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荣耀》:矢量公式与回归的教师 如果问,童年/过去,或者说,母亲——她们到哪里去了?或许正如阿莫多瓦在《痛苦与荣耀》的开头所描绘的那样:在一条河流边上。
而这条河流来自更远处,赫拉克利特,这位古希腊的神秘智者曾感慨到:“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
”流逝的童年,离别的情人,失去的母亲……时光常常飞矢般以不可停的速度刺破我们的身体,并引发不止于肉身的衰朽。
童年的河流边,母亲在西班牙谣曲中的笑容如此,似乎生命不是随着年龄渐增而愈发充盈着,反倒却溃败了——令人窒息的恐怖主义,仿佛高悬于生命权力的王冠之上。
正是迎着(背负着)这些恐怖,阿莫多瓦试图以《痛》完成一次正名——如果说痛楚正是生命所感到的,那么这将不是一次否定,而是更彻底的肯定:所谓“遗失”的过去,甚至现在、未来,都一齐以痛的名义,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方式所掌握着(归化为潜在,并结晶);生命王冠上的宝石/晶体也从未因暮年而褪色,反而将更加耀眼了——尽管这种“痛苦”与“荣耀”,或许永远都不是常人所情愿去面对并去领受的。
A.运动学:关于河流与火焰回到赫拉克利特,这位聆听河流教导的智者,在面对宇宙的运行时似乎只是过于朴素地提出了一个字—— “火”——但这绝非表面如此简单的字形学。
“永不停歇的河流”,这一画面所标记的不正是对宇宙规则、对时间的直接感知么?
而在所有的现象/元素中,还有什么比火更贴切呢?
——因为“火”,它不止是名词/静物,更是一颗种子,是热源,是一段法则……火是运动的本身……而巧合的是,阿莫多瓦的电影系列,往往也给人以“着火”的感觉:从《欲望法则》、《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到《不良教育》,一种西班牙的热烈、色彩与温度如焰火般迷人……这是我们所感到的:一种“火”的现象学,瑰丽的melodrama。
然而,《痛》却稍显不同,因为在此直接便是“火”与“河流”的相遇:一种碰撞与指认、被湮灭的恐惧、生命行将熄灭与创作枯竭的阵痛……于是,“火”不再以“焰火—夜景”的姿态显现,而成为纯粹的燃烧,使得一种迟暮感(尽管不恰当)取代着火的舞动;又于是,在河流的冲击中,“火种”仿佛被压于泥床之下(绝氧)——它不得不流落到灰烬与胚胎的夹缝点,思考起火的动力学来了:一种回归、转化与力开始变奏起来。
而成为这一象征的正是《痛》在开篇的引子:无限密度的蓝色—泳池如翻转世界般重构着空间,“椅子”悬于流体的速度之上(一种稳定—失衡的因子),肉体下的疼痛以放射状的方式与压强进行交互——在此,疼痛并非消失或被抵消了,而是转化为可见的“风景”:潜水者的国王姿态,其威仪如雕塑,泳池成为宫殿,而痛苦则垒起这一建筑的组织……
国王的新衣:看不见的王冠—皇袍在此,与其说痛被疗愈,不如说它被展示着,而潜水者将获得如宇航员般的荣耀;但或许更重要的是“失衡”——浮出水面——这一动作看似是回归痛感,但却是生命之必须:在身体/身份更新之后,如我们所见,那个男人再次探出头,又步入到另一种境况的往返中去了。
B.矢量公式F-m-a:国王的比喻在相对的意义上,《痛》中藏有两道法则,它们构建起两座循环的宫殿:作为吸收—宫殿的泳池,以及作为发射—宫殿的剧场(影院)。
前者是对国王的赋形,后者是对国王的授命。
国王既是生成着的,也是生产着的。
在一种比喻中:一种生成性的力F’,一种生产性的力F,m作为国王的身体也是感知/运动的贯通容器,而a则是多因素算子(像把椅子,它连接起时间、速度……)。
吸收—宫殿里,m=F’/a,国王“凭空”而生,F’与a的运算像火石间的碰撞,身体m则在火光中被标记,领受起国王的荣耀;而在发射—宫殿中,F=ma,国王的身体m将内在的能量蔓延至a,借其扩张并发射出去……最后形成一种生产性的、征服的域。
这个粗糙比喻的关键在于其矢量性,不仅每一元素都具有方向(一个国王的、充盈的身体m镌刻着贵族般的矢量基因),而更重要的是比喻其本身也拥有方向性,因为正是这种方向才足以构成回归,一个在宏观上的小小循环……因此我们将看到,男演员在剧场中的表演将成为一把循环的钥匙——因为很快,那把泳池中的“椅子”就干燥了下来,它重新变得坚固,并降落于剧场当中。
没落的老演员,曾在海洛因中被耽误,但他如今抓住了机会:周围向量的线条、块状的色彩,简洁的布景在其生命的映射下复魅,于是这些抽象的死物得以成为另一座宫殿的遗迹——而演员正以国王的姿态,指挥起一种事件、甚至是历史的生成……
剧场中的王者风姿剧场/影院终将成为迷人的居所:一个生产着的国王——F=ma——他往返与剧本—文字与平面—荧幕之间,身体成为画笔(一种运动的变形);而椅子、红墙、白幕,这便是马德里的肌肤,一座城的底色;最后便是发射,由色块与线条构成的加速空间,一种情感生产的力F,它流露于身体的每个姿势,它丰沛如河流,溢出于每次站立、行走、抚摸、距离的变化与音色的停顿和颤抖之中……
于是,离别多年的前男友在深夜回归绝非偶然——因为这正是回归者的力的逻辑,它已经被“钥匙”所打开;因为他所乘坐的那把剧院椅子是特异的,同是一枚算子,将他与这演员所释放的力的空间,进而是他自身的历史,同这无限的绵延连接起来……过去、现在、未来,绵延的时间正在综合,无限的现实,以及更加无限的潜在,都在这种回归的力的循环中被吸引集聚起来——这便是“人”所离不开的“地方”,像演员的舞台,像母亲的“村庄”,像阿莫多瓦的马德里——一种生成—晶体,进而是生成—城市。
费德里科在马德里一夜紧随其后,曾经的情人将握着一把新钥匙,在一次新循环中与衰老的男主相遇。
他在此却是作为回归的教师而出现的,将激起一股力的涌入,继而将那些诱惑的海洛因(一类负力,一种否定)从回归的无限循环中排除开去……如我们所见,回归的力一旦开启循环,就将如河流一样无法阻止了。
C.回归的教师:爱的教育在门外,曾经的情人,一个羞涩如秘密的电话响起来——爱成为比海洛因更无法克制的东西。
孤独者,两个老人,仿若幼兽般在空荡荡的房间—洞穴里饮酒取暖、舔舐伤口:尽管曾有遗憾,但爱却幸存下来,在马德里,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告别时刻,混浊的目光复归于清澈:生活虽富于残忍的教训,但相爱是温柔的——爱终将是笔遗产。
同样富有教益的来自于年迈的母亲。
她的行宫永远在那个古老的村子(尽管旧人已去),因为这是她的爱所缘起之处,一个隐秘、破落的居所,永远的“家”的生成……她渴望回归,一种象征的仪式——生命永远渴望(被)投入到永恒回归的宫殿之中——而爱,不正是这样一种回归的力之综合么?
爱既是如此这样一种力,它还必须找到那把最重要的、作为连接的“椅子”——电影正是阿莫多瓦的那把椅子——费里尼《八部半》中的那把导演椅:现在又交到阿莫多瓦身边了。
于是,就在男主身上,一种国王式的生成和生产进行起来。
一方面,医院由苦痛的培养皿,转化为机械设备的检修站,而国王的身体正在这里练就:钢筋、核磁共振仪、无尽的止痛药、听诊仪和示波器——这些金属与电路的集合从生命的负担,转化为生命的外延;它们从拯救生命的“器”到被生命所使用的“物”,完成了一首装置艺术的变奏曲,而如我们所看到的,阿莫多瓦将那些人体模型、数据图表和病理切片加入了《痛》中,因为这正是生命自身所感到的(不依赖于眼睛和镜头)。
医学检查——生命化的装置 另一方面,又一次阿莫多瓦式的戏中戏演绎,一次关于“F—m—a”的矢量操作:如我们所见,爱已然如河流般从一开始就注入这部影片当中了;而在回归力的不断循环中,晶体—影像不断生长着,愈来愈多的记忆、人物走入晶体,潜在与现实相互交涉,一种生成—城市的诞生……直至最后母子俩在地板—拍摄现场的定格——一种来自于晶体中的注视,既是演员之眼,又是导演之眼、观众之眼,仿佛在银幕背后的观众席上亦有一把不存在的椅子……D.没有国王的椅子最后,或许一种最温柔的领悟将是无关于“国王”和“宫殿”的——因为我们相信,任何一个身体m在生命的名义下,都将永远具有自由的方向和无限居所的可能。
哪怕只是一个平凡的泥瓦匠、操作建筑术的青年工人、喜欢绘画的文盲、笨拙却虚心的学生……甚至或许唯他才是全片最温柔如天使的角色,恰如《幸福的拉扎罗》里那个淳朴却异能的男孩:他将粉刷作为真正的事业,一种对空间的赋形和生成;而其本身亦在洁白的反射与流水的冲刷下,化为力与美的缪斯,一种最初的欲望……
但更重要的是,正是在这样的无姓之人身上,我们才看到了“椅子”——被提升为艺术的证据。
一个不起眼的博物馆,馆长在某个跳蚤市场的发现:一件失落的作品,一个对自己潜能毫无所知的平民艺术家,一种最单纯的创造……更重要的是,在这把椅子的后面仍镌刻着跨越时间的通信——“一种永远的感谢和铭记”,如我们所见,像一次生命法则的暗示。
习作:《我的老师在椅子上看书》回程的路上,女经纪人问到萨瓦尔多,“要去找他吗?
”——不用,他一直与我们同在。
“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但那些守望这条河流的人,是否河流将蜿蜒着再度向他们涌来呢?
第72届戛纳电影节最让人瞩目的影片,莫过于西班牙大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第22部影片。
从年初《电影手册》的年度最期待影片,到上个月西班牙首映时的热烈追捧,在大家心目中,阿莫多瓦依旧创作力不减。
阿莫多瓦携众主创亮相今年九月即将满70岁的阿莫多瓦,带着他的这部新作《痛苦与荣耀》再次入围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
阿莫多瓦无疑是三大电影节的无冕之王,六次提名却一直无缘金棕榈大奖,最好的成绩是2006年凭《回归》获得戛纳最佳编剧,以及1999年凭《关于我母亲的一切》获得戛纳最佳导演。
《回归》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可以说,这次的《痛苦与荣耀》是对其导演生涯乃至人生的回望之作,带着浓郁的私人情感。
虽然导演一再声称新作并不是个人传记,仅仅是个人化的剧情片(self-fiction)。
戛纳场刊平均分3.3,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是今年最有冠军相的作品。
1. 回望半生从长片处女作《烈女传》开始,阿莫多瓦的影片便一直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离奇浮夸的剧情、出人意表的转折、浓艳厚重的色彩,繁复的镜头语言;如果仅看简介往往会误以为是狗血伦理剧。
但阿莫多瓦永远拥有打破真实和虚幻边界的能力,以夸张的虚构去展现真实,甚至有着比现实还真挚的情感。
《烈女传》而谈起其创作,大部分都是以“性与性别”、“母亲”为主题,常常出现同性恋、异装癖、SM、变性、女性主义、母子(女)关系等等。
其镜头下,离不开蓬勃高涨的男性欲望、明亮爽快的女性形象、性与性别的多元化表达,以及家庭关系的破裂和回归。
阿莫多瓦早期的创作中,总是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热烈,怀着无政府主义的激情,肆意地在酷儿和情欲中狂奔,比如《崩溃边缘的女人》《不良教育》《欲望法则》《基卡》《捆着我,绑着我》《吾栖之肤》;感性的时候,他也会拍出像《关于我母亲的一切》《情迷高跟鞋》《回归》这类女性题材。
热爱阿莫多瓦的影迷总是一次又一次期待着,听阿莫多瓦讲异色且疯狂的故事,但却很少探究为什么导演如此热衷于通过不同角度去讲述这些主题类似的故事。
这一次的《痛苦与荣耀》,阿莫多瓦便决定一次性告诉所有人答案,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赤裸裸地坦诚自己的灵魂”。
影片《痛苦与荣耀》将30年前在《欲望法则》中扮演男主角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请回来,出演影片中的“导演”萨尔瓦多。
作为片中的主角,萨尔瓦多同样处在导演生涯的而立之年,阿莫多瓦正是将萨尔瓦多设计成了“另一个自己”。
影片的第一个镜头是萨尔瓦多浸泡在泳池里,一动不动。
身体正处于衰老的下坡路,皮肤松弛,色斑递增,浑身开始起褶子。
他挣扎在病痛与焦虑当中,创作乏力,与人群疏离。
在其最重要的作品《萨博尔》(Sabor)上映三十周年之际,萨尔瓦多来到影院重看影片的修复版,兀然发现影片其实并没有当初认为的那么糟糕。
正是这一次与过往接触的机会,让萨尔瓦多第一次愿意去触碰过往,去面对曾经破裂的关系,尝试与工作伙伴阿尔贝特、与初恋费德里科、与母亲、与自己和解。
影片借着萨尔瓦多与不同阶段的纠葛,在闪回的过往片段中寻找和解的答案。
而阿莫多瓦的叙事风格,总是有一种巧妙的灵活感:用一个事件通向另一件事件,无论是横向亦或纵向,或与之相关的记忆,都能勾连出一幅完整的人物链图。
画面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来回跳跃,顺着萨尔瓦多的思绪,从童年时对同性的性启蒙,到天主教家庭对传统的捍卫,从童年时觉得母亲美好明快得像初夏的阳光,到母亲年老时的各种顽固和不近人情。
当阿莫多瓦借片中萨尔瓦多之口,说出那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的话(阿莫多瓦母亲已离世)“很抱歉,我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个儿子”时,心中的酸楚可想而知。
如果说萨尔瓦多是阿莫多瓦在影片中设置的自我,那么同样戴着面具的萨尔瓦多在片中也为自己设计了一场戏。
借由影片中的演员阿尔贝特,在舞台上念出那段撼动人心的独白,这也是阿莫多瓦对生命、对自身、对电影艺术最彻底的剖白。
在我眼中,《痛苦与荣耀》就像一部暮秋的电影,更像一曲在生命反噬中平静的小调。
虽然人生总是苦多于乐,但能在经历过后到达彼岸,也不失为另一种幸运。
影片中的萨尔瓦多,无疑是阿莫多瓦带给观众的对于生命的视角:他和他在乎的人,他与他深爱的电影,从出生开始,经历愉悦和苦痛,直到走向死亡,所有人都是换着方式来与不同时期的自己和解。
2. 流动意象从影片整体创作看,《痛苦与荣耀》可以说是阿莫多瓦的集大成之作,电影从主题到手法都是导演多年修为的综合体现;换言之,并没有太多新的探索空间。
大胆浓重的用色,明快热烈的氛围,善良乐观的语调,依旧是阿莫多瓦标志性的风格。
但与《情迷高跟鞋》《不良教育》《吾栖之肤》等更为黑色的前作相比,《痛苦与荣耀》整体的质感更具有文学气质。
块状零散的回忆与现实交织,实际上是随着液状的情感流动,大量中景镜头的画面,也和观众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和费里尼的《八部半》相似的是,片中的主要人物萨尔瓦多同样是挣扎在人生的失速下滑中,就像陷入缓慢的流沙当中,死亡的气息已扑面而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但不同的是,《八部半》中更加如云流逝的意识流质感,在《痛苦与荣耀》中则做成了更为实在的流水质感。
在《痛苦与荣耀》中,没有存在主义那种形而上的飘在半空的思维流动,而是每一记回忆都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心理触动。
影片通过不时出现的水的意象,作为记忆的载体,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内自由转动。
开篇时孤独的男性身体弯蜷成一个卷曲的形状,犹如呆在母亲子宫羊水的婴儿,浸泡在泳池中。
池水冰凉的温度让他想起,童年时在河边洗着白色床单的母亲。
在阳光明媚的夏天,男孩坐在岸边,看母亲和其他女人们流着汗大声地嬉笑,唱着歌谣。
正如在回忆独白中说道,他童年时的记忆总是散发着尿臊和夏日微风的味道。
而在花园中第一次看见粉刷工人在用水柱冲淋身体时,少年萨尔瓦多体内涌起的躁动,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性冲动。
水意象的反复运用解释了人物情绪的特殊流动性,由此在片中实现了不同叙事框架下的转换,将过去和现在具象化。
人物“萨尔瓦多”以不同的方式介入观众视角,身体、声音或主观意识,几乎出现在每个场景中。
阿莫多瓦将人物间的情感隐藏在夸张艳丽的色块里,从结构上看更像章回式的文本,而非意识,有如一页页地翻看老人最为私密的日记本。
正如影片大量引用的文学段落,阿莫多瓦从整体气息上也尽量贴近萨尔瓦多的角色设计。
从契诃夫到科克托,再到埃里克·维拉德,而与影片气息最温和的无疑是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不安之书》,诗句中充满着对主体性、个人主义、异化的礼赞。
“我觉得生活令人厌恶,就像一剂无用的药”,阿莫多瓦将《不安之书》描述为“天堂、地狱和炼狱彼此交织在一起的乌玛纳喜剧,相互抵消,以照亮一个痛苦和壮丽并存的空间。
”
影片中通过不同的物体充当情感介质来引入闪回。
有时是通过类似对象之间的匹配剪接,如酒吧的钢琴对应儿时教会合唱团的钢琴;珠宝盒中母亲放置天主教玫瑰;母亲童年时对“我”在文学上的影响,和年老后创作的剧本相对应;又或者是沉浸在海luo因中离魂般的回忆。
影片中使用萨尔瓦多的鸦片油性幻想的装置,探索了童年、成年后的不同阶段,在性觉醒、母亲形象、宗教印迹,以及马德里生活的记忆中,不断游离。
摄影镜头基本以中景塑造构图,和早期作品相比,影片的用色显得相对自然主义,美术上做了减法,斑斓的色彩不再无间隙地铺满画面,反而是一种风格提炼和净化,更加配合叙事方式、心理机制和人物设计的转变。
3. 自画像的二元性想要理解这部影片,还是得回到片名“痛苦与荣耀”上,为什么痛苦,以何为荣耀,是解开片中的萨尔瓦多,又或者是现实中阿莫多瓦创作之惑的一把钥匙。
或许,我们从影片中萨尔瓦多的回忆中可一窥究竟,萨尔瓦多的痛苦来源于这样三个方面:身体上的病痛、创作上的郁闷和身份认同上的阴影。
如果说身体上的痛苦是人生低谷的最直观的感受,那么身份认同上的阴影是痛苦最直接的根源。
童年时萨尔瓦多生活在教会氛围浓厚的家乡,对性与性别的认知和自身身份的认同的撕扯,导致个人与家庭关系的破裂。
而现实中,阿莫多瓦年少离家与父母关系疏离,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可以说,另一个“阿莫多瓦”性的演变和旧有社会价值形成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的人生。
而事实上,萨尔瓦多(阿莫多瓦)创作上的成就,正是来源于最深刻的痛苦。
当逐渐意识到发生在身上的每一件事,都是创作中的公平交易。
每一次人生体验,都会一次又一次为创作注入灵感。
正如荣格所言,艺术创作的动力来源于人的无意识,而自主创作实际上正是心理中集体无意识地从原始意象中汲取养分。
也就是说,萨尔瓦多(阿莫多瓦)前半生创作生涯中最大的荣耀,正是来源于片名中所说的“痛苦”二字。
创作上的乏力,也源自于单一意识来源的有限。
反观阿莫多瓦近年来的创作,从《吾栖之肤》开始,似乎和萨尔瓦多一样陷入创作乏力时期,《胡丽叶塔》的庸常和《空乘情人》的滑铁卢,一度让他萌生退休的想法。
《胡丽叶塔》
《空乘情人》如果说《痛苦与荣耀》仅仅止步于此,回首阿莫多瓦整个创作生涯,便不过是写下一个落寞的句点。
与其色彩斑斓的其他作品比起来,还是不足以称道。
但阿莫多瓦终归是阿莫多瓦,他通过男主角萨尔瓦多说出他自己毕生的追求,“没有(电影)拍摄,我的生活就没有了意义”。
对萨尔瓦多而言,生命中的痛苦、灵感的枯竭,并不一定就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唯有坦诚而赤裸地面对自己的情感,和生命中每一个阶段的自己和解,才是他的人生目标。
当影片结尾处,曾经的爱人费德里科出现在萨尔瓦多面前,两人对视中释然的神情流动,画面在此时推向全片最为高光的时刻。
荣耀不一定非要光芒万丈,骄傲地拥抱这一生的痛苦与美好,便已值得为自己感到荣耀。
纵观大多世界级的名导,年龄似乎从来都不是创作的限制。
86岁的史云梅耶前年还有新作品《昆虫物语》;78岁的宫崎骏屡屡言退屡屡食言;86岁的山田洋次也还在拍着《家族之苦》系列;89岁的东木爷爷去年还导出了《骡子》;83岁的肯·洛奇今年还带着新作来戛纳和年轻人们一块儿竞争;90岁的佐杜洛夫斯基现还忙着拍人生三部曲的终章;同样,89岁的戈达尔还带着新作《影像之书》在各大影展艺术展遛弯儿;而84岁的伍迪·艾伦也依然活跃得像个年轻人。
也许,对于即将年满70岁的阿莫多瓦而言,这部《痛苦与荣耀》既是一个总结,也是一篇宣言。
结束了上一个阶段,就该期待下一个高峰的来临。
作者| 小飞侠;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回看这部电影,仿佛回到那个关于艺术和爱的时代。
七十岁的埃尔莫多瓦和将近六十岁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以及四十五岁的佩内洛普克罗兹为我们奉献了今年法国戛纳电影节最佳私人电影。
说它是私人的,是因为它注定是属于Pedro私人的一封情书。
正如Alfonso卡隆的罗马,以及昆丁的好莱坞往事。
痛苦与荣耀是一部回忆导演本人青春时代的电影。
痛苦代表着创作本身是一件耗费体力以及脑力的事情,荣耀则代表着作品面向观众时,他所获得的掌声。
作为一名导演,Pedro是痛苦的,却也是荣耀的。
西班牙不是一个电影大国,西班牙的电影工业甚至不如阿根廷和墨西哥。
然而提到西班牙电影导演,我们脑子里不得不提的就是超现实主义大师—————路易斯布努埃尔。
从《一条安达鲁狗》1927到 《欲望的隐晦表达》1977. 在半个世纪的创作生涯中,布努埃尔似乎总是在阐述资本主义世界里的爱欲。
而对于埃尔莫多瓦,爱欲是属于众生的。
《回归》里,佩内洛普的爱是属于母亲,也属于女儿。
《Julieta》中,EmmaSuarez扮演的母亲的爱欲,是属于已经逝去的丈夫和将要丢失的自我。
《不良教育》和《欲望法则》以及《吾栖之肤》中的爱欲,属于每一个深陷欲望而不得的人。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处于崩溃边缘的女人》中的爱欲,则是在平衡之中,掌握控制。
不同于布努埃尔出生于一个优渥的家庭,阿尔莫多瓦的童年则是在西班牙中部一个贫穷的小镇上度过的。
贫穷曾经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而第二种痛苦则是对于自我身份的无法认同。
时代造就了天才,天才成就时代。
1968年,此时的法国正经历着五月风暴,阿尔莫多瓦独身前往马德里开始自己的青年时代,那些在马德里街头度过的芳华岁月,也许对他来说,都是荣耀与苦痛交织的敏感。
1975年,Franco去世,Carlos一世上台,两年后,Pedro才正式进入电影行业,编写脚本。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传承,此时刚好也是布努埃尔进入创作晚期的时代。
西班牙电影行业停滞不前。
但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有在1987年拍完《las mujeres en el margen de nervios》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就是为成为电影导演而生的。
对于安东尼奥尼,费里尼或者是伯格曼来说,电影是一种语言。
如何解构这种语言,需要我们自身去探索。
而对阿尔莫多瓦来说,电影就是一种 痛苦,也是一种荣耀。
因为这种痛苦的存在,而使得他荣耀。
但是也因为这份荣耀,他却痛苦不堪。
胡波说,我不能有钱,一旦有了钱,贫穷便抛弃了我,那么创作便再也无法随心所欲,无法才思隽永。
The workplace is an especially difficult place for anyone to tell the truth, because no matter how flat we want our organizations to be, all organizations have some form of hierarchy. and what that means is that one person’s performance is assessed by someone else’s perception. This is not a setup for honesty. Y el llanto y el afán, para nosotros gestos vacíos sobre faz pintada, pueden subir, cuando en la voz humana suenan con la verdad de acorde puro, a las estrellas altas su agonía que los dioses aplauden.
这几个月最能击中我的电影就是阿莫多瓦这部《痛苦与荣耀》。
神来之笔的结尾恍然一场梦,如此温情的阿莫多瓦,如果热爱会一直长情下去,人年纪大了是不是都会容易被情怀击中,无论阿莫多瓦还是我们?
观影过程中落泪三次,一次是男主与昔日恋人拥抱,一次是男主与年迈的母亲的对话,一次是结尾的戏中戏。
电影是一周之前看的,但后劲的回味让我现在很想记录些什么,于是就有了这篇乱七八糟的文字。
多线程叙事,童年的往事,成长中的记忆,冥冥之中相遇的那副画,痛苦与荣耀不离不弃,生存与生活相依相偎。
彼时是个穷乡僻壤里被母亲坚持让他识文断字的小男孩,如今是蜚声国际的大导演;彼时嫌弃恋人是瘾君子,如今却重蹈覆辙;彼时灵感被缪斯女神眷顾,如今的创作却停滞不前...
男主萨尔瓦多说:“不拍电影,我的人生就失去了意义。
” 这次的主角是一个电影导演,带着自传倾向,阿莫多瓦多年自身的体会也融入电影中。
电影创作是痛苦与荣耀的兼修科目,创作的过程也许艰难困苦也许一气呵成,倾注的心血为电影注入了灵魂。
电影里萨尔瓦多为昔日恋人创作的话剧《瘾》里如是说:“只会哭算不上好演员,懂得克制眼泪才是好演员。
”,那对于观众而言,能隐忍克制而绵长回味的也算是个道行高深的好影迷了,鉴于此,我还得好好修炼。
“我仅仅因为做自己而辜负了你,真的很抱歉” ,始终没和母亲和解是他的遗憾,没能长成母亲心目中令她骄傲的样子,童年的厌学、对神学院的排斥,最终长他成了他自己最好的样子,成长过程中难免会顾此失彼,但有时候失去也许不是真正的失去,那是意味着得到更多的。
如果说母亲对他的栽培是他日后成功的基础,而他的学生泥瓦匠的出现就是指引他身体萌动期觉醒的引子,他年轻、求知欲强,那坚实的臂弯和紧实的肩颈令他身体感到燥热眩晕,这具美好躯体已然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半个世纪后那副画像又回到他手中,憎恶神学的他却留下母亲的念珠做纪念,丢掉被自己嫌弃的自己之后,他又能回归到自己坚守的初心道路。
萨尔瓦多的经历就像是阿莫多瓦在剖析自己的一生,有时候会偏离航道但最终可以拨乱反正,有时候会自暴自弃但最终可以与自己和解释然。
时间总喜欢给人恍如隔世的错觉。
时间在流逝,你每天重复重复再重复的那些行为,就是在塑造你,你不想成为什么人,可是你注定会成为什么人。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时间没能解决的事情,只能交给我们自己主观努力了。
其实,我们之所以害怕失败,是因为我们怕别人知道我很努力但还是失败,但如果能释怀一些,能认清为自己认真的活着就是不负光阴不负年华这件事,也许我们就能少一丝丝痛苦。
“我对电影的概念总是联结着夏夜的微风,只有夏天我们才看电影。
巨大的一面墙,刷成白色,电影就投映在上面。
我尤其记得那些有水的电影:瀑布,沙滩,深海,河流,或是泉水。
光是听到潺潺的水声,我们这些孩子就忍不住想撒尿了。
于是我们就地撒尿,就在银幕两侧。
童年的电影院,闻着永远是尿味,还有茉莉花香,还有夏日微风的气息。
”
©️[痛苦与荣耀] 当一个功成名就的导演开始不断回念起昔日时光,即使是再张狂浓烈的人也一定会温柔起来。
阿莫多瓦就是这样的,[痛苦与荣耀]是他的第21部作品,在即将迎来70岁生日之际,他拍出了这部回忆半部人生的自传式电影。
[痛苦与荣耀]是关于怀恋的。
那些错失的人、那些未成就的作品、那些离散了的初恋悸动、那些自由美丽的记忆,关于母亲、关于河流、关于晕眩着的性觉醒,都在年老的刺骨疼痛着的身体里、在半梦半醒间重新被忆起。
©️[痛苦与荣耀]海报诚挚、私密,虚实交错,“这是我自己的故事吗?
不是,也是。
”阿莫多瓦如此说道。
[痛苦与荣耀]里,童年居住的洞穴是虚构,关于水的记忆是真实,泥瓦匠描下的水彩画是虚构,突如其来的悸动是真实,80年代痛苦又美丽的初恋是真实,而今深受疾病折磨也是真实,力不从心的创作仍然是真实。
所以有人说,对一个不了解阿莫多瓦电影的年轻影迷来说,如果想要入门阿莫多瓦,甚至无需费力地看完他全部20部电影,从[痛苦与荣耀]入手就好了。
01[痛苦与荣耀]一开场就和水有关。
安东尼奥·班德拉斯饰演的导演萨尔瓦多悬浮在泳池内,他身上一条横贯肉身的细条刀疤在水中清晰浮现。
那是他接受脊柱手术留下的疤痕,在后面的自白里,他告诉观众自己常常整个后背疼得无法动弹,从此明白了他的人生是围绕着这跟脊柱运转的。
©️[痛苦与荣耀]此外,还有失眠、慢性咽炎、耳炎、胃食管反流、消化道溃疡、突如其来的抑郁...“痛苦与荣耀”中的痛苦一词和身体疼痛相关。
和主角一样,阿莫多瓦这些年也在经受着各种各样的疼痛袭来。
把身体浸在水中,是治疗,是疗愈。
也是一幅生命的画面:即便我们在水下的时候,生命也仍旧在延续着。
紧接着,电影的镜头从泳池来到了一条昏黄的河边。
那是童年记忆里的那条河,河水泛黄,母亲穿着大花纹衣服、戴着草帽在河边洗衣服。
©️[痛苦与荣耀]“我”就伏在她的背上,“我”用棍子戳着河里的“小肥皂鱼”,母亲和姐妹们唱起了欢快的歌“一直在你身旁,一直在你身旁”。
阿莫多瓦在采访里说:游泳池的水让我又想到了另外一种液体,我母亲洗衣服的那条河。
我至今都记得母亲在河边洗衣服的样子,和其他女人一起边洗边唱歌。
虽然洗衣服很辛苦,但那种气氛就像是在庆祝什么事情一样。
洗衣服的肥皂是用食物脂肪做的,碰到水之后就会凝块,然后小鱼会游过来吃。
我真的很怀念那条河。
——阿莫多瓦也或许因此,这个在水边长大的小孩才会对那些有水的电影一直念念不忘。
瀑布,沙滩,深海,河流,或是泉水,他都多一份格外的念想。
©️[痛苦与荣耀]所以他的电影里也常有水,[不良教育]里,是神父带着小孩们去水边郊游。
伴着吉他声,男孩轻盈灵动地唱着歌:“月亮河/常在我心头/我不会随波/肆意漂流/起伏的河水/起伏的月光/边流边唱/河水与月光。
”他看着其他男孩子们跃入河中,在河里嬉戏打闹,青绿色的水纹,白色的浪,还有赤裸的小麦肌肤,构成了那个夏天关于水的记忆。
©️[不良教育]河边还有,关于人生转折的记忆。
唱着歌的男孩在水边,被神父性侵。
阿莫多瓦1949年出生在西班牙贫民区La Mancha的一个小镇,这是一个极端男尊女卑的环境:男人什么都不必做,女人则要负责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从小,他的身边伴随着的就是这些即使在困苦环境里也坚韧能干的女性。
8岁时,阿莫多瓦被送到西班牙西部卡塞雷斯市的一所宗教寄宿学校学习,也是在那里,他度过了和[不良教育]里一样被神父性侵的黑色童年。
©️[不良教育]里的教会记忆幸好还有电影,卡塞雷斯市有一家电影院,那里成了幼时的阿莫多瓦的避风港,“电影成为我真正的教育,比我从牧师那里学到的要多得多。
”[痛苦与荣耀]里的童年,其实一部分是被美化过的纯净幻想,蓝天清水、纹理斑白的墙壁和晾衣绳上飘动的白床单,还有有着健硕美丽肌肉的邻居泥瓦匠,带来热浪般的人生最初悸动。
©️[痛苦与荣耀]带来最初悸动的邻居瓦匠而黑暗的部分,困顿辛苦的部分,无力呼喊的教会部分,在同样有着自传色彩的[不良教育]里。
02“我是在一间挤满人的厕所里认识马塞洛的,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可就是那个夜晚,在一次偶然的碰触之后,我发现我喜欢那个男孩。
我们在床上度过了整个周末,当我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我们已经无法离开彼此而活。
那是1981年,马德里是我们的。
”[痛苦与荣耀]里的另一段故事,来自于戏中戏的独白剧本《瘾》,他对爱人的瘾,爱人对毒品的瘾。
©️[痛苦与荣耀]作独白表演导演的替身(的替身)在舞台上作独白表演,眼里噙满了泪水,却是极为克制隐忍的讲述,那些动人的回忆没有影像,只有语言。
“我记得哈瓦那的海滨大道,它的白天和黑夜,哈瓦那旧城伴着一刻不停的鼓点温柔地跳动着。
我记得墨西哥城,马塞洛和我醉醺醺的,听着恰薇拉·巴尔加斯唱着《我的挚爱之夜》。
”可是,爱却无法战胜瘾。
“我以为我对他的爱能战胜他的瘾,可并非如此,爱并不够,爱或许能移山倒海,却不足以拯救你爱的那个人”。
©️阿莫多瓦在[痛苦与荣耀]作独白表演幕后80年代,是阿莫多瓦的青年期,活得激烈而自由,是这十年他的主题音符。
很难说清楚《瘾》的细节究竟虚实几分,但阿莫多瓦的确在80年代经历了一段难忘的初恋,并在后来一直深刻影响着他。
17岁时,他就背井离乡来到马德里,立志成为一名电影制作人。
对电影,他几乎全靠自学成才,没有机会时,他在电信公司担任行政助理蛰伏了10余年,终于在80年代迎来了曙光。
©️可爱的阿莫多瓦
©️阿莫多瓦年轻时《瘾》里对80年代的自白说:“那时的我活得无比激烈,攥写晚间报道、参加音乐节目,在一个恶搞性质的朋克乐队当主唱,为我的第一部电影做准备,摄制、首映、这部电影取得了成功,我又写了第二部,拍了出来。
我做着无数件事,觉也不睡”。
这里说的是他早期的两部电影[烈女传](1980)和[激情迷宫](1982)。
1975年,佛朗哥在西班牙的专制政权走到了末路,西班牙迎来了民主时代的开端。
西班牙青年们在这个变革期交出了一份文化爆炸般的丰富答卷,这就是“新潮派”电影运动。
科幻、恐怖、性倒错、同性、cult片、黑色电影......随着电影审查和拍摄许可制度的废除,一大批或聚焦城市现实,或进行独特观念表达的新导演、新电影应运而生,而阿莫多瓦就是其中最响亮的名字。
©️[烈女传]艺术海报当他携带着[烈女传]和[激情迷宫]两部作品震惊影坛,成为“新潮派”的龙头代表时,也标志着一大批吸取着波普艺术养分的地下青年们开始走到主流文化中来。
拿着8毫米摄影机拍摄短片、组织简陋的地下放映、与当时活跃在马德里的一群造型艺术家厮混在一起、为“新潮派”杂志攥写连环画小说...整个70年代,阿莫多瓦一面是电信公司留着长发的扎眼职员,另一面则是地下艺术活动的头头。
©️1985年的阿莫多瓦(左)从佛朗哥统治时期的“一切禁止”到“新潮派”的“万事皆可”,奇情、畸恋、刻奇、坎普,可以说,阿莫多瓦大胆无禁忌的电影风格都来自于这场文化运动以及曾经和地下运动的渊源。
阿莫多瓦是有80年代情结的。
“我们可是在77年,比起你的虚伪这个社会更重视我的自由。
”[不良教育]里,被性侵的男孩在成年后找到神父时这样说道。
[胡丽叶塔]里有一段发生在火车上的疯狂性爱场面,谈及这段情节,阿莫多瓦说它只能发生在80年代,因为现在的年轻女孩不会再去体验那样的性解放。
©️[胡丽叶塔]对80年代的马德里年轻人,结束了40年的佛朗哥统治才迎来80年代,人人都渴望自由、恣意追求自由,所以那是年代自由的一部分。
在[痛苦与荣耀]里导演的家中挂着的画作,本身就是阿莫多瓦自己的,色彩艳丽而炽热,一如他所有的电影色彩本身,因为童年是黑色的,因为80年代是彩色的,历经黑暗,走出黑暗,从伤口中开出彩色的花。
1986年,他和弟弟奥古斯汀合作创立了自己的制作公司,他们的第一部电影便是让阿莫多瓦蜚声国际的[欲望法则]。
©️阿莫多瓦电影海报再之后,[崩溃边缘的女人](1988)、[捆着我,绑着我](1990)、[关于我母亲的一切](1999)、[对她说](2002)、[不良教育](2004)、[回归](2006)......阿莫多瓦一直在拍那些坚韧的女性们,那些奇情却美丽的故事,那些从欲望而生的故事。
女性一直是阿莫多瓦电影里的另一个关键词,[回归]里的五位女主角、三代西班牙女性的命运传奇,[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用包容和爱谅解一切悲哀的伟大女性们,[崩溃边缘的女人]从困境中找回自我、保全了爱的女性...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用阿莫多瓦的话来说“我的母亲一直就是我的灵感来源”,所以[痛苦与荣耀]里同样有关于母亲的记忆。
当然,还有对欲望的颂扬,有说着“不拍电影,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对电影的赤忱热爱,这些都是贯穿阿莫多瓦创作始终的。
©️[痛苦与荣耀]或许,以前的他有多奇情浓烈,[痛苦与荣耀]里的他显得就有多温柔悲悯。
阿莫多瓦老了,[痛苦与荣耀]无时无刻不在诉说他的老去和疼痛,但又饱含着爱意和希望。
对人类的爱,对电影的希望。
-作者/卷卷毛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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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戛纳电影节上,西班牙导演佩德罗·阿莫多瓦的新作《痛苦与荣耀》力压意大利导演马可·贝洛奇奥执导的影片《叛徒》,助力安东尼奥·班德拉斯夺得了主竞赛最佳男演员奖。
不仅如此,该片还在英语和法语场刊中得到了极高评价,并且一度被认为是金棕榈奖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
这其中固然有全世界媒体和影评人对阿莫多瓦惊人创作力的肯定和对他从未拿过大奖的惋惜,但也不可否认,影片的确具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非凡魅力。
与之前的作品不同,《痛苦与荣耀》给人的感觉更加内敛,甚至会让人熟悉阿莫多瓦一贯视觉风格的影迷有些不适应:那种我们所期待的色彩上的“大红大紫”和酒神式的情感宣泄大幅度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蓝与白以及在这些色彩之下暗流涌动的情感。
可以想见,阿莫多瓦在这部影片中融入了更多的个人经历和情感体验,而这些经验也恰恰因为层层累积而变得深沉,使得影片与《欲望法则》、《不良教育》一道,构成了浓烈程度和自传程度各异的三部曲。
尽管很难说这部影片究竟有多强的自传性,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部电影很大程度上可以称为阿莫多瓦的“精神自传”:一方面,《痛苦与荣耀》和费里尼的《八部半》在情节以至细节上有太多相似之处,讲述的都是电影导演在创作期间面临的一系列问题;另一方面,主人公、导演萨尔瓦多·马洛有一种艺术创作者身上特有的敏感和脆弱,这种脆弱感既来源于其在片中不断恶化的身体状况(脊柱神经压迫经常让他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同时也来源于精神状态的不稳定性,所有这些都在阿莫多瓦的个人经历中有迹可循,也让人隐约想起南尼·莫莱蒂在《教皇诞生》《我的母亲》等影片里对精神状态的叙写。
外在的、身体的痛苦对萨尔瓦多的心理状态产生了极大影响,以至于他不得不通过毒品来获取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快慰。
吸食成瘾的萨尔瓦多眼看就要跌入深渊,直到某天意外与多年前分别的恋人重新相遇,他才开始想要竭力弥补生活的空虚,重新鼓起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毒品制造着幻觉,而借由与恋人重逢这一契机,被动形成的幻觉开始在不知不觉中被主动重构的回忆所替代。
最终我们发现,观众在银幕上看到的所谓“回忆”并不完全是角色在头脑中“过电影”,其中多有被萨尔瓦多搬演到自己随后创作的电影里的场景。
从表面上看,《痛苦与荣耀》玩弄了一个近似于《不良教育》的戏中戏结构,但不同的是,后者的戏中戏投射了一段过往的秘密,秘密也搭建起全片的悬念,而在前者中,“秘密”和“悬念”都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种由片段式的回忆构成的平缓的生命状态,它们被艺术加工、被导演“施咒”,不再指向真相、见证,而指向创作者对自身人格结构的彻底审视。
更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片中几乎所有的角色,都是来自过去的幽灵。
他们虽以现在的面目示人,却无一不来自过往。
与阿莫多瓦之前那些发生在当下的作品不同,《痛苦与荣耀》中的主人公甚至不再想去追寻什么,虽然他还有这个机会——他的年龄与阅历让他相信,只有与过去的恋人分别才是明智之选,粉刷匠的下落也没有必要再刻意追寻;记忆好像是被主人公整体“打包”,似乎这样才可以不被现实触碰、延续、污染。
这些打包的记忆片段只属于过去,同时也只属于萨尔瓦多一人;它永远处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位置上,成为一种永恒,作为生命曾经的馈赠被封存起来。
透过这种颇有距离感的回忆,主人公不断进行着一场逐渐深入的精神之旅:他先是“发现”了自己的母亲,继而“发现”了一个年轻的粉刷匠,二人不仅对童年时期的他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也让他在身体的痛苦之下寻回了勇气,寻回了人生的正确方向,而且还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回到了人生真正“开始”的地方,也就是全家搬入的那个地下室新居所,一个白色“子宫”。
如果说伯格曼在《呼喊与细语》中呈现的那个红色“子宫”意味着激情和冲突,阿莫多瓦则用白色表达着纯净和圣洁。
事实上,我们通常都会认为,阿莫多瓦是“火与红”(西班牙式激情)的代名词,但在《痛苦与荣耀》中,他似乎有意展示他对“水与白”的精妙运用,让人很难不想起加斯东·巴什拉对“水与梦”的种种阐释。
比如,回忆中的母亲一开始就是在用河水清洗白色床单,主角有关自己童年居所的回忆里也充斥着大量的白色,阳光由顶部的天井打到白色的墙面和粉刷匠意大利雕塑式的身体上,形成了一种近乎教堂般的神圣感。
当粉刷匠开始用水冲洗他赤裸的身体时,童年的主人公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随即晕倒在地上。
这个颇富性启蒙意味的场景被阿莫多瓦描绘得近乎梦幻,而或许直到此刻,我们才意识到水在阿莫多瓦的电影中竟然一直以来都占据着重要地位,无论是《对她说》的熔岩灯,还是《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倾盆大雨,更不用提几乎所有作品里都少不了的眼泪。
在《痛苦的荣耀》中,主人公更是一开场就漂浮在一池清水中,而漂浮带来的舒适感将疼痛、母亲、孕育等等萨尔瓦多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意象紧密联系在一起。
它引领我们滑入一个流动的、原初的、精神性的世界。
正是在这里,阿莫多瓦与我们相会了,他肆意摆弄着光影和时间,将过去和当下、现实和虚构融合在一起;他人生中最珍贵的痛苦与荣耀似乎都叠放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魔术盒里,直到最后,他从里面翻出了一颗无比赤诚的真心。
如果【Roma】是卡隆的【Amarcord】,这部【痛苦与荣耀】就是阿莫多瓦的【8 1/2】。
【8 1/2】连同导演十几年前的半自传作品【不良教育】,和这部【痛苦与荣耀】有着镜花水月般的联系。
忘不了的画1.【痛苦与荣耀】开场,处于身心困境中的导演Salvator悬浮于水中【8 1/2】开场,处于身心困境中的导演Guido在梦境中飘浮于空中2.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中时常会想起童年往事,影片由此插入童年部分叙事【8 1/2】中,Guido在无意识的白日梦中时常会想起童年往事,影片由此插入童年部分叙事3.【痛苦与荣耀】中,童年Salvator上宗教寄宿学校,被神父选中参加合唱团【不良教育】中,童年Ignacio上宗教寄宿学校,并且是合唱团一份子4. 【痛苦与荣耀】中,成年Salvator将过往写成了一份回忆录《L’Adiccion》,并最终被改编为独白剧【不良教育】中,成年Ignacio将过往写成了一本小说《La visita》,并最终改编为电影5.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一度拒绝改编,但又改变主意,亲自上门携带文本,将改编权交出【不良教育】中,Juan一度拒绝改编,但又改变主意,亲自上门携带文本,将改编权交出6. 最复杂的一组【痛苦与荣耀】的独白剧【L´Adiccion】中,恋人名叫Marcelo,但真名是Federico:Marcelo=Federico【8 1/2】中,现实世界演员Marcello Mastroianni扮演的导演Guido的原型即是该片导演Federico Fellini:Marcello=Guido=Federico【甜蜜的生活】中,现实世界演员Marcello Mastroianni扮演的娱记Marcello的原型即是该片导演Federico Fellini:Marcello=Marcello=Federico【痛苦与荣耀】中,现实世界演员Antonio Banderas扮演的导演Salvator的原型即是该片导演Almodovar【痛苦与荣耀】中,演员Alberto与导演Salvator早年合作【Sabor】后分道扬镳(导演认为演员不适合角色),数十年后重新合作【不良教育】中,演员Juan 与导演Enrique合作【La visita】后分道扬镳(导演认为演员不适合角色)现实世界中,演员Antonio Banderas与导演Almodovar早年数度合作,之后分道扬镳,数十年后重新合作现实世界中,演员Marcello Mastroianni与导演Federico Fellini数度合作,并被后者视为另一个自己7. 【痛苦与荣耀】中,独白剧结束后的后台,主演Alberto迎来故事原型人物之一Federico的意外来访【不良教育】中,拍摄完成后的后台,导演Enrique迎来故事原型人物之一Manolo神父的意外来访8.【痛苦与荣耀】中,导演Salvator青年时期的恋人Federico父母生活在加利西亚【不良教育】中,导演Enrique少年时代的恋人Ignacio母亲生活在加利西亚9. 【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吸毒后带上墨镜在最亲近的女性Mercedes面前掩饰【8 1/2】中,Guido说谎后带上墨镜在妻子Luisa面前企图掩饰(两者戴墨镜后摆的姿势都是一样的)10. 【痛苦与荣耀】中,最亲密的女性Mercedes的形象与母亲发生重合【8 1/2】中,妻子Luisa的形象与母亲发生重合11.【痛苦与荣耀】中,导演Salvator收到了一封几经波折、迟到了五十年的信,写信的人与他自分别后再也没见面【不良教育】中,导演Enrique收到了一封几经波折、迟到了数年的信,写信的人与他自分别后再也没见面12. 【痛苦与荣耀】中,童年Salvator因为看见邻家哥哥Edouardo赤裸的肉体而发生性觉醒;Edouardo反复出现在成年Salvator的回忆中【8 1/2】中,童年Guido因为妓女Saraghina高大丰满的肉体而发生性觉醒;Saraghina反复出现在成年Guido的白日梦里13.【痛苦与荣耀】中,Salvator最终与一切和解,从无法工作到重新找到灵感,开始拍电影【8 1/2】中,Guido最终与一切和解,从没有拍摄灵感的持续焦虑到找到勇气放弃手头的电影计划14. 【痛苦与荣耀】最后戏中戏结构揭晓,观众得知电影的童年阶段的叙事也同时是影片中导演Salvator新作【El Primero Deseo】的童年阶段故事内容【不良教育】尾声阶段戏中戏结构揭晓,观众得知电影的所有画幅变化片段的叙事也同时是影片中导演Enrique新作【La visita】的内容一些随感:完整地分析这部影片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因为本片模糊了许多界限——我们永远都无从得知,剧中的演员Alberto从哪里结束,现实中的演员Antonio从哪里开始;Salvator,既是Almodovar,又是Banderas,就像【甜蜜的生活】里的娱记Marcello,既是Marcello Mastroianni,又是费里尼——比起一般影片,它涉及太多现实里的东西,搭出了更大的一个框架,却留出了更多的空白待填补。
【痛苦与荣耀】和【不良教育】两部片子的情节拼凑起来,就好像是Almodovar讲完了自己一生的故事。
那些在两部电影里拍了两遍的情节,几乎可以确定真的发生过——Almodovar承受了多少的苦痛,难以想象。
最喜欢和邻家哥哥的那条线,整部电影唯一不参杂着痛苦的部分。
看了两遍,第一遍法语配音版,全场十来个人;第二遍西语原声版配法语字幕,几乎满场。
散场后好像大家都很喜欢这部片子。
第一次看时本来以为Antonio Banderas和Leonardo Sbaraglia要有激情戏来着,结果白激动一场;被情节带着情绪走,每个让我想起【不良教育】的部分都让我接近落泪,看完后瘫坐了好久;第二次看才注意到Banderas演得太棒,从来没见他这样带着一种很可爱的扭捏情态,尤其是在和Sbaraglia脸对脸的那场戏,对比太明显。
虽然结构太接近【8 1/2】,但没有给我抄袭之感。
Almodovar标志性元素的运用起了很大作用。
这部影片令我感到幸运。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像被阿莫多瓦请进了一个博物馆,那里藏着阿莫多瓦的一生,从童年到暮年,以及自己经历过的人和当年的羁绊。
阿莫多瓦大胆地把自己的这一生剖开展示在众人前,还是让Penélope Cruz 扮演坚韧的母亲。
但是请来了Antonio Banderas 扮演老年的自己。
在我的记忆中Antonio Banderas还是那个帅气的佐罗,长发飘飘眼神犀利,一身完美的肌肉线条。
但是不得不说也只有阿莫多瓦能够重新塑造深入人心的“佐罗”。
当然Antonio也确实把这位无依无靠,病魔缠身的老导演演活了。
尤其是当他意志消沉,Antonio两眼中透出那种对生活深深的无助感,让人心生怜悯,不禁感叹:“噢,原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在幕后也曾有过这幅模样。
”老年的萨尔瓦多突然对创作对拍电影失去了兴趣,他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的健康问题。
母亲去世后的两年,因为背部问题萨尔瓦多做了手术。
但是术后疼痛也还是时不时地发作,头痛也经常袭来,伴随着焦虑和抑郁。
但每当自己在泳池里放松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小时候跟母亲在一起的画面。
这位坚强的母亲曾经是萨尔瓦多可以依赖的全部,小时候可以趴在母亲的背上撒娇,听着母亲和村里其它妇人讲着邻里琐事,高兴的时候大家就在河边唱歌。
这个画面在萨尔瓦多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小时候家里穷母亲因为婆媳关系,带着小萨尔瓦多搬去和打工的父亲住。
离开村子的那晚是新年,所有公交都停了,小萨尔瓦多和母亲拎着大包小包,伴着烟花声在车站的公共椅子上睡了一晚。
母亲对于自己像是镇定剂一样的存在。
母亲是那种典型的持家坚韧的妇人,这样的母亲的形象也多次出现在阿莫多瓦其它的作品中。
即使住在地洞里,母亲也要把这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墙壁重新粉刷,贴上花瓷砖,挂上鲜花。
家里缺钱母亲就去别人家干些修修补补的针线活儿,坐在天井中看书写字的小萨尔瓦多,经常抬头仰望客厅的天井,此时此刻自己就像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安全温暖。
小的时候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一切,上教会学校,教别人识字,即使自己想反叛但一方面自己依赖母亲,另一方面又因为家里穷,能有的选择不多,母亲却只能在有限的资源中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因为她是真心想让自己变好。
在以后的工作中,萨尔瓦多也一直像母亲那样勤奋。
年轻时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创作,拍电影,参加各种讲座,在别人眼里萨尔瓦多是那种会工作到老的人。
忘我的工作让他获得了巨大的回报,观众的鲜花和掌声,以及巨大的财富让他和母亲可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窘迫。
这种生活节奏也导致他身体出了大问题,各种疾病找上门,以至于痛苦的的时候只能像上帝祷告。
痛苦与荣耀并行的生活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他只能迫不及待得一路向前,有时候连回头看的机会都没有,很多人和事就这样就错过了。
但是某些东西会久久萦绕在心头然后在某一天集中爆发让人不知所措,你突然发现有些事情不得不开始应对了,你要开始为过去的东西做些弥补。
首先从自己过去的成名作开始,仿佛一切的记忆都打开了。
首先是当年成名作的男主角Alberto,萨尔瓦多长处觉得Alberto在演戏时嗑药,让他饰演的人物和自己想要塑造的完全不同。
为了这事儿两人整整18年没有说过话,Alberto也在这之后一直维持着和“药物”的关系,但是再也没有拍出过拿得出手作品。
Alberto想要弥补,即使在萨尔瓦多在重映礼上对着那么多观众说出他嗑药的秘密,但Alberto还是选择了原谅。
两个老男人的感情就像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一段“争吵”之后两人还是选择了和解,也许这就是上了年纪的人解决问题的方式。
哪有什么永久的过节,只不过是年轻时都太过执着于自我。
萨尔瓦多也弥补了Alberto的遗憾,答应Alberto把自己封尘已久的剧本《上瘾》搬上舞台,《上瘾》是年轻时萨尔瓦与自己的男性爱人的一段纠葛,也是未曾弥补的遗憾。
萨尔瓦多让Alberto饰演自己,这又打开了另一扇窗。
多年未见的男友看过舞台剧后,通过Alberto找到了萨尔瓦多。
在电话里时萨尔瓦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旧爱,当年自己想把爱人从“药品”中拯救出来,讽刺的是如今自己却要借助“药物”摆脱身体上的痛苦——人类常常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制造出更大的问题。
但是在这一刻萨尔瓦多还是选择了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给久别重逢的爱人。
他没有打开那个盒子,而是收拾干净开门迎接。
听着自己爱人诉说着离开马德里后的经历时间好像还停留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但是面前的爱人已经结婚,生子,在阿根廷有了自己的事业。
会看那部成名作——《滋味》Alberto好像演得也没有那么差。
自己的爱人也没有和自己彻底诀别,两人还是会用彼此熟悉的方式道别。
唯一还存在的心结是母亲。
在露台上跟母亲谈话的那短短几分钟画面,我泪流不止。
“对不起,我没有成为你想要的那个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萨尔瓦多像犯了错的孩子。
年少时自己不想上教会学校,小萨尔瓦多倔强地跑出门很远。
成名后母亲想要搬来和萨尔瓦多同住,萨尔瓦多找了各种理由拒绝,其实母亲只是想找个人陪伴。
临终前母亲想让萨尔瓦多带自己回村子再看看,但是事与愿违,直到自己生病后萨尔瓦多才理解了母亲,这些都成了萨尔瓦多最想要弥补的遗憾。
萨尔瓦多请来了自己的助理住在自己母亲的房间,并帮忙照顾自己的生活。
也在其他人的鼓励下,萨尔瓦多开始面对自己的病痛,戒掉“上瘾物质”,遵医嘱咐按时吃药。
当他在诊所望向天花板的时候,那个风景就像小时候的自己坐在客厅望向天井。
还有那个让自己第一次让自己“醒悟”的瓦泥匠,为自己画的肖像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一切都画了一个圆满的圆。
躺在手术台上的萨尔瓦多骄傲地对手术医生说:“我又开始工作了,我又开始创作,拍电影了...”阿莫多瓦用萨尔瓦多创作的三个剧本来隐喻人生的三个阶段——《滋味》因为年少精力旺盛,你会想要尝遍这世上所有的“滋味”,又因为你年轻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犯。
你伤害别人却又因为固执想要坚持自我而不去和解。
然后到了中年,人不再像年轻时那么轻狂,需要考虑的东西越来越多。
你开始对某一种生活《上瘾》,然后不知不觉得陷入它的轨迹,或者陷入某一种情感而无法自拔。
但是你逐渐发现现在的人生轨迹好像在你年少时就有已经有了开端。
最后的那个剧本叫《最初的欲望》,是年老后当你经历过病痛,经历过与亲人,爱人的离别,经历过身心的痛苦与荣耀,再回望这一生。
即使已经过了很多年萨尔瓦多依然记得,和母亲睡在车站的那晚,烟花在空中炸出漂亮的图案,伴随着人们的笑声。
小时候的自己睡在躺椅上,母亲睡在地上。
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小萨尔瓦多关心的是那里有没有电影院,因为生活中的其它问题都会有人替自己扛着,那个人就是妈妈。
自从2019年下半年看完《痛苦与荣耀》,念念不忘。
只觉得太好看,丝丝扣心,完美的没有留下任何能予评的入口。
最近牵挂上来,再次看了三遍,看了一些豆评,终于找到一点小小切入点。
与诸友分享。
这应该是我看到最温和,坦诚的阿莫多瓦,一位擅长设计迷宫的大师,忽然放弃了复杂,转而展示最极简的爱、爱人、亲人、成长、伙伴、苍老、身体之痛。
凝练、纯粹的像那件平整、艳丽的红色毛衣。
故事简单,单人男主角电影。
做完脊柱手术的老导演萨尔多瓦,突然决定与32年前绝交的男演员共同出席旧片重映,并由此发生了与同性旧爱重逢、与少年时泥瓦匠为自己做的自画像重逢的故事,其间以母亲、宗教、成长的线索穿插,冷静、睿智的追忆情绪、记忆、灵感、爱人。
萨尔瓦多开篇介绍身体的各种痛苦,色彩绚烂。
萨尔瓦多:身体的痛苦开发了新的生命力萨尔瓦多,苍老的身体,双眼紧闭,背部留着脊柱手术留下的伤痕。
他将自己沉浸在泳池的最深处,就像婴儿包裹在母亲的羊水里。
萨尔瓦多回忆起他的童年,一条小河边,母亲和美丽的邻居们在涣洗。
在一段阳光、草地、西班牙女人的歌谣、白色床单、肥皂鱼的迷人回忆里,《痛苦与荣耀》开始。
开篇的自我独白,萨尔瓦多耐心的讲述着自己身处的各种疼痛。
腰痛、背痛、肌腱炎、双膝和肩膀酸痛、耳鸣、抑郁症等,它们分布在身体各个角落,配上各异的色彩。
这段痛苦介绍的如此细致,就像导演精心安排的演员出场。
而所有痛苦的颜色又恰好是电影的主色调,随着情节的深入被萨尔多瓦穿在身上。
水载入了萨尔瓦多的一段回忆,当他从泳池中抽身,眼神是某种想法的坚定,这在偶遇的女演员的话中有验证。
当萨尔瓦多和女演员提起想和32年不见的阿尔杯托一起参加《味道》的重映时,女演员除了吃惊,有一句看穿萨尔瓦内心的台词,“是你看事物的眼光变了,电影(人)还是那个电影(人)。
”阿尔贝托:萨尔瓦多是阿莫多瓦第二重身份外的又一重要避免情感宣泄那一套,克制住你的情绪,不要哭哭啼啼,你们演员动不动就掉眼泪,最好的演员不是那些随便撒泪的,而是那些使劲克制住泪水的。
导演克制,避免过度煽情的舞台警告,同样是融合式的表达,如同萨尔瓦多面对自己、母亲、爱人、和生活的尺度。
与阿尔贝托的重逢,是在《味道》首映断交的32年后。
身体的痛苦让萨尔瓦多重新审视毒品和阿尔贝托,和班德拉斯扮演的导演的融合的一生不同,当《上瘾》这样的自白剧本连导演的二重身份都想隐身时,阿尔贝托又成了他电影二重身份外的第三重。
他读懂了《上瘾》里的情感,并被打动。
他穿着绿色衬衫,紫色长裤,在空旷的舞台布景上,用男子的独白完美的演出了导演的作品。
并引出了萨尔瓦多与旧爱的重逢。
马塞洛:绝望之际,爱也无法拯救的痛苦“我是在一间挤满人的厕所里认识马塞洛的,那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可就在那个夜晚,在一次偶然的碰触之后,我发现我喜欢那个男孩。
我们在床上度过了整个周末,当我想弄懂这是怎么回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我们已经无法离开彼此而活,那是1981年,马德里是我们的。
有一天,我发现马塞洛比平时更苍白了,最近他瘦了不少,而且眼圈很重,我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对我坦白说,他已经吸上了白粉,我很吃惊,因为我从来没碰过这东西,我喝酒,吸可卡因,跟所有人一样,但白粉我永远不会碰,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喜欢。
那时的我活得无比激烈,我撰写晚间报道,参加音乐节目,在一个恶搞性的朋克乐队当主唱,为我的第一部电影做准备,摄制,首映。
这部电影获得了成功,我又写了第二部拍了出来,我做着无数件事情,觉也不睡。
与此同时,马塞洛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日渐消沉,或者是关在浴室里,或者就是在外面,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整夜都在床和窗户间来来回回,留意着门的声音。
这一段表白实在像清风朗月般,温柔,纯净,自然。
这段自白里有1981年代马德里激情、自由和欲望的生活,就像阿尔贝托在白色幕布前缓慢、沉醉的独舞前调,满是湿润、暧昧的荷尔蒙气息。
马塞洛坐在台下,看着自己和曾经爱人的故事,眼中含泪。
两人爱恋的三年里,马塞洛处于海洛因戒断的痛苦中,萨尔多瓦承担着爱人的照顾,在逃离马德里的旅途中,他同时感受到强烈的写作、电影的启发和创作。
奇妙的正在于此,两个同性爱人的生命里,就像电影的双重属性一样,马塞洛经历戒断的痛苦时,萨尔瓦多则在一段对抗的爱里,收获着他创作生命的荣耀。
二人的重逢设计更是精妙、好看。
萨尔瓦多从橙色的T恤换成淡蓝色的上衣,这一场戏看的让人心碎。
见到曾经爱的人,阿尔瓦多紧张,羞涩,小心,强克制着没有流出的眼泪。
他听着旧爱说着此后结婚、生子、离婚、正在换新伴侣的生活,曾经移山倒海的爱,愈发伤感。
马塞洛说到这以后,萨尔瓦多慢慢放下了紧张的手
旧爱后面的人生,似乎,萨尔瓦多受伤了在自白的内容里,马塞洛和阿尔瓦多都看清了自己在对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那是一段他们互相深爱,又同时为其他内容(海洛因、创作灵感)诱惑的痛苦、挣扎的人生。
因此,这场近30年后的意外重逢的对话在两个老男人之间显得那么平静、温情、治愈。
(根据马塞洛见过阿尔贝托的时间推导)两个60岁男人的拥抱、对视、花白胡子缠绕,吻别,互相感知的爱欲。
阿尔瓦多主动抽身告了别。
转向屋内,将枕头垫于膝下,取出海洛因,又几乎是立刻的丢弃,细致的将药片碾成粉洒在酸奶里。
与旧爱重逢、道别,阿尔瓦多精神上的痛苦终于能消解,这时的身体痛苦只需用药物解决。
他依旧是克制的,保持对依赖性(爱、毒品)高度警觉,拒绝任何宣泄的导演。
母亲:陪伴与失去,终极的生命对话
阿尔瓦多与母亲的关系,使他能清晰的观察自我的成长经历。
从被选为唱诗班独唱,到与母亲一起投奔父亲,违背意愿的进入神学院读书,成年后拒绝与母亲同住,向母亲坦白自己的性向。
他只有面对母亲,才表露出不掩饰的焦虑、失落、沮丧。
焦虑于母亲频繁谈论着死亡,失落于自己没有成为她理想的儿子,沮丧的了解因为坚持做自己让她失望。
与母亲的三次对话,母亲双手解开佛珠,留给她旧的佛珠串、送他缝衣服的木制圆蛋、表达的对他电影的不满。
母子的关系如此透明,带着微弱的悔恨,和那段同性的爱恋一样,充满启发性。
粉刷匠:平静与纯真,成长的避难所我童年的影院,总有一股尿骚味,还有茉莉花香,和夏日微风的气息
萨尔瓦多住在灰白的地洞里时,整个空间看起来就像播放电影的白色幕布。
他在这里的少年时光,纯真而平静。
粉刷匠的眼睛像他童年记忆里的那条清河,他的身体像梦露一样充满战时的希望和力量。
粉刷匠在天井下用水冲洗身体,也是电影在泳池、母亲洗衣服的河后,第三次出现水的意象。
此时,小萨尔瓦多因为自己上升的体温晕眩。
而母亲大概基于父亲的了解,敏感的捕捉到萨尔瓦多的秘密,藏起了那张粉刷匠寄去的带着夏日微风气息的的画像。
电影有趣处是在小萨尔瓦多摔倒时,穿插了成年后的他与助理在医生诊所问诊的情节。
而后偶然在助理处看到旧画作,并前往画廊寻觅画像时,两个人第一次以灰色装扮出现。
不再鲜艳炫目,回到现实了一般。
这件偶得的50年后的礼物,成了母亲、马塞洛、痛苦纷纷离去后的避难所,使他再次拥有活过来的力量。
最后,与片头呼应,萨尔瓦多第二次半身赤裸的出现在手术台,告诉医生,自己已经开始写作。
再醒来,导演穿着欲望的花衬衫,镜头落在和母亲睡在车站的梦幻里。
电影再次拯救了他。
《痛苦与荣耀》里,导演用了不同的策略引入闪回,一次是酒吧里的钢琴和儿童唱诗班老师演奏的钢琴,一次是萨尔瓦多母亲放着天主教念珠的首相盒,一次萨尔瓦多在家里的床上闭上眼睛,三次在毒品的影响下失去知觉,陷入童年回忆的周期性中景和特写镜头。
与片名的浓烈相反,《痛苦与荣耀》像水一般冷静、优雅的展示了经历的痛苦和内心温暖的平衡。
“它不是用来解决过去的问题,也不是用来忘却的,而是作为一种安抚性的追忆。
并让一系列戏剧性的场景以一种克制的、最终感人的坚忍重新与生命相遇。
”(此段为引用)
I’ve asked for too much, too much, when I thought of girls I desperately yet covertly loved, of people whom I swore I’d never forgive, of my parents, of unsaid words, of an empty balcony somewhere in the sun. What a beautiful life I have lived; what glorious memories I have owned. When I was 17, once, after playing Debussy, walking back to my dorm room, as I passed that blue lake under the April mirror sky and watched pale grasses in the dazzling light, I thought I heard them scream. I thought of dying right then and there. Now I’m 21, and I’ve never felt so happy. I’ve never felt so powerful.
这是导演回头向自己一生的温柔致敬一如往常的强烈色彩对比,光影摇曳的长镜头,最后以微妙的一幕结束。主演在剧中有一句台词,只会哭算不上好演员,懂得克制眼泪才是好演员。这句话用来概况这部电影最为贴切。导演的一生历程几近摊开在幕前。坚韧的母亲,年轻的画工,年少时的雾水情愿,心底的爱恋。你能感受到背后的痛楚,仍未因此泛滥。作者的各种情绪交织着,痛苦、悲伤、悔恨与宽恕,自我剖白。观影犹如窥看日记,看作者的高低起伏,最后与自己和解。五分给最喜欢的导演。
总觉得后世导演挺可怜,要拍导演的自传,你总逃不脱《八部半》的影子。很显然,阿莫多瓦在一反常态做减法,但仍然无法逃脱这个事实:既然一切内容都被人家讲透,一切手法都被探索尽了,你如何还能拍出自己的东西。阿莫多瓦这种级别的导演本该独辟蹊径,他也尝试了(同性、病痛、毒品),但仍然无法超越人活着的日常(作品、情感)。即便放在阿莫多瓦自己电影的谱系中,这部作品也相当庸常。
感觉有些地方处理得话太多、太直白了,两线的穿插也有点问题,但私人记忆是真的动人。后面两段Eduardo的戏哭得不能自持...
妈妈,我仅仅因为做自己而辜负了你,真的很抱歉。
或许是太私人和真实,感觉是近年来阿莫多瓦最偏爱的一部。情欲的萌芽、旧友、疾病、所有爱好的原点...跨越时空中的点点滴滴被串联在了一起;被墙粉刷的洞穴、湛蓝的天空、精巧的公寓...提供了宝贵怀旧的幻想。这是回归到最初,直白不加掩饰的自我解剖;也是对过往人生最酸涩和最深刻的告解。
属于阿莫多瓦的《八部半》。借他人之口说出的自白,是最懦弱的忏悔。
阿莫多瓦的八部半野草莓双拼。
现在完全看不进文艺片,特别是基佬文艺片
#siff2019 回头想想我是一个从对阿莫多瓦恶心到如今看一部就有打五星冲动的真香辣鸡,看完只想跟着电影里的观众欢呼鼓掌。然后又想到moffee,然后又哭得很惨。然后我就真的触摸到阿莫的温柔了。然后我又想进入红色的漩涡里。
上海电影节喝成傻逼还去看了午夜场,大概也是今年能看上的唯一一部。从作品角度而言太私密太个人,甚至有了几分自怜的哀伤。但我觉得这是我作为观看者的问题,我才刚刚能体会到衰老、疼痛带来的挫败和折磨。一切感知和态度本质上都是体感带来的,一如当初第一次体会到情欲萌发的美好。一个好的作者,讲什么故事,怎么讲故事,都让人喜欢。
回憶是種病徵,在當事人沒有察覺時浮濫病痛,催人體疲無從;只有無害的切除後,方能造就地洞裡的紅豔花朵。值得注意是,即便電影坦白如斯,阿莫多瓦給過氣自己選用的形容依舊是病而不是老,而病是會康復的,老卻不會──伏櫪老驥,仍有志乎?若是如此,誠然佩服;只是,假若聖保羅失去芒刺,他還有辦法繼續寫書嗎?
阿莫多瓦早已不需要用任何技巧来证明自己,可他却始终愿意为观众带来影像的新鲜感。与母亲、与Queer、与自我,一生的羁绊,构成了他的影像世界,也成全了每个个体对情感的依恋。这不仅是一部自传式的回忆录,更是阿莫多瓦对电影导演这个职业的一次纪念。
这部电影就像盖在身上的羊毛毯,伴随着坚固的柔韧带来的温暖,也会有扎人的时刻,但长长的时间下来,就是嵌入肌肤的柔软。阿莫多瓦把命运里的偶然拍成了必然,又把那些必然放在心河里荡涤,捋回到起点,再回头看电影里的起点,它都不是起点,是没有目的的目的地。ps.佩内洛普最后那个镜头的表演真是好厉害。
抱歉啊 阿莫多瓦只能给2星
比较“形式化”。嗯,拍一部好电影真的很难。
荣耀归于导演,痛苦留给观众。
无感
除了最后一幕有些许惊喜,其他散乱且无趣。肤浅如我,欣赏无能。5
个人原因,看一半睡着了……男主他妈对他真好。
西班牙胖子选择与生活和解,但还是不能掩盖江郎才尽,就像大麻并不比海洛因逼格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