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的工作是在闹市扫厕所,但他与寺庙里的那些修行者并无不同,他要是写自传,书名或许可以叫《禅与公共厕所清洁艺术》。
修行这个词可能严重了些,轻巧一点的词更适合他,比如植物性。
是木心曾被这样评论的。
有人说木心不是动物性而是植物性的人,他慢慢长慢慢长,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木心自己提出“动物性”和“植物性”的说法,他认为政治是动物性的,政治工作者有极强的世俗欲望,参与性和导向性强;而艺术是植物性的,艺术工作者总是与群体保持距离,冷眼旁观。
平山显然是后者。
他白天随时随地观察树、拍摄树,晚上回家又读幸田文的《木》,闭上眼睛后脑子里也是树,做很多关于树的梦。
按理说,梦是被压抑欲望的变相满足。
但平山即便是做梦,也只是梦见一些树影而已。
他的梦里没有人物,没有故事,也没有情绪。
他连做梦都没有欲望。
周围的人都在急,但我不急,这是树的脾气。
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不违背自己的能力,萌芽有时,开花有时,落叶有时,完全顺乎自然的时令,这是树的作息。
同时自然不是铁板一块,它也有各种不确定性,但树都能适应下来,这是树的变通。
这些也都是平山的特质。
但是,植物性的人,不是植物人。
树非朽木而有生命,树的血管里也有激流。
如果用高倍耳麦对准树干,你可以听到低沉的隆隆声,那是树木生长的振动。
伴随着这种低沉的振动,还有尖细的水流高音,噗噗,噗噗——水分正时刻不停地从根部向树冠输送,经过成千上万的管道,到达每一片树叶。
树不仅内在涌动着,对外界也有交流的欲望。
树不是孤军奋战,树与树之间彼此支撑。
这种活动则更加隐秘。
树根以及树根上的真菌在泥土里向四周延伸,这些真菌虽然发端于一棵树,但它们本身是自由的,它们延伸到另一棵树的根部,和别的真菌达成会面。
一棵接一棵,一棵接一棵,一个庞大复杂的地下网络共同体就这样形成。
通过这些菌丝,树和树分享着信息和水分。
它们的联系不是群鸟那样一哄而起又一哄而散,而是不动声色但坚如磐石。
平山和侄女之间建立起了这样的联系,安静并快乐。
而侄女离开后,平山那些关于树的黑漆漆的梦里,第一次出现了人影。
树梦里闪现人影焦虑出现了啊。
这才是所谓的梦的本质吧,焦虑。
这是一个人该做的梦。
这时平山再去找书,不再是单纯的写自然的《木》,而是写情感的帕特里夏·海史密斯。
书店老板娘关于海史密斯的那句话,正是点出了平山此刻出现了焦虑。
看吧,不要投入感情,投入的结果就是这样。
经过某种治愈后,在最后一场关于梦境的画面中,终于又只剩下单纯的水流和树影了。
他似乎恢复了平静。
不容易,选一首歌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吧,他挑了Feeling Good。
真是不错啊,恢复平静的感觉,感觉很好。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可是为什么,他一边笑的时候,又一边流泪呢。
从没想过一部”扫厕所”的电影也能拍得如此舒服。
12天的相似秩序里是一个清洁工往复循环的日常,从早晨楼下传来的扫地声到夜晚梦境里的斑驳光影,这些平凡的人生是如此朴素与踏实。
刷厕所的小公具、孩童找回妈妈后悄悄回头致谢的摆手、大树下无人问津的流浪汉与幼苗、公厕角落里有趣的黑白棋纸条、复古的磁带与二手书店、夕阳西下的倒影里缓缓流淌的小河……这一切是老人独自面对的每日物语,是新时代下平行的旧物世界,也是晨曦中迎面动容的那一滴滴回忆泪水或者抬头仰望时嘴角的笑容。
有时候选择活着就是得重复告诉自己:“下次是下次,现在是现在”。
如果此刻看到了叶隙间的光芒,请珍惜这每一个木漏れ日。
完美的日子大陆首映——深圳百老汇搜集了一下剧中出现的歌与书:🎵出现的歌1️⃣House Of The Rising Sun-The Animals2️⃣Pale Blue Eyes-The Velvet Underground(《The Velvet Underground》)3️⃣(Sittin' On) The Dock Of The Bay-Otis Redding4️⃣ Redondo Beach-Patti Smith(《Horses》)5️⃣(Walkin' Thru' The) Sleepy City- The Rolling Stones(《Metamorphosis》)6️⃣ 青い魚 - 金延幸子(《み空》)7️⃣Perfect Day- Lou Reed(《Transformer》)8️⃣Sunny Afternoon- The Kinks(《Face to Face》)9️⃣ 朝日のあたる家-山口百惠🔟Brown Eyed Girl- Van Morrison(《Perfect Night in London (Live) 1998》)1️⃣1️⃣ Feeling Good-Nina Simone📚出现的书1️⃣《野棕榈》(The Wild Palms) [美] 威廉·福克纳2️⃣《木》[日] 幸田文3️⃣《11个短篇故事集》 [美] 帕特里西亚·海史密斯
平山先生天还没亮,就早早起床,有条不紊的收拾好房间,照顾植物,洗簌完毕。
当他走出家门时,看到路灯还没熄灭,喝上一罐自动贩卖机里的咖啡,启动蓝色的小货车,上路,又是完美的一天开始了。
认真的工作,认真的生活,对自己已经拥有的心存感激,对遥不可及的不急不躁,对自己选择的生活,充满信心,对所处的世界,充满好奇,发现生活的美好。
正如平山痴迷于观看阳光穿过树叶,斑驳的影子,那些无法解释的,可以给人带来平静的瞬间。
从日常稳定的节奏中找到一种平静的幸福感,生活的角落里潜藏着一颗悄悄生长的树苗。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的环境里,给人带来的是缓缓的安逸。
日常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呢?
重复又不停重复的,当你只感到厌烦,情绪似乎也遮蔽了你的眼睛。
少一点愤怒,抱怨,多一点韧性,耐心,从最微小的改变做起,从日常的事情做起。
敢于成为一个不一样人,敢于成为少数的人,不被大多数人的价值观裹挟,自给自足,自娱自乐。
文德斯做到了,把日常拍的有滋有味,把日常中的重复,作为塑造主人公平山稳定情绪的时间锚点。
在情节因为冲突可以继续加把火的时候,文德斯一直在做减法,他处理情感的方式一直让人印象深刻。
文德斯也愿意由平山先生的视角,去关注那些与众不同的人,似乎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
这视角是平视的,因为他们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分享同一个公共空间。
我愿称之为今年最适合i人观看的影片,没有之一。
这是谁的完美的日子?
看完后我简直要振臂高呼,不是别人,就是我,这就是我完美的,充满希望的,有悲有喜有意外的完美的每一天。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也许是因为已经掌握了生活的平衡和自我的快乐,我和男主一样享受着平凡重复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每一天。
同样的时间起床,规律的出门节奏,微小的却需要每一天进行的工作,也许会遭遇一些非议和眼光,但更重要的是享受这个工作本身所带来的意义和价值。
会遇到新鲜的人和事,会被今天阳光下的光影吸引,定期的记录和冲印,熟悉的餐厅熟悉位置的一人食,对音乐的收藏癖和聊得来的书店老板,关系熟络的酒吧老板娘……生活的熟悉感和规律感之外更享受独自挖掘惊喜的每一天,会因为细小的不同而感到快乐和感动,也许会有些许烦恼比如同事的突然离职,偶然撞破的老板娘的私生活,妹妹女儿的突然造访等等,但这些意外也会增加生活的乐趣烦恼和惊喜,让这一天在每一天中变得有价值和鲜活。
美术上我最喜欢的是厕所,那么多个性的厕所真是可爱。
每一次的音乐都直戳我心,歌词和节奏都唱进了男主和我的心里。
享受孤独和阳光简直是生活的恩赐,每一个开车的早晨伴随着精心选择的磁带里最适合今天心情的歌曲,即使是不被人理解的像是虚假的乐天派也无所谓的状态太真实了。
结尾的眼泪更是狠狠共情,生活总不可能都是阳光的,即使享受了生活本身也需要发泄痛苦,而微笑着流眼泪一边感激阳光和音乐一边消化情绪的样子,就像每一天的自己,这一刻我是受到了鼓舞和激励的,也感受到了一种遥远的治愈。
独处是某一撮儿人的生活方式,孤独和幸福本身就是可以并存的,而乐观也绝不是空穴来风和自我安慰,而是一种内心的平静和自我平衡。
我想很多人都已经找到这样的快乐或者正在寻找的路上,而役所广司能夺得最佳男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用绝佳的演技将每一个平凡的看似相同的日子演出了层次和细微的变化吧,而这就是我们的每一天啊。
这个双休日,我看完了文德斯的新作《完美的日子》。
这部电影本月中旬就要在全国上映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会是一部更适合在家里观看的电影。
我的直觉没有错,这部电影带给我的共鸣感太强烈了,以至于让我全程都哑口无言。
在国内如今这样一个全员精神内耗、卷死人不偿命的大环境里,这样一部电影的出现,无疑是对全社会的反戈一枪。
我甚至可以料想到,如果这部电影上映以后,国内影院里会有多少高喊“无法理解”的观众。
身为一个30+的INFP,我凝视着影片里役所广司饰演的男主角,仿佛看到镜像一般地陷入了沉思。
首先,我要说这是一部非常非常优秀的电影。
它的优秀之处,并非体现在跌宕起伏的剧情或是抓人眼球的拍摄手法,而在于它的选题。
没错,这就是一部专门描绘INFP人群生活现状的电影,并且他描绘得非常之深刻。
男主角平山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单身大叔,他住在东京浅草附近的老破小出租屋里,每天清晨,他起床铺被子,浇灌他的植物,开门,眺望不远处的晴空塔,然后在自动贩卖机买一罐咖啡,一边听着心爱的磁带,一边开车去打扫涩谷区的各个公厕,下午回来以后,他会骑着自行车先去澡堂泡个澡,在休息间小憩片刻,然后去浅草地铁站里的小店吃晚饭,最后回家,看小说,直到入眠。
如此循环往复,日日如此。
这时候我老婆在我边上说:这电影水多少时长了?
拍得像流水账一样,我也能拍。
直到后来,平山的侄女离家出走,投奔到他家,短暂嵌入了几天他的生活。
当他的亲妹妹从豪车里走出来,来到他面前,然后又带着女儿离开,平山哭了,与此同时,我老婆也哭了。
说实话,我很诧异,我问她,你为什么哭?
她说:他好可怜。
是的,他好可怜。
但同样身为INFP的我明白,主动拥抱低欲望生活的人,从来都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可怜虫,而是已经参悟到了最适配自己的人生轨道。
平山在白天纯粹的体力劳动,以及极少的社交活动,减少了他精神上大量的压力与消耗,能让工作之余的自己更加充分地投入到虚幻的世界里,去阅读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听音乐、搞胶片摄影,满足一切属于他的精神需求。
对于一个INFP来说,这样的日子确实是再完美不过的。
可是,我也明白,平山他好可怜,我也好可怜。
因为INFP的需求排序从一开始就是和其他人倒着来的,也就是所谓的“倒马斯洛需求”。
当所有人都在为了第一层的生理需求、第二层的安全需求这些物质底层努力奋斗的时候,INFP却早早地先来到了第五层“自我实现的需求”这扇大铁门前面。
他非常清楚,他是一个有天赋、有灵性的人,他总是爱发呆,总是容易考虑得特别深刻,他不是故意不先去第一层和第二层的,他会优先考虑“自我实现”这个命题,是他的天性使然,他由不得自己。
因为他明白:我就是我,生命只有一次,“自我实现”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可是没有物质基础的他,开始纠结。
如果这个宇宙中只有他一个人,他不会变得这样,可是身边和他同龄的一批又一批参照物的出现,以及父母长辈、所有周遭的价值观念的强制输出,让他的内心一团乱麻!
“我是不是有病?
”他甚至经常会这么觉得。
在无数次同现实与物质对抗的挫败中,他开始逐渐领悟:如果所谓的现实,只是和其他人争名逐利的游戏,那我在哪个世界里不都是浪费生命、游戏人生?
这场现实世界的成绩暴政,究竟又是为了谁的“自我实现”?
他终于开始学会,在生活的天平上,确立自己的精神比重。
这部电影,正是在“反其道而行之”地质问这个社会固有的需求体系:当一个人义无反顾地选择只经营好自己的个人精神生活,这难道就算不上是一种终极的自我实现吗?
在庸庸碌碌的生活中,每个人都需要停下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活这一辈子究竟是想要实现什么。
别人的我不管,但我相信,Feeling Good一定会是我的最终答案。
平山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文德斯 平山是我头脑中的概念 我和我的日本编剧合作者创造了这个虚构的角色 和我其他的虚构角色一样 役所广司是扮演这个角色的完美人选 拍着拍着 他成为了平山本人 我分不清哪个是平山 哪个是役所广司 这个电影变成了一部纪录片 到后来我已经无法告诉役所广司更多关于这个角色的事情 这在我以往的拍摄经验里从未发生过 役所广司真的是了不起杨荔娜 剧情片和纪录片的区别文德斯 虚构的电影 导演会预设一切的发生 控制一切因素 会先和演员排练 排练到满意再拍 纪录片就不会排练 纪录片还排练这是不对的 这个电影拍摄的前一两天 我会进行排练 但是排练后再拍 我更喜欢排练时拍的部分 第三天开始 我跟平山说 我直接称呼他平山 我们不排练了 直接拍你 其他演员一开始还不习惯 还需要进行少量的排练 后来他们理解了 这个电影是由现实驱动 而不是虚构驱动 戴锦华 这是一个日本故事还是天使归来文德斯 日本故事 我经常去日本 我也很敬仰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 可惜我未能见到他 我是德国人 我没法拍一部日本电影 我年轻时也没法拍出这样的电影 年轻人总是想着未来 老年人更倾向于专注当下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我很了解平山 在拍摄的过程中我对他有了更多的认识 他可能来自特权阶层 他曾经很有钱 他曾经是个商业人士 很忙 没时间感受生活 但他现在选择了简单的生活方式 我也做了同样的选择 平山和我的其他电影角色相比 最接近的就是柏林苍穹下的天使 他们都活在当下用磁带听音乐文德斯 我并不是抗争数码时代 我拍摄使用的就是数字设备 这种设备非常敏感 我们不需要特别多的光就能拍出很好的效果 这也是我们快速拍摄完成的原因 我非常感谢数字设备 我二十年前就不使用胶片设备了 以前旅行的时候我用胶片拍的东西 过了几次安检就被毁了 我也很爱我的智能手机 我的手机里大概有五万张照片 这还是过去两年拍的 数字设备的问题是他们太占用注意力了 仿佛我们不用智能手机 我们就会错过很多 我开始主动少用智能设备 只有我需要用来做什么事的时候我才用 我当然不再用磁带听音乐 但是平山觉得 他只需要他十七八岁的时候七十年代的那些音乐 再看一些书 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所以他只需要磁带来听音乐我本来不想把我的音乐品味暴露出来 加在一个日本角色上 但是我的日本合作编辑说 日本人在七十年代听的歌和你在欧洲德国听的一样 你直接用 我确实用的都是我喜欢的音乐 我在拍摄平山听音乐的时候 都是真实的在放这些音乐 音乐是这个角色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们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来搞定音乐版权 最后的镜头我一定要用尼娜西蒙版本的feeling good 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获得授权 如果不能用 我会非常遗憾 最后搞定所有歌的时候 是我拍这部电影最开心的一天最后的镜头文德斯 我们拍摄的时候觉得电影很难收尾 因为平山就是一直在维持他的日常工作 最后一场戏 我跟平山说 这就是最后一天了 我希望你想想你的妹妹 你的侄女 住在那里的两天 你是否做出了正确的人生选择 我其实不知道平山会怎么表现他听音乐的场景 我之前说了我们是用拍纪录片的方式在拍片 拍摄的时候 役所开车 摄影师在副座 我在后座 音响师也在后座 我们四个人的生命都掌握在役所手里 拍摄的时候 我们真的在播放这首歌 我确保役所知道每一个歌词的意思 役所完全用他的表演表现了这首歌 甚至成为了这首歌 拍到一半的时候 摄影师 看了我一眼 让我确认监控器里的构图还行不行 他已经泪流满面 无法掌管镜头 我示意他继续拍 这个镜头还拍了第二遍 正面拍摄平山直视镜头 当然不可能再开车 我们找了个停车场 役所重现了他的表演 拍完整个片场的人都在流泪 拍完这个镜头我们都知道我们会非常想念平山这是属于i人的电影吗文德斯 我觉得平山看起来是个内向的人 但他是个特别外向的人 他爱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的工作都是为了服务别人 我希望外向的人看到他能产生共情 这种看起来内向的人其实是一种外向流浪汉 时光老人 的设定文德斯 这个角色别人都看不见 只有平山能看到 是为了表现平山善待所有微小的人 在西方 大家都假装看不见流浪汉 仿佛他们不存在 流浪汉活在一个看不见的世界里 平山能看到他们 看到他们的人生选择和价值 流浪汉之前的人生可能是个舞蹈演员
采访原载于《SWITCH》杂志 2023年 VOL.41 NO.12文 新井敏记
10月2日 拍摄于平山住的公寓对主人公的感动 在《完美的日子》的电影剧本完成之前,役所先生就已经答应了出演。
由于您也有过做导演的经历,自身也很看重剧本,那么这一次为什么比起剧本本身,会被这样一个拍摄企划所打动,我想从这个问题出发开始采访。
《完美的日子》正是从所谓的THE TOKYO TOILET(以下简称“TTT”)项目诞生的。
而“TTT”是由柳井康治先生从2018年开始推进的,对涩谷区公共卫生间进行革新的一个项目。
项目旨在消除人们对公共卫生间持有的消极印象,让公共卫生间变为谁都愿意去使用的场所。
作为宣传活动的一环,本作品在最开始企划的时候,是被当成一个短片进行的。
役所 本片的是作为宣传“TTT”项目活动的一个环节,并且主人公是一个卫生清扫员,一开始我也只知道这两件事。
但我预感到这件事会变得十分有趣。
我从高崎先生(高崎卓马,本片的出品人,编剧)那里听说,他拜托了维姆・文德斯来担任本片的导演,我因此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
您可以具体谈谈,究竟是哪里让您觉得有趣?
役所 像这种将卫生间作为故事舞台的企划,直觉上来说这种企划作为商业电影的提案是无法通过的。
一生中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次机会参与这样的作品。
因此我认为,参与这样稀少的作品,对我个人也一定是一个新的挑战。
您曾经提到过,大卫・林奇导演的《史崔特先生的故事》是您理想中的好电影,并且说过也想出演这样的作品。
我在想,虽然导演不同,《完美的日子》和《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却有着相似的氛围感。
役所 我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故事。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变得很想出演能让人切身体会到时间流逝的电影。
从今往后,我也仍然想出演这样的电影。
《史崔特先生的故事》是主人公的老头开着除草机去寻找他的哥哥的故事。
但在《完美的日子》里,众人好像在寻找阳光一样聚集到了平山先生周围,来见他。
当然,平山先生自己并没有期待这些人的到来,只是大家都被保持初心不动摇的平山先生吸引了过来。
各自怀抱着痛楚的人们因向他寻求一种无言的答案而来。
人们可能是在寻找自己忘却掉的时间,或者是某种已经失去的记忆?
我在看过电影以后,不知为何,也很想念平山先生,想要去见他。
役所 “看了电影之后,不知为何想去见平山先生一面”,这一点也是柳井先生对我提到过的,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讨论电影企划如何进行的时候。
“观众会想着,只要来到‘TTT’项目涉及到的公共卫生间就能见到平山先生,如果最后电影能做到这一点就好了”,后来柳井先生继续对我说道。
于是,我觉得自己只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好了。
因机缘巧合,《Switch》杂志从2018年开始到2023年,从“TTT”项目的开始实施到结束,每一号都刊载了由摄影家森山大道拍摄的项目照片,向读者介绍这个项目的情况。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有幸采访过清扫员。
对于他们真诚的工作态度很是钦佩。
因此作为采访的延长线,我看了《完美的日子》。
对于平山先生的生活方式和态度我感到很留恋。
并且,在打扫的过程中,先是用干布去擦拭,再用水,最后用清洁剂去清扫的样子我看了以后很感动。
在电影里,我觉得您很忠实很细致的再现出来清扫员工作的样子。
每一个表演的动作都没有浪费,让我们看到了某种超越演技的东西。
役所 在清扫方面,我有一位很厉害的师傅,都是他教给我的。
您自身是如何塑造平山这个人物的,听说高崎先生正是照着您的形象来描写的平山。
役所 如何确切的传达一位清扫员的内心所想,我抱着这样的想法阅读了高崎先生所写的故事。
我被高崎先生严谨端正的文章所吸引,也因此对他将创造的电影世界涌起了兴趣。
平山先生是很沉默的男人。
即使身处繁忙的大都市,他的生活时间仍然很悠然的流逝。
虽然被钢筋混凝土所包围,他却有着仿佛生活在森林里的那种感觉。
比如,树叶缝隙漏下的柔光和树丛,是入不了繁忙的人的眼睛的。
在大都市的角落里,有一位这样的平山先生在静静的生活,只要能传达出这一点,这部电影就能够成为一部很美的电影。
平山先生的一天从早上五点十五分醒来开始,他会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看。
之后他起床刷牙,换好TTT的工装,五点半出家门。
出发前在停车场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一罐咖啡。
这就是平山先生一年365天的规律生活。
宛如修行的僧侣一样。
您安静的用自己的身体去展现了平山先生平稳的每一天。
役所 平山先生有很多自己的规矩。
他不看电视,也不通过上网获取情报。
进入他内心的东西,就只有他日常生活中眼睛看到的东西。
清晨,树叶间漏下的光造成的柔和的树叶的影子,令人怀念的音乐和旧书。
这就是他所获的全部信息。
即使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他也能够情绪稳定的继续着生活。
文德斯导演自己也常说,很想成为平山先生这样的人。
很憧憬平山先生这样的生活方式。
没有一样是通过消费很多钱得到的东西,只是期盼着安静的生活,通过读书和听音乐和一些令人怀念的东西不期而遇,让思绪驰骋在关于过去的记忆里,在夜晚轻松的入睡。
在某种程度上,他充分的享受着时间。
我想,导演正是憧憬着平山先生所拥有的这样的时间吧。
人们花费很长时间工作,得到相应的金钱报酬,再将它转化为想要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也不满足,还想获得更多。
我感到,平山先生即使什么也没有获得,还是能够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足。
正是这样的姿态,和您所提到的修行之人有一些重合的部分。
在平山内心中,有着不知何时被压制了的喜怒哀乐。
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呢,正是平山身上的神秘感让人觉得很有魅力。
我们可以从他给家里做扫除和给盆栽植物浇水时生动活泼的样子而略知一二。
这样的人物演起来会不会觉得有难度?
役所 平山每天沐浴着早晨的阳光而醒来。
每天早上,他看着映在玻璃窗上树枝漏过的阳光而去感受光线,这对于平山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行为。
出门上班时,也要再看仰望一次天空,沐浴太阳的光。
而对于平山先生来说很重要的时间--大扫除,刷牙,喝咖啡这些动作,我都是不包含思考,无意识的进行表演。
虽然导演最开始一直保守秘密不对我进行说明,但对于平山先生来说,那些光影,是太阳只展示给自己看的东西。
比如,从树叶间漏出的光的瞬间,通过这些瞬间,平山先生的人生应该得到了救赎,在某些时刻导演这样说过。
在停止手上工作的瞬间,不经意感受到了树叶漏下的阳光,好像是太阳只为自己创作的画一般,平山先生接受着被温柔的光线包围,内心静静洋溢着喜悦和感激之情。
只要有这些光在,那么自己可以不思考而只是这样活下去。
以一种无忧无虑的方式生活下去。
也许是因为在某些瞬间,平山的心里有拼命想要忘却的记忆会出现。
在完成清扫之后,平山在公园里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会看到有他突然透过树叶去仰望天空的场面。
一直好好生活着的平山被温柔的包裹在树荫的光影里。
役所 我突然在想,平山先生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去仰望天空的呢。
当然可能是无意识的。
我记得在电影里,平山有一句台词,是这样说的:“下次是下次,现在是现在”。
只是认真地活在每天为单位的这个的瞬间,也许就能保持安稳的情绪吧。
平山先生就是一位只活在当下这个瞬间里的人物。
他会好好面对每一个遇到的人,也会去仔细观察每个事物的细节。
生与死的子午线 向死而生的人会无条件的接受现实。
我认为平山先生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概括。
平山是很神圣的,俗世里的人们不断的进入到他圣洁的世界。
平山的内心多少也产生了波乱,这就形成了本作的故事。
役所 剧本里对平山的喜怒哀乐描写的很少,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什么笑脸也没有生气发怒的时候。
但是也有表现平山生气的场景,就是他的清扫搭档TAKASHI(柄本时生饰演)突然辞去工作之后,导致每天平山的排班任务出现了混乱。
仅仅在读剧本的时候,我认为那不是什么非常强烈的愤怒。
但是导演却让我非常明显的表演出怒气。
或许,这是为了给平山这个人增加一些平易近人的感觉。
根据剧本,平山先生是一个像苦行僧一样的存在。
导演逐一的要求我表演出生气,悲伤,欢笑。
我感觉导演也是为了赋予平山这个人物作为人的真实性。
看到对于搭档的背叛而产生了过激情绪反应的平山,我也感到很意外。
一直以来都能很好的完成排班任务的平山,即使在打扫从来没去过的卫生间的时候,肯定也不会说出“我做不到”这种话吧。
我想,在日常生活中,平山先生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完成任何需要做的事情。
因此,我觉得他生气的这一场戏还是有点谜一样的感觉。
役所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电影里还有一处平山先生情感流露的场景。
是平山大哭的一场戏。
因为正好背景音乐是妮娜西蒙的《FEELING GOOD》,令人印象深刻。
一直静静生活着的平山还是崩坏了。
作为表演者,请问您如何解释这一场戏中平山的心情呢?
役所 您说的是靠近影片结尾,平山突然哭泣的场景对吧。
人不因悲伤而哭泣,反而因喜悦而哭泣的情况时有发生。
人也会因为难以名状的情绪而哭泣。
平山的眼泪是很暧昧的,导演想让观众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理解平山的情绪。
于是我想,那不如一边笑一边哭泣怎么样?
我认为,平山先生因为和知晓自己过去的亲戚再会和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这种动摇和他为了过上一种平静的生活,而花费很大努力和亲人断绝了人际关系无关。
从外甥女(中野有纱饰演)的登场开始,他寂静的生活开始有了声响。
役所 我想,平山会认为,因为外甥女,他的生活最后又开始转向了幸福的方向。
幸福的方向是指?
役所 我认为,他的人生轨迹中,那一天是最完美的一天,那一天就是PERFECT DAY。
从今以后,会有什么新的开始的一种预感。
影片的最后一场戏,或许是您赌上了演员生涯的三分钟。
这个长镜头对于演员来说真是太幸运了。
役所 其实剧本上面只写了“平山突然哭了起来”。
到了拍摄的时候,导演对我说“剧本上写的是哭了,我也希望你能哭出来,不过你不哭也可以”。
我自己认为这个哭戏可以以喜悦的感觉表达出来。
但是实际上却很难做到。
在电影里其他的场景中,也随处能见到很多只有役所先生才能演出的动作。
比如,在打扫房间这场戏中,平山先生将濡湿的报纸撕成小块,丢到各个榻榻米上🧍。
我听说这是役所先生的主意,这是您的父母的打扫方法吗。
役所 是的。
他们会用茶叶和报纸进行扫除。
我把这个方法告诉了导演,导演说“稍微给我演示一下吧”。
演示之后导演说了“真有意思啊”,就采用了我的方法。
文德斯导演长年拍摄纪录片,他那种对细节的追求也体现在了这部电影里。
因和您的相遇,让他在纪录片和公路电影中做过的事情都存活了下来。
我想文德斯导演应该是最幸福的吧。
役所 我们拍摄的时间很短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
我自己把我的日程空出了更多时间,无论是公寓里的戏或者是打扫卫生间的戏,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测试了一遍,之后全部都是正式拍摄。
摄影师弗朗茨(弗朗茨·卢斯蒂格)一直追着我进行拍摄。
在某种意味上来说,影片呈现了一种能够窥见平山日常生活的氛围。
在西川美和导演的作品《美好的世界》中,您饰演了一位坐过牢的男子,故事的设定是他在服刑过程中去学习使用缝纫机。
他拼命的学习和记忆使用方法,最后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最后,好像一个很有名的裁缝师傅一样的动作体现在了电影中。
这一回在打扫卫生间的场景中您也发挥了上次那样的表演。
我们之所以能感受到平山的真诚,就是因为电影里细致地描写了平山打扫的动作。
摄影师弗朗茨曾提到,“役所广司先生的背后仿佛也有眼睛”。
在狭小的卫生间空间里,弗朗茨用手持摄像机,仿佛像拍纪录片一样将平山的所有动作都收入镜头里了。
役所 影像拍出来很美,真的很棒。
清扫的方法,实际上是和TTT的真正的员工请教的吗?
役所 我拜清扫的员工当老师,当了两天的弟子学会的。
在拍摄现场也请他来了,并监督检查我的动作。
每个卫生间,TTT的清扫员通常会一日打扫三次。
还有每个月一次的定期打扫和每年一次的特别清扫。
役所 清扫员一边教我打扫方法,一边和我闲聊了很多话题。
我也亲眼见到了各个卫生间的脏污程度和损坏程度。
平山先生像虚无一样的存在,和使用卫生间的那些人有明确的界限划分。
那也是他自己给自己身上画的境界线。
看不见的世界和看得见的世界。
那种差异也表现在了对待田中泯饰演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目光上。
路过的人故意像看不见流浪汉一样,但是平山或许会觉得他也是重要的存在。
役所 平山一定是好好的注视着流浪汉的。
流浪汉或许对平山的性格和趣味,包括他喜欢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等都很了解。
我觉得流浪汉通过舞蹈,用自己的身体表现出了树叶漏下的阳光。
我认为流浪汉身上背着的木柴,或许是无法替代的自然的象征。
手中能够捧起并拿走的一棵棵小树苗,也许也是平山先生背负的某种东西的象征。
我认为这体现了站在故事之外的不同视角的文德斯的想法。
役所 我认为清扫员平山先生就是策划了这部电影的柳井康治先生的思想的巨现化。
将必然脏污的公共卫生间通过努力变成干净漂亮的地方并想要维持下去,考虑到下一个使用者的心情,因此尽量不去弄脏的这种想法是很珍贵的。
“TTT”项目作为柳井先生自身的一个挑战存在,也是人为了在大都市里生存下去,去追问一种更本源的问题的体现。
柳井先生对我说过,他觉得某一天人是会变好的。
这种美好的祈祷的具体表现就是平山先生。
文德斯导演对TTT项目更新过的卫生间评价道,“安稳和高贵的气质并存的,微小却神奇的场所”。
在电影拍摄之前 我听说,役所先生与参加了“TTT”项目的十六位设计师中的田村奈穗女士,也就是惠比寿东三丁目的卫生间“TRANGLE”的设计者以前就认识。
役所 我和奈穗女士的父母以前有过交流,我在她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在这部电影拍摄之前,我从东三丁目的卫生间开始,参观“TTT”项目更新过的公共卫生间。
在某个卫生间参观的时候,还遇到穿着制服的清扫员对我搭话,“请您使用吧”。
我只是来参观的,却收到了细致的接待。
来回参观过几个卫生间后,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无论是哪里都非常的干净。
我才充分的理解了文德斯导演提到的“TTT”的卫生间是避难所的说法。
我听说现在有很多外国人为了拍照打卡专门来“TTT”的卫生间。
文德斯导演几乎看过了所有您出演的作品。
他说,无论是上班族,警察,还是杀人犯…役所先生饰演过的这些角色都是很有风度的人。
那么您最初见到文德斯导演是在什么时候?
役所 2023年的5月,也就是本片企划的记者发布会上。
正好是在外景采风阶段吗。
役所 其实那时候这部电影连名字都没有定下来,我和文德斯导演也是第一次见面,还有点紧张。
“如果是文德斯导演要拍的片子,应该没有演员会拒绝出演”,我听您这样说过。
那么文德斯导演的哪一部片子给您印象最深呢?
役所 应该是《德州,巴黎》吧。
流浪漂泊的主人公、故事、音乐、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很有魅力,特别是导演的音乐品味真的很出众。
《完美的日子》的音乐原声带的阵容也很豪华。
滚石乐队,地下丝绒乐队,妮娜西蒙…所有的音乐都和故事相呼应,为影片整体打下了基础。
平山侄女的名字叫NICO,我想是取自参加过地下丝绒乐队的模特NICO的名字吧。
这果然是共同编剧高崎先生的想法吗。
役所 好像柳井先生的侄女的名字也叫做NICO。
还有一点,在电影里只出现了主人公的姓氏“平山”。
其实主人公的全名是叫做“平山正木”。
而平山这个姓氏则来源于经常出演小津安二郎电影的笠智众的角色名。
文德斯导演在《东京画》这部电影里也采访过笠智众,所以文德斯将自己对他的憧憬化为了具体的形式用在这里。
那么您对笠智众先生有什么样的想法?
役所 在我年轻的时候,如果被问到崇拜的演员是谁的时候,我一直回答的是笠智众先生。
深町幸男导演的NHK电视连续剧《今早的秋天》(1987年)是我认识他的一个机会。
对于如此长时间活跃着的演员,我只是一种单纯的崇拜。
如今我自己也经历了很长的演员生涯,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能逐一表演好各个角色的演员。
我记得这部剧的脚本是山田太一先生,笠智众所饰演的是一个因晚年丧子与离异妻子再会的男人。
儿子的角色是由杉浦直树先生演的,妻子的角色是由杉村春子女士饰演的,音乐是由武满彻先生担任。
我以前有把这部电视剧录下来,现在还保留着录像带。
笠智众先生绝对不是演技很纯熟的演员,但是他的演技却很有深度。
笠智众先生说,“我像是受小津安二郎导演指挥的机器人一样,‘看着一杯茶,心里默数三下之后再喝它’,小津导演对我这么命令道。
”我对小津安二郎导演的拍摄方法感到惊讶,但是笠智众先生的演技有一种超越了拍摄方法的存在感。
对于役所先生来说,笠智众是您崇拜的对象。
绪形拳先生曾在某个采访中说道“笠智众是我的对手”,之后又对自己的发言很后悔,说“我说了多么傲慢的话啊”,还去直接登门给笠智众道歉。
役所 看小津安二郎电影里的笠智众先生表演,最初会觉得他太紧张了,但是一定有什么超越了不纯熟的紧张的东西,让小津导演对他的戏喊了OK。
一直找这样笨拙的演员演戏的小津导演,一定是看穿了他身上与众不同的特点。
我听说役所先生是17岁的时候开始以成为演员为目标的。
您说要“一边探究对人的不解之处一边去工作”。
役所 17岁的时候我还在乡下,那会正想要成为一名民谣歌手。
因此我想就拿着一把吉他全国到处走走看看。
我当时正喜欢高田渡和友部正人。
于是我就那样带着吉他来到了东京。
最初我住在高円寺的公寓里,因为我觉得如果我在那里住,那周边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存在。
那是一个四叠半榻榻米大的小公寓。
但是就这样成为了演员。
回到笠智众的话题上来说,他的演技能够给予观众想象的空间。
他绝对不会进行过多的表演。
我想,他只是作为演员存在在那里,照着剧本上写好的台词去表演就已经够了。
但是演员嘛,总是很想去多表现的。
有时能够通过表现去很好的传达出感情,有时候也会出现过于过剩的情况。
这次文德斯导演拍片时塑造了一个“做减法”的世界,也是因为十分重视和役所先生的关系的结果吗?
役所 我想是因为剧本已经写的够好了,我们照着去做就够了。
这次的剧本是高崎先生照着您的形象来撰写的。
那么之后您是如何对这部电影进行解释的呢?
役所 这部作品是一部电影,不是小说或者音乐作品。
因此只有电影里才会表现的动作,风景的流逝,风的吹拂。
人的生活方式被表现在影像中,梦和树木间漏下的光也被反映在电影里。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世界,如果观众能够感受到些什么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平山先生住在一个钢筋水泥的大都市的一个角落里。
有些东西只有他能够看见。
他和大家过着不一样的生活,充分的享受时间。
最初拍摄的是平山先生起床的场景。
最后拍摄的则是平山先生哭泣的戏。
电影制作过程真是一段奇妙的时间。
役所 是的,我们基本是按照故事的时间顺序拍摄的。
但是,当知道自己过去的妹妹和侄女来平山身边的时候,以及和侄女分别的时候,到底平山会有什么样的感情流露呢,单单从剧本中我无法得知。
但我演着演着,就感觉自己慢慢理解了平山先生。
您在电影里以平山的身份活了一次。
役所 或许是的。
可能我的过往人生和平山正木的人生渐渐重合了起来… 那您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小津的作品?
役所 周防正行导演和黑泽清导演经常提到小津导演的相关话题。
觉得必须要看一看小津的作品的时候恰好是成为了演员以后。
年轻的时候看小津的作品,会觉得它真的有那么好吗?
但是当年岁渐长,我发现了它的厉害之处。
《东京物语》我在年轻的时候看和现在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年轻的时候看完,我觉得过着这样淡淡的生活的人生真是很无聊啊。
年纪大了再看,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刚才我也提到了,如果用《完美的日子》电影里登场的TAKASHI的说话方式提问的话,作为您演员生涯的一个阶段,十分是满分的话,您给现阶段打几分呢?
役所 作为演员我感觉自己还差得远呢。
就算问我打分,我只能回答值得反省的扣分点太多了。
大部分情况下我只是借助了电影本身的魔力。
我喜欢这次这样的表演方式,我随意的动起来,然后追着我拍摄。
我非常的开心。
平时的拍摄,虽然摄影机会靠近过来,我们的工作却必须把摄影机当作不存在。
但是摄影机的体积庞大,只要稍微移动近一点,就会感到它靠的太近了。
于是我就会想,不要做过于夸张的动作,会有多余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
但是这次的拍摄,他们只是记录下了我作为平山先生生活的一段时间,我也不太明白他们如何拍完的。
可以说平山这个角色是只有您现阶段才能表演的人物。
役所 是的,当然是的。
我没有必要再回到年轻的时候,某种意味上来说,和这个角色的相遇真的很美好。
又名《跟着舅舅打扫东京公厕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人生就像马桶,哪能永远干净,无非是脏了擦,擦了脏。
只要不怕脏,只要愿意去擦,马桶就会变干净,就是完美的日子。
不愧是维姆·文德斯,不愧是役所广司,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腻处见美好,大爱。
这个世界是互联的,但有人逃离了时间的链条,活出了自己。
于我而言,这就是所谓幸福的生活,完美的日子。
看到男主十分眼熟,查了一下,果然是前阵子看过的《美好的世界》的男主。
有些类似,都是描绘男主独自的生活。
大叔的演技是真的好啊,尤其是结局的哭戏。
又哭又笑,感情的爆发为之动容。
略有遗憾的点在于,还是给男主设定了一个有钱家庭出身的人设。
虽然大量留白,并不知道所谓他的过去他的故事。
但是这个家庭的财富地位,依然从妹妹身上可见一斑。
可是怎么?
难道不是那样的家庭出身,就不会欣赏一草一木,无法这样子“有品位地”享受人生了么。
回到男主的生活,很坦白的说一句,真是让好多人羡慕的生活。
清晨在沙沙的扫地声中醒来,整理好简洁的床铺,洗漱后照料一下自己喜爱的花花草草。
狭窄的玄关处,整齐地摆放着出门物品。
每日一罐自动贩卖机的咖啡,听着喜爱的音乐,迎着清晨微笑。
认真工作,认真吃饭,认真看书,认真睡觉。
这人生乐趣所在,很多人不是不知,而是做不到啊。
因此才会真实地羡慕吧。
片中有好多镜头给到繁华的Skytree。
我的理解是,这样高耸又繁华的建筑,是众生平等的。
在哪里都能看到,都能欣赏到。
最后的结局很喜欢。
都在说大叔为什么哭,我喜欢的一个解释是,这是一种被周遭平凡又具象的幸福感包围后的哭泣。
这个评论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去现场听彩虹合唱团,其中一首歌叫《午后》,讲了一个普通家庭的平凡生活。
歌词十分生活化,我却伴随着旋律在音乐厅里泪流满面。
至今很喜欢这首歌,也至今记得当时的感受。
这样的生活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到甚至会让人流泪。
无论何时何地,希望我们都能感知到这具象的幸福。
由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执导的电影《完美的日子》已于11月15日起在国内上映。
这也是维姆·文德斯的电影第一次在内地正式公映。
《完美的日子》表面上看是一部关于主角平山的剧情片,实际是“东京厕所”项目的建筑宣传片(当然这并非要贬低本片的立意)。
在观看《完美的日子》过程中,我有无数的困惑:平山(役所广司 饰)经历了什么,让他这样一个以打扫厕所为生的人,在上班的路上听地下丝绒、Lou Reed、patti smith和van morrison,在收工后读福克纳,带着胶片相机拍无意义的树影……当然更困惑的是,一部建筑宣传片,拍成什么样才能出现在院线,并入围第76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让主演役所广司拿下戛纳最佳男演员等等荣誉。
平山:现代都市的出家人《完美的日子》起源于THE TOKYO TOILET“东京厕所”项目宣传片,日本方面希望邀请一位明星导演来完成拍摄——名单里包括昆汀·塔伦蒂诺、马丁·斯科塞斯或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维姆·文德斯。
最终维姆·文德斯在2022年接下了这个任务。
起初,制片人设想文德斯会拍摄一部或一系列关于这些设施的短片,但他在深入了解这个项目后选择拍摄一部剧情片,因为“这些令人惊叹的小地方的美丽和宁静”。
维姆·文德斯与编剧高崎卓马一起创作了《完美的日子》的剧本,在这个过程中,平山的角色形象开始浮现。
在文德斯的构想中,平山是一个类似僧侣的形象,甚至有一些莱纳德·科恩(莱纳德·科恩是佛教徒和犹太教徒,他的禅宗导师是日本临济宗禅师佐佐木承周,科恩39岁接触禅宗,在58岁时入寺修行,62岁剃度为僧,法号“自间”)的影子。
等剧本创作完成,形象逐渐丰满,役所广司的形象成为文德斯心中完美的平山。
与其说是一部剧情片,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部纪录片,或者说,是一部伪纪录片。
电影主角平山并没有现实原型,而是导演维姆·文德斯虚构的人物。
在文德斯的构思里,平山有着完整的人生:年轻时候的平山很有活力,家境富裕,喜欢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早期走红的那些音乐;后来,他成了一个商人,变得再没有时间去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
某一天,平山在宿醉后醒来,感到恶心,在酒店的房间里意外看见了窗户外射进来的阳光。
他很感动,决定离开酒店、办公楼的玻璃幕墙,并从此过一个与阳光、树木、二十几岁热衷听的那些音乐为伴的简单生活,平山意识到,只有这样,他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才能重新找回当时的自己。
读到这里,不知道平山的行为是不是让你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是的,在维姆·文德斯看来,平山就是现代都市的出家人,而厕所,就是他出家的“寺院”,扫厕所,就是他的修行。
从禅宗的角度来看,“扫厕所”这件事本就带有强烈修行意味。
例如“雪隠”(Yukigakure)一词,是日本禅宗对厕所的雅称。
“雪隠”起源于中国宋代名僧雪窦重显禅师。
雪窦重显属于云门宗,且被视为"云门中兴"的高僧。
他在来杭州灵隐寺之前,已经是智门光祚禅师的得法弟子,曾经担任过大丛林的知客与首座,而且自己宣讲过不少经典。
而在灵隐寺的三年期间,雪窦重显禅师默默无闻地住于净头寮中,打扫圊园,也就是厕所,并在此获得大悟。
后来雪窦重显禅师“雪隠”悟道的故事被记录在元代月江正印禅师的《赠省净头》里,《月江正印禅师语录》中对雪窦重显的极度推崇,进而影响了日本僧人义堂周信、无著道忠和不琢等人,并逐渐播扬。
在今年二月英国《卫报》的一篇评论中,记者Wendy Ide用“禅宗日本剧zen Japanese drama”的形容词来评价《完美的日子》。
如果我们从禅宗的传播路径来解读这部电影的思想源流,思路会清晰很多。
在整个20世纪下半页,日本禅宗对西方世界产生了持续的影响,尤其是二战后的“垮掉的一代”和嬉皮士运动。
在日本禅宗的传道士里,铃木大拙(Suzuki Daisetsu ,1870年10月18日—1966年7月12日)的影响最为深远。
铃木大拙本名贞太郎,是日本佛学学者,法号大拙,有“世界禅者”之誉,著作有《般若经之哲学与宗教》、《华严之研究》、《禅的研究》、《禅的诸问题》、《禅思想史研究》、《中国古代哲学史》、《佛教与基督教》等。
铃木大拙被认为是将禅宗思想传播到西方的第一人,他的思想影响了很多西方思想家、艺术家和作家。
铃木大拙最著名的“粉丝”是史蒂夫·乔布斯,1972年高中毕业后,乔布斯读到了铃木大拙写的《禅道》和铃木俊隆写的《禅者的初心》,认识了来自日本的禅师乙川弘文,随后开始跟随乙川弘文禅坐静修。
后来乔布斯一度想跑到日本的寺院出家修行,但乙川弘文劝阻了他,要他留在美国按照本心生活。
乙川弘文告诉乔布斯,真正的禅修着并非一定要跑到深山野岭里坐禅,禅是自我内心的修行,生活在僧院与生活在企业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在这之后,乔布斯的生活和职业哲学受到了禅宗思想的深刻影响,这些影响体现在他的产品设计、公司战略发展以及个人生活决策中。
铃木大拙认为,禅宗不仅仅是哲学或宗教,而是一种直接体验,通过这种体验,个体能够超越日常意识的束缚,体验到无限和自由。
铃木大拙认为真正的自由是按照事物本来的样子去看待它们,体验万有的“本来面目”,他认为禅宗不仅是中国和日本的,也是全人类的,是一种普遍的灵性体验。
最重要的是,铃木大拙强调禅宗的实践性,认为禅宗的教义应该融入到日常生活中,通过实践来体验和理解禅宗的真谛。
作为导演,维姆·文德斯深受日本的影响,他是小津安二郎的狂热推崇者,1975年,文德斯在纽约第一次看《东京物语》,看完之后意犹未尽,又连看了两场,从此成为了小津的忠实影迷,《完美的日子》男主的姓“平山”就来自小津的最后一部电影《秋刀鱼之味》。
有电影评论家认为,小津安二郎是日本禅宗、禅宗文化在电影创作中的集大成者。
如唐纳德·里奇(Donald Richie),里奇从整个日本历史和文化的宏观视角切入,认为小津电影中反映了“无”和“物哀”这些日本传统文化的美学特点。
里奇也是最早将小津安二郎与“禅”联系在一起的学者之一。
这个论点甚至在小津生前就广泛传播,虽然被小津本人的矢口否认,“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电影),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把它看成禅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但这也代表西方电影界很多人对他的理解。
东京厕所:都市丛林的现代寺庙“东京厕所”项目是一项位于东京涩谷的一项城市重建项目,由日本企业家柳井浩二发起,他是优衣库的创始人。
“东京厕所”旨在建造现代化的高品质公共卫生间,鼓励附近的人们使用它,进而鼓励人们使用它们所服务的公共空间,如公园和其他公共区域,在最初的构想里,这个项目还是东京筹备2020年夏季奥运会的一部分,但后来因为新冠疫情和其他原因耽搁。
“东京厕所”项目邀请了 16 位建筑师设计的 17 座建筑。
包括槙文彦、隈研吾、坂茂、藤本壮介、安藤忠雄、伊东丰雄等建筑师(除坂茂做了两个,其他建筑师每人一个)。
17个公共厕所分布在幡谷、代代木和惠比寿等街区,这些建筑“既是艺术品,也是公共设施”。
“东京厕所”项目始于2018年,从 2018 年到 2020 年期间,各位设计师根据不同地点的环境与需求,发挥各自的创意和专业技能,进行公厕的设计与建造工作。
2020 年 8 月 5 日,第一个改造后的公厕开放,随后其他公厕也陆续建成开放。
随着项目的完成,这些具有独特设计和高品质设施的公厕成为了涩谷区的新景观,吸引了众多游客和当地居民的关注,甚至还催生了乘坐巴士游览公厕的付费旅游项目 。
当然,公厕所在地都是东京涉谷人流最密集的地点,打扫维护工作也非常重要。
日本社会对不整洁的行为有较强的舆论监督。
如果一个建筑环境脏乱差,会受到周围居民或使用者的批评。
这种社会压力促使建筑的所有者和使用者都积极维护建筑的整洁。
在一些社区中,居民会自发组织起来,共同维护公共区域的整洁,如清理街道、维护社区公园等。
在工作场所,同事之间也会互相监督和提醒,保持办公环境的整洁有序。
在日本文化中,整洁被视为一种美德,这种文化传统使得人们对建筑环境的整洁程度有较高的要求。
例如,在传统的茶道、花道等活动中,都强调环境的整洁和秩序,这种观念也延伸到了建筑环境的维护中。
柳井浩二认为,公共厕所必须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除了专注于设计令人印象深刻的设施外,通过清洁和维护提供舒适的用户体验也同样重要。
为此,日本财团(The Nippon Foundation)、涩谷市政府和涩谷旅游协共同努力维护这些设施。
THE TOKYO TOILET 还与专业厕所检查员合作,定期检查厕所。
清洁工作分为三类:每日清洁三次、每月定期清洁一次、每年特别清洁一次。
此外,每月还会聘请第三方厕所顾问对厕所进行检查。
清洁团队还每月召开维护和管理会议,根据每日清洁和检查报告监控设施的使用情况,并改善厕所的维护和管理。
扫厕所的日子是完美的日子吗?
以出家人、寺院和禅宗的角度来看这部电影,看平山和东京厕所,一切就都很好理解了。
《完美的日子》电影原名是komorebi,日语是"木漏れ日"。
直译过来就是“阳光透过树丛照进来”,但其含义远不止于此。
它讲述了人与自然的联系,以及停下来、花时间吸收和欣赏微小、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之完美的必要性。
平山不仅掌握了这一切,还将其作为自己生活的基石。
他认为所有事物、所有的人都同样重要,具有同等的超越能力。
当其他行人无视在公园里露营的流浪汉时,平山惊奇地看着这个人以自己的舞蹈来表达自我。
而厕所本身,虽然用途简陋,也和其他建筑一样重要。
维姆·文德斯希望通过平山这个角色,与观众一起重新审视日常,捕捉平凡生活中的诗意,表达他自己对禅宗、日本文化,甚至是小津安二郎的理解。
如果把清洁打扫厕所看作一种苦行,这很好理解,我们从小就被教育,刷厕所、扫马路、掏下水道是“肮脏又低贱”的工作,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去干这些辛苦活儿,报酬很低,社会地位低下。
但这一行为,抑或是厕所本身,有诗意吗?
电影里的平山六十多岁,孑然一身,住在廉价公寓里,他会在每个工作的早上4点起床,在家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上买一罐速溶咖啡,然后开着车奔走于各个公厕之间,车上还有很多他自制的清洁小工具。
到了中午,他会到附近的神社坐下吃中饭,观察头顶的树影,用胶片相机拍下一张照片。
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他会骑车去澡堂洗个澡,然后去浅草车站的地下通道吃一顿晚饭,看店里的客人争论棒球比赛……看平山的工作,虽然有工作本身的辛苦和路人的偏见,但我们感觉不到他的痛苦,诗意来自他的内心,这是一种极其主观的情绪。
《完美的日子》上映后,豆瓣的影评里出现了很多批评的声音。
有人认为维姆·文德斯是对体力劳动逆来顺受唱赞歌,把自己矫情的文艺老年梦以极度猎奇方式施加在东京厕所清洁工身上,影片呈现的是一个空洞的、理想化的、与整个日本社会完全脱离的厕所保洁。
同时,导演站在上流社会俯视平民,传达虚伪的人文关怀,在间隙里不忘彰显品味。
我不想讨论这些对电影的批评是否站得住脚,我也不甚了解维姆·文德斯的作品。
但这些批评让我联想到了很多关于建筑,尤其是日本建筑的讨论,恰好这部影片也是以“东京厕所”这个建筑项目为切入点,我想可以在本文最后讨论一二。
在今年7月第一次去日本前,对于日本建筑和日本建筑师的讨论几乎贯穿了我的求学和工作经历,各种关于日本建筑和建筑师的形式、流派之争多如牛毛。
在去日本亲身感受前,这些讨论和研究都只是抽象的知识。
但当我置身其中,其感受与维姆·文德斯在《完美的日子》里的片尾曲一样:feeling good。
是的,feeling good,尤其是在那些不是那么大名鼎鼎的建筑师设计的公共建筑上,单纯的觉得好:优秀的施工质量,值得建筑同行慢慢品味的细节随处可见;用心的维护修缮,很多历史久远的建筑看上去历久弥新;合理的交通流线和光照等——几乎很难从中挑出现实的毛病。
至于为什么会让人feeling good,那就是另一个庞大的话题了。
所以当《完美的日子》片尾Nina Simone的《feeling good》响起的时候,我仿佛看懂了这一切:上面提到的这一切都是Wim Wenders设置的干扰项,他想让观众感受到的,只有“好”——通过主角的爱好直接展示Lou Reed的歌好听,福克纳的诗好读,神社里的树影好美,胶片相机好好玩;通过主角的工作间接展示“东京厕所”的公共厕所设计好看、好用,清洁工工作好用心,厕所打扫得好干净,周边的公共空间质量很好……是啊,哪有那么多阶级、主义,无非是feeling good,觉得好而已。
*图片来自《完美的日子》剧照和tokyotoilet.jp/*原文首发于卷宗书店,有删改
一部关于日常秩序的电影,役所广司像米国公车司机帕特森一样醒来,每天去打卡工作,没有老婆不养狗。不变是一种秩序,整洁是一种秩序,下班搓澡来一杯也是一种秩序。很难讲,这份低阶工作到底赋予了主人公什么,可能仅是切割分配时间,参与到东京某一环秩序本身而已。这点秩序,对大多数人不值一提,对他的中老年人生,却非常重要——如同卡带、文库本、自动售卖机。往大了看,这自然是东京都的一本项目提案,但不阻碍我们以现实的角度,去解读役所广司的生活。事实上,他的日常活动,有70%都和吉井忍《东京八平米》的当下时生活,近乎一样。只不过,他不仅有八平米的生活,还选择了流动,八平米的清洁工作。如同阴翳礼赞,这也是老文青文德斯的“木漏れ日禮讚”。
文青男的认为自己老去的样子:很少说话,有丰富昂贵的收藏,被小女孩喜欢,虽然从事底层重复劳动工作但没有衣食疾病之忧,被故人怀念,被新人觉得神秘。
发现一种打扫卫生的方式:把报纸浸湿,撕成小团,扔地上,再用扫把扫。
起床,刷牙,浇水,咖啡,磁带,摇滚,蓝调,爵士,厕所,摄影,友树,移栽,泡汤,冰水,居酒屋,福克纳,幸田文,影子,睡觉,完美的日子。
9;最后一分钟,你敢直面平山的眼睛吗。配乐也太好听了吧平山内心平静,但不孤独,不躲避他微笑,他哭泣,他拥抱太阳
电影语言很强。但是本以为这是强调days with mindfulness,没想到最终还是强调生活品味:人们如何消费闲暇时间定义了自己的社会阶级🧹(文青男变老了还在幻想年轻女孩都喜欢自己 救
送外卖就是逆行人生,扫厕所却有完美的一天。
在毫不避讳地挣扎在小津幻想与游客身份之间的《东京画》四十年后,文德斯终于变成那个他曾经渴望成为的“东京内部者”。但这个“内部”是官方喜闻乐见的那个岁静中带点小波澜(日常性通过非日常事件推动)、人的孤独与阶级差距被美学化、完全反动的“日本”。主动抛弃了曾经偏颇但尖锐的批判性后,曾经“渴望异国风情的东方主义者”文德斯摇身一变成了日本电视单元剧导演——对创作者来说最无聊的走向。(此外,黑白片段 也非常老套且缺乏“梦”的质感)
想到东京八平米里描绘的生活,自助洗衣店,街区的钱汤,小店喝酒吃饭。共产主义日本是小资I人的天堂。这里的诱惑是。只要切断了一切社会关系,就能过上完美的孤独人生。看喜欢的书,听喜欢的音乐,看日出,日落。但是摒弃与人联结的渴望所产生的痛苦,又真的可以承受吗
开始还很好奇,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看到最后,开放式结局让人长舒一口气,因为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经营出怎样的现在。影片过半我意识到,这就是我现在最想要的生活:每日早起开车边听磁带边去工作,中午去庙前坐着吃三明治看阳光穿过树叶,下午去澡堂洗澡,晚上回家读书睡觉,周末洗衣服买二手书洗胶片下馆子。片子最后,他开着车,望着远处日出金光闪闪,不自觉湿了眼眶,我在屏幕另一边与他相互凝视,泪流不止。这种感情,少了点悲伤,多了点平凡的感动。生活很多苦难,但还好,他选择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对抗。捕捉树影人影风影,品味生活最微小最美好的瞬间,每天花很多时间与自己相处、思考、发现,朴素而诗意,也充满希望,这就是完美的日子。
真的不是东京旅游宣传片嘛(。质感是蛮好的,但是主旨实在是有点经不起推敲啊,掺杂太多过于浪漫的幻想了。
拍得没有扫厕所严谨,轻易“入禅”。役所广司在演“年长”,没有必要。
看完想罚导演亲自去东京扫厕所一个月
更像是游客一日游的完美日子,所有的设定都是完美的设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有属于自己的品味,破旧的车,两层光线不错的榻榻米屋子,看书、听音乐、养花、喝酒……唯一碰到的糟心事是同事离职加重工作量,虽然第二天就解决了,谁看了都得感叹这是完美的日子。浮光掠影式地展现了ij人的生活,维姆文德斯的魅力也不过是局限在男人的眼光中,那美丽女子的倾情一吻,那躲避少女换衣的贴心举动,那午餐时的美女注视,都让电影霎时间失色。
结尾役所广司迎着音乐流泪简直是从昆德拉书里原封不动搬出来的刻奇。电影作为布道者而非观察者,再加上对城市影像的迷恋全面压过角色(毕竟是厕所宣传片),等于直白地指向平庸和缺乏勇气。为什么一定要是役所广司?随便挑一集《可以去你家吗》都要比它来得深刻。
资本眼里完美的普通人生活,我太无语了
「夕阳中骑着脚踏车的背影」、「喝饮料抬头看天空」,真的是日式广告模版程度的cliche😅再加上老相机、胶片、咖啡、小啜、泡澡、二手书店这种造作标配元素,可以说是毫无惊喜但也挺舒适的观影体验。其实身边就有一个过着极度规律、日复一日却乐在其中的霓虹金,只不过是毫无文艺感的理科男,看到房间里的植物生长照射灯,第一反应就是蓝光影响睡眠,以及好奇男主是怎么做到工作日和周日能在不同时间自然醒😂
一个社会开始有很多人欣赏这样的电影,会是个好事。
6.4 感觉背景放在欧洲会变得很合理,而在东亚就必须得为一个打扫厕所的人增加许多设定,这真的没必要,这应该是一个无事一身轻的角色
看得时候就觉得怪,感觉对角色刻画非常表层,用无数标签堆砌起来的纸片人。看了短评,“残忍而不自知”,对就是这种感觉。对日本也是极度天真地想象,也许越天真越残忍吧。两小时白人文青yy(感谢这部带我认识山田葵,太美了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