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三万里》这部电影,从暮年的高适开始讲起。
在一座破败荒凉的城池里,高适在向另一个人讲述着,他与李白相识、相知、相别的故事,但这并非一部讲述李白传奇人生的传记电影,或者说,《长安三万里》所讲述的传奇,并非专属于李白一个人,而是对那个时代下,所有大唐诗人的群像所进行的一次描摹和凭吊。
李白当然是这场绚丽传奇里最夺目耀眼的那一个人,但构造这场繁华之梦的人里,还有崔颢、孟浩然、王维、杜甫、贺知章,当然,还有电影里的另一个主角高适。
作为一部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充分运用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第一次在银幕上,尝试用电影画面来呈现中国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
电影里最高潮的一段剧情,就是李白与高适、岑勋、元丹丘等人纵酒高歌,挥洒写下《将进酒》。
随着诗句,一只巨大的白鹄驮着李白等人,在天际、在江河、在大浪中,肆意翱翔,冲入云霄,最后来到了天上宫殿,与漫天神佛碰杯、对饮。
对我来说,光是这一段,这部电影就已值回票价。
它用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想象力的画面,不仅把《将进酒》的诗意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同时也让观众彻底走进了李白的精神世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世界呢?
在我看来,就是极致的浪漫,同时也极致的悲怆。
悲怆是浪漫的底色,而浪漫是悲怆的升华。
东方知识分子的浪漫,常常是出世的。
杜甫在思念李白时,曾写出“文章憎命达”这样的句子。
这个句子不仅是李白一生的写照,同时也是千百年来,无数东方知识分子精神世界的写照。
我最喜欢《长安三万里》这部电影的地方,也是在于,在极尽绚烂多彩的画面之下,其底色却是一抹悲凉。
这也是为什么,这部讲述大唐诗人群像的电影,却选择了高适作为故事的讲述者和主角。
在电影里,高适从始至终,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冷冽视角,观看着李白、贺知章、崔宗之、丹丘生等人的宴饮享乐、醉生梦死。
他们真的快乐吗?
真的已经看透功名利禄了吗?
真的可以恣意洒脱于天地间了吗?
也许根本没有,但却没有别的办法。
在电影里,朝廷似乎为了广纳天下人才,而给知识分子设计了无数条进阶之路,可以通过科举,也可以通过举荐。
然而,所有进阶之路,最后却发现,都是给豪门贵族而走,没有一条留给寒门贫士去踏。
所以电影里,李白才会对高适说:“人间道我已经无路可走,余生有限,我想去走出世之道。
”是啊,只有在现实生活中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转而投入到精神世界之中,寻求那超脱之道。
文字越是浪漫,精神就越是悲怆。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当这些诗句被李白吟唱而出时,它们不仅是文字与韵律,也是思想与情绪。
这些文字试图超脱肉身、超脱名利、超脱出身、超脱尘世,却又在酒醒之后,再次落回污浊的尘世、落回丑陋的肉身。
这种精神与肉身的对立关系,还体现在电影对于李白的人物形象,从青年到暮年的刻画对比上。
青年时的李白朝气蓬勃、眼神锐利,而到了暮年时,则变得放浪形骸、眼神迷离。
李白在年轻时,曾无数次与高适进行相扑较量,那时的他身材健硕、充满斗志;而到了写出《将进酒》、得知高适即将离开的时候,李白再次脱掉上衣,要与高适以相扑进行较量。
此时的他已经大腹便便、动作迟钝。
电影的后半段,安史之乱爆发,曾经的风流与繁华,都随着战乱而消亡。
那座崔颢曾写下“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李白曾写下“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黄鹤楼,也已经被焚毁殆尽。
就连李白,这个一直被称为谪仙人、想要用文字超脱尘世、追寻自由与解脱之道的人,也因为心中仍然怀有抱负,被裹挟进了永王的谋反叛乱之中,用他那“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笔,为永王写下了十一篇歌功颂德的诗文。
我惊讶于《长安三万里》的主创团队们,他们不仅展示出了李白的天资纵横、洒脱不羁,同时还敢于写出李白的狼狈与不堪。
但恰恰是这种狼狈与不堪,在我看来,才真正构成了李白的浪漫与伟大。
因为尘世永远是不完满的、人也永远是不完满的。
长安也好、李白也罢,最终都会因为现实的蹂躏,而变得满目疮痍。
可正是因为肉身与王朝之有限,人们才会寄情于锦绣文章,希望文章能自由驰骋于天地之间,甚至能穿越时间的桎梏,被千百年后的人所阅读、聆听、观看。
所以,正如高适最后所说:关于黄鹤楼的诗词还在、黄鹤楼便还在;关于长安的诗词还在、长安便还在;关于李白的诗词还在,李白便在。
不仅在,而且在那个文字的世界里,他们全都会洗去现实中的铅华,变得越来越完美,最终成为一种象征与符号,永远被人们所铭记在心。
我不知道,《长安三万里》所讲述的这个李白,是不是历史上真实的李白。
但对我来说,这个李白,才是最接近于我想象中的那个诗仙李白。
他的极致浪漫,植根于他的极致悲怆,他把对现实的一切不满,都转而投入到诗的美好世界之中。
而他也最终随着这些诗词,超脱尘世、进入永恒,成为了真正的“谪仙人”。
前阵子,读了《杜甫的五城》,副标题叫“一位唐史学者的寻踪壮游”。
这位唐史学者,是来自马来西亚的赖瑞和教授。
赖教授在“人生旅程一半”之际(1990年前后),决意循着史料与论文,将对照了半辈子的唐朝疆域版图,化为后现代绿皮火车之旅上,一个个行脚处。
千年既过,大明宫与唐陵一道作古。
眼见为实,落得只有个“眼见”。
哪怕眼见所得为“不实”,也是求实、结果的一种“实”。
赖教授从广州检票上火车,开口就问列车员,是到长安的吗。
后来行程,还是多次把西安,口误为长安。
原因多半,是同历史打交道太久,还有现实生活,远离大陆的缘故。
今日的西安,就是改朝换代,一再缩水的长安。
长安引发旅人的乡愁,唐诗的风雨雪,覆盖了国人的童年,加持了记忆。
童年一过,除了偶尔吟诵佳句名篇,寻常人不再有机会,频繁接触到唐诗。
直到他们指导下一代,继续背起来唐诗。
后来互联网,出现了一个名为“唐诗地图”的网站,追随诗人的人生步履,我才对唐诗,又有另一个直观的全景视角,不再以年长速朽的记忆力为衡量。
再是读到了《通天之路》,我才发觉,人人会背李白,不等于大家都了解李白——哪怕是一个常识意义上的,生活在开元天宝,大唐盛世的李白。
得此背景前提,哪怕你看的《长安三万里》场次,出现小朋友小学生全场全程背唐诗,它依然是一部成人向的动画片。
当然,成人向的动画片,小孩子也可以看。
但我就会认为,一个35岁的观众,会比18岁的观众看《灌篮高手》剧场版,更多出许多人生感慨。
更不必说,再对比8岁孩童,懵懵懂懂。
过往十年,暑期档的动画片,大半是怪力乱神,西游改编,口号娱乐。
《长安三万里》虽有一些加工杜撰,移花接木的改编戏作,但它呈现出来的严肃主题,是借高适向程公公,坦言与李白相识之人生前史,人生朝露,诗歌千秋,李龟年、岑夫子、丹丘生也要出来走过场,有大唐版群星闪耀的文人实录况味。
如果只是读唐诗,高适会被归类到与岑参并列那边。
千树万树,李白则与杜甫并驾,千古流芳。
但作为电影人物,他们就会被建模,有直观印象:当高适和李白是青年,杜甫还是个小孩,当二者步入壮年,杜甫还是个小青年,诗篇没有选入《河岳英灵集》。
光有唐诗,依然无法解释贯穿《长安三万里》的强烈情绪,即李白的不遇与高适的憾事。
二人都在自报家门四个字面前,抬不起头来。
李白一生,当他写诗,那是绝顶聪明。
当他不在写诗的状态中,又是糊涂透顶。
他被入世与出世的两个狂热念想,活活撕裂。
前者让他干谒,入翰林院,等待皇帝垂青。
后者让他修仙得道,渴望长生不老,扶摇直上。
亦官、亦隐,这两样事情在当时都不奇怪。
满朝上下,许多人也在外显与内隐的两条路上行进。
信奉经世致用的高适,一直旁观冷眼,自问“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直抒胸臆的李白,爱喝酒,爱交天下朋友,他表述起来“最好的朋友”,大概是等于“这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偏偏高适不是一个难得糊涂的人,他一再受挫(历史上一度沦落到乞食),认为人生到老,还是要下苦功夫。
安史之乱一到,几百年的事情一起发生,他就征战沙场,官运亨通,一路达成了唐代诗人的高位成就。
晚一轮的韩愈白居易,哪怕高中进士,同样在仕途道路上,并不如意(建议有兴趣者可以读赖教授专著《唐代基层文官》、《唐代中层文官》和《唐代高层文官》)。
终唐一代,谪贬之路,也是漫长、晃悠的诗歌摇篮。
像后来的白居易写道“元和二年秋,我年三十七。
长庆二年秋,我年五十一。
中间十四年,六年居谴黜。
”《长安三万里》也一改《妖猫传》为李白鸣不平的说辞——即大唐有你才是了不起。
电影里没有出现李隆基和杨玉环,也没有出现安禄山。
李白低头认栽,他发现除了写诗这条路,其他路都不好走。
电影严格限定在高适和李白二人相扑相连,诗人场域的史诗故事,在一个人人都会写诗的年代,“他们在大唐四处写诗”。
高适的记忆(讲述)视角中,《长安三万里》点到他与李白相遇的生命时间节点,二十、三十、四十、五十,植入了长安、扬州(二十四桥)、江夏(黄鹤楼),多处地点的今昔对照。
它们仿佛又被残垣断壁的梁园,一个更大的兴衰成败时空所包裹。
曾仗剑四方的年轻气盛,到大了肚子,松弛了肌肉,掏干了精力体魄,鬓染风霜的中老年,可谓残忍,又得在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激浪驰骋中,挣脱了肉身的枷锁。
说到底,《长安三万里》最吸引人的悬念,是一个观众有多熟悉李白的放纵邋遢,就对高适的功名封侯之路有多陌生。
事实上,随着年岁流逝,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太相信走正气凛然的路会成功。
人被时代裹挟的故事,很早就开始。
而这一次的主人公,正巧是高适与李白。
倘若说,高适苦于名门没落,李白囿于商贾之家,他们尚有捷径和时机可伺取等候,电影里安插了一个女扮男装的裴十二,她索性道出了女子无路可去的悲哀(唐史上也有鱼玄机般的奇女子,但还要在百年后,参见《唐朝豪放女》)。
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
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
《长安三万里》以高适的功业显达,写李白的天纵不羁,这心心相印,当然不是正史流传,而是创作者付诸的心愿。
相扑之类的欺诈环扣,用来渲染电影的场面动作,求精彩可看。
如同我认为电影的闪亮,并非高适布局,妙计退敌,而是曲江池的斗诗游戏,黄河边的千古绝唱。
我在《通天之路》书评有写:人们亦乐意,不把李白当凡人看待。
如哈所说,李白其实有三重分身,如同他以李白,李太白,李十二,李翰林……通行于世。
传记带给读者的,是他更接近「人」的,无法免除,浸泡在俗世的那一面。
一甲子的,借来又错过,仿佛可以施展无限可能却终究未完成的人生时光。
书中呈现的李白,彻底被世俗与宗教撕裂。
他一辈子写诗,一辈子在漂泊,追求功名战绩,得道永生。
然而,李白又绝非大唐异数,他未竟之心气,棱镜般折射在同时代其他诗人或追随者身上。
如恬然又糊涂的孟浩然,连在世名都没有匀到的杜甫,还有晚年开运、达官厚禄的高适,等等等。
所谓为人立传, 或者说,人这回事,就是“一起入世,饱三餐饭。
一道荣损,随大时代。
”很高兴,国产动画创作,有接近这种创作观念的电影出现了。
反过来,如果有人觉得,电影把李白写得太惨,没有让高力士脱鞋之类的风流桥段,无法抗衡衰老与动乱的李白故事,确实不好看。
条条大路通长安,这是一个关于李白被打败了的无情故事,这也是一个关于李白如何活了千百年的追忆故事。
这是一个假托高适之口讲述的诗人故事,也是观众伴高李同行,臂膀视角的唐人故事。
猛回头,惊觉人生旅程到一半,在三十五岁就沦为无用之人的当下时,再看《长安三万里》的诗篇,字字锥心。
观点。
推荐看吗——不推荐 应该分成两部动画吗?
——正确的 情节性烂吗?
尿点多吗?
——正确的 用诗句来填塞台词的做法让它很像是很烂的那种教育片吗?
——正确的 视觉效果出彩吗?
大唐的还原和呈现上好吗?
——不好(我怀疑在我活着的时候有人能做好吗?
) 最为称道的《将近酒》动画呈现的好吗?
——不好,也不充分(诗学层面和动画层面都不充分) 重点场景,重点单元,重点结构的呈现完整吗?
——一塌糊涂 用高适人物来“串”起影片发展的做法很聪明吗?
主角形象出彩吗?
配角塑造完整吗?
(甚至不用拿更高的人物要求做标准)——差,很差,非常差 如果说这一部被谬赞为中国近些年最佳动画(这个评断也是相当离谱)只说明两个问题: 1中国动画制作真的已经烂到底了; 2中国观众已经文化自信和审美宽容到只要一部作平标榜“东方美学,盛唐气魄”,就能够赢得赞誉,如果再加上超长的筹备周期,就几乎能博得满堂彩了。
我真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是的,我只批评不建设,是的,我是烂人) 算了我不提美术,不提画面,不提特效,不提动作设计。
作为普通观众,这些方面我做不出专业的技艺评判,反正我是一点不喜欢,尴尬得紧。
单讲情节叙事来说,就像一群实习编剧坐在会议室里一人一句硬攒出来的本子,玩高空木板接龙是吧?
整个看下来觉得,为什么没那么大本事,要揽那么大活呢?
眼高手低,好大喜功的臭毛病为什么不改,好好好,糟蹋东西不遭天谴是吧?
现在就请制作团队和编剧答我四大问。
四问。
一问,军帐监军上来便问“李白”,无铺垫无解释,中途吐蕃大军逼境,仍然静听高适讲课,哪里合情,合理?
二问,高适与李白数次相合相聚,数次离开,离开时,无动机无解释,纯工具人展现宴饮场面,主角人物性格呆板沉闷,用意何在?
三问,高适忆与李白其事其人,动辄评以“潇洒自如”“不羁散漫”“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人”,这样的词出自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年人之口,(附贺知章在酒馆评“谪仙人”语),画面表现力与其评语失衡,除了让人觉得尴尬幼稚肉麻之外,有何意义?
四问,制作组在预告里大肆宣扬的长安复原在哪里?
它和古代任何一坊一式的区别在哪里?
堆砌热闹场面,单调的建模,制作组真的有潜心扎实的调研吗?
盛唐气象何在?
诗中长安何在?
细节。
1,太白少年英气,天纵之才。
人物第一次出场,行卷吃瘪(李白商人之子无世家大族引荐,黄鹤楼提诗吃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提诗在上头),有病是吧。
人物高光不展现诗才,展现和高适两个人相扑是吧,好好好,你这么整是吧。
2,李白求仙问道一节,登名山大川,多么浪漫和中国美学的东西,这不大做特做动画展示,想象《蜀道难》,省经费做泼染水墨定格(我都怀疑是外包),我是图你几幅水墨画吗?
该发挥特长做画面展示的时候抠抠索索的,怯得很,用几句诗对付一下。
该省略留白的地方大做追逐戏,动作戏(请问李白追孟浩然一段在干嘛?
李白和高适相扑是干嘛?
裴十三和高适切磋又是在干嘛?
)本末倒置,轻重不分。
3,《将进酒》,好,就说被捧上天的《将进酒》。
拍名篇名作,我请制作组请个文学顾问艺术指导好不好,《将进酒》融合了诗人的洒脱,悲凉和超越的狂放几种复杂的情感,它是一首低徊和高音节奏分明的摇滚。
视觉上白鹤从水里起飞那一瞬还是出彩,但之后的星尘图,游云霄殿,那都是啥呀,诗意上如何呈现悲凉,哀愁,激越,迷狂(而非洒脱),复归悲凉(而非虚无)等层层递进的情绪?
制作者一定要有匹敌的雄心和才气,才能真正实现这种艰难的图像化,画面呈现出来像是吃蘑菇的幻想然后复归虚无,我很遗憾这一段没有充分发掘音乐的表现力,音乐可以更触及核心。
4,还是《将进酒》一场,吟诗做完。
群像戏,中年失落,人生失意的氛围,多好的戏剧空间,戏剧张力时刻,被情节安排李白和高适相扑,得,彻底砸了。
我真是气死了。
这么好的戏剧时刻给你,你自己不珍惜4.高适封节度使诛叛贼永王,李白站错队,被生擒。
几十年好友相见,却是阶下囚和座上宾。
旧情与抉择,想想看吧,这里面有多少戏可写,更别说丰富李白政治站队的历史细节,与夫人分离的江上告别(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告别意味着什么)这三场戏,真真把我气死,一场写得比一场随便,草草了事。
编剧你要是没有压缩的能力,你就铺展开来写,这种把李白和高适都处理成呆子,傻逼,只能暴露出创作团队的能力欠缺,丢人现眼。
5.扬州截舞女一场戏,本想展现洒脱放浪的形象侧面,结果表现出李白的浑身匪气,而无一点潇洒翩然公子气度(演古偶是分分钟被喷死的节奏)舞女抢夺失败,在船上就,就跳起舞来了?
这情节安排合理吗?
尴尬吗?
想表现李白豪掷千金,可怜,画面上隔得好远扔了个钱袋子,落在船上,舞女去捡的那一秒,沉默震耳欲聋。
我直接尬穿地面(没错,是我的水平会写出来的场景)诸此种种,这些小单元小结构,甚至它们在结构来说就是不完整和残缺的,所以它们既不能推动叙事前进,又不能外延情感链接篇章,拙劣的情节安排更遑论彰显人物魅力。
要命的是,他们在剧中俯视可见,美其名曰万千细节,群星璀璨。
我评“眼高手低,好大喜功”便是源于此处,事实上,这种节奏上的硬伤是我观影时最感到气愤的。
制作者甚至敷衍到不愿意把结构单元表述完整。
除了四问和五个桥段之外还有很多的吐槽之处,太细节太私心甚至我具体到帧我都不满意,不展开细讲。
严阁来说,这些都是具体到“技”的方面,再到大唐韵致,诗歌气象,诗歌意象的把握,我更是说不完了,可能影片放了三小时,我得说六个小时,总的来说就是失望,非常失望(来自一个汉语言文学差生的深深怨念)没办法,盛唐的旧梦太宏大,李白的光环说不尽,你写唐诗,盛唐,长安,李白,差之毫厘,就没人会满意。
写了这么多,有没有好呢。
有的,唐诗被谱上曲之后演唱出来,非常惊喜,非常动听,非常感动。
那首《采莲曲》,那首《早发白帝城》,悠悠从容,是唐人气象,唐人乐章。
很想听他们唱《清平乐》。
结尾高适书童念太白一句,“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念一句”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一片月,落梅花”多好呀。
太好了。
“画面浮现长安灯火,女子们河边浣衣,是我影片开幕前脑中幻想,学生岁月课堂想象——盛唐的旧梦一瞥。
End.好的,此刻发疯拿出我那本巨厚的太白全集,用手静静抚摸。
(读不完的你别想啦!
)
看「长安三万里」之前没注意这片子有将近三个小时,进场就猛灌了一瓶水……看到最后已经达到我生理心理极限了……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周围的人也快到心理极限了。
左边一对情侣看到两个小时就走了,前面一位女士看到一个小时就开始边看边查资料……美术能过关,故事很中空。
演了俩小时我都还不知道这主线是想表达点啥。
看完发现好像主要就是想刷个情怀。
手段就是“随时随地慷慨激昂诗朗诵”+“遛一众知名诗人蹭热度”这两招。
其实我是能领会导演的意图的,大概就是想整个唐朝诗人版的「一代宗师(导演剪辑版)」,但是成品有点叫人挠头。
一来是导演本身能力限制,实在不足以讲好一个“从盛唐到安史之乱,描绘文人和军人,江湖和庙堂”的故事。
这时间跨度之长,融合社会情况之复杂,写专著都能写出个几百万字来。
放到一个动画片里,就显得宏大又肤浅,激昂且冗长。
这可能是投入产出比最低的创作思路了。
偏偏主创们又野心太大,连历史切片都讲不清楚,就想搞历史史诗。
时间堆到三个小时都挤不下,最后就只好略过所有外在环境的“因”,只呈现了人物状态或者事件结论作为“果”。
比如电影里只留下了李白在长安的烂醉,但是略过了之前他在长安的境遇,略过了他如何以诗文攀附皇室,略过了他如何以为自己将被重用,略过了他如何逐渐被谗言所扰,直达他的“始纵酒以自昏秽”。
这么多重要的“外在环境”,“角色的内在动机”,以及“心路历程转变”都被一笔勾掉了,于是李白只剩下了一个“狂傲”的标签,一些忽高忽低的情绪爆发,以及一堆刻意安插的诗歌朗诵表演(说是“刻意安插”,因为显而易见里面一大堆诗歌的创作场景都被是被杜撰搬迁的)……于是你们觉不觉得这片子里的李白非常bi-polar……二来是唐诗这个主题吧,其实是很不好做深度艺术创作的。
(所以市面上最火的唐诗文化产品是综艺节目啊)唐诗宋词的一部份魅力,来自于它们吞吐着这片土地的政治、文化、历史和生活。
偏偏上述宾语是在目前创作环境里都不大能深入探讨的话题。
这些都不能好好聊,那你聊什么高适?
又怎么可能聊得好李白?
说难听点,咱们的文官制度几乎是个驯化文人的妓馆。
无论是高适,李白,还是官居太子少傅的白居易,抑或是求不得一官半职跑去隐居的孟浩然,在影响他们当时人生的决定性因素中,“政治境遇”绝对是高于“诗歌文学”的。
再说直白点,你聊不透他们作为文官的处境,你就聊不透他们作为诗人的作品。
然而这片子给他们安排的第一身份还就偏偏是“诗人”。
片子重度着墨于个人生活和诗作朗诵,却一笔带过他们的仕途野心和庙堂境遇。
这哪怕不算撒谎,也绝对算胡扯了。
近三个小时的作品,跨度几十年的故事,什么历史现象跟文化反思都没完成,什么人物角色的深层次解读也没有。
一整个流水账,没说出重点、也没提出观点……就囫囵整了几首唐诗朗诵,让一众唐朝诗人出来过了个场,嚷嚷了一些“浪漫”跟“情怀”,就愣说“长安就在”。
就这种小学语文历史课本级别的“情怀”,也是刷得太粗糙太不求甚解了(当然如果就是小学文化水平的观众,去混个“课本角色脸熟”,那是可以满足诉求的)……反正这个片子留给我的收获,就是一个问题:在“宣扬传统文化”这个理论上的安全创作区里,到底怎样才能找到介于“浮于形式显得虚伪”跟“过于深刻显得危险”的区间呢?
或者可能讲故事这个模式就是比较危险的,还是搞敦煌跟故宫联名最安全。
———————————————————BTW:我在评论里看到太多人对这个片子的情怀感动不已,大部分人都不值得我回应。
唯独有一句话,我觉得应该提一嘴,就是,其实“诗在长安在”是一句很可怕的话。
应该说这个句式本身就是很可怕的。
它几乎适用于所有的战争,所有的文明覆灭,所有的大规模牺牲。
它可以被用来抹去任何宏观叙事下的被牺牲掉的个体。
在这个故事里可以是李白,可以是战火下的黎民百姓。
在其他历史阶段里,也可以是其他几百上千万的受害者。
无论是中国还是世界史中都不乏这样的例子。
但是当然了,我的这篇影评原本是不涉及史观和世界观的,因为这类观点的不同在目前文化创作领域其实没有讨论空间,我介意的只是“它没有把自己的史观展现好”。
所以多说的这一嘴,仅供那些“看完了觉得不大对劲,但是也说不大明白哪里不大对劲”的朋友们参考。
在观影之前,我对《长安三万里》的设想是一部面向普通观众的《黄金时代》——以高适李白之交作为主线,呈现出一个曾经在各个领域,尤其是文学艺术方面留下璀璨成就的辉煌年代,以影像复现那些几乎被绝大多数华人耳熟能详的诗人与诗句。
而在观影之后,事实证明这种猜测虽然猜对了结局,但编导所采用的形式却更加通俗亲民,并不像饱受争议的《黄金时代》那样充满令文学爱好者之外人士一头雾水的“学究气”。
说到影片的过程,倒更像另一部当年同样评价两极分化的港片《见龙卸甲》——以现代人的思维,戏说甚至“脑补”历史上两位名人在遗存文字和惯有形象之外的另一面,想象历史中已经无法被真实还原的部分。
影片结局不出意外的落在了“大唐群星闪耀时”这一主题上,而且为了最大化的照顾观众审美,片中不仅加入了诸如战争、动作、奇幻等商业类型片桥段,还有众多类似“报菜名”“掉书袋”一类的内容,用以引出那些名篇名人,这很容易让人把电影的内核概括为对某种传统文化的怀恋颂扬,进而划为宏观意义上的“主旋律”影片。
但实际上,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编导对于高适李白人生轨迹的展示,却涉及到了一个曾经被许多人以文字形式反复提及,但却少有人在电影方面深刻探讨过的话题——一种属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无奈命运。
当然,以知识分子这个后进舶来的西洋词定义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唐代诗人未免显得过于武断,但考虑到高李二人的遭遇在其后的十数个世纪,乃至今日,仍然在中国相当多“读书人”的身上不断重现着,因此,我仍然坚持将他们视为一种广义上的知识分子。
很多人在观影前甚至在观影过程中都会以为此片会是另一种形式的《李白传》,就像《见龙卸甲》中罗平安与赵云的关系那样,高适作为一个与李白关系甚笃的友人,通过他自己的回忆引出真正主角李白跌宕起伏的一生,从李白的人生经历来讲,这样的设计并不存在问题。
但本片编导显然志不在此,与《见》类似的是,片中两位主角在故事起点都是位于社会底层,一个资质平庸鲁钝,一个相对更加天赋异禀。
但《见》的真正主角只有赵云一人,是以始终位于底层的罗平安目睹自己最初的好友是如何凭借过人武艺渐渐爬上人生的巅峰,然后又如何走下神坛的全过程,所塑造的完整人物形象只有赵云。
与之相反,《长安三万里》描绘出的则是高适和李白二人的完整人生轨迹,高李二人年轻时代因出身问题都成为郁郁不得志的“沦落人”,渴望得伯乐之赏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几经数十年沉浮,二人命运与大唐国运之盛衰密切绑定在一切,几番交汇后,二人虽在各自领域都留下一番盛名,最终实则却以分道扬镳收场。
若以经典的文本作比,《长》中的高李二人倒颇似经典寓言《龟兔赛跑》中的两位角色,家道中落起点颇低,在诗艺方面也算不得旷世之才的高适虽在求功名之途中饱经世态炎凉,每每发出生不逢时的感叹,却始终不曾被外界的种种打压摧折了自己的建功报国之心,最终如耐心的乌龟一般在晚年得偿所愿,成为了力挽将倾社稷之大厦的一代名臣。
如果说高的人生轨迹是一步一台阶,螺旋式爬升的攀登者,李的人生则充满了更多的戏剧性与大起大落。
虽有冠绝天下之诗才,却始终由于各种原因无法得到真正施展才华,为明君效力的机会,心灰意冷后皈依道门,却终是放不下对于功名的贪恋,晚节不保错误选边,以反贼之名惨淡收场,他一次次试图接近权力,却一次次被权力所拒绝与放逐,最终跌落谷底。
仅从李白短短数十年的生命来看,他所划出的,确实是一条高开低走的曲线。
虽然片中编导并没有明确表现出对这两种人生轨迹的褒贬倾向,但当影片将李白得大赦后病死,高适成为唐代功业最为卓著之诗人这段字幕作为结尾,实际上就已证明了高才是本片的真正主角。
不管编导本人的真实意愿如何,至少从目前影像呈现出来的,显然编导更加推崇的,是高这种完整践行“学而优则仕”,不骄不馁,矢志不渝,始终胸怀忠君爱国之心的名臣志士。
而片中的李白,抛却掉那些历史已有公论的千古名句,至少在实现人生志向这一方面,实则是在以他作为天才的失败映衬高适作为凡人的成功。
对于一部志在于商业市场取得票房成功,同时又担负着背后某种民族主义、国家主义叙事要求,而非偏于导演个人作者式表达的影片来说,这样的价值观落脚点是无可指摘的,虽然有违于大多数人对于两位诗人的既有印象和评价,但显然这种倡导积极入世的态度与现实中的主流声音是相吻合的。
编导自然可以效仿前段时间刚在院线上映过的日本电影《犬王》,将两种人生轨迹的对比做一番逆转,得出这样的结论:成为一代名臣的高适虽然赢得了当世,但在文学领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
在有限的生命中,李白虽然始终入世求功名不得,甚至背负反贼骂名,但他那些至情至性放浪恣意的文字却成为了永远不会被时间磨灭的经典。
但若真的这样设计,则意味着整部电影的基调和立论都要进行一百八十度的彻底反转,那样的影片将散发着道家的出世避世和清静无为的气质,也许可以取得更高的艺术成就,但也意味着拒绝更多的普通观众。
原本都志在功名的高适李白一入世一出世,看似人生走向了两条方向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实则背后他们所面临的,却都是一种独属于中国知识分子的无奈命运,即由于没有独立人格与自由意志,从而对权力本身的高度依附和迷信。
《长安三万里》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并没有讳言李白对于权力的迷恋,他的形象并不如后世所传颂的那样满是放浪形骸,满是潇洒不羁,他的出世本质上是入世不得后的无奈选择,是一种必要的蛰伏等待,一旦时机来临,他总要将入世作为首选。
这样的心态,实则也是众多中国历史上不得志文人的真实写照。
不管是高适的百折不挠,还是李白的以退为进,所折射出的都是中国式知识分子在权力面前的亦步亦趋,他们渴望生逢良时,得遇伯乐,以贤臣之姿态辅佐明君,平定天下,借由权力和体制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社会理想。
他们把得到权力的认可作为目标,也因为权力的否定而心灰意冷。
屈原如此,陶渊明如此,李白亦是如此。
哪怕时间到了今日,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这是一部几乎找不到参照物的电影,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动画还是真人。
168分钟的时长,让它登顶全球动画电影片长之首,也预示着它和其他动画电影拥有截然不同的气质。
电影从高适的视角讲述了高适和李白的一生,勾勒出盛世文人群像,也展现了一个朝代的兴衰,是真正的史诗片。
故事以两条线分别讲述,一条现在时,以一场战争为线,一条过去时,以高适和李白的交往为线。
两条线一文一武,到影片最后凝为一点,爆发出巨大的情感力量。
电影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和语文课本不同、且更接近真实的李白。
课本上有意无意隐藏的“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李白,在片中完全展现。
李白用酒精麻痹自己,用大笑麻痹他人,用狂放的诗篇掩盖不得志的郁闷,给世人留下一个洒脱的形象。
片名中的长安,指的是所有人向往的理想之地,三万里指的是人们追求理想的过程。
高适和李白,为自己的理想各自上下求索,最后成就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大器晚成,一个始终不得志。
两个人都把写诗作为自己走上仕途的敲门砖,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千年以后人们在意的不是他们当了多大的官,而是他们所创作的诗。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又殊途同归。
也许在李白的眼中,自己一生都没有达到自己的理想,是一个失败者。
但当千年之后,银幕外的观众无一不被他的诗鼓舞过,就连四五岁的小孩都能背上几句他的诗。
黄鹤楼在战中被毁,影片最后高适说,只要那些关于黄鹤楼的诗在,黄鹤楼就在,只要诗在,长安就在。
这里的长安,指的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可以说,高适从军事的层面上保卫了长安,而李白则从文化层面上保卫了长安。
很多人看这部电影时都会潸然泪下,但它又不同于常见的催泪片,它的催泪之处往往并不外显,而是暗流涌动,需要观者有一些联想或敏锐的感知,才能引爆那颗深水炸弹。
比如,片中呈现了一个活泼好动的童年杜甫,当我们联想到他后来的忧郁愁苦,巨大的反差让人心酸。
关于李白也是如此,当你知道了他一生的遭遇后,你再看他年轻时的豪言壮语和爽朗大笑时,也会增添几分感伤。
《长安三万里》笔触细腻又气势恢宏,视听方面也极尽中国古典韵味。
它不仅仅是中国动画电影的一块里程碑,也为真人电影弥补了一个题材的空白。
看完《长安三万里》的一点吐槽我觉得自己有点逆反,本来我看完电影最后还是觉得可以的,还算满意。
但打开豆瓣觉得整部电影完全不值得那么高的分啊。
用看似珍贵的食材实则粗制滥造,吃完了让人不消化的一盘假珍馐,大部分看得是让人憋闷的。
我明明感到有些厚重的情感,大约是诗篇历史的壮阔,但总感到不上不下的,好像有很多东西它想要表达,但又实在不得其门而入。
好像有一个老师在画面外面不断跟我说诗篇多么华美,诗人们的人生多么壮阔,历史多么雄伟之类的,像上课一样,但你GET不到,这个电影它就是没法感染你。
脑袋好痛!
就很难受。
一个晚上都有种积食的感觉,实在是想不通。
看了别人的影评才明白过来,让我感动的是诗,和诗人们本身的际遇,是历史本身,而不是电影。
壮美的是诗,不是电影啊。
如果说我有什么感动,那也是诗本身带给我的,配音还是很给力的,配合着画面听着诗感觉好雄壮好动人,但这是电影不是诗朗诵啊?
就这么起起落落的,忽好忽坏,大概就是这种割裂感让人觉得难受。
你觉得自己看了什么,但你真的不享受。
里面好像有点可取之处,美妙的地方,但不是电影本身……唯一的优点是它打破了我的李白滤镜,让我可以开始把李白看作一个真实的人,而不是单纯的诗仙,一个抽象的符号。
他也有自己的抱负,起起落落的人生际遇,也会犯错。
而且高适也很可爱,老老实实,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
祂们的人生际遇真的都很给人启发。
那就是你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你可以耐下心来享受这一切。
人生得意须尽欢,失意亦可尽兴。
得意之时如大鹏展翅,失意之时便如黄牛在泥泞之中耕耘。
风云变幻,人生如梦,昔日开怀畅饮,掷酒千金,而今安在哉?
胡姬酒肆醉生梦死,亦不过付之一炬。
扬州夜船鼓夜舞,两相何寂寥!
诗真是太美了。
讨赏钱的舞姬,女扮男装的崔十二,这些女性角色真的好有魅力。
飘飘谪仙的王维,意气风发的常建,才华横溢的崔颢,而今安在哉?
安在哉?
以及我觉得建模就是很怪,短腿壮汉,赤膊摔跤?
太怪了太怪了,难受。
不是说这是追光十年之作?
感觉只有影片长度让人感到了漫长……画面也不精致啊,跑马的时候画面比例是不是很怪?
人物这个建模骑在马上怎么看怎么怪啊。
我有在想是不是想要还原胡服的那种感觉,问题是人家只是那么穿衣服,不是腿真的那么短啊?
真的好怪啊。
以及国漫是不是不做点夸张表情就不会做人物了?
为什么老是要用那么跳脱的表情来交流啊?
一点也不有趣,很油腻,很莫名其妙,也烦人,也有点恶心呐……外加我后面的小孩全程坐不住,一直在问父母可不可以走,然后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要不就扒拉椅背。
虽然我很厌烦这种行为,但可能也不能全怪孩子吧,我从影片开篇就开始挠头了。
我想说电影的剧情真的太重要了,不是靠情怀和氛围就可以硬烘的,光靠画面也不行,剧情就是骨架,你没有剧情,再美的皮,整个片子就是软趴趴的站不起来,太让人难受了。
23/7/13修正一下应该不是国漫或者夸张表情的问题,而是突兀。
比如杜甫出场的那里,或许是为了表现孩子的活泼?
所以做了很多跳脱的表情,感觉和剧情是脱离的,不必要的,所以显得突兀让人不舒服吧,感觉不合时宜,不连贯。
7/15补充一下,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李白的脸我总觉得很熟悉了!
好像崔始源啊!!!!
特别是那个笑起来嘴角弧度还有酒窝!
怪不得我觉得怪!
7/19补充: 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这部电影根本就是在拍一本《唐诗三百首》嘛!
就是选了几首著名的诗,然后把诗句背后的注释和作者背景拍了拍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才那么碎裂,容量也没有一本诗集高,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东西。
有人说,没有这部电影很多人就不会去读唐诗,我觉得有点道理,但也实在本末倒置。
到底是这部电影在用自己宣扬唐诗,还是在用唐诗来宣扬自己呢?
至少我是完全为了诗和电影票优惠去看的,自始至终体验的也是诗歌魅力。
否则,这个建模的预告片都已经把我劝退了。
其次,它确实帮助我重温了诗歌,但我本身就一直在重读《唐诗三百首》,偶尔的,虽然慢,但的确在读。
看完电影我加快了点速度,还做了不少笔记。
但无论有没有电影都不影响诗歌啊?
也不能因为诗歌就说这电影好啊。
如果说电影好,诗歌电影相得益彰当然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啦。
但问题不就在于它不好嘛。
所以我觉得还不如拍系列动画短片,还更吸引人,不至于让人在电影院里直挠头了。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想说,要把诗歌和这个电影分开,两个概念不应当混淆。
甚至,诗歌也应当在这个电影之前,毕竟电影是取材自诗和历史,也算是同人了嘛。
论诗歌,我给《唐诗三百首》五星。
至于电影,要我来评,分数不应该高过《青蛇》《白蛇》,因为它无论剧情还是画面都不如前两者。
既然都是追光的,这不算拉踩了吧?
(狗头一下)另外还有人说什么对抗型人格,理中客的。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只能扣帽子的就代表无话可说嘛。
我有啥不对的大家说出来具体讨论和分析嘛,就比如有人给我讲迪士尼动画比国漫表情夸张多了,我觉得有道理,就反思而且修正了。
还有人说建模是参考唐陶俑,我也觉得稍微可以接受一些了,虽然依旧不影响它怪。
我一开始写这个还挺害怕被骂的,但我现在觉得和大家的讨论挺有意思的,感觉自己的思考也得到了成长,很多一开始看完电影只是觉得不舒服看不清的地方现在也逐渐明白了。
谢谢大家。
没想到有这么多回应,我本来只是想随意吐槽一下的。
真是太对得起我的名字了,怪道我种花养不活呢,真只有插柳了。
7/20: 决定扣一颗星,只给两星了。
主要是我之前都是当成一般的动画剧情片看个乐子而已,所以全没当真,以至于居然没注意到它标榜自己是个历史片?
我就不得不再去了解点史实来重新看待这部电影了:首先,高适和李白相识是在中年,那时候李白已经很出名了。
根本不存在什么相识于微末,一起投报无门的情节。
第二,我本来觉得李白靠裁缝铺里拿错的衣服识破安禄山的谋反之心就已经有点离谱了,但原来李白救郭子仪,郭子仪后来救李白,这件事儿从始至终没高适啊。
第三,高适最后也没有救李白,虽然李白向他求救过,但他出于自己的原因反正没有回应吧。
第四,最后的那场仗高适根本就没有赢!
他丢了云山城还亡了松、维二州……以及哥舒翰最后投了降啊,陆公公是奸宦啊等等。
当然嘛,历史衍生也是历史嘛,但请你把纯属虚构几个字打大点!
虽然我理解二创肯定有改编,但这改编的方向我很不理解啊。
我理解的改编是在已有的史实的空白出进行一些合理想象和艺术加工。
这部电影的改编是颠倒黑白,张冠李戴,歪曲事实,踩高捧低?
展现李白不堪的一面,把高适塑造成完美的伟光正?
我本还觉得高适的人物塑造成功了,完全就是不堪面给李白承担了咯?
此时就想祭出六小龄童老师的金句了: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啊喂!
都吐槽了这么多了,就再吐一点:高适参军后有一场和敌人遭遇的场景,对方骑兵冲过来,高适居然让己方骑兵下马结阵?
看得我满头问号。
如果你本身就是步兵也就罢了,但你不是有马吗?
步兵对骑兵不是送吗?
我觉得可能只有这个场景体现出了高适真实的军事才能,怪不得最后就他扶着个伤兵回了营……(当然如果是我不懂军事就是我的错。
但前几十年都在田园种地读书,上手就能运筹帷幄,还设置各种计谋?
我不吐槽这个,韩信会打我脸。
)李白哭吴指南的坟那里,“呜呼”一出来我还以为他笑场了呢。
毕竟我觉得以李白的个性,在朋友的坟前仰天大笑也是可能的,毕竟我把你埋在了黄鹤名楼旁边,看这风景,这气度,我达成了愿望不算愧对你了之类的也完全合理嘛。
但他居然真在哭?
不由得让我出戏了。
感觉全片都这个感觉,就硬烘嘛,情感表达生硬地像要顶我的肺。
还有李白高适几次赤膊摔跤的场景真的不是导演和编剧在刻意“搞基情”?
摔跤就摔跤吧,但人物的肢体接触和眼神真的看得我很不舒服,太油了。
谢谢,吃不下,真的吃不消。
幸好只有三次?
我真害怕再来几次就真得yue了。
我觉得自己发现了这部电影的定位,就是那种家长和老师觉得孩子应该喜欢的电影,又有历史,又有唐诗,还是动画片!
必须喜欢!
最后诗人的头像出现在天边的时候真的给我一种复习考点的感觉,影片结尾就是诗歌背诵的紧迫感。
而孩子可能根本不喜欢。
整部电影从内到外好像都在说”夸,还不赶紧夸”,有一种高高在上又很敷衍的感觉。
就像有一个强行的意志要让你来喜欢它,说你应该喜欢它!
但你就是不喜欢啊!!!!
如果说一开始我还只是一些不舒服的话,现在我是感觉有点生气了。
如果你不要标榜自己是十年制作,历史大片之类的我觉得还能忍,但现在我也想骂一句!
烂片!!!!!
高适演出了我的世俗欲望和处世方式;演出了我对待朋友的方式和希望被作为朋友对待的心思;有人说《长安三万里》的剧本缺乏主线,一片混乱;但在我看来这个剧本还是有两条工整的外在逻辑作为线索:显性叙事不必多言,就是诱敌深入大破吐蕃军这个谍战外壳,逮着一个公公就要把我这一生给你讲明白了;叙事的暗线是,刻意截取高适和李白高度同频的至少9个人生阶段,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出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这是一个充满递进和对比的叙事模型。
随便捋的一张叙事线,不算太严谨一、高适演我的欲望和处世欲望好说,每个人都想要成名成家;但如何与这个欲求相处,每个人的选择和姿态却大相径庭。
我就是高适这样的从小被公序良俗教育而来的乖乖仔,我信奉公平正直,善良勤恳就能够换来他人的尊敬,世俗的肯定;显然真实的世界不是这样运作的。
我们何时意识到这一点呢?
初到长安!
“长安”即社会;通过科举制度,我体悟到出身地位是跻身上流的基础,但是我没有;通过举荐制度,我验证了攀附权贵自我售卖并不可耻,可我没攀上;这时候失败没有压垮我,我还年轻,我抖擞一下精神,还看得清追求;真正动摇我的,是我的同龄人我的挚友———他们在扬州的温柔乡里过得潇洒快活,我一方面羡慕他们的洒脱自由,一方面对抗着自己价值观的排序。
他们也给得出堂堂正正的理由: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得了病的社会机制,你要玩弄它,不要被驯服;一瞬间,我陷入了客观世界和内心世界的双重动摇之中。
我返乡调整了一下,依然相信我被教授的美德,理性分析了所有可行性之后选择到边关从戎,至少未来是可预见的一步一个脚印;但我的朋友忽然360度大反转,他刚刚经历“床前明月光”的洗礼,决定投身从前不屑一顾的世俗纨绔,不破不立,他用策略的思维找到了晋升的捷径,在面对要不要迎合这个上升通道畸形的社会时,李白和他的好朋友孟浩然们的回答是Yes,不试试怎么知道。
而我孤独桀骜又充满委屈的选择了“否”。
好运气总也是来过,它来的时候给过我很多美丽的想象,我以为我们可以顶峰相会,却发现因为道路选择的不同,让我们各自价值观塑造的周遭世界,竟也变得如此判若云泥。
他们用喧嚣遮盖孤独,用浮夸掩饰颓唐,用吹捧安抚焦虑,用迷醉忘却伤痕———但我,是踩着伤痕,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我原以为在高位上我们可以看见相同的风景。
如今这风光只让我觉得陌生和不值。
我的人生是充满悲观主义底色的,我很少体验过成功:举荐宴会上拼命舞枪到底没选上我,路上相救的琵琶歌姬没有看上我,与消极厌世的裴十二比武也输了,带一只马队出关半年最后狼狈撤退。
转眼间半辈子过去了,那些我引以为傲的东西没能成为我的骄傲,那些我以为还有可能性的未来渐渐失去了可能,我曾经交心的朋友有了新的朋友。
所谓悲观主义就是我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叙事,我可以预见自己没有起伏和惊喜的阶段性成果,我也就不再呐喊、尖叫、为离别哀恸、为被忽视悲伤;我不是总是情绪高涨,需要吟诗表达的人;我的情绪很稳定,细水长流,不愠不急。
二、高适演出了我和朋友的相处方式十年之约的那场酒楼聚会,像极了我这个i人初次被朋友带去酒局party的社死场景。
当然,彼时的当下我觉得社死,事后我可能又在怅惋和回味,那可是崔宗之啊,那可是王维啊,那可是王昌龄贺知章啊~我是如此纠结和拧巴,既不适应这种浮华世界,又向往结识那些创造才华的灵魂。
毕竟和那些精彩灵魂的碰撞,和富有创造力的人们一起相互激发和认同,也是我向往的乌托邦。
李白是我那个又爱又恨的朋友,我嫉妒他总是拥有一种笃定的自信,拥有一种不必深刻自省的轻松,他拥有被簇拥而不惊慌的主角心态,拥有永远被理解的朋友们的眷顾。
我不是,我总是一个人,总是靠自己消化情绪和困境以至于我已经坚定地相信,我也不太需要朋友们的帮助和陪伴。
但是,我依然非常珍惜一个很少出现的李白,在我们漫长的人生中,我和这位朋友的相会屈指可数,每一次相会都充满了变数和价值的冲击,我们不是为了一种搀扶或者救助而找到对方,我们是把对方看作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可能性在观照。
我从不用自己的价值观judge对方的人生,他在我的心中,或者对他人的语言描述中都是一种令我崇拜的范式。
我永远不能学习复制那一种人生,但我知道他遥远地存在着,这一点本身,就对我是一种极大的鼓励。
我们暗暗较量又惺惺相惜。
《将进酒》这样的作品显然不是高适这样情感稳定的人写得出来的,它属于情感充沛,用生命在体验时光和友谊的诗人。
年过半百再遭人生沉浮,我们心里都有不甘和困惑,但高适是会小心翼翼将这份心情藏好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像李白那样的诗人,带着我在黄河边畅饮,放声歌唱心中的愤懑委屈和抱负,我永远不可能共享那种与鲲鹏遨游的潇洒和释怀;李白是一扇带我看见另一种人生另一种境界的门。
我不必占有他,只是经过他,就满足了。
三、“惟有饮者留其名” or “积极入世名垂青史”电影的最后多了行字幕注脚,大意是高适是唐朝这波诗人里面官方功名最高的一个,结局混的最好。
我能够设想这句话很可能变成一个家长们教育孩子的话柄,“你别看李白多潇洒会玩儿,但人家高适老实勤勉,一辈子苦干远谋,这才是真正的赢家”;我说我就是在这种道德观的教育下被培养出来的“高适们”,首先我不抱希望自己能获得人家那样的世俗成就,这是一种成王败寇的马后炮叙事和偶然,其次事实告诉我们的答案也是,在没有看这部电影以前,我们几乎没有人关注到高适的成就,而李白,是真正预言了自己“惟有饮者留其名”。
在官方的宏大叙事下,这两种人生选择成为了两种价值导向。
其实是没有答案的,历史正文不是答案,教育倡导不是答案,诗歌抒情也可能是假的,答案在我们各自看过世事后的眼中。
一如对这部电影的褒贬不一一样,是一种自由。
题外话1:影片结尾汇集了众多歌咏长安的诗句。
我一开始反感,因为长安从来没有扮演过那个给予诗人温柔的好人,但却承受那么多诗人灵魂的崇拜,它受之有愧;但转念一想,正是长安这个阶级对撞最激烈的场地制造出足够的精神苦难,才喂养了诗人们求之不得的情怀和情绪价值,一如北漂歌颂北京,犹太人朝圣耶路撒冷。
题外话2:我们常常神话和崇拜文人,其实我们崇拜的是“文人精神”,那是一种凝集了高适的坚韧,杜甫的悲悯,李白的潇洒,王维的善感,凝聚了所有文人美好价值的词汇和形象,他是一个不存在的虚拟偶像;真实的文人个体可能漏洞百出,满目疮痍,他们可以颓废邋遢,可以狡猾算计,就像我们现在的明星一般,剥去滤镜也是一个个充满人性弱点的普通人。
但正是他们的欲望和弱点,让他们写出了那些凝聚智慧的光辉诗词。
“诗在,长安就在”——唐代长安仿佛真的是一座由诗堆砌而成的都城——动画长片《长安三万里》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莫过于此。
动画片《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开元盛世本就是历史上最令人魂萦梦绕的时代,最杰出的天才汇聚在最宏伟的都城,以最绚丽的梦想,营造出一个最繁华的盛世图景,哪怕在影片的后半段,这个繁华瑰丽的诗之都城,已经被安史之乱的兵燹之火无情焚毁,焦土残垣之上飘荡的,依然是让人愿意百次、千次、万次回想的盛世之梦。
无论摧毁这个美梦的灾祸,是何等确定无疑地根植于这场盛世之梦当中,人们对盛世不再的叹惋还是远远胜过对衰落教训的痛切。
毕竟那些辉煌瑰丽的诗篇足以成为梦回盛世的质料,而哀悼繁华不再的挽歌,同样也可以作为沉湎于旧日盛景的鸦片——借着哀叹,可以不断地追忆并沉湎于早已不再的盛世。
这或许正是这部动画将一场史书上确定无疑丧师失地的败仗,修改成一场出奇制胜大捷,并且作为贯穿全片结构主线的原因——因为它至少要提供一个希望,哪怕只是一个虚构的希望,就像诗歌中奇伟夸诞的想象一样,它不真实,但它真的很美。
然而,就像《将近酒》中瑰丽奇美的想象一样,在那引人直上神霄的绝美词句的背后,是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中年大汉,在用酒精麻痹自己逝去的青春和无奈的现实——诗歌攫住了其中最浪漫的灵魂,但沉重的肉身依然需要踉跄行走于这无比现实的人间。
如果说《长安三万里》以真实的历史为原料,送进诗的机器,在银幕上造出了一个梦,那么,当走出影院的你,在这场梦醒时,或许愿意看一看这场梦背后的真实,尽管这段真实的历史距离电影中那个似真还梦的开元盛世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并且,没有哪位有名的诗人愿意为它吟诵诗篇,更遑论被改编成电影了。
但这个故事真实地发生过,在这个故事里,长安与他们——埋葬在历史尘埃中的无名之辈的距离,不止三万里。
撰文|李夏恩长安长安的盛夏,一如既往的酷热。
赤日高悬在关中大地的上空,炙烤着黄土陇上的这座煌煌帝都。
高原阻挡了海畔凉风吹拂的脚步,只留下凝聚的燥热在这座城市里肆意泛滥。
将整个长安包裹在一团汹涌的热浪之中。
《长安三万里》(2023)中的长安街巷画面。
正因为暑热平等地对待这座都城中的每一个人,所以清凉才成了一种特权。
“冰井分珍果,金瓶贮御醪”“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能在炎炎暑热中吟诵这般清凉诗句的,自然并非平头百姓。
达官显贵们自有清暑妙法,就像诗中所吟诵的那样,晶莹的冰山陈放在室内,“映盘皎洁非资月,披扇清凉不在风”。
宅邸的水阁隔绝了外面的燥热,池中的爽气扑面而来,更觉心旷神怡。
但在外面,那是芸芸庶民奔走谋生的长安城,烈日炙烤下的通衢街巷蒸腾着热浪,将滚烫的尘土涌上半空,钻进他们每一个淌着汗水的毛孔,与烤干汗水的盐粒一起揉搓着皮肤,每一次想要拭去汗水和尘土,都要提防它们被揉到眼睛里,一股酸涩的疼痛会迅速占据整个眼球,让人不由得红着眼睛,涕泪交流,这倒与当下的时节很是相合——大唐咸通五年的七月十五中元节,降临了。
纪录片《大明宫》(2009)中长安被黄巢焚毁的剧照。
尽管从开元盛世被安史之乱粗暴地打断,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半个世纪前,朱泚之乱的叛兵继安禄山和吐蕃之后,又再度洗劫了长安,但这座都城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恢复能力,“自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吐蕃所燔,唯衢弄庐舍;朱泚乱定百余年,治缮神丽,如开元时”——如果不关注日趋倾颓的国运,那么长安人依然可以想象自己活在开元盛世漫长的余荫中。
长安各大佛寺诸如安国寺与青龙寺依照旧例高挂起了佛幡,金线绣成的神佛在日光眩耀下熠熠生辉,盂兰盆装饰着精巧的花果乃是金玉杂宝装点而成,吸引着游人不惮暑热地摩肩接踵,延颈纵观。
寺院中曳声引气的梵呗,顺着潮热的暑气弥散在整座都城里,也飘进了城南这间简陋的客舍里。
因为地处卑湿,所以客舍中暑气熏蒸得更加厉害,潮热的湿气直冲鼻腔,汗水顺着额头直淌进脖颈里,粗陋的葛布衣衫被汗水浸透得斑斑点点,犹如暗沉的记忆在全身扩散游走。
但这一切,让客舍中的这位过客想起并非一个世纪前盛唐诗人王维诗中的名句“长安客舍热如煮”,而是一年多前自己的处所——那是帝国最南的边地重镇,安南都护府的治所交趾城。
高适和地图。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安南的天气,与长安的暑热如此相像,都是如此的溽热潮湿,也都是如此的蝇虫密布——长安的蝇虫之多是如此声名狼藉,以至于文豪韩愈都特意写诗咒骂这些小虫,“蝇蚊满八区,可尽与相格。
得时能几时?
与汝恣啖咋。
”这些险恶的蝇蚊小虫,是真正的趋炎附势,攀援着暑热的恩泽,肆无忌惮地钻营腐臭、吮吸血肉,而今,它们正绕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嗡嗡不停,他抬起右手,嫌恶地赶走了聚在手腕上的苍蝇。
汗水浸透的地方,渗出了淡黄色的体液,结成了琥珀般细碎的颗粒,黏在一个暗红色的伤疤上。
那个伤疤圆圆的,刚好从手腕贯穿过去。
他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忽然感到一股刺痛直冲向自己的心肺之间。
他随手翻了翻几案上纵横狼藉的草稿,上面分明写着四个字“行坐痛心”。
还有他的名字“樊绰”。
他手腕的伤疤,是箭伤。
樊绰撰著《蛮书》,武英殿本书影。
盟誓当那支箭从城头射进敌营中时,樊绰与交趾城中的将士们,心中还抱着一丝隐约的希望,他们希望箭上绑着的那封书信,可以劝服城下包围的南诏军队撤兵离开。
那封书信的内容,是一纸南诏与大唐缔结盟誓的宣言。
但樊绰和他的同袍们心中也很清楚,对南诏来说,这纸盟誓的作用恐怕无法超过书写盟誓的这张纸。
“叛服不常”这四个字,几乎可以相当全面地概括南诏与大唐之间的关系。
这个崛起于苍山洱海之间的政权,从肇基伊始,就长于在结盟与背叛之间走钢丝的政治艺术,南诏的每一次扩张,几乎都伴随着对旧盟友的出卖和与新盟友的媾和。
这一点在南诏政权的统一者皮逻阁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14世纪出现并被后世广泛引用的云南史籍《白古通记》中,记述了皮逻阁利用阴谋诡计一统五诏的传说。
《南诏图传》局部。
在这则传说中,皮逻阁用易燃的松明建造了一座松明楼,然后假意邀请其他五诏首领齐聚松明楼宴饮。
趁五诏首领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点燃了松明楼,五诏首领被生生烧死,他就这样毫不费力夺取了五诏的领土。
尽管这则传说与史实并不相符,南诏吞并其他五诏是个长期而复杂的过程,远没有放一把火那么简单,但它确实高度提炼了南诏立国的方略:结盟只是麻痹敌人的权宜之计,所谓的盟友不过是排名靠后的敌人的代名词。
对唐廷来说,了解南诏这位盟友的这一面,显然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在起初时,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是南诏统一大业中阴谋诡计一个贪婪的帮凶,当皮逻阁觊觎东邻越析诏的领土时,接受重赂的唐朝四川剑南节度使王昱,以武力传唤越析诏的首领张寻求,指控张寻求奸淫前任首领波冲的妻子,并且谋杀了波冲(这两条罪名倒并非诬陷,而是确有其事),摆出一副公正法官的架势将他处死,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无主”的越析诏的领地交到皮逻阁手中。
当皮逻阁再一次背叛盟誓,进攻先前的盟友邆赕诏时,唐廷又派军配合南诏作战。
这次背叛让南诏获利不菲,不仅将大理平坝地区的土地尽数吞入腹中,更获得唐帝国的正式的认可,738年,皮逻阁被唐廷册封为“云南王”,意味着他是唐帝国承认的云南合法统治者。
当朝的玄宗皇帝特别赐给他一个颇具意味的名字“归义”,在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的制书中,唐廷特别夸赞皮逻阁(归义)“仁而有勇,孝乃兼忠,怀驭众之长材,秉事君之劲节”——考虑到先前南诏的种种背盟诡计,以及之后将会发生的一切,这段赞词听起来都更像是一种讽刺。
唐廷不吝如此赞誉之辞的原因,倒并非相信皮逻阁真是这样一位正人君子,而是同样有着自己的盘算。
西陲的吐蕃一直是帝国的心腹大患,吐蕃东扩的两条路线:西北河湟与西南滇西地区,在最初的几场争夺战中,唐廷均未占上风,滇西设立的姚州都督府一片狼藉,治下滇西各部酋领不堪唐廷守将的高压政策,相率叛投吐蕃,迫使帝国不得不再度祭起以夷制夷的老法宝,而南诏,就是唐廷相中的牵制吐蕃势力的西南代理人。
唐廷与南诏以利相交,所以也就无怪乎这句谚语的后半句“利尽则散”同样会应验在两者的关系上。
仅仅14年后,南诏就决定背叛唐廷,改与吐蕃结盟。
这次背盟,按照南诏的解释是逼不得已,双方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是唐廷姚州都督府都督张虔陀。
当皮逻阁的继任者阁罗凤偕妻女谒见这位都督时,张虔陀不仅勒索财物,甚至将魔爪伸向了阁罗凤的妻女。
阁罗凤向唐廷控诉张虔陀贪虐淫肆的罪状,但唐廷派下调查的中使却收受张虔陀贿赂,对南诏反咬一口。
期望唐廷主持公道的希望都破灭了,阁罗凤自己复仇,他发兵攻破姚州都督府,杀死了张虔陀。
《南诏风云之忠烈者》(2020)剧照。
唐廷的反应是派下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征讨南诏,兵临泸南。
阁罗凤派出使者谢罪,但同时也向唐廷发出了警告:“今吐蕃大兵压境,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云南非唐有也。
”这句警告理所当然激怒了鲜于仲通,以至于他并未读出这句警告背后欲盖弥彰的深意。
表面上,阁罗凤是表明自己受到吐蕃武力威胁,逼不得已,而这句话的重点却在后半句,云南完全是他掌中攥紧的一颗筹码,无论唐廷还是吐蕃都不过是红眼睛的赌徒,唯有他才是稳赚不赔的庄家。
阁罗凤很清楚吐蕃不会坐视云南这块战略要地彻底落入唐廷之手,而他之所以能向唐廷征讨大军的主将直言“若不许我,我将归命吐蕃”,实际上也暴露了早在张虔陀事件爆发前,南诏与吐蕃就已经暗通款曲。
张虔陀的贪虐不过是将这场赌局公开化了而已。
南诏在这场名为谢罪的挑衅之前,就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鲜于仲通疲惫而骄横的军队被引入南诏和吐蕃联军设下的包围中,西洱河之战唐军大败,鲜于仲通仅以身免,六万将士殒身战阵。
别具讽刺意味的是,南诏和唐廷都将自己视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唐廷当权的杨国忠将西洱河惨败粉饰成一场大捷,这成功地激起了玄宗皇帝扩大战果的贪欲,他下旨大募两京及河南、河北兵士远征云南,而这刚好也符合杨国忠的心意:他可以用未来压倒性的胜利进一步掩饰之前那场虚假的大捷。
尽管庙堂君臣对远征南诏一拍即合、摩拳擦掌,但百姓却并没有追随朝廷的号召踊跃上前。
比起上位者的胜利躁狂症,普通人更能冷静地看清自己的处境,他们早已听说过“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十八九”,所以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填上位者不知餍足的好战欲壑。
杨国忠派遣御史分道抓人,连枷送往军所,“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震野”。
他们确实被强推上了永不回还的死地。
754年的盛夏,唐军主帅李宓率领从中原募集的七万大军,与广州都督何履先率领的广府兵水陆并进,进攻南诏。
此时正值云南瘴疠溽暑时节,军中瘟疫蔓延,随着战线深入,给养略尽,唐军也被南诏步步诱入陷阱当中,当他们抵达太和城北时,遭到了南诏与吐蕃的双面夹攻,唐军“弓不暇张,刀不及发,流血成川,积尸雍水”,掩埋唐军尸骸的地方建起了巨大的坟墓。
直到一个世纪后,这段惨酷的败绩依然给樊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记述道:“李宓伐蛮,于龙尾城误陷军二十万众,今为万人冢。
”李宓惨败的消息让朝野上下切齿叹恨,被许为谪仙人的李白,也在他飘逸潇洒的笔端落下了沉痛的墨迹: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征。
怯卒非战士,炎方难远行。
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
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
《长安三万里》(2023)中的李白与高适。
他曾经的好友,如今已经在名将哥舒翰帐下备受青睐的高适,却为这场惨败的直接责任者李宓,写下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赞词,他将玄宗皇帝黩武好战的贪欲比作“圣人赫斯怒,诏伐西南戎”,尽管他从未涉足云南半步,但还是在诗作中夸诞地想象李宓率领的大军是何等英武雄壮地“蜂虿隔万里,云雷随九攻。
长驱大浪破,急击群山空”。
在这首颂歌的最末,他预言李宓必会奏凯还京:将星独照耀,边色何溟濛。
泸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
归来长安道,召见甘泉宫。
虽然高适歌功颂德的对象李宓,早已沉尸在太和城外的河水中,但对玄宗皇帝来说,虚假的捷报总归是比真切的惨败更加悦耳。
这当然是一场战略上的重大失误,而主要责任者正是他和他最信赖的宠臣。
但如果错误的代价是由别人来承担,那么不仅犯错很容易,坚持错误也很容易。
所以当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宦官高力士进谏“云南数丧师,又边将拥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
臣恐一旦祸发,不可复救,何得谓无忧也!
”皇帝却只是回答说:“卿勿言,朕徐思之”——没有任何改过反省的迹象。
安史之乱中玄宗仓皇逃出长安。
《妖猫传》(2017)剧照。
时间也没有再给他反省的机会了。
次年十二月,安史之乱爆发。
六个月后,长安陷落,玄宗皇帝仓皇逃离都城,尽管他保住了性命,但另一位祸首杨国忠被变兵所杀。
这或许是历史的报应,但对那些死在太和城北,在万人冢中漂泊异域的万千孤魂来说,这报应远远算不上公平,而历史本身也并不遵循因果报应的规律。
背叛盟誓的南诏再一次成为赢家,在改投吐蕃麾下后,阁罗凤得到了新的封号“赞普钟南国大诏”和“东帝”,在吐蕃语中,“钟”即为兄弟之意,比起语唐廷的君臣关系,吐蕃给与的礼遇看起来更加丰厚。
只是,以利相交结成的盟誓,所有的馈赠都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这一次盟誓也不例外,而对南诏来说,这位新盟友,不过是排在下一个背叛名单上的敌人而已。
背叛南诏与吐蕃的盟约持续了42年——对南诏来说,这是个了不起的纪录。
不过这一盟约是建立在吐蕃实力强盛到足以对它的前盟友唐廷造成严重威胁的基础上。
763年,吐蕃一度攻陷唐都长安时,南诏军队很可能作为盟友也参与了对长安的劫掠。
但另一面,南诏却又在三年后树立了南诏德化碑,其中的内容虽然是对阁罗凤丰功伟业的赞颂,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它也是在推卸背弃唐廷盟誓的责任,碑铭中将南诏与唐廷之间的战争解释为迫不得已,完全归咎于赃官悍将的挑拨,就像阁罗凤自己所说的那样:“我上世世奉中国,累奉赏,后嗣容归之。
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
”就在碑铭立下的31年后,南诏终于等来了久违的唐使者,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派出的崔佐时,携带德宗皇帝的诏书,在794年的初冬二月,抵达了南诏王都羊苴咩城。
此时在位的南诏国王已经是阁罗凤的孙子异牟寻。
由于南诏在表面上还没有与吐蕃决裂,而且在数日前,数百名吐蕃使者刚刚抵达,所以当崔佐时抵达南诏时,异牟寻希望崔和他的随从改穿牂牁服装入城,但崔佐时却严词拒绝了异牟寻的要求:“我大唐使者,岂得衣牂牁小夷之服!
”异牟寻只得稍作变通,在夜间接待了崔佐时和他的随从。
根据崔佐时的说法,当他宣读诏书时,异牟寻恐惧不安,王廷大臣也面目失色,他涕泪交流地长跪接受了诏书。
崔自然将其解释为天朝皇威无远弗届的震慑力,但真实情况很可能是这位南诏国王担心自己的又一次背盟行为会被吐蕃人知晓。
背叛盟友虽然在南诏的历史上已经司空见惯,但每一次背盟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
与吐蕃的结盟虽然给南诏带来了一个强大的庇护者,但同样也付出的沉重的代价。
虽然唐朝官员的贪婪横暴是激起南诏背弃盟誓的主要原因,但比起唐朝对财物的贪婪,吐蕃向盟友索取的可不仅仅是贡税,还包括人命。
作为盟友,南诏必须在吐蕃征伐时配合出兵,并且为了表示效忠,还要将王族大臣的子侄送往吐蕃作为质子。
比起一个要钱的盟主,一个要命的盟主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随着吐蕃的衰落,对盟友的索取也变得日益繁杂苛重。
与吐蕃衰落相对的,是唐廷在安史之乱后的实力恢复,虽然历经几次藩镇叛乱,但总体上说,经过安史之乱洗礼的唐朝军队在战斗力上大有提升。
给南诏当头一击的是799年的那场大败,这本来是一场毫不掩饰地以劫掠土地和人口为目的的入寇,吐蕃与南诏联军出动十万兵力入侵剑南西川,但受到了唐廷名将李晟的阻击,吐蕃与南诏的联军遭到迎头痛击,损失惨重。
这次惨败让异牟寻大为惊恐,立即将南诏的都城迁往羊苴咩城,但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吐蕃的横暴又激起了他的愤恨,南诏被要求缴纳更重的贡税、征集更多的士卒,以补充吐蕃在败战中的损失,并且吐蕃的军队要占据南诏的战略要地。
南诏被吐蕃当成了战败的泄愤桶,盟誓的双方也因此走向分裂。
唐廷则瞅准机会开始将南诏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一次,唐廷选择韦皋作为剑南西川节度使,这是一个少有的明智选择,韦皋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将领,也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
在对吐蕃的战争中,他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而这些胜利成果,又顺理成章地转化为拉拢南诏货真价实的筹码——当然,吐蕃与唐廷都先后是南诏的盟友,但一个是败绩累累且需索无厌的现盟友,一个是战绩辉煌又强力可靠的前盟友,究竟作何选择就不言自明了。
战场。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794年2月9日,大唐贞元十年正月五日,异牟寻与使臣崔佐时,一起在点苍山神祠举行盟誓,在这份盟誓中,异牟寻回顾历史,重申南诏背弃与大唐的盟誓乃是迫不得已,引发南诏与大唐首次武力冲突的张虔陀被再度拎出来充当离间罪魁鞭尸,“念异牟寻乃祖乃父忠赤附汉。
去天宝九载,被姚川都督张虔陀等离间部落,因此与汉阻绝,经今四十三年”。
或许是出于谨慎,异牟寻又特意提到先前与吐蕃的盟约同样“亦无二心,亦无二志”。
但如今,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向南诏“具陈汉皇帝圣明,怀柔好生之德”——换言之,是开出了更具诱惑力的丰厚条件,于是南诏“谨请西洱河、玷苍山神祠监盟,牟寻与清平官洪骠利时、大军将段盛等请全部落归附汉朝,山河两利”。
在盟誓中,异牟寻咒发狠誓,若南诏“辄窥侵汉界内田地,即愿天地神祗其降灾罚,宗祠殄灭,部落不安,灾疾臻凑,人户流散,稼穑产畜悉背减耗”,而如果唐廷同样窥图南诏领土百姓,“亦请准此誓文,神祗共罚”。
在南诏的山川神祗面前,这份盟誓被庄严地制成四本,一本由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进呈给大唐皇帝,一本藏在神祠神室之中,一本沉入西洱河水底,还有一本留诏城内府库,“贻诫子孙”。
在这次盟誓的六个月后,唐廷派出了一支高规格的使团前往南诏进行册封,异牟寻他特意穿着金甲,身披虎皮,出城五里迎接大唐皇帝的特使,以极度恭谦的姿态向远在长安的大唐皇帝表示臣服,跪着接受了那颗刻铸着“贞元册南诏印”字样的黄金大印。
异牟寻显然懂得如何讨好天朝使臣,在欢庆宴会上特意安排了一个绝对可以赚人热泪的感人场面,他指着宫廷伎乐中一名正在吹笛的老头和一位唱歌的老妇人,告诉使臣,他们正是当年自己的曾祖皮逻阁归顺大唐时,玄宗皇帝赏赐给南诏的胡部与龟兹音声部的乐师,“今死亡零落尽,只余此二人在国”。
这个精心安排的场面确实令人动容,它不仅让人回想起双方的那段蜜月时期,对唐廷使臣来说,更会让他追忆起那个风光不再的开元盛世——那是每一个唐人企慕而又心酸的逝去之梦。
但没有人真正去关注那两名乐师的命运,他们先是被唐廷当作礼物从长安送到南诏,背井离乡,当盟誓毁弃,两国交恶的四十年中,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如今,他们侥幸挨到了两国再度和好的年月,却仅仅被拿出来作为一对昔日友好关系的吉祥物供人指点观摩,而他们最终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
《长安十二时辰》(2019)中的名震长安的歌姬许合子。
这个精心安排的动人场面,以及那封对着山川神祗发下的盟誓,都在七十年后,被樊绰记录下来,樊绰从交趾射向南诏包围大军帐中的那封箭头书信中,所写的正是这封盟誓。
樊绰或许期望南诏能像他们平时表现出的那样虔信鬼神,如此,当年盟誓中那些向神灵发下的严厉诅咒,或许能吓退南诏的大军,至少也能让他们为自己的背信弃义感到羞愧。
但是就像前面所看到的那样,比起号称要“贻诫子孙”的盟誓本身,在恰当的时机背叛盟誓,才是南诏的家传祖训。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南诏的每一次背叛盟誓,唐廷都能恰到好处地提供口实。
唐帝国从来不缺像先前被当作离间盟誓罪魁的张虔陀一样的贪纵之徒,而这一次离间罪魁的名字换成了杜元颖。
比起张虔陀,杜元颖的贪婪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位两朝皇帝的宠臣为了向长安的宫廷进献奇珍异宝以邀宠,对治下百姓重加科敛,甚至刮削军饷,这引起了戍守士兵的极度不满,而临境的南诏则成为了他们发泄不满和弥补亏空的对象,小股的进犯和劫掠时时发生,而这理所当然成了南诏进犯的绝佳借口。
距离上一次盟誓的签订仅仅过了35年,南诏便发动了对帝国剑南西川的入侵,南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被攻掠的州县戍卒几乎无人愿意进行抵抗,“诸屯闻贼至,辄溃”。
到829年冬天,南诏几乎占领了整个西川,进逼成都,而颇具讽刺性的是,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依然遵守盟誓,所以就在南诏军队在西川大肆劫掠之时,南诏的使团依然如约前往长安朝见。
《南诏风云之忠烈者》(2020)剧照。
如果对盟誓进行咬文嚼字的严苛解读,那么南诏的这一次入侵确实不能算背叛盟誓,盟誓载明会受到神灵惩罚的行径是“辄窥侵汉界内田地”,但南诏的入侵并未占领大唐寸土,只是在撤军时进行了一番大肆劫掠,成千上万的男女特别是工匠被掳走,在武力的胁迫下一路向南驱赶,当他们到达大渡河边时,南诏将领故意惺惺作态地恩准他们向故乡道别:“此南吾境也,听汝哭别乡境。
”恸哭之声一时传遍河岸。
不愿沦为异域亡魂的人,将自己的身躯连同眼泪一并投入滚滚江河之中,数以千计。
大渡河边蛮亦愁,汉人将渡尽回头。
此中剩寄思乡泪,南去应无水北流。
欲出乡关行步迟,此生无复却回时。
千冤万恨何人见?
唯有空山鸟兽知。
死战当樊绰作为新任安南都护蔡袭幕府从事,抵达安南都护府的治所交趾城时,距离南诏在西川的那场残酷的劫掠又过去了33年。
自从那次劫掠的三十年来,南诏与唐廷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平静,但平静的真正原因,并非当年在神祗鉴证下的盟誓真的有力约束了双方擦枪走火的行为,而是因为双方都在忙于分享吐蕃衰败所带来的厚礼。
对唐廷来说,终于可以借机收复安史之乱以来被吐蕃侵占的土地,而对南诏来说,没有了吐蕃的后顾之忧,它可以着力向南,征服东南亚大陆的领土,直到唐廷再度成为它扩张道路上的阻碍。
而这一次,冲突的爆发点自然而然发生在唐廷控驭东南亚的据点安南。
沙场。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当樊绰环顾安南局势,就会发现,这里在过去三年里发生的一切,几乎精准地踩中了唐廷与南诏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发生冲突的每一个雷点。
贪纵的官员、聚敛无厌的苛政,离心离德的戍卒,唐廷犯下的每一个错误,又刚好对上了南诏有史以来最好战的君主世隆——据说在他出生时,紧紧攥着的手掌中就写着“好战”两个字。
859年,有着“小太宗”之称的宣宗皇帝驾崩,而南诏王丰祐也几乎在同时离世。
唐廷只要求南诏派遣使团前往长安吊唁天朝皇帝,却并未依照惯例遣使吊祭南诏刚刚过世的君主,这一切都让刚刚继位的世隆心生怨愤。
而最终激怒他的,是唐廷以他的名字与早在一个世纪前死去的玄宗皇帝的御讳相同,因此拒绝对其加以册封。
唐廷的傲慢导致双方之间的关系走向破裂,世隆决定自称皇帝并且将国名改为“大礼”。
唐廷在安南任命的都护李琢的贪暴与愚蠢,就像当年的张虔陀与杜元颖一样,成为了南诏发动战争合理正当的借口。
比起张、杜二人,李琢的贪欲在破坏力上更具有原创性,他以斗盐换牛马一头的方式强买诸蛮部落的牛马,又寻衅处死了不愿听任苛剥的蛮部首领杜存诚。
尽管他成功将境内诸蛮部落得罪了遍,成为人人切齿欲杀的对象,但或许是贪心作祟,他又将魔爪伸向了军饷,居然为此自废武装,停止向安南西北边界派遣用以防备南诏的六千名士卒。
这一行动引起了戍守此地的桃花蛮首领李由独的怨怼,长期以来,李由独的部落与派遣来的唐朝戍卒一同为唐廷戍守这方边境,合作无间。
但李琢突然裁减了戍卒,让他孤立无援地暴露在南诏的射程之内。
于是,在南诏拓东节度使的招引下,李由独和他的部落倒向了南诏。
受到李琢贪暴搜扩的诸蛮部落,也将南诏视为解救自己的救世主,追随、说服、甚至怂恿这位新继位的南诏统治者世隆进攻安南,自己甘愿充当带路先锋。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作为蔡袭的情报收集人员,樊绰对诸蛮部落的离心离德了然于心,862年初夏,就在他抵达安南不久,他就受命率领一支二十余人的小队潜入南诏控制下的诸蛮部落,与他们的首领接触谈判,企图找回几个盟友。
但最终他只能得出一个令人遗憾的结论:自李琢贪暴的统治数年以来,诸蛮部落已经与唐廷离心离德,南诏如今俨然成为他们的盟主,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段兵家名言或许道理不错,但它的成立需要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那就是对战双方势均力敌。
而在862年,唐廷与南诏在安南的势力已经强弱可判,南诏已与诸蛮部落结成坚固的反唐联盟,而蔡袭所有的,仅仅是从内地荆、襄、徐、鄂等道调遣的士兵,虽然号称三万大军,但他们从北方远道而来,水土不服。
比起南诏联军的团结一致,蔡袭还面临着腹背受敌的打击。
岭南西道节度使蔡京是唐廷任命的诸多贪暴官员中的一名,他不仅贪婪残酷,私设炮烙之刑,治下军民怨声沸腾,更嫉妒蔡袭深得军心,于是上奏捏称南诏军队早已远遁,边境无虞,蔡袭继续留下如此多的戍卒乃是“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虚费馈运”,请求朝廷下令让戍兵“各还本道”。
安南局势危若累卵、南诏虎视眈眈的奏报并非没有送达朝堂御前,蔡袭写下了“十必死状”诚挚地恳请留下戍兵五千人以防备南诏随时可能的突袭,但这些呈送庙堂的急迫奏章,依然没有扭转朝廷罢兵决心。
朝堂的决定,在今天看来不啻自毁长城的荒唐之举,但个中理由却并不难以揣测。
对远在长安的朝廷君臣来说,比起南诏可能发生的侵略,武将拥兵自重才更值得防微杜渐。
尽管蔡袭在当年出击吐蕃的战争中,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才智、勇敢与忠诚,但在朝廷眼中,他依然是个比南诏更加危险的武夫。
而安南,无论距离朝廷再远,都是长安的一块飞地。
同僚的谮害、朝廷的猜忌,最终将蔡袭和他麾下仅剩的数千将士推上了死地。
就在这一年冬天,南诏十万联军包围了交趾城。
樊绰见识过诸蛮部落的勇猛,在他调查的情报中,他细致地描述了诸蛮部落的形状,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诸蛮之一,是扑子蛮。
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勇悍矫捷,以青婆罗缎为通身袴,善用白箕竹,深林间射飞鼠,发无不中”。
蔡袭在战阵中生擒了一名扑子蛮,对他严刑拷问,一言不发,甚至截去他的手腕,这名勇敢的俘虏依然咬紧牙关,不发一声。
比起城外南诏联军的团结勇敢,城内困守的将士情势每况愈下。
樊绰以平静地语气记述了一桩骇人的事件,蔡袭率部用小枪俘获了一百余名寻传蛮,这些蛮人的下场是“江西将军士取此蛮肉为炙”。
这意味着城内守军已然面临绝粮,到了以俘虏肉为食的地步。
最终的决战发生在863年2月28日,坚守近两个月的交趾城终于被南诏联军攻陷,蔡袭率领将士与敌军进行了激烈的肉搏,他身上中了十余箭,左臂中箭,但依然且战且退,身边的随从尽数牺牲,他依然在力战,直到他看见长安派来的监军宦官的船只舍弃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离岸远扬,他不愿把自己的身躯留给敌人作为邀功的战利品,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大海。
来到海边的,还有来自荆南、江西、鄂、岳、襄州的四百余名将士,他们在战阵中骑马砍杀,终于突出重围,但却发现没有船只。
《长安十二时辰》(2019)中的普通的戍守士兵。
眼前汪洋滔滔,身后追兵迫近。
可以想象,这群遍体鳞伤的将士,已然陷入任人宰割的绝境。
但绝望中却发出一声怒吼,都虞侯元惟德、管都头谭可言,军判官傅门——这些注定会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名字,对着那些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的同袍们高声喊道:“诸儿郎等!
水次无船,入水必死!
与诸兄弟每一个人杀得两蛮贼,我辈亦得便宜!
”于是他们转身,手持陌刀,面对着奔袭而来的敌军,怒吼着冲去。
长安不止三万里海水与血水的味道如此相近,都是带有一股咸腥的味道,是否正是因为有太多的生命葬送在大海里,才让海水沾染了血水的味道?
城池焚毁的滚滚浓烟直冲天际,赤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海面上殷红色的鲜血,樊绰在水中游着,竭尽全力地游着,直到游出这片血红色的天与水。
他并非全然贪生怕死,他无数次想过,如果他会操弄刀剑,他愿意与那些转身杀回去的同袍一起冲锋陷阵,然手中的陌刀在掉落地上之前,狠狠地饱饮敌人的鲜血。
但他不是将士,他只是个文人,一个跟随在主将身旁撰写文案的幕府从事。
他不必死,也不能死,不仅仅因为他的臂肘上紧紧地系着安南都护的印信,更因为,他所经历、所目睹的一切,它们需要被记录下来,而自己是唯一能够这样做的人。
就权当是为自己求生找一个借口吧。
樊绰凝视着手腕上那块圆圆的伤疤,正是在城破的那一日,被敌军射中留下的痕迹。
他毕竟不是士兵,只是一名文士,好在,尽管它依然不时疼痛,但并没有痛到他无法写下这些故事:从南诏建立到安南沦陷,那些盟誓、那些背叛,那些贪暴、那些勇猛,以及那些终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忘怀的创痛与悲伤。
主将蔡袭蹈海自沉,随从家人七十余口都被杀死。
四百余名转身赴死的勇士在斩杀了两千余名敌军之后,也慷慨成仁。
自己的家人也沦没战场,恐怕如今也成了异域亡魂。
南诏恼恨于唐军激烈的抵抗,在占领交趾后血洗屠城,被杀与被俘者据说有十五万人之众。
《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玄宗皇帝时代的那场惨败,至少还有成批的诗人们不吝才情,去遥揣、去想象、去哀悼、写出了传诵至今的不朽诗篇,但如今自己亲历的这场血战,却无人愿意提笔为那些亡魂写下只言片语。
或许有,但也只是鲜为人知,只有半个世纪后,一本名为《北梦琐言》的笔记中,记述了一则无名诗人为那些从征未还的许州士卒写下的一曲讽刺的挽歌:南荒不择吏,致我交趾覆。
联绵三四年,致我交趾辱。
懦者斗则退,武者兵益黩。
军容满天下,战将多金玉。
刮得齐民疮,分为猛士禄。
雄雄许昌师,忠武冠其族。
去为万骑风,住为一川肉。
时有践卒回,千门万户哭。
哀声动闾里,怨气成山谷。
谁能听鼓声,不忍看金镞。
念此堪泪流,悠悠颍川绿。
樊绰当然没有听过这首诗,就像这首诗的作者没有留下姓名一样,这首诗也注定会尘封在枯卷书页之中。
被人遗忘。
就像长安城中那些衣朱紫、腰金玉的衮衮诸公们,不会去费心记得数万里外,帝国极南之边一个士卒的名字一样,尽管他们在边疆绝域浴血厮杀的目的,正是为了端坐在这座煌煌帝都中的上位者们一颗野心、一份欲望,甚至仅仅是一个念头。
沉沉暮色终于吞噬的夕阳的血红,这般景象,想必在遥远的交趾也会上演,就像长安恼人的蝇蚊,在那里会变成嗜血杀生的毒虫。
空中明朗的圆月同时照耀着安南沦陷的残垣断壁,与长安繁华的街市。
盂兰盆中杂宝香花争奇斗艳,巨大的灯轮燃起了千枝烛光,宛如逝者的亡魂散发着幽光。
梵呗此起彼伏响起,恭请诸天神佛接引这些亡魂早登极乐。
但樊绰知道,那些超度的经文,都不是为他们而念诵,经卷的题记,那些佛幡上的金字墨书,都不会出现他们的名字。
对他们来说,长安是他们生前死后都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长安,不止三万里。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
作者:李夏恩;编辑:西西;校对:赵琳。
封面题图素材来自《长安三万里》(2023)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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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兴去看了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并没有抱着太高的期待,却收获了意料之外的感动时刻。
故事的角度选取可谓巧思,想要呈现盛唐气象,主人公不挑大家最耳熟能详也最想看的李白、杜甫,李白这般天才的视角太难领会,杜甫眼中的故事则又太复杂了,且这两人一个装承着整个盛唐的风采,一个又像是路过了盛唐而余生都在怀念那逝去的、不复回的光华。
高适,在两者之间,他的大半生都在盛唐度过,却不像其他诗人一样在长期在长安干谒、游荡,流连于醉人的繁华之中。
他少年时去过一次长安,当然也是同他人一样干谒求荐,失败后定居宋城(今河南商丘)耕读十年,可见他性格中沉稳自尊的一面。
片名 “长安三万里”,取自明代陈子龙“梦到长安三万里,海风吹断碛西头”,导演解释道,长安是诗人们的梦想之地,而“三万里”则是他们与梦之间的距离。
影片故事发生在战争中,其时的长安已非那个众人梦想的长安,而高适即便在盛唐之中,也并未与那片锦绣光华有过切身的交汇。
这个视角选得别致,隐隐凸显出一种危机感,让他在长安的酒肆中看到的诗人们俱怀逸兴壮思飞的场景,都让观众既沉醉又觉出一丝疏离,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历史的无情并不会为这样的诗国盛事而网开一面。
高适回忆中的青山碧水、策马纵横,是对唐人世界的青春少年之气的很不错的视觉呈现。
但印象最深的片段自然还是《将进酒》。
李白吟着诗,人间突然变成一场梦境,众人骑着仙鹤翱翔,与仙人们碰杯痛饮,他们也是怀有天才的谪仙人,在这一刻回到了天上,也成为后世回望中的璀璨星辰。
看到银河时,我心中一动,因为最近在做一本关于唐代文学的书,我就在文案中将唐代诗人们比喻成了“文学银河中的璀璨群星”。
而看到仙人们的形象时,我似乎突然理解了中国文化里对神仙的向往——那是脱离了具体的悲欢苦乐、琐碎庸常的人,风度翩然,气度潇洒,是“理想的人”的投射。
想到这里就不免要拉踩一下当代的仙侠剧了,都当神仙了还要分高低贵贱,搞内卷竞争,审美太低了。
这一段里还有一个小巧思,波涛翻涌的海浪中有一只鲸鱼,应该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从杜甫的诗中游出来的——“才力应难夸数公,凡今谁是出群雄。
或看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戏为六绝句·其四》),他用“碧海擎鲸”来形容雄健的才力与阔大的气魄,当李白、杜甫、高适聚在一起,这条鲸鱼仿佛是他们自己的写照。
创作者们努力地想创造出一个细节到位的、扎实的唐代环境,在很多设计上也体现出了用心。
比如唐代作为一个贵族社会对出身、门第的重视,当时便出现的唐人诗选集《河岳英灵集》等。
还有一些有趣的设计,比如诗佛王维的形象直接用了菩萨的脸,马的形象几乎都仿照了韩干的《照夜白》。
但很多地方仍然逃脱不了“看图讲故事”这种想当然的模式,比如李白吟咏“床前明月光”的场景,与诗句中的思乡之情并不很贴合,很明显是为了引出这首诗而引出。
最大的槽点可能是寻孟浩然所问之事了,若是在那样的问题下写出《黄鹤楼赠孟浩然之广陵》,哪可能有“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悠然韵致呢。
还有一个有些苛刻的想法,就是,唐诗为何美?
当然,那些诗句早已融入我们的血脉,只要一念出来,我们便知道它很美。
但只是吟咏两句、想象一下画面,创作者以此来感动观众,观众以此来感动自己,就太容易了。
崔颢的《黄鹤楼》也许还好在歌行与律体的交融,《燕歌行》还好在高适的慷慨苍凉之气,而李白的“天才”也并非真的是上天直接塞进他脑子里的,他曾刻苦地模拟过六朝的作品,只是以极致的天才融汇了前人的成就而又自然天真如儿童语。
相比于影片里高适稳健、睿智的形象,李白的“少年气”则显得过于轻浮了,他的“天才”也被诗句的简单朗诵而衬得过于轻巧了。
事实上,天才李白与尘世的对峙,是一场精彩又残酷的人生啊。
那是另一个过于难讲的故事,期待什么时候能有好的呈现。
片尾彩蛋,出现了许多写到长安的诗词,我也瞬间回到了曾在诗词中读到长安的记忆,“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王昌龄),“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贾岛),而片尾突然听到白居易的“君不见外州客,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一句之间极速的人生变幻,简直让人当场堕泪。
长安居,大不易,盛唐的故事并不都是灿烂的,什么时候能将这灿烂的浪漫与背后的幽暗、苦难一起讲得更好,《长安三万里》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年度最佳华语片之一&追光迄今最佳。找到高适这一视角立传,并带出他与李白的“人生对照组”,几乎是结构-解构此历史的最好解法。一咏三叹的际遇,绵延数十载的情感羁绊,展现出的却是世事与人性的深不可知。人的选择与世界的变迁,皆难以预料。即使遵循本心、满腹才华,通往理想之路仍是九死一生。这部电影最令人感慨的,不是诗句,甚至也不是历史,而是透过这种遥相呼应、时而交轨的人生境遇,去思考人的“活法”——体制内的各种王侯将相、文史名人,都会有集体陨落的一天;昔日的少年,终于活成自己最讨厌的人;生活不在别处,而是由自己跌到头破血流、蛰伏一生,才跌出来;最离奇的是,即使彻底失败、穷途末路,也可以“轻舟已过万重山”,最终名垂千古。这是多么庞杂、混乱而又精妙、统一的表达。
众人随李白遨游天宫那段忍不住流泪了,恐怕这是只有国人才能意会的浪漫主义。有点年纪和经历的人会更有感触,看着那些诗人从意气风发到垂垂老矣,还有和他们一起从繁华到衰败的长安,难免伤怀,好歹结尾给了些积极暗示。长安不再,但诗词是永远的精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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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李白,看完有点沉默,像吃了一顿三小时的饭,但是没吃饱
人生的不得意和不愿意妥协,让社畜红了眼。语文课本里没有一篇课文是充数的,只是当时忙着赶路,忘了窥探古人风骨,读时以为是束缚自己的粗布麻绳,回望发现皆是熠熠生辉的丝绸缎带。
全片高潮无疑是将进酒,但我最喜欢的是片尾高适call back那一下,李白的报国之志最终以这种方式实现了,瞬间泪崩。长安有很多个切面,文化盛事也好,君子和而不同的中式友谊也好,出世与入世之辩也好,甚至中年危机最终也会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最后想说,国漫真的崛起了,追光了不起!
将进酒这么天才的东西,你们配画面配点银河和鲸鱼…..
不值这么高分,跟诗没有多大关系,大多数就是看他们背。观影过程中既没有哭,也没有笑,看他们尬嗨。一看就是没啥文化底蕴的人拍出来的,只能讲讲这些,白瞎李白这个大IP了。
说实话有点失望,很多时候觉得这个人不是李白,起码不是我心目中的李白。李白洒脱但是不是失忆症,每一次的约定都不记得。李白失意但不会说出“大鹏飞不动了”这种话,说出这种话的李白写不出“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诗。李白恃才傲物,怎么可能因为崔颢的黄鹤楼气到摔笔。李白自负才华,但不可能因为对方的轻慢就愤怒到拔剑砍人。而且剧情太平了,很多李白的高光时刻高适是不在场的,感觉一直在看高适种田……画面倒是很漂亮,尤其将进酒那一段
高适的形象塑造的非常稳,半生不顺不自弃,掌权得势不欺人,处置站错队的老友忠义两全,在权利斗争的漩涡全身而退,追光这次用心写剧本了(但他家可以做的更好,光膀子摔跤一次就够够的了,究竟是谁想看两个小老头端着啤酒肚玩相扑?全员小短腿怎么回事?
虽然但是篇幅真没必要搞这么长……片中高适是i人,狠狠共情了,我也是那种会悄悄离席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在喜欢这个电影啊,救命……即视感be like,路边摊偶遇的几个啤酒肚中年油腻男在大谈特谈“我的前半生”,还自我陶醉了一整宿。剧情脉络也不明晰,我甚至没明白夺回云山城和李白有毛关系,直到影片结束片尾字幕里来了一句“高适是唐朝诗人里功勋最卓著的”,我才明白它到底想说什么了。拼命想为仕途经济背书。写剧本的人也根本不懂诗,诗句都是胡乱插入,对话没有内容的时候,背几句诗总没错的……连情怀都谈不上,纯纯碰瓷李白和一干唐朝大诗人罢了。
有一种不顾我死活的陶醉
李白高适的一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盛极而衰的时代,这是电影的题眼,它本身便孕育出无尽的狂喜和狂悲。哪怕千古流芳的人物,也只能在“衰”来临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到原来习以为常的生活,就是匆匆一生寥寥数十载的“黄金时代”。我在这部电影里,看到的皆是悲伤。人生憾事多吗?实多。所以李白不是仙,是酒神,是任侠,是酒神精神在世俗社会中的践行,是诗和远方在琼浆玉液里的得道。
又臭又长又无聊
几度落泪却不知为何
每次高适接到李白书信去找他,后者正在潇洒人生,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又名《怨种i人和他的海王e人朋友》
到底是谁在夸长安三万里,谁在夸追光的剧本……我从来没见过讲故事节奏这么烂的电影,拖拖拉拉的流水账叙事,除了高适,剩下所有的人物刻画流于表面,角色没有任何人物弧光。和永王的水战做的连游戏过场动画都不如,原本能做的很出彩的安史之乱写成这样,追光你还是开了你的编剧吧…
这,这个电影居然还有人唱衰啊,什么妖魔鬼怪啊?想不到《流浪地球2》后这么短的时间又有国产电影出来爆杀好莱坞了。2023真的是中国电影的超级大年。
唐诗串讲。李白的尬笑太多了,尬笑其实是国产片急需解决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