大眼睛看着,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瓦连金才拖着索菲亚浮出水面。
在石阶上,几名男仆和萨莎一起帮他把衣服里浸透水而变得非常沉重的伯爵夫人的身体搬到岸上。
她的样子非常可怕。
舌头伸在外边,水从嘴里向外涌出。
萨莎完全不知所措。
萨莎:她死了,我的妈妈。
她死了。
伊万开始设法抢救。
他把她翻到面朝下的姿势,挤压她呛进肺里的水。
这个动作持续了令人难以忍受的长时间。
瓦连金无奈地仰望天空……那么阴沉、灰暗。
终于一阵咳呛,她活过来了。
萨莎、瓦连金和众男仆扶她坐起。
萨莎:让我把你抱回家去,妈妈。
索菲亚:让我死吧,放开我,你们干吗不让我死。
萨莎:咱们回家里去吧。
这时,索菲亚忽然变得十分清醒,甚至镇定。
索菲亚:伊万,去到火车站。
查查老爷坐哪趟车走的。
伊万望着萨莎,等着她定夺。
萨莎:我看没事了。
咱们把她安置到床上去吧。
瓦连金点点头。
伊万站在他身旁。
伊万:再活过来也是再受一阵罪。
他出声地笑出来,随即走开。
101.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饭厅,白天萨莎走进饭厅。
瓦连金为他们倒茶。
萨莎:她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现在已经睡了将近四个小时了。
瓦连金:她能睡觉那再好不过。
痛苦可以减轻些。
萨莎:吵闹也可以减轻些。
两人相视一笑。
萨莎:当然好些。
伊万从楼上下来,在门口站住。
萨莎:进来。
伊万:这儿有一封信,小姐。
萨莎:给我的?
伊万:不是,是给老爷的。
夫人写的,小姐。
萨莎:她当然可以给我爸爸写信。
只是我不知道应该让她往哪儿发。
伊万:夫人写的收信地址是9次列车。
就是老爷坐的那趟火车。
我从站长那儿打听到的……萨莎:那你干吗把它给我?
她有权利给我爸爸写信!
伊万向前走近些,把手中的信笺递给萨莎看。
萨莎忍不住笑了出来。
萨莎:她就是不肯善罢甘休。
(读信笺)“亲爱的爸爸,请您马上回来。
萨莎”。
她署的是我的名儿。
瓦连金:真精明。
萨莎:显然。
萨莎把信笺放在衣袋里。
伊万仍然站在那里不动。
萨莎抬眼望着他。
萨莎:还有事?
伊万:站长还给了我这个……是给您的。
萨莎接过来,打开阅读。
她抬起眼来,激动得涨红了脸。
萨莎:他上我姑姑那儿去了。
上沙玛尔金诺去了。
萨莎跑出房间。
102.外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庭院,白天萨莎骑在马上朝我们跑来,掠过镜头,向通往庄园外的林阴道跑去。
索菲亚(在画面外):全都走了。
103.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藏书室,白天瓦连金坐在他的书桌前,抬头看见索菲亚站在房门口,样子十分憔悴。
瓦连金:我在这儿哪。
她走近瓦连金的书桌。
索菲亚:你在给你的姑娘写信,这是多么美好的事。
她真诚动情地触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穿过整个房间走向托尔斯泰的座位。
瓦连金: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
索菲亚:反正你相信你很快能见到她。
瓦连金:我当然希望这样。
索菲亚:是的。
不要认为爱情已经完结。
要尽你所能去阻止那样……索菲亚拿起她和丈夫的照片仔细打量。
索菲亚:我知道你知道他去了哪儿,瓦连金。
瓦连金不知该如何应对。
索菲亚走回到他的座位旁。
索菲亚:我不会要求你背弃他对你的信任……不过我想请你去他那里一趟。
是的。
我要见到他。
我有话要跟他说。
我不会大哭大闹。
可以向他保证。
但我必须见到他。
103A-107.删除108.外景,田野,黎明一团团的蒸汽冲向晴朗的天空。
一长列黑色的列车在空旷的田野上奔驰。
109.内景,三等车厢,白天托尔斯泰坐在三等车厢的硬座上,正如他一向坚持的那样。
他就着放在膝上的书写板在写着什么。
镜头摇向旁边的硬座,我们看见瓦连金跟他们来到了一起。
他正和萨莎研究一幅展开在他们面前的地图。
萨莎:他走得对,你知道。
她肯定会来追我们。
瓦连金:我已经跟你说过,她保证不会制造任何麻烦。
再者说,我们这是上哪儿去呢?
托尔斯泰从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托尔斯泰:我们不需要计划,我亲爱的,我们只是走就是了。
杜善拿着几张报纸走过来。
他一面把报纸递给他们,一面读着一些大标题:杜善:“托尔斯泰离家出走!
”“去向不明……”“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的伟大哲人竟然不辞而别!
”托尔斯泰放下报纸,抬眼微笑。
托尔斯泰:我们这一点小小的秘密全都暴露出去了。
110.删除111.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起居室,白天索菲亚坐在一大堆报纸中间。
安德烈走来。
安德烈:外面来了一位《俄罗斯世界报》的记者。
索菲亚:告诉他我们收到了你爸爸的一封道歉信……他非常不安。
我们预计他很快就会回来……安德烈:这是您瞎编的,不是?
索菲亚:是,是我瞎编的。
112.外景,田野,白天巨大的车轮滚滚向前。
113.内景,三等车厢,白天托尔斯泰睡着。
人们仍围在他身旁。
瓦连金:请向后让让。
请大家让他歇息。
请大家给他一些空间。
萨莎(对瓦连金):他透不过气来,瓦连金。
(对杜善)这烟太呛人了。
杜善:我知道。
等一下。
托尔斯泰忽然惊醒。
托尔斯泰:我们这是在哪儿?
杜善:没事。
一切都挺好。
他伸手摸了摸托尔斯泰的额头,脸色立刻大变。
托尔斯泰:咱们这是在哪儿?
杜善:让我给您量量体温。
老人撩起衬衣,把体温计夹在腋下。
杜善为他诊脉。
瓦连金和萨莎对视了一下,焦急地等待着测量的结果。
杜善从托尔斯泰手中接过体温计,查看结果。
他显然非常震惊。
托尔斯泰:善良的老伙计杜善……你不必担忧。
要知道,你只是我的医生,而不是我的守护神。
不管发生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我只是想睡觉。
杜善:好的,好的。
是的。
他又昏睡过去。
杜善注视着体温计,眼里充满了泪水。
杜善:他会好的。
114.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火车抵达了这个名叫阿斯塔波沃的荒凉小站。
瓦连金和杜善搀扶着托尔斯泰走下火车。
萨莎打量着冷清的站台。
萨莎:这简直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
115.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杜善扶着托尔斯泰坐在站台的一条长凳上。
萨莎和瓦连金走过来。
瓦连金:站长答应让我们借用他的家,需要住多久都可以。
这附近没有旅店,所以我们还算幸运。
托尔斯泰:非常幸运。
杜善:是的。
他们扶托尔斯泰站起来。
站长,一个小个子留胡须的人,候在一旁,准备陪他们去他的家里。
萨莎:您在那里可以舒适地安顿下来,爸爸。
我们呢……可以到农家去借宿,或者睡在车站里。
托尔斯泰:然后我们继续上路。
116—117.删除118.内景,阿斯塔波沃,电报局营业所,夜晚瓦连金走向报务员。
瓦连金:喂,喂,可以替我发一封电报吗?
119.内景,亚斯纳亚波利来纳,藏书室,夜晚有线电报机上打出一份电报。
瓦连金(在画面外):托尔斯泰病倒在阿斯塔波沃。
发高烧。
发给亚斯纳亚波利亚纳,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
120.内景,亚斯纳亚波利亚纳,起居室,夜晚索菲亚在室内踱来踱去。
安德烈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索菲亚:我们得马上出发。
安德烈:等明早打听一下情况再说,妈妈。
索菲亚:咱们包下一列火车。
安德烈:那得花一大笔钱。
索菲亚: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事,安德烈。
那成什么体统。
赶快找人联系。
我现在就去打点行装。
安德烈:包租一列火车?
天哪!
121.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各大报记者以及各色相关人员纷纷来到阿斯波沃。
在车站站长家的门外,杜善正在发布病情、体温、脉搏等等。
瓦连金从电报局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电报。
一列长长的旅客列车从北方驶进这个小站。
火车的到来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伯爵夫人来啦。
”“是伯爵夫人来了吗?
”……从列车上下来更多的记者,一位拖着自己全套装备的电影摄影师,还有切尔特科夫。
切尔特科夫从人群中找到了瓦连金。
顾不上问候,也没有拥抱。
切尔特科夫:布尔加科夫!
他在哪儿?
快带我去看他。
当他们穿过路轨向站长家走去时,切尔特科夫几乎无法掩饰他的兴奋心情。
切尔特科夫:他的出走……令人吃惊……他终于真的出走了。
瓦连金:他的身体很不适宜出行。
天气太冷了。
切尔特科夫没有理会。
他正沉浸在他胜利的喜悦中。
切尔特科夫:这对我们的运动来说是一大胜利。
122.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白天瓦连金引领切尔特科夫走进房门。
切尔特科夫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切尔特科夫:他怎么显得变小了。
这时,托尔斯泰看见了他,打起精神,露出笑容。
萨莎:爸爸。
托尔斯泰:是你(喘息)来了。
两人互相拥抱,两人脸上都挂着泪水。
托尔斯泰继续气喘吁吁地吃力地说话。
切尔特科夫:我最亲爱的朋友,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托尔斯泰:我需要(喘息)见到你。
多谢你到来。
我们有许多(喘息)事要做。
(喘息)我真抱歉。
气短得很。
(稍顿)你见到索菲亚了吗?
切尔特科夫:我决定还是不见她为好。
托尔斯泰:我不知道(喘息)她什么时候来。
但她一定会来(喘息)。
我知道。
切尔特科夫:我们都已做好准备。
瓦连金:准备怎样?
切尔特科夫没有答话。
杜善:我很抱歉,可是现在要给您灌肠了。
托尔斯泰:不用抱歉,我亲爱的朋友。
你的灌肠术(喘息)现在成了世界性的新闻了。
(一笑)请你们大家,帮我翻过身来吧。
123.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夜晚大家都睡下了。
只有瓦连金守在托尔斯泰身旁。
他睡得很不安稳,出气的声音很粗。
瓦连金站起来,走了出去。
124.内景,阿斯塔波沃,电报局营业所,夜晚瓦连金走近窗口。
瓦连金:我要再发一份电报。
报务员点点头,拿起铅笔。
瓦连金:发自阿斯塔波沃,句号。
托尔斯泰病重,句号。
令人痛心,句号。
请速来……就这些。
报务员抬眼望着他,等他说出收报人地址。
瓦连金:发给玛莎……玛丽亚·费利波夫娜·梅利科娃。
莫斯科。
多谢你。
125.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各路媒体纷纷涌入这座小城镇。
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快餐店和临建房,很快形成一个营区,只不过人们的武器不是枪炮,而是打字机。
有几架新闻摄影机就直接架在站长住家附近。
到处支起一些帐篷,作为临时住所和办公室。
记者们争先恐后挤进电报局营业所,一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消息马上就会传出去。
在火车站站台上,我们看到有一列特别豪华的私人专列驶入车站:这是伯爵夫人到来了。
索菲亚一身大方得体的旅行装束。
一个一脸谄相的小个子东正教神父跟在她身后走下火车。
神父:如果伯爵大人能够回心转意,如果在临终前他愿意忏悔,那么我们仁慈的教会会张开双臂对他表示欢迎。
伯爵夫人点点头。
索菲亚:我将尽我所能,神父。
她有意识地跨过路轨,从聚集在那里不断向她提问的记者群中间穿过。
126.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白天切尔特科夫、萨莎和瓦连金向窗外张望。
萨莎:她很快就会来到了。
切尔特科夫开始穿上大衣。
切尔特科夫:她一定先得停下脚步,向记者们大肆造谣,还要列举我的种种罪恶。
瓦连金:让我去跟她说。
他走向门口。
127.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索菲亚来到站台的尽头,看见杜善正在那里向记者们报告托尔斯泰的病情、体温和脉搏。
她把杜善拉到一边。
记者们把他们团团围住。
索菲亚:我得见我的丈夫。
杜善:好的,我……呃……索菲亚:我要见到他,马上!
杜善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瓦连金来到站台上。
瓦连金:伯爵夫人!
索菲亚:瓦连金……你能帮我吗?
我得见到他。
瓦连金:当然。
不过我不敢肯定现在是不是合适,伯爵夫人。
她向房子走去。
索菲亚:有什么不合适。
现在正是我最需要见他的时候。
瓦连金: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向人群)请靠后些,靠后些。
128.外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门前,白天当瓦连金赶到站长家门前时,他看到索菲亚简直就是被推了回来。
原来她被切尔特科夫和萨莎挡在了门外。
索菲亚:我要见我的丈夫。
记者们纷纷围拢来,力图看个究竟。
萨莎:他现在很虚弱,妈妈。
索菲亚:可他怎么还能让你见他,让这个……她指着切尔特科夫。
她的大叫大嚷招来了更多人围观。
切尔特科夫:您真的打算当众大闹一场吗?
她尽力做出不屑于理会他的样子。
索菲亚:我像个麻风病人似的被赶出门外,而他却和这个恶魔睡在一起。
萨莎:弗拉基米尔·格利高里耶维奇是父亲要求他到这里来的。
这使得索菲亚一时无言以对。
她望着瓦连金。
索菲亚:真是这样吗?
瓦连金点头证实。
她又换了一招。
索菲亚:你们告诉他我差点儿在水塘里淹死了吗?
萨莎:那还用我们告诉。
所有的报纸都登出来了。
瓦连金十分清楚,所有这一切都立刻会被张扬出去。
瓦连金:让我送您回去吧。
但她仍然不肯罢休。
索菲亚:他怎么说呢?
萨莎:您要真的自杀了,他会很伤心的。
索菲亚:他会很伤心?
萨莎:他会非常伤心……但他不会改变他的行为。
索菲亚开始哭泣。
索菲亚:我要见到他。
(稍顿)他可不是你们的丈夫,他是我的丈夫。
萨莎:您真让人无法忍受。
萨莎转身向门口走回去。
索菲亚:你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忤逆女儿。
萨莎走进门内。
索菲亚朝着她的背影大喊大叫。
索菲亚:我死了五个孩子,为什么你当初没死了呢?
切尔特科夫始终注视着这个场面,毫不掩饰他的得意。
切尔特科夫:您闹够了吗?
一阵沉默。
索菲亚突然意识到她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索菲亚:瓦连金,你送我回车上去好吗?
瓦连金点点头。
瓦连金:当然。
索菲亚扶着他的手臂开始向站台方向走去。
她沮丧已极,但面对周围的人群仍然尽力保持庄重。
她侧身向瓦连金低声说:索菲亚:我刚才太不得体了,是吗?
瓦连金:没有,伯爵夫人,别介意。
没什么。
记者们围着她提出问题;摄影记者们不停地叫着:“朝这边看看,伯爵夫人。
”“给我们一个正面。
”129.删除130.内景,阿斯塔波沃,专列车厢,黎明瓦连金睡在一个座椅上,衣服揉得皱皱巴巴。
他睁开眼睛,看见索菲亚躺在沙发上大睡。
他看了一会儿。
她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出去。
131.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瓦连金从电报局走出来,抱着一大叠信件和电报在站台上走过。
有几个记者已经开始发送他们的早间报道了。
132-133.删除134.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白天瓦连金走进房间,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切尔特科夫。
切尔特科夫在一个临时的办公桌上翻看着信件和电报。
瓦连金走到床边,站在杜善身旁。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托尔斯泰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瓦连金看见杜善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瓦连金:怎么啦?
杜善,有问题吗?
杜善:听听他的呼吸。
我可是个医生呀,看在上帝的分上。
托尔斯泰极度虚弱,发着高烧。
他忽然在床上坐起来。
萨莎赶紧过来扶他。
托尔斯泰:索菲亚!
杜善:怎么啦?
怎么啦?
瓦连金走到托尔斯泰跟前,心中充满惊恐。
切尔特科夫走过来。
托尔斯泰:她来了,是不是?
她来到了这里。
他用手指着墙角。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挂着衣服的衣架灰蒙蒙地立在那里。
切尔特科夫:这是您的幻觉。
杜善:这是真的,列夫·尼古拉耶维奇。
托尔斯泰:萨莎……你妈妈在哪儿?
托尔斯泰眼睛里涌满了泪水。
瓦连金望望萨莎。
萨莎望望瓦连金,又望望切尔特科夫。
切尔特科夫:她好好地呆在家里。
托尔斯泰:她要是想看我,那我不能拒绝她。
(稍顿)她是不是要到这儿来?
所有人都把眼光投向萨莎。
萨莎:我想不会吧……我不知道,爸爸。
我们没法……托尔斯泰:没法干什么?
她要坚持不住了。
一阵长时间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萨莎:她在家里,这是真的。
瓦连金低下头看着地面。
托尔斯泰:在家里。
萨莎:是的,爸爸。
托尔斯泰点点头,拍了拍萨莎的手。
托尔斯泰:那里很美,是不是?
萨莎:咱们的家?
托尔斯泰:是的。
他靠回到枕头上,又陷入了昏睡。
萨莎站起来走出去。
过了一会儿,瓦连金也跟了出去。
135.外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门外,白天瓦连金看见萨莎倚在墙上,表情十分悲痛。
萨莎:他有一次对我说:“你真像你妈妈,老是那么满腔怒火。
”她面对瓦连金。
萨莎:我知道这太可怕了……可是谁能保护他呢?
我真不希望他死啊。
瓦连金伸手抚摩了一下萨莎的面颊,转身走进房子里去。
136.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起居室,白天这里成了切尔特科夫的临时办公室。
他正在仔细阅读堆满站长家餐桌的各种电报和信件。
他拿起一件对瓦连金说:切尔特科夫:这是萧伯纳发来的慰问电。
瓦连金走到桌前。
瓦连金:您对他撒了谎。
切尔特科夫;你小声些。
瓦连金:他是要见她的。
您听到了他说这话。
切尔特科夫:你认为她真的和他见一面会给他带来什么?
瓦连金:那我不知道,但他们结婚48年了。
切尔特科夫:我告诉你她会带来什么……矫揉造作和大吵大闹。
瓦连金:她向我保证过……切尔特科夫:什么?
向你保证过什么?
你是很近距离地观察过她的,孩子。
你以为她有能力控制自己吗?
瓦连金:他们毕竟一起过了一辈子。
您干吗不让他们见最后的一面呢?
切尔特科夫:你是被她那些罗曼蒂克的胡言乱语迷惑住了。
你似乎忘记了,她是要毁掉我们所做的一切。
她还把那个小个子神父也带了来。
瓦连金:让那个神父走开……切尔特科夫:这些家伙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他们在最后一刻赶来,欢迎他重新回归教会。
这就是他们的如意算盘。
(稍顿)临死之前的悔过。
你没想过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他所向往的一切,我们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将付之流水。
我们希望的是,一个平静的、有尊严的死。
这也是他的希望。
瓦连金:不,您希望的是一个偶像。
您需要的是拍摄照片,印成明信片……您希望人们拜倒在您所树立起来的偶像面前。
可是他并不希望这样。
他从来不希望这样,这样会让他不得安息。
(稍顿)他想见到她……应该让她来。
他们发现萨莎在门口探望了一下,又转身把门带上。
切尔特科夫:我要拼尽我的全力阻止这一点。
瓦连金:噢,上帝。
您可真让我没办法。
切尔特科夫: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太天真,瓦连金,也许有点儿傻。
现在我看透你比她更可怕。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房门。
瓦连金:请您告诉我一点。
您所要树立的形象就是像您这样,是不是?
瓦连金走出房间。
137.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夜晚守候在车站的人们全都入睡了。
瓦连金坐在站长家门外的一条长凳上。
记者们搭起的帐篷发着亮光,就像是许多灯火散布在田野里。
有一些人就地躺卧在站台上。
瓦连金隔着铁轨望见停在那边的索菲亚的专列车厢。
一盏孤零零的灯光在窗内闪动。
138.内景,阿斯塔波沃,专列车厢,夜晚索菲亚独自守夜。
神父坐在那里睡着了。
索菲亚做完了祷告,起身向窗外望着站长家那座孤零零的木屋。
她朦胧地看到瓦连金坐在门外。
139.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夜晚杜善出现在门口,他神色庄重地招呼瓦连金进房子里去。
瓦连金站起来。
140.内景,阿斯塔波沃,专列车厢,夜晚索菲亚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内。
141.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夜晚瓦连金看见切尔特科夫站在床前。
杜善坐回到托尔斯泰旁边的椅子上。
托尔斯泰脸色潮红,呼吸艰难。
萨莎:这不是好现象。
他的烧退下来了。
杜善:你看,他的脉……杜善开始哭泣。
突然,托尔斯泰变得清醒起来。
托尔斯泰:索菲亚……我亲爱的索菲亚。
太多的事情(喘息)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人们向床前围拢。
托尔斯泰眼望着瓦连金。
托尔斯泰:谁来照顾她呢?
(稍顿)得有个人照顾她呀。
长时间的沉默。
萨莎望着瓦连金。
萨莎:我去叫她来?
托尔斯泰:就是这样了(喘息)。
完了。
他似乎露出一丝笑容。
萨莎:您要见她一面吗,爸爸?
托尔斯泰:萨莎,萨莎……那(喘息)没事……没事。
他躺回到枕头上,昏睡过去。
切尔特科夫:这件事大概到此为止了。
萨莎望望他,痛苦地摇摇头。
萨莎:我真受不了了。
切尔特科夫:就是她过来,他也不认得了。
142.内景,阿斯塔波沃,专列车厢,夜晚人们都已睡下,只有索菲亚一个人守在那里。
有人敲门。
索菲亚走过去开门。
原来是萨莎。
一阵沉默。
索菲亚:是他叫我过去吗?
萨莎:是我叫您过去。
穿上大衣,外面很冷。
143.外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门外,夜晚索菲亚和萨莎向门前走去。
一个记者喊道:记者:伯爵夫人……伯爵夫人……您知道什么情况吗?
伯爵夫人……他是不是病危了?
他是不是已经故去了?
萨莎搀住母亲的手臂。
144.内景,阿斯塔波沃,站长家里,夜晚她走进房间。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害怕走上前去见他。
她望望瓦连金。
瓦连金点点头,仿佛鼓励她走近。
她从切尔特科夫身旁走过去,没有理睬他。
杜善放开托尔斯泰的手腕,从椅子上站起来,给索菲亚让开地方。
她来到昏睡中的丈夫跟前———这是她毕生的爱,是她背负的十字架,是她的一切。
索菲亚:廖沃奇卡?
没有回应。
她张开双手扑在他身上。
索菲亚:请你原谅我吧,我亲爱的!
萨莎:妈妈……索菲亚:我真胡涂,我真自私,但是我爱你呀。
请你相信我,请你理解我。
请你原谅我所有的过失和罪孽。
原谅我!
原谅我!
仍然爱着我吧!
萨莎:妈妈!
萨莎抓住母亲的手,低声说:萨莎:克制一点儿。
索菲亚:我大喊大叫了吗?
萨莎:我说您克制一点儿。
索菲亚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坐回到椅子上。
奇怪的是她竟然克制住了自己,变得非常平静。
她拿起丈夫的手,开始平静地对他说话。
索菲亚:你不开口,但是我能听到你的话。
她开始了一场由她一人分别扮演她自己和她丈夫的令人心痛的对话:索菲亚:“你爱我吗,廖沃奇卡?
”(稍顿)“我始终都爱你,我的小宝贝。
”(稍顿)“你永远不会不爱我。
”(稍顿)“永远不。
”(稍顿)“永远不再离开我。
”(稍顿)“永远不,永远不再离开你。
”(稍顿)“好……好……咱们回家去。
”她平静地抓着他的手坐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感觉到了轻轻的一动,她的手微微地一捏。
她看见托尔斯泰睁开了眼睛。
他凝视了她片刻,似乎有一丝笑意,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瓦连金看在眼里,他向萨莎瞥了一眼。
这时,托尔斯泰开始艰难地捯气。
杜善:第一次呼吸中断。
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死亡临近的恐惧之中。
托尔斯泰艰难地吸进最后一口气。
杜善:第二次呼吸中断。
索菲亚对弥留中的丈夫平静地低语着:索菲亚:对不起,让我稍稍哭一下吧。
托尔斯泰继续挣扎着,然后便静下来,静下来。
萨莎开始抽泣。
索菲亚向女儿张开双臂。
萨莎来到母亲面前,母亲把她抱住。
索菲亚觉得有个人来到身旁。
她抬眼一看,原来是切尔特科夫。
切尔特科夫:我很遗憾,索菲亚·安德烈耶夫娜。
最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拍了拍他的手。
索菲亚:一切都好。
从现在起,不论发生什么事……已经全都无所谓了。
完全无所谓了。
一切都结束了。
切尔特科夫在她们旁边坐下。
她转向杜善。
索菲亚:杜善,你能不能去向大家通报一下,你的伟大的朋友已经故去了?
杜善:当然。
他点点头,来到晨光已经降临的户外,准备向全世界告知列夫·托尔斯泰的死讯。
145.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站台上聚集了一大群人,除了一直守在这里的记者、摄影记者和电影摄影师以外,还有许多大学生、士兵、工人和家庭妇女。
杜善面向人群。
人们静下来,鸦雀无声。
杜善:今天早晨六点十分,一个伟大的灵魂离开了我们。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去世了。
杜善念完讣告,立刻在人群中有一个孤独的人声唱起古老的俄罗斯悼亡歌曲《永恒的纪念》。
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随声加入进来。
瓦连金开始唱着,眼光不停地在哀悼的人群中间移动。
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里涌满了泪水。
瓦连金:玛莎……是玛莎。
她从人群中走出,缓慢地向他走来。
他也向她迎上去,两人久久地拥抱在一起。
瓦连金:玛莎……玛莎……我真难过,他走了,他走了。
玛莎:是的,是的。
我知道了,但我是来看你的,瓦利亚。
我是来找你的。
瓦连金: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
玛莎:那就抱紧我,抱紧我,抱紧我。
歌声、人声在他们周围回响着。
他们彼此紧紧拥抱,好像再也不会放开。
146.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一节用黑色帷幔装饰成灵车的火车车厢停在车站上。
站台上挤满了悼念的人群。
切尔特科夫从小木屋中走出来,他与安德烈、瓦连金和杜善一起抬着托尔斯泰的灵柩走向火车。
索菲亚在萨莎的搀扶下从人群中穿过。
东正教神父走近她们。
东正教神父:您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我相信,不会反对我在葬礼上说几句话吧。
索菲亚两眼注视着他,过了好半天。
索菲亚:我丈夫不需要释罪。
再说,我们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谢谢你了,神父。
她登上火车。
147.内景,阿斯塔波沃,专列车厢,白天索菲亚走进舒适的专列车厢,坐在萨莎旁边。
她旁边是安德烈和杜善。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声。
人声(在画面外):伯爵夫人……伯爵夫人。
她向外观看。
在车窗下方,瓦连金和玛莎手牵着手站在那里。
她站起来打开车窗。
148.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瓦连金:请您原谅,伯爵夫人。
也许现在不是合适的时间,不过……索菲亚露出微笑。
索菲亚:瓦连金……这位是谁……瓦连金:玛莎……这是玛莎。
索菲亚点点头。
索菲亚:这就是你的姑娘。
很好,很好。
有什么事我可以为你们做的吗?
瓦连金:不,不。
没有,没有。
我只是想向您道再见。
索菲亚:是的……再见,再见。
上帝保佑你们。
瓦连金:上帝保佑您。
149.内景,阿斯塔波沃,专列车厢,白天索菲亚与萨莎在座位上坐定,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索菲亚:好了,我现在已经安顿好了。
(向安德烈)怎么还不开车?
不能告诉他们开车吗?
正在这时,火车启动了。
索菲亚:噢!
150.外景,阿斯塔波沃,站台,白天索菲亚望着车窗外,只见人群沿着铁轨列成长队向她表示哀悼。
当她把目光移开时,我们从窗玻璃上可以看到人们的反影:有的跪倒在地,有的脱下帽子。
瓦连金把玛莎紧紧搂在身边,目送着列车远去。
当列车从轨道两旁的人群中间缓缓穿过后,人们纷纷涌上路轨跟在车后奔跑。
镜头渐渐升高,我们看到,载着索菲亚和她的丈夫的列车向着北方,向着亚斯纳亚波利亚纳驶去。
(全剧终)注释:注1:法语:法国人也是一样。
注2:法语:说不定。
注3:列夫的爱称。
注4:对玛莎的正式称呼。
PS:这个剧本是根据简·帕里尼同名小说改编的。
今年正值列夫·托尔斯泰逝世一百周年。
我刊特登载这部集中反映他晚年生活境况的影片剧本以示纪念。
爱得独一无二,爱得深切刻骨。
恨得无可奈何,恨得心力憔悴。
她知道什么歌能让他转怒为乐,她能破译他害羞而为之的密码。
她了解他的脾性和思想,更了解属于他们的单纯的快乐。
他清楚记得他们的开始。
她纯洁美丽,遥不可及,让他自惭形秽。
起初的那几年是多么的快乐。
但是,当他们老了,她怀疑、恨他,为了遗产的问题。
她大闹,摔盘子,对着恶人的相片凶猛射击。
他对她有所隐瞒。
他觉得她自私而任性,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他对她发怒。
虽然偶尔两人也能重温快乐时光,但是大部分时间是在无休止无节制的争吵胡闹中度过。
她打扰他工作,他的所作所为也使她气急败坏。
他做了个糊涂的决定,他走了。
她在他走后也做了个糊涂的决定,自杀。
幸好,没死成。
他在车站的病榻前病得一塌糊涂,她来了,他知道她会回来。
他们对彼此的恨,都消退了,他们此时强烈地渴望着对方,哪怕是仅仅见一面。
可是又被恶人们残忍地阻止了。
她发狠得骂她堵在门口的女儿贱人,因为她不懂得他们之间的爱,并且破坏着。
最后的最后,临死的时候,恶人们终于做了件人事儿,允许她探望他,他已经几乎不省人世。
在她的目光里,她温暖的话语中,他安然逝去。
两个永远在折腾的小孩,折腾完了最后一次,彼此原谅,回到了最初的彼此深信不疑的相爱。
記得影片結局托爾斯泰夫人索菲亞未在最後一刻被獲准進入托翁的房間,在那里目睹他的去世,隨後靈柩被抬出,走向聚集在小站的悲痛的人群。
這當然是電影導演的手法,故事集中在與托翁關係密切又互相衝突的人物之中。
其實,俄羅斯大文豪帕斯捷爾納克也見證了最後的時刻。
帕斯捷爾納克在自傳體隨筆《人與事》中,回憶他父親帶著他去為逝去的托翁畫像。
文中描寫了索菲亞痛苦的傾訴,表達了自己對托爾斯泰主義的評價及對索菲亞的同情。
“我們進去的時候,房內已空了。
滿面淚痕的索菲亞安德列耶夫娜從遠遠的房角落里迅速朝父親走過來,抓住他的雙手,噙著淚抽抽噎噎地說:‘哎,列昂尼德奧西波維奇,我太苦了!
您是瞭解的,我多麼愛他!
’接著便說起她在托爾斯泰出走以後,如何想自殺,往池塘里跳了水以後,又如何被人救起,只剩最後一口氣。
房間里臥著一座像厄爾布魯士一樣的大山,她便是它的一個大峭壁。
房間里有醞釀雷雨的佈滿半邊天的烏雲,她便是它的一道閃電。
她不知道她具有峭壁和閃電的權利,可以保持緘默,用難以猜測的行為壓倒眾人,不參加同世界上最不是托爾斯泰的東西托爾斯泰主義者爭論,不去迎接這一方挑起的小小的戰鬥。
而她證明自己是對的,她把父親請去作為見證,證明她在忠誠和思想的理解上超過對手,她會比他們更好地保護死者。
我想,天哪,可以把一個人,何況還是托爾斯泰的夫人,弄到什麽地步啊。
”後來在眾多針對索菲亞逼迫托爾斯泰出走的責難中,高爾基為她說過公允的話。
事實證明,帕斯捷爾納克也是。
2013-09-14能称得上作家的写手通常都是会说故事的人,而优秀的作家则肯定是思想者。
但即使再优秀的思想者,在面对婚姻和家庭的时候,也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也不一定能让自己的老婆服服帖帖。
在最后的演员表里,海伦•米伦 Helen Mirren 的名字排在第一个,她的确才是电影的主角,虽然保罗•吉亚玛提 Paul Giamatti ,詹姆斯•麦卡沃伊 James McAvoy 也很好,但海伦•米伦 Helen Mirren才是整部电影中最出色的演员。
在[女王The Queen]中,她演得很收敛,那其实是女王本身的特点。
而在这部[The Last Station 最后一站]里,她火力全开,把一个为了家庭本身的家庭妇女和文豪的妻子演得惟妙惟肖。
如果有人问我俄罗斯有出名的文豪,我也会说出托尔斯泰的名字,他不像梵高一样,要在死后才被承认,这个印象中一把长胡子的老头在世的时候已经声名显赫。
电影的名字起得极好,在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火车小站中,可能是俄罗斯历史上最出色的作家托尔斯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站。
他一生所推崇的自由与爱,竟然是在离家出走的窘境中走向终点。
教化者有的时候竟然没有追随者那么纯粹地坚持教义,这也让人觉得那教义也不过如此。
女人年纪再大,想要的只是爱人也爱她而已。
然而老头早已走到不一样的高度,以为天下人担忧为己任。
也许妻子都是对的,也许最了解老头的还是她。
这执着的革命,究竟是激情的正义感,或者是在生命尽头再孩子气地兴风作浪一回?
我从不相信有女人真正懂得革命,就如同从没有男人真正懂得女人一样。
这是我扫一美电影时看到的。
虽然这部一美并不是主角,只是一部比较重要的配角。
一美饰演的瓦伦丁是托尔斯泰主义的脑残粉,有幸成为他偶像的秘书,但当他兴高采烈地走入他心目中的天神的生活之后,发现托翁本人和他想象中相去甚远,他不像托尔斯泰主义中宣扬的那样无欲无求,他也只是一个有喜有乐、有悲有欢的人而已。
在托翁晚年的时候,他的激进派弟子切科夫支持他将所有著作的版权交给俄罗斯的人民,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他的妻子索菲娅则认为这些财富应该留给家人,两人争执不断,而同时托翁也不满妻子奢侈的生活态度,矛盾重重。
历史上对于索菲娅此人颇有争议,因为从后来许多的报道和文献资料中似乎都将这位大文豪的夫人记载成一个自私自利刻薄寡义的女人。
但是高尔基却曾经为索菲娅正名,他没有把托翁放到人民文学家的神坛上,也没有把索菲娅放到人民文学家的妻子这个身份上,而是单纯地将两人当做普通的夫妻来看待,多情又暴躁的托翁一生只有索菲娅一个妻子,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全家人的生活都依靠索菲娅的打理。
他们夫妻两个脾气都算不得好,却也摇摇晃晃牵绊着一起走向人生的终点了。
我们在电影中可以看到托翁和索菲娅琐碎而温馨的日常:他们会一起吃饭,听着戏曲,互相打趣,托翁对着索菲娅学鸡叫逗她笑那段实在是暖心。
但是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无数的争吵,索菲娅和托翁的争吵,索菲娅和切科夫等人的争吵,索菲娅厌恶那些人明目张胆地观赏他们的私生活,居心叵测地记录他们的一言一行,她数次追问着托翁:你不爱我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后来托翁留书出走,身体状况越发糟糕,在最后一个火车站停留之时已近弥留。
索菲娅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赶来,却被女儿和切科夫等人拦在门外以免她破坏“圣洁的死亡”,但最后他们在听到托翁含糊的呓语和瓦伦丁的劝说之后,终于让索菲娅见到了她的列夫。
瓦伦丁将这一切的故事写成了他的日记,他也终于摈弃了本来极端的托尔斯泰主义思想,并且收获了属于他的爱情。
很多人熟知海伦•米勒高傲端庄的女王,在这里她真是演活了这么一个刻薄剽悍的老太太。
索菲娅这个角色从后代的角度来看绝对算不上讨人喜欢,可是恰恰如此才是凡人之间的爱情不是么?
在她的眼里托尔斯泰不是托尔斯泰,而是她的列夫,她不要那么多人整天围着她的丈夫和家人打转,她也不要她的丈夫将一切的财富交给人民,她不停地争吵,像个泼妇;她不停地被嫌弃,但依然争吵。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就是个小女人,她就是爱她的列夫和她的家人。
结尾处,切科夫等人为了那崇高的、圣洁的死亡而阻止两人相见,她坐在外面的火车里看着门里昏黄的灯光状若痴傻,他回光返照一般含含糊糊地说:“你们告诉索菲娅了吗?
她什么时候来见我?
”这时候的他们就像是两个孤立无援的老孩子,不谈理想了,也不谈主义了,不想被注视了,只想互相拥抱着这一生拉扯不断的那个人。
此时的切科夫和女儿显得尤为面目可憎。
虽然崇尚托尔斯泰主义不是错误的,但是这一次导演似乎仍然是站在了感性派的一方,毕竟爱情才是最迷人的、亘古不变的东西。
最后说一下这部电影还是存在缺点的,首先是它的节奏感实在是太糟糕了,挺简单一个故事却用了挺复杂的表现手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表现历史上的大人物,用得好就像一美的《末代独裁》一样让人身临其境,但用得不好就会显得旁观者这个角色很鸡肋。
所以这估计也是唯一一部我嫌一美戏份太多的电影,感情戏更是非常非常一言难尽……最后的最后,安姐演的托翁的女儿,这个角色真的也……也太不讨喜了吧,切科夫追求理想对索菲娅出言不逊也就罢了,这可是亲闺女啊对母亲那么说话真的好吗?
导演是抽了什么风非要这样安排角色啊……
女王实在是演技了得啊,麦卡沃伊虽然蓄起了胡子,但还是略显青涩。。。
James的老婆咋长内样啊太不搭了太不搭了,怨念~~
矛盾线是看明白了,不过没看明白导演想说啥。
那么好的故事,那么好的演员,可惜了,两条线索很难统一,表达的东西也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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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托尔斯泰出走时已经失去了耐心,后半部基本就没看了。 可前半部让我也有点upset,他们争吵的那样不可理喻又如何,还是她最懂得如何抚平他。 所以不要以为你所看到听到的就是真相。老太太索菲亚加分。201705
观众(我)完全因为海伦米伦的美而在感情上偏向了托尔斯泰夫人这一边。
看完就删系列,欣赏不了这样的亲情和夫妻关系。所以,心高气傲的人,为了避免自己老的时候,子女怒眼相对,怒言相冲,宁愿自己的每一个egg都流向坑渠(下水道)。教它们永无孵化成人的机会。
我很想念米哈爾科夫。他們不是蘇聯人。雖然他們演的都很好。
蛮无聊的一部片子,片中托尔斯泰那些信徒对于他信念歪曲的理解,造成了以后所有悲剧的导火索。整部片子我感到的只是一部再普通的家庭伦理剧,吵吵闹闹为了财产,而双方都以不同对托尔斯泰的爱,一起提早送了托尔斯泰上了西天。无聊啊,无聊,还以为本片会讲述曲折而伟大的传记呢,不过如此。
列夫托尔斯泰的家庭琐事
我宁愿舍弃超人的智慧,放弃万人的敬仰只为求能够平凡而真实的爱。题材赞,故事过于戏剧化,作为一个传记题材的影片,导演的观点偏向没有问题,但是人物塑造(尤其是“反派”)颇让人失望。
一美和安姐的对手戏太少好在意啊!!!一美的哭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其他的我怎么还是觉得不对味。。。
在精神层面或许真的是托尔斯塔胜了。但这种胜利其实是世俗胜利的一个注脚而已。
互相爱恋和互相利用各取所需有的时候界限是模糊的。
呃...女王的气场非常强大,小麦同学完全被湮没,托翁的气势也没好好发挥,切入点的问题...还有,都是以爱的名义,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离真实的托尔斯泰很远
很多文学史的书籍中,都把托尔斯泰描绘成一个敢于和贵族身份决裂的斗士。说他厌恶不事生产的妻子,厌恶自己身处的贵族阶级,最后的出走是一次壮举。说实话,我很厌恶这种说法。难道伟人的伟大,需要用一个弱女子的心碎去衬托吗?就像男主说的,别人创造出来的托尔斯泰,只可能是那些创造者的样子。
结尾应该再残忍点
在关于托尔斯泰的电影里安插一美的爱情线而且占如此大的比重给我感觉很尴尬,强行卖肉加应和主流价值观,太过牵强的“艺术化”而少了对托尔斯泰其人的思辨。肉身和信念都在改变,你不能强迫一个活在现在的人总是回溯他已经背弃的理想。音乐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