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影院的时候,听到走在前面的人在讨论,一位女士说,这种类型片其实挺多的,类似《荒岛余生》。
旁边的男士赶紧回应道:这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
我在他们身后无声的笑了笑,心里想着,李安导演达到了他的目的,这或许就是这部电影的意义所在,正如影片中少年派所说的,为什么要赋予一切以意义,而事实上,电影想表达的,并不是一切都毫无意义可言,而是不同的人,对于同一件事,都有他自己所独有的意义。
影片通过讲故事的形式进行叙述,在无意之中,我们取代了影片中的作家,成为了一个个真正听故事的人,我们随着这个少年漂洋过海,经历一切。
影片的奇妙之处在于,当看到影片末尾之后,再重新回头思索影片一开始导演就进行的铺垫,这种呼应让人心中感觉到莫名的欣喜。
影片在一开始就描述了少年派的信仰,他是一个同时信仰印度教、伊斯兰教以及基督教的孩子,并且无比虔诚。
这个看似不合理的安排,在影片开始的时候带着一种戏谑,但当影片最后的结局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信仰,只有你相信的那个,才有意义,只要你相信,就有意义。
事实上,一个人在同时面对自己的信仰与残酷的现实时,非常挣扎,非常痛苦,正如少年派在大海中面对暴风雨中的闪电时候的呐喊: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你还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
还有什么好夺走的呢?
而在这呐喊之前,他还在兴奋的叫喊着:快出来看吧!
这是奇迹。
一个人,在前一秒刚刚赞美了自己生命中出现的那些无法言说的壮阔,而在下一秒,就想起了自己的绝境。
我相信人人或许都有过这样的感受。
我曾经也像片中的少年派一样,对于上帝造物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创造恶,为什么要不断地夺走,为什么要让我一直经受苦难,却还要让我始终相信爱?
于是,与少年派一样,我一边赞叹着那些看似虚幻的神迹,一边在现实中让自己的信仰在质疑中崩塌。
当影片结尾处少年派讲述出另一个故事时,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李安导演制造了一个绮丽的梦,用来讲一个幽暗的故事。
我才明白,原来鬣狗咬死斑马,咬死猩猩妈妈,然后被老虎咬死,这一切,并不只是动物天性中的杀戮本能,也正深埋在人性的深处。
在这个时刻,那个绮丽的梦像一个脆弱的气泡,一下子破碎了。
而在下一个瞬间,已经中年的少年派说道:无论是哪个故事中,船都沉了,我都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你更愿意相信哪个故事?
片中的作家相信了那个绮丽的梦,那你我呢?
我想导演更愿意让我们相信这个绮丽的梦,这并不是欺骗自己,而恰恰是面对自己。
就像少年派面对那只猛虎一样,我们也无时无刻不面对着自己内心的恶。
而我们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我们可以面对它,驯服它,可以一直带着它,并最终告别它。
而在告别它的时候,我们也会像告别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会感觉到痛苦,因为它曾是我们的一部分,它离开的时候虽然没有回头,却不知道在何时就会回来,也许在下一秒,也许在下一生。
你会发现,曾经的这只猛虎,会让你难以割舍,会让你为了它放弃自己的信仰,正如少年派,他杀死了无辜的鱼,养活了这只猛虎。
而在面对生死存亡时,违背内心的信仰,或许并不是意味着放弃信仰,而更多的,是给予信仰一种新的诠释,给予信仰现实的意义,让信仰不只是一场梦,并不是一座美好的空中楼阁,而是我们面对自己所不想面对的一切,而又不得不面对时,所应做出的选择。
我开始有些明白上帝为什么要创造恶的原因了。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孩子,如果不去面对,我们永远也不会长大。
其实,关于人性以及信仰,或许无需那么多的讨论,只需要讲这样一个故事。
我们终究会长大,我们不断的告别,然后不断的痛苦,却不断的成长。
就像那个少年派,他动情地说着他总是没能好好的告别,这是永远的遗憾。
然而,细想一下,导演想要告诉我们的或许正是,没有遗憾的人生,或许并不是真正的人生。
或许会流泪,或许会感觉到绝望,或许与此同时,又会感觉到生命的狂喜,在只要在内心中坚持善,我们终将得救。
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尽管永远不得不告别,却永远都不是为了告别。
所以,我们不能沉湎于那孤独的世外桃源,逃开一切,因为正如影片中的小岛一样,这世外桃源,也有代价。
它在给予美的同时,也带走一些东西。
我们活着,不是为了忘却,而是为了记住,记住自己,记住别人,记住过去,记住现在,也记住未来。
为什么影片给了我们那个幽暗又真实的故事,我们却还能笑着离开剧场。
可能是这仅仅只是一部电影,而我更愿意相信,导演引导出了我们内心中对于善意的向往。
而本片的张力所在,就在于这是带着残酷回忆以及现实的大团圆结局。
或许人生就像这片海洋,夜空中有璀璨的繁星,有成群出现的海豚,有点亮海面的灿烂的水母,有巨大的鲸鲨,也有暴风雨,惊涛骇浪,咆哮的闪电,沉没的船。
与你相伴的,有内心的恶意与兽性,还有不屈的抗争以及本心的善意。
你我随时可能死去,无论是死于那只猛虎的撕咬,还是死于遮天的海啸,但是,我们终将到达彼岸,我们终将得救。
上帝在有意无意中造就了恶,在有意无意中夺走一些,假如我们不去抗争,这些被夺走的,就永远的走了。
而在失去的同时,我们会看到拥有时所不会看到的奇迹,我想,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意义。
而无论是看过这部影片正走出电影院的人们,还是没有看过影片的人们,我们都是一样,早已开始了我们自己的奇幻漂流,在这场漂流里,我们会因为自己的愚蠢而面临绝境,但我们始终仍可以找寻到生存的方法,以及生命的意义。
到达彼岸的时候,你我一定会回忆,想起那些历险,想起那些曾经经历的美好,也想起离别。
其实,我不知道是否一定会到达彼岸,我只是清楚一点,若永远不扬起风帆,若不去面对,彼岸,永远都只在远方。
请你一定相信,你我的人生,注定充斥着残酷与无情,但同时,它又注定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梦幻之旅。
后记:文末,我又回想起影片中那个关于毗湿奴的故事,在毗湿奴的口中,我们看到了宇宙,这或许也意味着,我们正经历着有限的人生,却可以看到无限的可能。
而其实我们或许跟毗湿奴一样,既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
我们要抱持着敬畏之心,对待世界,对待自己。
另:影片的画面非常梦幻,虽然带给我们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奇幻故事,但这样的画面,已足以称得上是奇幻了。
全文完巴斯特德,写于2012年11月23日夜
今天有幸参加了李安导演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首映礼,观看完影片后深有感触,震撼许久,情动以书之。
本片开场的时候出现了许多动物,动物的背后是人工画的墙壁,配合着独具印度特色的歌曲,将故事带入一个印度动物园的背景环境当中,为主角的家庭出生以及后面对其姓名来历的介绍作以铺垫。
当我听到清脆而欢快的竖琴声随着鹿群得跳跃而律动时,我便开始注意到这部影片的视觉效果和听觉效果之间的契合。
在后面的剧情里,场景的变换和音乐的配合,不断地将观众的情绪带入主角的内心世界中,感受着主人公pi的心态发展。
本片刚开始以口述的方式,讲述了pi在少年时遇到一次船难,家人在那场船难中都丧生了,只剩下他和一只孟加拉虎随波逐流的故事。
虽然故事中有许多漏洞,但因为场景多有玄幻色彩,故事更是离奇古怪,所以我便将这个奇幻漂流的历程看作理所当然的科幻之作。
那时我认为这部影片讲述的是求生的渴望,人与猛虎友情的美好,以及面对危难时的勇气。
后来少年pi向调查人员讲述故事的另一个版本的时候,我有了一种错愕感,开始思考到底哪个故事才是真的,以至于我才渐渐明白,这部电影讲述的其实远不止这些。
从第一个故事,能发现很多漏洞。
船员不可能在船发生故障即将沉没的时候,离开救生艇,老虎和其他动物在笼子里关着不可能跑出来,救生艇的生存手册中不可能告诉幸存者如何驯服猛兽,香蕉不可能漂在水面上,老虎为何不在和豺狼同处棚下的时候就吃掉豺狼,人在船上不可能看到海洋深处大王乌贼吃鲸鱼,植物吸收了人类的尸体不会把牙齿留在果实里,还有那个食人岛存在与否等等。
倒是第二个故事显得合情合理,船员没有跑出救生艇,动物也没有跑出笼子,他妈妈可能是看见孩子一个人出去不放心所以跟出去暂时幸免于难,后来拿着香蕉游泳上了救生艇。
对于一个只吃肉食的厨师来说,压缩饼干根本不算是食物,所以他宁可吃老鼠,宁可吃人,直到他看到pi的母亲被鲨鱼分食才心有悔悟,所以任由pi杀了自己报仇。
第一个故事似乎有意设置这些漏洞让观众们明白那个故事是假的,它虚拟却美丽,而第二个故事现实却残忍。
而这两个故事都是pi的亲身经历,可见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pi的主观内心世界,而第二个故事却是真实发生的血淋淋的事实。
斑马是水手,猴子是他的母亲,豺狼是厨师,老虎是Pi,那“pi”又是谁呢?
所以,我不禁重新思索这整个故事的脉络。
Pi小时候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信奉神灵信奉爱来得到心安,后来他喂老虎的事情惊醒了他爸爸,让他爸爸感觉到应该早点让他孩子认清现实,不然说不定以后会遇到危险。
所以从看到那只孟加拉虎捕食的时候开始,那只老虎——也是一种现实主义思想便深深植入了pi的脑袋里。
所以从那时起他的精神世界便产生了分歧,两种思想在他脑袋里面斗争,所以他一直很迷茫,一直不快乐,所以他后来在救生艇上才会问猴子,你的孩子呢?
是啊,老虎,“pi”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呢?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心爱的女孩,他从逻辑的角度去理解女孩的舞蹈,那女孩笑了。
这一笑可能是笑pi跟踪她的理由居然是为了知道她舞蹈的含义,可能是被pi理性理解舞蹈的方式给气乐了,也可能是觉得pi善于思维与众不同挺有意思,也许每种都有吧。
后来pi给女孩看老虎,女孩的一句话重新点燃了pi童年时的那份感性思维。
也许那一刻pi觉得自己小时候也许是对的,但现实在这时候给了他重重一击,他不得不离开印度,离开女孩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他的感性思维也不得不接受理性的现实。
后来遇到船难,残忍的现实尤其是厨师杀死了他母亲的时候,pi的现实彻底击溃了他感性的一面,他拿起刀子杀了厨师,这个时候他心中的那只深藏已久的孟加拉虎彻底出笼占了上风,这正合第一个故事中为什么孟加拉虎在豺狼咬死猴子后才突然出现的疑问,也就是说,那只“老虎”其实是pi内心中现实的残忍的理性的一面,“pi”自己则是感性而有信仰的一面。
在“老虎”出现后,“老虎”一直处于上风,他想驯服却一直一筹莫展,即使后来和“老虎”也算和平共处,却也仅限于此。
生存手册当然不会告诉“pi”如何驯服猛兽,那只是“pi”的感性一直企图征服理性的过程,不过从“老虎”的表现来看,似乎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
甚至鲸鱼出现的时候他只是悲哀自己的事物被卷走了,却不是如观众般感叹鲸鱼的美。
这种反差也从侧面表现出这个阶段的“pi”的理性心里。
于是就这样漂流若干天,直到有一天“pi”看到了一艘船,他努力与那艘船取得联系,但却最终眼睁睁看着那艘船消失在海平线,那时的“pi”失落,无助乃至绝望。
可能是人在绝望的时候最需要信仰来给自己带来新的生命,就这样,几天后的一个夜里“pi”看到“老虎”在望着海面,“pi”也望向如镜子般宁静的水面,那里他看到了回忆。
大王乌贼吃鲸鱼是他想象中的画面,鲸鱼甩出那些动物园中的动物,是“pi”看到海里的生物所产生的联想,联想带动回忆,回忆不断出现,他甚至看到了他的女友,那个勾起他年少时感性思维回忆的女孩,“pi”从女孩的印堂也是东方文化中“点慧”的慧心进去,感受她的灵魂。
后来他回忆起了那场让他失去一切的海难,也许他这时终于明白其实他失去的不只是财产,动物,家人,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他最初的信仰,也就是这一刻,“pi”的感性重新发挥出作用甚至一直影响到现在的他。
导演让那艘船始终出现在画面的中心,乃至第二天朝阳升起却始终不消。
表现出这个念头在“pi”的心中烙印之深,也许也就是从这时起,“pi”才在心里产生了与老虎,猴子,斑马和豺狼在船上的幻觉吧。
长期的孤独和现实带来的无助和绝望,容易让人沉浸在自己的主观意识当中,他宁可相信这幻觉是真的,世界是美好的,也正因此他才有希望活下去。
于是在他遇到暴风雨,看到天上出现的神光后,他对天膜拜,这时他的感性彻底打败了理性,所以在那次暴风雨后,“pi”安然无恙,而“老虎”却遍体鳞伤。
然后“pi”莫名其妙的登上了一座岛,李安导演在这里对“pi”的行为和心态描述得特别细腻,“pi”看到岛屿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我获救了”,而是看到什么吃什么,到了水潭,一边游泳还一边不忘顺便喝几口淡水,老虎也有充分的鼬可以吃,这对于他们来说正如人间天堂。
可到了晚上,清水变成毒潭,森林暗藏杀机, “Pi”称之为“食人岛”。
这个岛很有可能是“pi”在选择跟随信仰之后幻想出来的,是他对现实世界的理解。
它正预示着现实社会,岛上的鼬就好像我们社会中的人,每个人都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得看着外来的事物,却对这外来事物的危险丝毫不知。
老虎吃了鼬,其他的鼬就在旁边却不闻不问,似乎与自己无关,这象征着人类社会的冷漠。
人们辛辛苦苦创造了财富,却经常被别人窥觑乃至掠夺,正如“Pi”在树上搭了床,却被鼬鼠不断侵占,“Pi”很反感的想赶走这些鼬鼠,却无奈百赶不绝,看似滑稽可笑却独具讽刺意味,发人深省。
这岛上动物和植物的食物来源都是别人的尸体,所有美丽的只是表象。
远远望去这个岛如同一个巨人的尸体躺在海上,这座岛的本身也许就意味着死亡。
这就是现实,让人沉沦,令人迷失,美丽而残忍,人多却冷漠,繁荣昌盛是以森森白骨为代价,充满诱惑却杀机四伏。
但人不是非要依赖于那些虚荣,欲望,利益才能活得更好,其实我们还有主观世界的精神追求。
所以pi最终选择离开这座岛,离开那所谓的现实主义。
最后“pi”终于到了岸上,来到了墨西哥。
他看到“老虎”站在森林观望,然后自己就晕倒了。
“pi”醒来后当然看不到老虎,因为救他的人送他去医院,这时的他已经回归现实当中了,“老虎”不过是他幻想中另一个自己,其实自始至终他只有一个人。
那时的“pi”向往美好,重回信仰,所以当调查人员问他漂流经过的时候,他很自然的把脑海中的幻想当成现实告诉了调查人员,直到调查人员逼人,他才不得不接受那残酷冷漠的现实,含泪痛苦的说出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Pi被救海岸的拍摄地点其实不在墨西哥,而是垦丁。
画面中,垦丁近乎完整的拍录下来。
加上整部影片那独具东方特色的梦幻的场景,含蓄地透露出李安导演的归根之情。
本片把大量篇幅用于刻画和描写pi幻想中的那个故事一,让观众对那个故事充满认同感,而最后那短短几分钟对故事二简单的叙述却是神来之笔,引导人们去对比,去反思,去发掘。
这样的剧情安排,让观众们感受和认同主观世界的美,找到那失去已久的童真,可谓匠心独运。
剧场结束后,我一时不愿离去,久久不能释怀。
作为3D影片,新科技给观众带来的全新体验虽然很吸引人,但我却觉得这种所谓吸引,比起电影本身的设计和内涵来说可谓小巫见大巫,一味追求3D和特技效果无异于舍本求末。
不过《少年pi的奇幻漂流》却很巧妙的利用了这种3D影片的真实感,比如老虎扑向豺狼的那个镜头。
导演利用3D特效让全场观众震撼,在回顾这段剧情的时候都心有余悸。
用这样的效果来表现,pi在现实中情绪的爆发,恰到好处。
同样的,因为3D效果的真实感,让观众在猛虎与少年pi的对峙过程中,时刻心悬一线,这样的情感其实也正是主人公pi当时的感觉,让观众身临其境,令人钦佩。
电脑特技则在描述第一个故事的幻妙场景中用来渲染和烘托场景气氛。
给观众带来一种极其华丽的玄幻感,而这样的场景正符合pi的幻觉世界,在表现主题,推动剧情,渲染情感的同时,虽然也悄悄暗示着故事一的不真实性,但却令人难忘甚至宁可信以为真。
可以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给人的是一个全方位的立体的思索主人公pi,由π而来。
π是圆周率,是圆的直径与周长的关系。
它约等于3.14,我们却永远无法计算出π到底等于多少,就好像用科学永远不能完全描述这个世界。
但由π我们却能联想到圆,从而联想到地球,甚至联想到人生,人的一生有时候便是在画圆,往往走了一圈最终又回归原点,Pi是在漂流,也是在回归。
他的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在不断地挣扎和斗争,但最终还是听着心的声音从现实回归信仰,从海洋回归大陆。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孟加拉虎”,也都有一个“少年pi”。
只是在我们心里的“老虎”往往占据上风。
我们甚至心甘情愿留在“食人岛”享受着美食与清泉的诱惑而葬送其中,这部电影却点醒着人们当我们迷茫的时候,要能试着听听心的声音,当我们孤独无助的时候,要追随自己的信仰,在纷乱复杂而充满诱惑的现实社会中,要能够适时地回归我们内心的美丽天堂。
这部电影太好了,这篇影评太精彩了。
虽然有自己理解吗,但是看完马伯庸这篇影评,觉得一切都解开了。
当然,除了那串香蕉,PI对保险公司坚持说:你可以自己试一下。
这个香蕉应该可以深入解读。
个人看完影评结合自己理解,还是有点小发现,即最后他信奉犹太教,因为旧约圣经里有“亚伯拉罕献以撒”的故事。
这是我看到的至今最强大、最具说服力的少年派解读,原来少年派不只是两个故事,还有第三个故事 。
来之马伯庸微博:http://weibo.com/1444865141/z82zzzxn1#1354520021611 http://weibo.com/1444865141/z82zzzxn1#1354520021611 《李安的隐喻森林与少年Pi的三个故事》 作者:马伯庸在谈论少年Pi这部电影之前,需要预设若干个前提。
这些前提就像是数学里的那几条公理,一切演绎,一切推理皆由此而来。
如果我们不能在起点达成共识,那么只会分道扬镳,越行越远。
第一。
少年Pi的小说属于扬马特尔,少年Pi的电影属于李安。
李安的电影基于原著,但又不尽相同。
他保留了故事框架,进行了改动增删,使之混杂入了李氏基因,从而变成另外一样东西。
因此,我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将会彻底抛开原著的干扰——不涉及原著情节,不涉及原作者用意,不比较两版之间的差异,总之就当是我们从来不知道这部电影还有原著——只专注于导演在银幕上给我们摆出来的东西。
第二。
成年Pi的演员伊尔凡可汗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这部电影表面上看是一个少年的冒险故事,实际上隐藏着很多隐喻,它有许多平行空间,很多层次。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寓言性质的故事,里面的隐喻表现手法克制而简洁,彼此的映射关系十分明显。
李安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赋予了扬马特尔的故事框架一个“李安”灵魂。
我们只有承认李安在这些细节上的处理是刻意的,每一处都经过精心设计,每句台词都有它的功能和指向,才能拼凑出他试图表达的意义。
否认了这一点,就成了聆听云天明童话的三体人,听到的只是一个纯净、美好的故事。
第三。
我一向认为,影评是一件主观的工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视角和观感,他们都没错,所谓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根本不存在客观影评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存在对错。
对写影评的人来说,他唯一的责任,就是承认他的评价只是个人体验,不是妄议别人对错的客观真理。
所以这篇东西,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它不涉及微言大义,不谈主题外延,只就电影本身的线索做一些分析。
或许对,或许错,或许过度解读,或许牵强附会。
如果得到大家的认同,我深感荣幸;如果你的意见与我大相径庭,那说明这部电影存在多重解读,更显出它的神秘魅力。
闲话少说,让我们从那次晚餐说起。
电影一开始,同时信仰了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Pi和他的父亲母亲在晚餐时进行了一次谈话。
这次谈话非常重要,它是整个电影主题的第一次预演。
少年Pi的父亲说:“如果你同时信仰三个宗教,那等于什么都没信。
与其如此,不如选择相信理性,相信科学……我宁可你经过深思熟虑否认我,也不要不加分辨地盲目接受。
”(凭记忆写出,只是复述其大意,以下同。
)而母亲则说:“科学解决外在的问题,而不是内在的。
”实际上是在暗示理性和信仰所发挥的作用不同,前者解决现实问题,后者解决心灵问题——要注意,母亲这句话,实际上成为了Pi后来一切行动的心理渊薮。
电影里提及了两人的背景:父亲被现代医学救了一条性命,所以他相信科学,代表着理性;母亲倾向于宗教,代表着信仰。
电影里还特意强调,母亲舍弃家庭跟随父亲,信仰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父亲和母亲的说法不同,少年Pi面临着抉择。
要理性还是要信仰,这是一个精神领域的经典困境,少年Pi最终做出的选择是:“我决定去受洗。
”也就是说,他选择了后者,也就意味着他认同了母亲的话,但信仰需要的是虔诚,Pi并非一个虔诚者,他是个泛神论者。
成年Pi的一番论述表明,他需要的是一种超自然的、至高无上的力量作为信仰依靠。
至于无论是上帝、安拉还是毗湿奴,并不重要。
可以这么说,他的意识里,信仰的是信仰本身,而不是某种特定的神明。
对虔诚者,他选择信仰是去解决问题。
而Pi这样的人,他选择信仰,只是为了逃避问题。
信仰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具体膜拜的对象,而是一个寄托,一个可以逃遁的空间。
这就是为什么,Pi要讲两个故事。
两个故事的真假一直存在争论。
可在我看来,第一个故事毋庸置疑是编造出来的。
李安很狡猾,他从不公开谈论故事的真假,他知道保持一部电影的魅力就是让观众无限地争论下去。
可他在电影里的安排,却表明了自己内心的态度。
一个幻想故事,可以天马行空无所顾忌;但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必须符合现实。
第一个故事里有食人岛,这是一座深海中的热带密林,中间生存着无数沙漠中才有的狐獴。
沙漠和大海,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象。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那么李安为什么不设置一个长满棕榈树爬满老鼠的正常海岛,使之看起来更加合理呢?
可李安非但没这么做,反而煞费苦心地挑选了距离合理性最远的沙漠狐獴,这是刻意放大不合理,以此来暗示第一个故事的虚幻性,告诉所有观众,这只是幻觉,这只是想象。
我们都希望第一个是真实,但没法说第一个就是真实的。
这有点像我们平时开玩笑。
比如我调侃一个姑娘说:“你真漂亮我特喜欢你。
”这句话有可能会被当成玩笑,也有可能会被当真。
为了避免被当真的风险,我会故意夸大这句话“你比林志玲还漂亮我天天想着你连肉都不愿意吃了。
”不合理的部分被无限放大,听的人自然明白这只是个玩笑。
所以,第一个故事是Pi所幻想出来的,第二个故事是真实的,是理性的。
可Pi无法解决第二个残酷故事给自己内心带来的煎熬,他只能逃遁到第一个故事里去,把周围的遇难者幻化为各种动物,才能让自己平静——正如母亲晚餐时所说,理性解决外在的,信仰解决内在的。
他那一句“我决定去受洗”,实际上就是自己决定逃遁的预言。
李安在这部电影里,有两种方式来引导观众巧妙地觉察到隐喻存在。
一是预演。
每一次大的行动之前,都会有一次小的行动作为预演;二是让本体和喻体反复出现,强化两者之间的关联,然后通过构建喻体之间的关系,来揭示本体的命运。
晚餐谈话,无疑就是Pi讲述两个故事的动机预演;而基督教牧师对Pi说的那句:“you must be thirsty。
”和父亲说“从它眼中反映出来的,是你自己的投影”,则是李安在不断在我们脑海里建立起Pi和老虎之间的本喻关系。
有人说老虎代表了恐惧,我觉得应该更进一步,代表的是Pi的本能情感。
在第一个故事里,Pi把自己一分为二,自己代表着人性或理性,老虎是剥除了理性的原始本能——本能地发怒,本能地恐惧,毫无掩饰地表达自己最粗粝的欲望。
换句话说,第一个故事里的人与虎,是第二个故事人性与兽性之间天人交战的投影。
Pi不愿正视吃人的现实,只得一分为二,变成人与虎的奇幻漂流。
这在许多影评里都有提及。
可是,不要忘了,我们否定第一个故事真实性,理由是它存在着不合理,而且李安保留了“不合理”的标签,以此提醒观众故事的虚幻。
但第二个故事,就真的合乎情理了么?
回想一下第二个故事的过程:Pi、母亲、水手和厨师登上救生艇。
水手受伤,很快死去。
厨师将其吃掉。
然后Pi不小心放跑了一只海龟,被厨师殴打。
母亲与厨师争执,被厨师所杀。
厨师把母亲的尸体扔进大海喂鲨鱼。
Pi出于愤怒杀了厨师,并吃掉了他。
在这个故事里,各种元素和第一个故事完美对应,母亲=猩猩,厨师=鬣狗,水手=斑马,老虎=Pi的本能,看似完美无缺,合乎情理,连最理性的保险公司都快要认同,但其中却存在着两个破绽。
第一个破绽,是香蕉。
当Pi讲述第一个故事的时候,说猩猩坐着漂浮的香蕉而来。
保险调查员立刻指出,香蕉不会漂浮。
当Pi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对这个细节居然没有修改,仍旧坚持说妈妈坐着漂浮的香蕉前来。
第二个破绽,是妈妈的死。
厨师是一个对食物很执着的人,他会吃老鼠,会把水手杀掉用肉做鱼饵。
对他来说,每一块肉都是极其宝贵的。
可是妈妈死后,厨子没吃掉她,扔到了海里喂了鲨鱼——这是一种浪费,尤其是厨师已经吃过了水手,对他来说,最大的心理障碍已经消除,没理由会做这种浪费行为。
第二个故事本身已经非常圆满,却多了这两个颇为醒目的蛇足。
实际上,它们也是刻意被保留下来的标签,用来提醒观众——第二个故事也并非真实——至少隐瞒了一部分真实。
这两个破绽,都与母亲有关。
毫无疑问,第二个故事隐瞒的真实,就是母亲的下落,前面我说过了,李安喜欢用各种比喻反复强化本喻关系。
少年Pi和老虎是其中最醒目的一对,但还有一对本喻很容易被忽略。
母亲与莲花。
莲花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次显著暗示。
一次是在开头,母亲在地板上用粉笔画莲花给Pi和拉维看。
一次是电影中段,Pi俯瞰海底,先是鱼形成莲花,然后又变成母亲的容貌(这里Pi父和拉维的脸都没出现,指向特别明显),最后叠加到了沉船。
所以准确地说,莲花代表的是Pi对母亲的思念和爱。
与此同时,李安还特意安排了阿南蒂给Pi讲解舞蹈,引出一个关于莲花的重要比喻:林中莲花。
在Pi问阿南蒂林中莲花是什么意思时,她没有回答。
直到我们进入整个电影最关键的一段情节:食人岛,才恍然大悟。
Pi在夜晚的林中摘下一朵莲花,打开以后,里面是一颗人牙。
于是“林中莲花”这个比喻和指向,在这里得以完成。
我们知道,第一个故事是Pi的幻想。
那么他在岛上的动作,肯定是对各种现实发生的投射。
莲花是Pi对母亲的思念;莲花中的人牙,代表了母亲的遗骸,也即死亡。
而母亲的躯体,实际上就是整个食人岛。
岛是母亲,而岛下涌起的酸潮,则是母亲的下场。
酸潮是一个意义异常清晰也异常恐怖的比喻。
如果想表达母亲死亡的意象,有很多种办法,最简单的比如说潮水慢慢淹没岛屿,代表母亲的溺水;或者鲨鱼啃噬小岛的根茎,代表葬身鲨腹,等等……可李安选择的是一个非比寻常,几乎和海洋没有一点关系的比喻:酸。
这个酸,自然就是人的胃酸。
酸潮扑上小岛,这个意象表明母亲是被吃掉的,被胃酸所消化,所以遗骸的代表物是牙齿。
Pi在岛上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这是食母的暗喻。
有一种说法认为,根茎和狐獴代表尸体的肌肉纤维和蛆虫,代表了吃人,这两个比喻在电影里找不到可参照的点。
李安如果要设一个比喻,一定不会只设一次,一定会重复多次,或者找另外一个参照点,所以这个猜想是否成立,需不需要影射到如此细致,有待商榷。
但食母是确凿无疑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食母之前已经预演过一次。
Pi是个素食主义者,他第一次抓到一条大鱼,一边大哭一边用锤子把它砸死。
砸死以后,Pi跪倒在筏子上,哭着对鱼的尸体说:“毗湿奴,谢谢你化身为鱼来救我。
”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面临着饥馑危机,理性告诉他只能吃鱼渡日,为了能够达成心灵妥协,Pi必须在信仰里找了一个借口。
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关于道德的教义太过鲜明,没办法利用,于是Pi只能选择毗湿奴作为理由。
这也从一个侧面反应出Pi的宗教观。
于是,鱼成了毗湿奴的化身,Pi有了一个可接受的理由,内心回归平静。
这次吃鱼事件非常重要,承前启后。
往前看,它与晚餐谈话相对照。
父亲在晚餐时说了句话:“今天的羊肉很美味,可惜你们享受不了。
”说明父亲是家里唯一一个肉食者,他代表着理性,理性是要吃肉的。
母亲则告诉Pi,理性可以解决外在,信仰可以解决内在。
这一点是食鱼事件里也得到体现,Pi理性地杀鱼吃肉,然后用信仰给自己内心找了个避难所,一个借口。
这个很变通甚至有点狡猾的举动,与Pi在餐桌上轻松地说“我决定去受洗”的精神是一脉相承。
往后看,母亲就是鱼。
鱼是毗湿奴所化,那么母亲也一定是毗湿奴Pi来的。
Pi吃鱼是因为这是毗湿奴的化身,Pi吃母亲也是因为她是毗湿奴的化身。
一个化成鱼,一个化成了海盗。
食鱼事件就是食母事件的预演。
宗教变成了Pi的心灵庇护所,他给自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壳。
对Pi来说,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教义太过清晰,对善恶的道德评判太过清晰,他唯一能选择的——同时也恰好是她母亲所信仰的——只有印度教。
只有毗湿奴的神话特性,才能为Pi食母构造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李安唯恐观众还搞不清楚这个比喻,还特意给出一个岛的轮廓特写。
有人说这是毗湿奴的侧影,有人说这是一个女人,都没错。
这个轮廓本来就兼具了母亲与毗湿奴两种特性。
莲花是毗湿奴的象征,而母亲信仰的是印度教,毗湿奴的神话就是她讲给小Pi听的。
从这个特写镜头,母亲-莲花-毗湿奴这三个元素的连接,得到了一次明白无误的强化。
这就是为什么岛的轮廓既像毗湿奴,又像是母亲,Pi为了给自己的食母寻找了个宗教理由,早视它们为一体了。
在这之前,Pi应该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在幻想层面,鬣狗杀死了猩猩,老虎杀死了鬣狗,但很快鬣狗、斑马和猩猩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全都被老虎吃掉了。
投射到现实层面,厨师杀了母亲,Pi杀了厨师。
然后面临饥馑的Pi吃掉了水手的剩余部分和厨师,最后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食人是一回事,食自己的母亲又是另外一回事。
Pi在吃水手和厨师时还能保持正常——食鱼事件里,Pi杀死了鱼自己却没吃,而是喂了老虎,表明他把吃人归咎为自己的兽性,自己的人性还保持着清醒——但面对自己母亲,他内心的惊慌和挣扎可想而知。
在登岛之前,故事一里有一场惊天动力的大风暴,老虎在瑟瑟发抖,Pi在呼天抢地。
开始时Pi还呼叫着神明,但很快就放弃了。
这说明他的人性和兽性同时遭遇大了现实中的大挫折,这挫折可能是真正的风暴,也可能是其他灾难,总之造成的结果是食物匮乏至极,陷入极度的饥饿。
唯一的食物,只有母亲。
吃了,自己心理绝对无法接受;不吃,一定会饿死。
可这场危机太过强烈,于是Pi的人性和兽性不得不暂时达成统一,或者说妥协,把母亲当成毗湿奴的化身,重演吃鱼时的故事,并且构造出一个毗湿奴食人岛的幻象。
正如电影开头讲述的,到了夜晚,我们都生活在毗湿奴的梦里。
然后,在幻想层面,人与虎同时登岛,Pi吃了植物根茎,老虎吃了狐獴。
不知大家还记得不记得,当Pi告别阿南蒂的时候,阿南蒂给他手腕系了绳子,代表了与最爱之人的告别。
再回想起Pi一登岛便在岛上系了一段绳子,便会豁然开朗。
Pi是在告别,与母亲告别,因为他即将要吃掉她。
到了夜晚,酸潮涌动,莲花里只残存一颗牙齿。
等到Pi夜晚打开莲花看到人牙时,林中莲花的暗喻发挥了作用,他的理性之火终于觉醒,意识到自己做下的极恐怖的事。
Pi自己说担心被食人岛吞噬,才决定离开,实际上担心的是食母这件事吞噬掉他的精神,让他疯掉,乃至死亡。
所以他选择了逃离这个岛,也就选择了忘记。
这同样也在阿南蒂的情节里得到了呼应:“我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但是却忘记了是如何告别的。
”结果Pi把这件事彻底忘掉了。
他给保险员讲述第二个故事时,只讲到自己暗示吃了厨师,就停止了。
他不是刻意隐瞒,而是自己也忘了,唯一残留的记忆,只有他自己编造出来保留在第一个故事里的食人岛。
阿南蒂的情节在整个电影里地位独特。
如果把她的戏单独抽出看,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这段情节跟后面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女人也再没出现过。
但李安从来不做无用功,他加入阿南蒂的戏,正是为了给后面食人岛的一系列活动建立比喻的对照系。
系绳子、忘记告别、林中莲花,这些都是食人岛中的重要暗喻,同时又与阿南蒂的故事要素全部照合。
没有阿南蒂的故事,食人岛的行为就会让观众觉得不知所云。
没有食人岛,阿南蒂则变得毫无意义。
两者实际上是一个彼此呼应的隐喻体系的两端。
这就是充斥于细节中的各式隐喻所构筑出的第三个,也是真正的故事。
李安把第一个故事描绘的极为精美,对第二个故事却吝啬到一个镜头都没有,对第三个故事甚至只肯用隐喻来承载。
他把现实包裹在美好的糖衣之内,又在现实里放入残酷夹心,递给大家。
作家和保险公司相信了第一个故事,Pi本人相信的是第二个,为了强化自己的信念,他甚至还多信了一个犹太教。
至于观众愿意剥开几层糖纸,则取决于他们自己。
李安用这种极度不均衡的手法,把选择权出让给观众。
他打开了许多条路,每一条都没有设置终点。
《盗梦空间》里,陀螺是旋转还是倒下,主角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观众可以予以猜测解读,也可以随时出戏,起身走人,归根到底这是主角自己的问题,观众们是无关的客观者。
但观众们在看少年Pi的时候,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我究竟该相信哪一个故事。
这个选择权不再取决于故事的解读,而是取决于观众的内心。
宗教者从中看到信仰的力量,无神论者从中看到对宗教的否定与稀释,心灵纯净者与疲惫于现实都市的人倾向于相信第一个故事,而内心黑暗的悲观主义者,则对背后隐藏的真相不寒而栗。
当李安在采访时被问起关于第二个故事,他的回答避重就轻,说故事拍完就交给观众了,这是个聪明的做法,他放弃了最权威的导演阐释权,让观众保持争论。
莫衷一是是电影保持长久魅力的不二法门。
所以我们不必奢望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相信自己的本心就好。
【2013年8月补充版】因为家里新买的电视机有3D播放功能,所以借机重温了一下3D版的Life of Pi(科技真是造福人类啊哈哈哈!
),不由得想起在网上跟人的论战。
去年,看完Life of Pi,管不住好辩的心性,跟人赌气,写了一篇长长的观后感,致力于阐释我为:什么相信第一个故事。
说得准确一些,应该是:在两个故事都可为真的情况下,我为什么相信第一个故事。
其实看完电影的时候,我并没想过一定要在这两个故事中做出一个选择来。
只是我特别不喜欢有的观众那副“你相信第一个故事?
哈哈哈,你没看懂吧!
”的神情,所以主动投靠第一个故事的阵营。
就算是这样,下笔时也还是留了些余地,并没有否决第二个故事为真的可能性。
这个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却愈发觉得,当我们为了哪个故事为真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李安就站在我们的身后,得意地笑着。
哼,与其作为一个观众被导演洗涮,不如跳出观众这个身份的局限,想一想,如果我是导演,我会怎样把观众吸引到我的电影里来。
这样说也许会给人带来一种错觉,即观众不会去思考导演怎么想。
尽管文本脱离创作者之后被受众阐释了个五花八门,似乎跟作者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然而谁又能保证,那些执着地相信于某一种具体的阐释的受众,内心没有为自己领悟到故事的主题、导演的意图而感到颇有成就呢?
我并不执着于某一种具体的阐释,但我却也执着于窥探导演的意图。
因为曾经选修过电影语言课程,也曾亲自参与过戏剧导演创作的过程,所以忍不住会从视听语言的运用、人物及人物间关系的设定、故事情节的推动这三个具体的方面来揣测导演的意图。
而作为改编自小说的电影,将电影跟原著进行对照又有了另一番乐趣。
所以在电影上映后的那个寒假,我将英文原版小说拿来读了一遍。
有人不以为然,认为不应该根据小说去评判电影优劣,应该将二者当作独立的文本来评价。
只不过对我来说,我将二者做对比并不是为了分出孰优孰劣,而是要从两者在故事情节、人物关系的差异上,寻找出电影导演为这个故事赋予了什么新的生命。
电影导演最大的野心,也许就通过这种地层错位般的方式,在某些新鲜暴露的截面上显露出来。
所以小说跟电影到底有哪些不同呢?
主要有以下这些:1、被带去看老虎吃羊,不是因为Pi拿肉去喂羊,而是父亲想给儿子们上一课。
而且这件事情发生在Pi皈依各种宗教之前。
吃羊的老虎也不是Richard Parker。
这件事情也并不像电影中的那样,给Pi的生活笼罩了一层阴影。
(将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进行一定的调整,使Pi的心理变化更明显一些,并参与到人物心理线连贯性的构建中来。
我们暂且将理性与信仰进行简单的二分,如果父亲代表理性,Pi代表信仰,老虎吃羊一事发生在Pi信教之后而不是之前,那么理想与信仰的冲突、父子之间的人物关系都会得到加强。
)2、原文中没有You must be thirsty这句台词。
(这是一句极具暗示性的台词,让观众产生联想:Pi跟老虎是一体的。
这个一体,可以是象征意义上的同质性,也可以是指,船上没有真的老虎,故事里的老虎其实就是Pi。
如果我是导演,为了让我的观众浮想联翩,积极参与到故事的阐释中来,我一定不会放弃这么有诱惑力的一句台词。
)3、原文中没有初恋女友这个角色。
顺带的,也就没有Pi询问“莲花为什么藏在森林里”这样的台词。
(我不确定初恋女友这个角色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也许是让电影里的Pi对家乡更加恋恋不舍,对于搬家这件事跟家人的冲突才更加明显。
当然也可以从象征意义上进行想象。
“莲花藏在森林里”这句台词,无疑能跟岛上的森林和莲花状的果实形成互文的效果。
)4、电影中没有三大宗教的神职人员当着Pi一家争执的桥段。
5、原文中没有父亲在印度教庆典上教育儿子“社会很复杂”的情节。
(父子关系在电影中是被强化了。
)6、原文中Pi的生物老师(无神论者)与引导Pi走向伊斯兰教的人同名,叫Mr. Kumar。
Pi表示也正是在这两个人的影响下,他在加拿大念大学的时候同时修了动物学和宗教学。
这两个角色在电影中没有出现。
在Pi离开印度去加拿大的前一天,这两人在动物园中相遇。
(一般来说,电影都会比小说更加“节省”人物,戏份少、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人物要么被删掉,要么被合并成一体。
也许李安删掉这两个角色只是为了“节省”人物。
但不妨这么考虑一下:如果电影的真正主题也是理性与信仰之间的关系,那么删掉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场景是不是有点可惜?
)7、原文中没有父亲和船员在船上的争执,以及与佛教徒的对话。
没有法国厨子。
(法国厨子跟佛教徒提前出场,才能与第二个故事形成更加强烈的共振。
不然之前只字不提,后面讲第二个故事突然说道船上幸存了个厨子什么的,感觉力道不够,戳不透观众心中那个决定相信与否的穴道。
但我觉得,这个桥段也使得父亲的形象更加立体。
这个父亲被人蔑视的桥段连同着后面父亲亲自给动物喂药——这种事情以前都不需要他亲自做的——使得父亲过去那绝对的权威在Pi的眼中有些动摇,但这种动摇实际上却拉进了父子之间的距离。
就像在船上遭遇暴风雨的时候,老虎那渺小的身影将自己的权威完全摧毁,Pi才能以一种带有怜悯的心怀去接纳表面可怕的老虎。
)8、小说中,老虎与鬣狗共存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把它杀死的。
(电影中老虎在关键时刻才冲出来的!
无论老虎是象征意义的Pi还是真实的Pi,电影把老虎的出现安排在Pi的人物心理线一个转折的节点上。
)9、小说中,Pi在漂流的途中偶尔还幻想家人还活着并且已经获救了。
电影里面,Pi在亲眼看到船沉入海底的时候就确定家人遇难,比起小说里的Pi而言少了一种精神支柱。
(这个我也不确定……是为了使他显得更苦难么Pi对着沉船痛哭大喊“I’m sorry”,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诅咒了自己的家人——别忘了他在甲板上大喊“More rain!
”。
在某些人眼中唤醒心灵麻木的自然神迹,也许正残酷地夺走了另一些人的生命。
这是不是在说,信仰的触发机制跟理性的需求是矛盾的呢。
)10、小说里pi在船上记的日记没有丢失。
(李安导演太坏了,这样使得第一个故事缺少了一样关键的物证啊,使人们更有理由去怀疑其真实性了。
)11、小说中,Pi在海上遇到了另一艘救生艇和另一个人,那个人试图吃掉Pi,结果被Richard Parker吃掉了。
(偷个懒,忽略掉。
)12、小说中,Pi在岛上住了很久。
他在果实里发现了32颗牙齿,刚好是人的一副牙齿。
酸性物质是海藻分泌出来的,Pi用身体触碰之后得出了结论。
小说中的树和遍布岛屿的海藻是连为一体的,所以听上去比电影里看到的更不符合自然规律。
(虽然李安导演抹掉了一些有利于第一个故事的证据,但他也不会让太不可思议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电影里,这样会破坏两个故事在真实的可能性上的平衡。
如果其中一个故事显得太假,那就完成达不到引起广泛讨论的效果嘛,又如何引人回味呢。
)13、小说中亲自做了香蕉实验。
(腹黑的李安导演会让这个证明出现在电影中么?
呵呵……)P.S. 电影中Pi手中的书也很有意思:小时候看的有关生物的书,长大后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夜》、《一个荒唐人的梦》、《地下室手记》,再到加缪的《局外人》。
导演是在暗示什么呢?
小说跟电影的差异是巨大的。
总的来说,个人认为小说里要讨论的重点是如何处理协调理性与信仰,如何面对自然和世界,特别是那些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奇迹”。
电影并没有抛弃这个主题,但是对其有削弱。
导演在电影中有意加强的父子关系、人虎关系,却在既有的故事框架之下打开了主题阐释的另一个维度。
它体现出在环境的外压下,一个人如何从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磨练出一副强硬的姿态与不那么光明的世界对抗,而那副强硬的外表,先是让你心生畏惧产生距离感(Pi同父亲,Pi同老虎),接着你自己也不得不披上那副外表(老虎从帆布下冲出来,也从Pi的心里冲撞出来),而只有当你自己亲自看到,那副强硬的外表下仍有畏惧和无奈(船上受气的父亲,暴风雨中的老虎),你才能与它达成真正的和解。
英雄有泪,这才是真正令人唏嘘的地方。
就这样,电影从小说中稍显杂乱的漂流碎片中理出了一条更加清晰的故事线和心理线,强调了Pi和Richard漂流过程中主导地位的替换、力量强弱的更替,并传达出了小说中没有的悲悯情怀。
在我看来,这是这部电影最棒的一个构思。
其实“审父”本身就是李安的电影中一贯的主题。
“父亲三部曲”——《推手》、《饮食男女》、《喜宴》以父亲为主要人物,在父辈与子辈之间的代际差异中重新审视与父亲为代表的传统与权威。
《卧虎藏龙》之中,玉娇龙的个体经验已经冲破了玉面狐狸所代表的父辈的经验范围(这个问题具象化为武功境界上的超越),叛逆不羁,而痛斥李慕白等江湖权威为虚伪之流(想一想新文化运动如何痛斥传统文化的虚伪吧!
),则是对传统和权威的反叛。
《断背山》当中,欧尼斯的父亲带着两个儿子去看被残杀的同性恋者的尸体,父亲的教育始终作为一个阴影凌驾在欧尼斯自己的同性恋体验之上。
《色•戒》里面父亲更是一个缺失的存在,王佳芝的父亲拒绝将自己的女儿接到英国一起生活,二人唯一的联系(书信)最后也是被无情地斩断了。
过去这些作品,强调得更多的似乎是父辈与子辈、权威与受支配者的对立。
终于,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中,子辈终于自己体验了什么是冰冷而让人生畏的、父辈的权威,完成了一次身份的转换。
回到两个故事之争,有不少人以“人性本来就有阴暗处”、“社会本应该是黑暗的”而选择相信残酷的第二个故事,将第二个故事导入了“人性”这个阐释维度。
我倒是觉得,如果以第一个故事为基准,那么第二个故事更像是以“理性”为准则,对第一个故事进行的归化。
日本调查员正是以“理性”为准则,而不是以“人性”为准则,来质疑第一个故事的真实性。
在网上那场热烈的讨论之后,冷静下来的我再也说不出有什么必要以理性的方式在两个故事中分出个真假,毕竟人家问你的是你更喜欢哪个故事啊。
也许这部小说,或者这部电影的某些部分,本身就是对于理性的嘲讽。
然而如果没有大家这么热烈的讨论孰真孰假,恐怕李安导演也会因为自己邪恶的小心思落空了而感到寂寞吧。
2013.08.27——————————————分割线—————————————“You decide. This story is yours.”——《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看完第一遍,走在从电影院回学校的路上,朋友说,这个电影的牛逼之处在于第二个故事才是真实的,跟老虎一起漂流的故事是假的。
Pi依靠着幻想出来的这只老虎,也就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个解释当时使我感到了一丝震撼,因为观影时我并不相信第二个故事是真的,朋友的这种解释让我觉得很惊奇。
回宿舍浏览了一下豆瓣网上的影评,发现点击量较高的影评都不约而同地将第二个故事视为真实的,原因不尽相同,却也是大同小异。
面对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们的各种阐释,我觉得相当精彩,因为它们与我自己的阐释相异,却又是显得那么合理。
这不是说我的阐释就不合理,何况宿舍里对面床的同学也相信第一个故事是真的,我不觉得自己有多理亏。
虽然朋友试图说服我,我却执拗地相信着第一个故事。
我不相信第二个故事,但我相信,相信第二个故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已经有那么多人阐释了第二个故事为真的原因,我也该说说为什么我相信第一个故事了。
在Pi讲述的第一个故事中,他是船上唯一幸存的人类。
在救生艇上出现过的斑马、鬣狗、猩猩相继死去,只剩老虎和他一起漂流,最终回到大陆。
而在第二个故事中,这些动物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爬上救生艇的是厨子、水手、母亲和Pi,厨子杀了水手和母亲,Pi杀了厨子并吃掉了他,最终一个人回到大陆。
当Pi问作家喜欢哪一个故事的时候,观众心中其实已经预先设定了两个故事只有一个是真实存在过的。
观众随同作家一道,必须做出自己唯一的判断。
当观众争论哪个故事是唯一真相的时候,无意间排除了第三种可能,即两个故事都为假——就算在电影本身这个虚拟的主观世界之中,Pi的两个故事都找不到任何证据。
在我看来,两个故事都可能是真实的,甚至都可能是假的。
观众选择相信其中某一个故事,在影片当中寻找各种细枝末节的证据,为文本建构起内在的一致性、连贯性、合理性,并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阐释。
然而,谁说文本就一定是完全连贯的、一致的呢?
就如同我们现实的经验世界,看似充满规律和秩序,却也总是充满了各种矛盾之处和超验的疑问。
无论是电影文本还是经验世界这个广义的文本,人类的认知方式需要我们建构出文本的内在一致性,建立起具有说服力的阐释。
自20世纪60年代的那场“文化大战”以来,不少学者,米歇尔•福柯到罗兰•巴特,雷蒙•威廉斯到爱德华•萨义德、苏珊•桑塔格,不断向从文化权力垄断者发起挑战。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多元化的阐释取代了单一的权威的阐释,成为常态。
尽管之后有学者提出阐释应该是有边界的,比如安贝托•艾柯(Umberto Eco)认为存在“过度解读”,并且文本的作者有权力指出哪些阐释是荒谬的;但乔纳森•卡勒(Jonathan Culler)则认为艾柯所谓的“过度阐释”实际上是“不足阐释”,产生的原因不在于过度,而在于没有对文本进行足够的分析,乔纳森认为所谓的“过度阐释”也自有其存在的意义,它对于我们思考文本、符号的运行机制会有所帮助。
私以为,所谓的“过度阐释”或者“不足阐释”,实际上是在解读的过程中没有成功地建立起文本连贯性、内在一致性,使得阐释不具有说服力。
我不太喜欢“过度阐释”这个术语,因为我固执地认为“过度”二字具有剥夺他人阐释权力的专制色彩。
我更喜欢“不足阐释”这个说法,相对于“过度”二字为阐释设立的排他性边界,“不足”二字则体现出在追求具有说服性的阐释的过程中仍有开放空间,就像乔纳森•卡勒认为的那样,我们总是可以就文本所“未曾”说出来的东西提出许多有趣的问题。
豆瓣上那些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们,基于对电影细致入微的考量,在相互交流相互补充的过程中,已经进行了一番非常精彩的阐释,并且非常具有说服力。
然而我相信这并不是唯一的阐释,因为还有许许多多的观众跟我一样,相信第一个故事。
下面我要对电影进行自己的阐释,说明我为什么相信第一个故事。
我的理由也许并不与其他相信第一个故事的观众相同,而且并不像许多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所以为的那样,是因为相信上帝,或是因为没“看懂”电影。
【老虎的隐喻】有观众阐释了影片中老虎的隐喻,我很能理解这种解读带来的愉悦感和成就感,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证明第二个故事为真的时候会把这种隐喻当成证据。
从他们的言辞中我揣测到的是,他们过于草率地认为要是老虎真的存在,就无法再作为文本的隐喻了。
在我看来,第一个故事是真是假,并不影响老虎的隐喻意义。
所以,电影中都有哪些蛛丝马迹呢?
1、You must be thirsty. 因为一个失误,在动物园的文件上,老虎的名字与猎人被对换了,其实老虎原本的名字是“口渴”(Thirsty),猎人的名字才是“理查德•帕克”。
童年时期的Pi和哥哥打赌,去教堂里偷水喝。
神职人员发现了他,为他倒了一杯水,并说:“You must be thirsty. ”这个句子的常规理解是“你一定很口渴”,当然也可以从隐喻的角度去理解它,那么Pi就是Thirsty,就是那只老虎。
我翻阅了英语原著,发现书里并没有偷水的情节和这一句话,看来是李安自己精心安排的了。
2、望向深海的主观镜头繁星当空的夜里,疲惫的Pi看着望向大海的老虎,问它看见了什么。
紧接着,镜头给了老虎一个正面特写,接着便是一个老虎视角的主观镜头:鱼类、沉入深海的动物、宗教符号、母亲的形象、沉船,这分明就是Pi自己的视角。
主观镜头之后的反打镜头,正是Pi的正脸。
说Pi就是老虎其实也并不完全准确,老虎反映的只是Pi的一个侧面,对应比较流行的表达方式,则可以说老虎是Pi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Pi与老虎的漂流,精彩之处不仅仅在于Pi如何与老虎斗智斗勇、盘桓周旋;整个漂流过程中,Pi与老虎的力量对比、关系地位的变化,体现的是Pi认识自己、认同自己的过程。
在印度教的仪式上,父亲告诉Pi,不要被眼前的景象迷惑,社会是很复杂的。
后来,父亲用一头山羊的牺牲来教育儿子,老虎是残忍的、野性的、可怕的,象征原始的欲望与恐惧。
社会由人组成,人性的复杂助推社会的复杂,老虎象征的是人性残酷的那一面,这让单纯的Pi难以接受并感到害怕。
这时的Pi并没有意识到,纯洁的人性与残酷的人性是一体两面的。
在Pi的童年经历中,教堂偷水这个情节体现的是“欲望”,这时,“老虎”出现了,神职人员看到了“Thirsty”。
人性残忍的一面并不总是出现。
虽然老虎仅次于斑马第二个登船,却长时间隐匿于帆布之下。
直到鬣狗咬死了斑马又咬死了猩猩,老虎一个箭步冲出来,干掉了鬣狗。
正如Pi回忆时所说,是鬣狗激发了他内心的邪恶。
(这让我不禁想起大众舆论在药家鑫判刑过程中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难道我们比药家鑫更纯洁,更正义吗?
)当然,老虎也会在Pi拿着削尖了的木棍利诱与恐吓它时躲进帆布下面,人的理性正要努力占据主导地位;当有轮船从海面上经过,Pi激动地发射了信号弹,老虎呢?
则窜进了帆布下面。
生还的希望意味着,Pi将要重回人间,生活将恢复到常态;非常态状态下激发出来的残酷人性,又将暂时地隐匿。
Pi对于老虎,对于另一个自己,对于欲望与恐惧、残酷的人性,态度并不是一以贯之的。
刚开始,Pi心中始终存着被老虎吞噬掉的恐惧,在与老虎相处的过程中显得十分被动。
渐渐的,Pi开始掌握一些主动权,试着面对它,驯服它,但态度仍是敌对的,一有机会就是想驱除它,消灭它;当老虎泡在海里抓着船舷时,Pi甚至差点取了它的性命。
漂流的高潮在于第二次暴风雨之时,Pi和老虎的地位发生完全的逆转。
当Pi面对神迹,信仰压倒恐惧,沉浸在对主的赞美之时,老虎的求生本能却让它抱头鼠窜。
瘦骨嶙峋的Pi显示出如此强大的精神世界,在一个仰视的正面镜头中,他俯视老虎的神情显得那么悲悯;凶残的老虎在那一刻显得如此弱小。
这种悲悯和超脱化解了Pi对老虎的敌意,他才能如此坦然又毫不畏惧地面对它,接受它。
二者和平共处,直到漂流结束。
不知道这时的Pi还记不记得他小时候问的那个关于耶稣的问题:“为什么无辜的神之子要代凡人受罪呢?
”我们也可以问问,性灵纯洁的Pi(Pi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跟老虎一起受罪呢?
我恐怕我得出了一个在宗教信仰者看来也许会渎神的答案:因为完美的神之子,是残缺的人在精神世界上的建构,纯洁与罪恶其实是一体的;神爱我们,并让神之子分担我们的罪恶,正是让我们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看完影片,我想起我父母总是对我说的那句话:“社会比你想的要复杂。
”Pi的父亲不正是这样教育Pi的吗?
然而跟我的父母一样,Pi的父亲并不因为社会复杂就让Pi学得更有心机,恰恰相反,他希望Pi仍能够保持内心的纯净,这就是为什么他给Pi取名叫“便辛”,跟干叔叔(妈妈纪)口中所说那个世界上最干净的法国游泳池同名。
Pi在回忆的时候说,父亲的教育是正确的,因为Pi已经认识到了人性的复杂。
然而Pi相信通过老虎的眼睛,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人自己的倒影。
父亲没有看到而Pi看到的是,面对人性的复杂之时,人类还可以选择的一种包容的、超脱的胸怀,“拿起”之后,我们还可以选择“放下”。
因为“放不下”,Pi记得跟初恋女友最后一天相处的所有情形,唯独不记得告别的样子。
因为学会了“放下”,Pi才会 从容地说:“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告别。
”【故事的真假】当Pi讲出第二个故事的时候,不少观众都动摇了,在他们心中,第一个故事被导演无情地推翻了。
为了说明第二个故事为真,观众们也找到了不少“证据”。
比如:1、影片中曾有交代,印度教中的毗湿奴,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漂浮,世界万物存在于它的梦境之中。
而Pi在海上遇到的孤岛,其轮廓看上去就像是躺着的毗湿奴。
这意味着第一个故事其实是Pi的梦境,或者说是幻想出来的,因而是假的。
2、日本人认为第一个故事中存在着两个漏洞:香蕉无法在水中浮起来;孤岛上不可能存在大量猫鼬(狐獴)。
另外,正如Pi自己所说的那样,岛上的植物在知识类书籍上查找不到。
3、我的朋友认为,从Pi讲述第二个故事时的精神状态来看,第二个故事是真的。
4、有个网友发现“You must be Thirsty”的暗喻,认为Pi就是老虎,所以老虎不存在,第一个故事是假的。
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理由,原因在上文已经说明。
在我看来,这些细节并不是“铁证如山”。
1、其实当我看到孤岛轮廓这个镜头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一定是个卧佛。
我曾经去过乐山,在江中船上远眺大佛所在的那一条山脉,看上去就像一个躺在水上的佛。
为了建构文本的连贯性和一致性,看作毗湿奴也许更合适。
所以孤岛跟躺着的毗湿奴相似,看作巧合也是合理的。
我相信,就算是巧合,也是被李安精心赋予了互文性的巧合。
2、在我看来,“香蕉不会浮”只是故事固有的不确定性的一部分;如果说这条铁律足以推翻第一个故事,以同样的思路来看,第二个故事也会被推翻,因为母亲也是乘着香蕉来到救生艇上的。
虽然日本人说香蕉不会浮,我却在想,日本人有没有考虑到淡水跟海水密度不一样的情况,有没有考虑过水的静止与搅动状态其实是一组变量,以及香蕉的种类、形态等因素。
当然,《潇湘晨报》的记者抢在大家前面,做了实验,证明最常见的那种香蕉可以在水中浮起来,而且还可以放点东西。
(http://news.rednet.cn/c/2012/11/26/2826634.htm)就算不做香蕉实验,香蕉的问题,以及孤岛上可不可能出现大量猫鼬(狐獴)的问题,并不能理所当然地证明第二个故事为真(我需要重申的是我认为两个故事都无法证实,只能选择相信与否):这两个问题过不了哲学家休谟的“温和怀疑论”这一关。
我们认为香蕉不会浮,认为孤岛上不可能出现大量猫鼬,因为我们自己有一套自然科学的因果观念,因果关系观念是从经验中得来的,而经验不过是一个归纳推理。
但是关于事实的知识是建立在经验之上的,经验归根到底是或然的,例如“太阳明天将不出来”与“太阳明天将要出来”都是可能的。
另外,当我们经常性地经验到事件A之后总有事件B相随时,这就使我们对事件A的经验与事件B 的经验之间产生了某种习惯性的联想,这就是所谓“必然联系”的来源,“习惯”是因果观念的基础。
然而,我们有什么理由说,“每一个有开始的存在的东西也都有一个原因”这件事是必然的呢?
我们为什么断言,那样一些特定原因必然要有那样一些的特定结果呢?
休谟得出的结论是:“根据经验来的一切推论都是习惯的结果而不是理性的结果。
”香蕉问题和猫鼬问题背后看似是一种理性,然而这个结论我们却无法下得如此绝对。
(我需要重申的是我认为两个故事都无法证实,只能选择相信与否)3、为什么讲述第二个故事的时候是那样的一个精神状态?
朋友认为因为第二个故事是真实的,我自己却有另外一种解释。
我一直以为,Pi要讲第二个故事,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再固执地坚持下去,日本人也不会认为第一个故事是真的。
在漂流的过程中Pi学会了放下、包容,或者说是一种妥协;讲第二个故事,可能就是一种妥协。
第二个故事中把动物替换成人,也可以看作是把兽性投射到人性上来。
就算Pi早已从第一个故事的经历中悟出了道理,但把这个关于人性的隐喻真正以人为主角来表达的时候,我相信悲悯的情怀仍会让他为人性的问题感到难过,甚至可能流下眼泪;抑或者他对日本人讲述第二个故事的时候,才真正从第一个故事中悟出道理来,这样一来,他的神情里包含的就不仅仅是悲悯和难过,甚至是刚发现隐喻意义的一种新鲜的惊讶。
如果非要说一个故事为真,一个故事为假,那么哪个故事为真的可能性更大呢?
通过上面的分析,看上去其实是半斤八两。
但问题并没有结束:我想问的是,先讲真话再讲假话,与先讲假话再讲真话,哪个更容易呢?
在我看来,当我精心编织了一个谎言的时候,我已经背负起了别人寻求真相时对我造成的精神压力,当我自己都特别相信自己的这个假话时,我不太可能再去讲真话;而当我讲了真话却没人相信时,讲假话所承受的精神负担比起编织假话隐瞒真相要小得多。
我还想要说明的是,选择相信哪个故事,其实并不跟信仰必然挂钩。
这里头并不仅仅是世界观、价值观的问题,也是审美习惯、愉悦感(Pleasure)、发现隐秘事物和隐含意义的成就感的问题。
有观众认为,选择相信第一个故事的人内心单纯、有信仰,甚至可能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他们认为社会是复杂的,所以自己就该选择相信第二个故事。
对我而言,我也相信社会是复杂的,我也不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但我仍然选择相信第一个故事,因为社会再复杂,现实再黑暗,并不会妨碍个体看到神迹、看到光明的可能。
另外,有观众认为如果第一个故事是真的,那么电影就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漂流故事,毫无新意,无法获取那种推翻既有认知、发现隐藏事实的愉悦感。
我并不如此认为,因为在我的阐释之中,借助大家对第二个故事的证实,我反推出了第一个故事真实的可能性,这也是一种推翻既有认知、发现隐藏事实的文本解读的愉悦感。
看完电影之后我翻看了小说原著,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
在小说或者电影当中,对于日本调查员来说,质疑第一个故事,重点在于第一个故事看上去没有科学道理;而对于中国的电影观众来说,选择相信第二个故事,重点在于相信社会黑暗面。
前者是一个否定式的推断,后者是一个肯定式的推断。
于是,哪个故事为真的问题,成功地由一个自然命题转换为了社会命题。
小说中双方争论的重点,在于如何看待自然、看待宇宙,是否相信不可能为真的“奇迹”,似乎是一个典型的西方论题;而电影削弱了这一层争论,为中国观众的社会观大讨论腾出空间,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论题。
有文化研究学者说李安成功地用外国的元素讲了一个中国的故事,我想也许就是从这些方面体现出来的。
【其他的阐释】有观众指出pi问女孩,为何她的舞蹈中,莲花长在树林里。
这一点跟食人岛上包裹牙齿的那朵叶子形成了互文关系。
莲花在印度的宗教中代表什么?
大概至少包含纯洁,智慧。
一朵有着莲花外形的叶子却吞噬生命,有何寓意?
虽然是提问,但很明显者这位观众已经提出了一种阐释的可能。
不过为什么女孩儿笑而不语呢?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森林和莲花共同象征女性的私处?
对于性文化繁盛的印度来说,在舞蹈中表达性似乎并不是不可能的。
此外,有观众搜索资料,发现了另外一个故事。
1884夏海难,4名英国船员救生艇逃生,包括17岁的孤儿理查德帕克。
最初三天,遵照人类文明社会规则平均分配食物,第4天打海龟,此后8天无进食,帕克病。
第19天,船长建议抓阄定生死,一船员反对。
次日,船长做祈祷,与另一船员合谋以袖珍小刀割帕克喉,三人分享,又支撑4天。
据船长日记:第24天正当我们吃早饭时(这句话多优雅),一艘船出现。
回英格兰,三人被逮捕审判。
反对船员转为污点证人,船长及合谋水手被指控谋杀。
他们辩护称,在必须杀死一人挽救三人生命的极端情况下,病人、孤儿帕克的牺牲是最合乎逻辑的决定。
这一案例在哈佛的公开课讨论,帕克之死成为功利主义最大化幸福原则的注脚。
一种行为道德与否,是否仅仅取决于其导致的后果?
一种行为公证与否,是否仅仅取决于关于其代价和受益的计算?
道德是否就是以人类的名义,对个体生命和权利利益的计算?
【导演的意图】在关于两个故事的讨论之中,渐渐形成了对立的看法。
比较明显的一种对立是,相信第一个故事的部分观众认为相信第二个故事的观众对电影进行了过度解读,而后者却认为前者没有“看懂”电影。
双方在态度上的共同点,在于都是自认为掌握了导演意图的自信;不同点在于前者认为后者将自己的意图强加于导演,而后者认为前者根本没有领会到导演的意图。
西方的文化批评在20世纪经历了三次重大的理论转折,从以作者的创作为理解作品根本依据的作者中心论,到以文本自身的语言结构为理解文学意义的根本依据的文本中心论,再到以读者的阅读、反应、创造性理解为文学意义生成的主要根源的读者中心论。
然而,似乎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读者在享用文本的时候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于作者意图的揣测。
如果我的阐释跟导演李安的意图刚好契合,那是缘分;如果不契合,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罗兰•巴特看来,任何文本都只不过是一个铺天盖地巨大意义网络上的一个扭结;它与四周的牵连千丝万缕,无一定向。
当文本被作者创造出来以后,它就已经脱离了作者,成为作者自己也无法驾驭的弗兰肯斯坦。
不过我仍然忍不住会去看媒体对于李安的采访,从他的只言片语之后更多地了解他自己的意图,这不是为了修正我的阐释,或者是对其他任何人的阐释设定边界,而是为了了解更多的阐释的可能。
有一些言语,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从来就有信仰,不是说他后来没有信仰,而是说他后来被test(考验)了。
在考验的过程中,受这样的苦难,受这样的试验,他领悟到一件事情,信仰不是上教堂,不是有组织的宗教,信仰和宗教还有一个区分。
他碰到的是老天爷,是一个抽像的东西。
他从始到终都是有信仰的。
”我没想到,李安会用“老天爷”这样一个中国式的信仰概念,来阐释Pi的信仰问题。
而我们这个国家,在不少人的刻板印象中,是没有信仰的。
当我把这部电影同李安之前的电影联系起来,我看到的是,面对复杂的人性,这部电影所展现的“面对与放下”已经超越了李安在《卧虎藏龙》、《断背山》、《色戒》里一直以来所表现的“压抑与对抗”。
《卧虎藏龙》里头,李慕白死了,玉娇龙跳下悬崖;《断背山》里杰克死了,恩尼斯孤独终老,始终承受着世俗的压力;《色戒》里头,易先生下令枪毙了王佳芝。
而在《少年Pi》这部电影中,经历了大风大浪的Pi,回归了生活的常态。
无论Pi讲述的哪个故事为真,这种从容和淡定都体现出了李安当下的气度和智慧。
李安没有在采访中谈到两个故事的真实性问题,他的意图难以揣测。
在我看来,李安在电影中提供的线索,给人启发却又不过于绝对,以至于让观众有足够的自由去选择自己所相信的故事,李安并没有自私地把文本的阐释权死拽在自己的手中。
两个故事都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都是假的,这也可以说是李安的高明之处。
因为无法证实,所以我们有了阐释和信仰的自由。
正如电影中Pi对作者说的那句话:“You decide. This story is yours.”2012年11月27日
看完《阿凡达》,卡梅隆会让你觉得3D就是电影的未来,什么剧情,什么信仰,都是浮云;看完《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李安会让你觉得3D就是电影的一项技术,什么立体,什么视觉震撼,都是为了表现对电影的尊重和信仰。
即使我们抛开那些让我一晚上睡不着觉的伟大画面和镜头,我依然认为李安讲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故事。
因为他把一个完全的单线,没有人物冲突,只有一个人和一头老虎是如何在海上相处漂流的故事说得津津有趣。
对于小说改编电影来说,李安对节奏的把控、气氛的还原、人物心理的挖掘都做到了极致。
这么说吧,从把文字转化成画面这个角度来说,李安已经几乎做到完美了。
有些故事非常精彩,比如盖里奇那些眼花缭乱的多线叙事,有些叙事非常震慑人心,比如《那个男人来自地球》(我知道这个翻译是错的)——Pi更接近于后者,尤其是最后10分钟,Pi说出第二个故事之后,将故事性升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所实话,这个故事是支持我看第二遍的最主要动力,当我知道这个故事,再从头看之前李安留下的伏笔细节觉得十分有意思。
比如——法国作家说“你干叔说你一个人在海上漂流”——Pi纠正说,不是一个人,是跟理查德帕克一起。
比如——在放下救生艇的时候,确实是厨师站在船头。
比如——在斑马还在的情况下,老虎袭击Pi来捕食一只小老鼠。
比如——老虎在吃鱼的时候发出人类的咀嚼声。
……毫无疑问,第二个故事是真正发生的事情。
贯穿始终的,是信仰。
我海边长大,我知道一个人站在风浪很大的海滩上望着面前咆哮的水面,那种无力感。
我也知道你在一艘小船上,漂在大海上——哪怕是没有风浪——那种渺小感。
这种环境下人对神灵的依赖是不由自主的。
但是Pi对基督的信仰兴许不止来自于此。
在第一次认识耶稣基督的时候,Pi说“这说不通,为啥让一个无辜的人为世上有罪的人赎罪?
” 神父说“因为上帝爱世人”。
——答非所问是吧?
当一个人漂泊在海上的时候,Pi这个善良无辜的少年遭受了这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苦难,正如他在暴风雨中咆哮的“你让我失去了一切,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而Pi也在海上犯下了几乎不能原谅的罪行——为了生存杀人吃肉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这个事情非常简单,Pi无论多么善良,他的人性有恶的一面,这就是基督教中的原罪思想,因为上帝爱世人,所以用自己的儿子去为世人赎罪。
而善良的Pi了解到自己人性恶的一面,但是又奇迹的获救之后——他相信了上帝的存在“即使你人性本恶,但是,祂依然爱你,不放弃你。
”
以前,我最反感那些人说“一生必看的100部电影”或“如果你2011年只看一部电影,它必须是…”,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用这样的字眼把《少年Pi的奇幻漂流》推荐给你们。
以下的业余影评不是广告,仅仅是出自一位电影爱好者发自肺腑的喜爱。
在最近评奖季看的几部好评如潮的电影相继让我不同程度失望之后,我在看Life of Pi之前居然很紧张。
但影片开始五分钟后我就知道它绝对不会辜负我“预告片就看哭了”的期待。
看完的第一感觉就是片中采访Pi的记者听完Pi的故事后的说的第一句话“I don't know what to say”(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感动与震撼不在某一个瞬间,而是心灵从始至终没有一刻是平静的,这两个小时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让你享受也让你疯狂,当你安静下来,那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袭来,又有太多的感慨。
首先,画面、特效和配乐是做到极致的美轮美奂,让电影重新成为一件“艺术品”。
其中主要的角色花斑大猫(我现在认为是全世界最帅气的一只老虎)还是使用真老虎拍摄与CG效果相结合,无缝衔接。
你将看到的3D不再是一种捞钱的手段,而是真正地提升了观影效果。
说起老虎,有人开玩笑说李安一定又会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理查德帕克(老虎的名字)”。
(因为李安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断背山”)确实,电影上下处处都是李安导演的手笔,还有他思想的沉淀,这也是我觉得他能笑傲好莱坞的地方。
在我眼里,他已经远远甩开很多大商业导演几条街了。
我题目说这是李安的巅峰,因为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集中了拍电影最臭名昭著的四大挑战——孩子,动物,水景还有3D,他不会再拍一部这么高难度的电影了。
而作为一部改编自畅销小说的电影,据说它还做到了很大程度上的还原。
我看了时光网上一位影迷在2009年写的书评,其中她摘录了书里最爱的一段描写,也刚好是我看电影时顿时泪流满面的地方,相信那位影迷现在看了电影后一定很欣慰。
不出意外,此片将包揽奥斯卡的所有特效奖项,至于最佳影片,我现在也没有发现任何一部今年的电影有实力和它一决高下。
最后再值得一提的是主人公Pi的演员Sharma。
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几乎是完美演出。
他自己在采访中也表示,到后来,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演戏,李安导演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感情调动出来,喜怒哀乐出入自如。
一个16岁的少年,一只老虎,一艘救生艇,一片浩瀚的海洋——这个故事说简单很简单;三种宗教交织,信仰的力量,梦幻冥想,要说复杂也确实比较难懂。
总之,你对其中的宗教和一些人文思想看没看懂没有关系,你一样可以感觉到心灵的震撼,你一样会哭会笑,你一样在走出电影院很久很久之后都还会记得当时的感觉。
在电影纷纷走向纯商业、好的讲故事的人逐渐消失的今天,你无法想象我看后激动的心情。
就像一篇英文影评说的,“Pi的漂流记能不能让你相信上帝我不确定,但这部电影能让你重新相信电影。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又下来了。
当然《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不是完美的,美国媒体也表达了一些对剧本和结构上的不满意,但没有人质疑它是一部殿堂级的电影,是电影爱好者愿意默默珍藏在心中一辈子的电影。
(剧情分析我这里先不说了,剧透可耻。
等上映后,欢迎大家一起讨论。
我在亚马逊上买了一本制作这部电影的书和一本原著小说,对于一部挤入我个人十大电影榜单的片子,我得好好品位一下。
)*内容部分的影评已经刊登在11月17日的南方都市报娱乐品鉴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我的新浪微博@海盗豚 上找来看,或试一下下面的链接:http://photo.weibo.com/2011874330/wbphotos/large/photo_id/3513290594551561?refer=weibofeed以下是剧情讨论的分割线:(11月20日更新)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会讲故事的人讲最动人的故事》李安的电影往往会比简单的故事情节有着更深一层的思想积淀。
你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部电影时就准备好跟随少年派出发,踏上一段追诉人生意义的旅程。
他的名字叫做Pi首先你可能会觉得这个主角的名字有些奇怪,叫做派(Pi),读法和数学符号 Л一样。
有人在书评中还说差点因为从题目看来是在普及数学常识圆周率而错过了这个精彩绝伦故事。
其实作者扬·马特尔给少年起这个名字是有特别的意义的, Л自身永远不重复也永远不会结束,以此来隐喻人生的未知性与变化无常。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会用周遭无形的各种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社会准则、道德规范、亲朋好友的爱与束缚、宗教信仰等,那就好比是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自由被限制了,但也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自己,把外面世界的危险隔绝开来。
在常人看来,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不可捉摸,那么的危机四伏,人讨厌不确定性。
而选择相信三重宗教的少年派正是被逼迫地与家人分离,独自踏上面对未知的太平洋的征程,而且他更不知道的是危险不仅仅在外面,也在自己的救生艇上。
信仰能不能救他?
到底哪个神可以帮他度过难关?
老虎的名字叫理查德帕克跟随派一起流浪的还有一只老虎,叫理查德帕克。
对于一只老虎来说,这也是个奇怪的名字。
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理查德帕克是几位真实的或者小说中的沉船遇难者的名字,其中一位帕克先生还在爱伦坡的小说被同船的人给吃了。
电影里的老虎自然也一位沉船遇难者,而少年派需要生存下去,必须不休止地与老虎帕克做斗争,救生艇上的生存指南手册中既然不可能有介绍“如何与同船猛兽和平相处”的一章,那派能仰仗的只有他自己的智慧了。
一开始少年派需要日夜保持警惕,与老虎拉开距离,后来为了不让老虎饿死,他还需要捕鱼喂养老虎,再后来他都自己琢磨出一些马戏团驯兽的方式来“教导”帕克如何与他一起生活。
影片中印象很深的一幕是派在暴风雨生还过后的一段心理描写,他想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船头望着平静海面的老虎帕克 在想些什么,那个特写镜头下的帕克不再是平时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的猛兽,却仿佛多了一丝人类的睿智与慈祥。
至于同时落入救生艇的其他几个动物,斑马、猩猩和猎狗都发生了什么,就需要你自己去看了影片才知道。
另一个故事?
这是我们看电影时所看到的故事,而在影片的最后部分,在日本交通局派来的沉船调查人员的要求下,坐在椅子上的成年派又娓娓道出了一个“更好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没有动物,救生艇上是一个水手,一个厨师,还有派和他的妈妈。
这个版本的故事很残酷很血腥,厨师吃了水手,杀了他妈妈,后来他又杀了那个厨师,最终一个人生还了下来。
到底哪一个故事是真实发生的呢?
成年派并没有说,他只是悠悠地问来采访他的作家喜欢哪一个故事,“喜欢有动物的那一个”。
然后派告诉作家,现在这个故事是属于你的了,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有人解读说,天呀,难道理查德帕克和其他动物们从来就不存在,老虎指的就是少年派内心深处最大的敌人——对未知的危险恐惧的自己?
在文学作品里,猛兽总是用来代表原始的人性,那么漂流中派与帕克一系列的搏斗、适应、相濡以沫到分别其实都是其心理变化的隐喻?
就像派一样,我现在也想告诉你,看了电影以后,这个故事就是属于你的了,你愿意如何理解都随你。
因为电影是由小说改编的,据称制片公司高层因担心观众反映曾表示书里关于哲理的阐述部分点到为止就好, 但是李安导演却始终在坚持,他说“我们需要把故事讲好(storytelling),否则人生就只会循环往复下去,像数字Л一样。
”所以他的电影总是有着极高的普世价值,而同时也让影迷津津乐道。
在很多纠结的情节处理上,李安导演都选择了把辩证的机会留给演员和观众,是喜是悲、是真是假、是难是幸,都是看完电影后你自己留下的念想,值得再三回味。
他还在采访中表示过有段时间他曾想干脆拍个最贵的艺术片名留青史,但后来转念一想,“不能把人家胃口勾起后,只做自我感知,对社会没有集体启发性。
”所以李安导演不断地在挑战自己,以实现商业与艺术的平衡,而放眼全球,他也的的确确是中西合璧、商艺交融的第一人。
“这个海滩如此柔软、坚实、广阔,就像上帝的胸膛,而且有个地方,有两只眼睛正闪烁着快乐的光。
”
除了美轮美奂的3D画面,影片各种细节、元素的象征意义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 四种动物与厨子、水手(随喜的佛教徒)、妈妈、Pi的对应- Pi与孟加拉虎的二元对立:善vs. 恶、理性vs.冲动、伦理道德vs.求生本能、人性vs.兽性、超我vs.本我,亦或是创伤后的心理投射、Pi的自我防御机制?
- 食人岛的隐喻:印度教的神毗湿奴?
宗教本身?
甚至是重口味的Pi母亲的尸体?
- 狐獴的象征:已被社会体制化的乌合之众?
麻木不仁的宗教信徒?
蛆?
…… ……这些解构固然有趣,然而小说作者Yann Martel和导演李安毕竟不是想花数年的时间,费尽心机和大伙猜字谜。
在这些零零碎碎的象征元素之后,他们一定有什么大的主旨想要表达。
当我们解构这些电影元素的时候,一定也能建构出一个更大的命题。
在柴静对话李安的《看见》节目中,他们如此说:(李安) 所以我觉得纯真很重要,所以他故事的小孩是一个十六岁的,不是十二岁,也不是二十六岁。
一般开始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开始动脑筋了……(柴静) 在这个片子里面的时候,你的态度是什么?
(李安) 就是一个男孩子的成长,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他需要面对的东西。
(柴静) 你想传达的是什么?
(李安) 一种情怀吧,我这个人比较多愁善感,所以说我觉得成长,本身有痛苦在里面,也就是纯真的丧失…… (柴静) 好像你的大部分电影都在讲纯真的丧失。
(李安) 对,纯真不光是丧失,你对纯真的怀念,本身是一种情怀,我觉得那种怀念不能够丧失……(柴静) 这个电影让你发现自己的什么呢?
(李安) 很难讲,真的很难讲,我发觉,就想派一样,我觉得我对信仰,还是有一种向往,可是心里面还是有那头老虎,还是搞不定。
(柴静) 这个老虎对你来说是什么?
(李安) 这个不能讲。
(柴静) 那种咆哮的欲望吗?
(李安) 也不是,说不出来,像野兽一样,不是咆哮,有一种野性。
(柴静) 那你觉得拍完这个电影,你心里面这个孟加拉虎离开了吗?
(李安) 就像佛家讲的因果关系吧,你要离开最好连想都不要想,越想越深。
基于此,我觉得《少年派》的故事主要呈现了一个人内在生命的成长历程。
而因为宗教、哲学、心理学或多或少都与此相关,所以在故事里牵扯进这些成分也是自然而然的。
对于内心的迷惑,小时候的Pi求助于宗教。
存在是什么?
善恶从哪里来?
如何才能获得内心的平静?
我想,这或许是翻滚在Pi内心中的部分疑问,也是所有人在成长过程中稍纵即逝的困扰。
然而,宗教并没有给出圆满的答案,否则Pi不会从一个宗教挪到另一个了。
影片中的猛虎代表了人往往不想要的那些阴暗面:兽性、本能、冲动、违反伦理道德……所谓“恶”的层面。
“这个不能讲”,李安说。
Pi接触的三个宗教对善恶的观念是这样的:一神论的基督教、伊斯兰教实际是同源宗教,他们相信“善”源自造物主上帝,“恶”是因为人类的骄傲、不听上帝的话而产生的原罪。
人生来有罪,消灭罪的办法是转向上帝(耶和华、真主),得救的中介是代表上帝的耶稣、先知穆罕默德。
多神论的印度教则信奉轮回,因为恶的存在,生命要经历六道轮回,无法离苦得乐。
他们管“恶”叫“业Karma”,也即因果报应、因缘。
解脱的办法是持戒、修定。
(佛教继承了许多印度教的思想,又推陈出新,提出在戒、定的基础上还要修慧,才能觉悟而打破轮回,进入涅槃。
)尽管具体的教理不同,这三个宗教都对“恶”持否定的态度,希望通过某种方法、途径消灭人性中的恶。
在平和时期,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信哪个都很好。
毕竟,宗教的起源除了是原始人类对自然现象的迷惑不解之外,也扮演着氏族、部落之间伦理、道德、规范、法律的作用,保证了人与人之间的和平相处,而利于整个团体的存活和繁衍。
可是,到了生死攸关的非常时期,一切都被打回原形——当社会大环境这个制约因素缺席的时候,面对个人的生与死,求生的本能成为支配一切的动力。
尽管理性中还保留着对善恶的分别,但原始的动物性——猛虎——已经破笼而出,不为别的,只为活下去!
在这个时候,宗教对于善恶的定义、约束显得苍白无力,而面对内心的猛虎,善恶交战,Pi陷入了挣扎。
起初,他想消灭猛虎(恶),这是最常见的选择,是社会道德教化的结果。
然而,没有用!
居然没有用!
他很挫败、很恐惧。
就像李安说的“搞不定”!
然后,他只能无奈的妥协。
让恶存在,学习与它相处。
时间久了,他发现“恶”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败坏——求生存,难道有什么错吗?
为了生存,人类在平和时期可以宰杀牲畜,茹毛饮血,这似乎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而之所以不能吃人、吃人杀人是罪恶的,是因为如果我吃你,你吃他,他吃我……人类这个群体很快就完了。
所以,尽管在原始社会,的确有过人吃人的现象,但慢慢的就被道德规范所禁止了,成为“恶”的禁区。
但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非常时期,Pi不得不向生存低头。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为了道德而饿死自己,可是他选择尽可能的生存下去,这有什么错吗?
到了这个时候,所谓善与恶的界限已经模糊起来。
而之所以会模糊,是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个界限。
善与恶,并不是那三个宗教所宣称的由某某神设定的东西,也不是天经地义生来就有的本质的东西,不过是人类文明进程中人为的定义,定义出来保护整个群体不受个人欲望的侵蚀,进而可以持续的存在——是限制个人的本能欲望而换取群体更好的存在。
当Pi慢慢体验到这一层面,猛虎就不显得那么“恶”而应该被消灭了,其实“恶”(兽性、动物性、欲望、本能)从来无法被消灭,它一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如果消灭了恶——这些原始的冲动、本能——人类也就丧失了生命力。
善与恶,是人类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它们即是对立的,又是一体的。
在人类社会,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宗教人士得道之人,“恶”只是被隐藏、压抑、转化、升华了,而不是被消灭了。
所以,Pi能做的只是去理解恶、接纳恶,学会与心中的猛虎相处。
恶,欲望冲动的存在,带给了Pi警觉与生命力。
到后来,他发现自己产生了对猛虎不一样的情感,一种依恋知己、惺惺相惜的情感,以至于他离开食人岛时要带上猛虎(而不是消灭它),以至于到最后回到人类社会,恶不得不被隐藏的时候,Pi显得那么的依依不舍。
这个时候,Pi已经明白,所谓的恶,所谓的兽性,所谓的人吃人的残忍,从来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从来都无法被消灭。
能够做的只是去智慧的理解、平静的接纳。
这种全新的认识是一个少年内在生命的历练成长,所以故事叫做Life of Pi,而不是Odyssey of Pi. 这种成长也是很多人经历的煎熬、成长,或许Yann Martel和李安都有过,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曾经体验过——所以李安感慨道“我觉得成长,本身有痛苦在里面,也就是纯真的丧失”。
这种成熟更新,这种对善恶的消融、整合无法在是非分明、非黑即白的西方主流宗教中找到,但可以在东方的哲学思想中觅得踪迹,譬如禅宗的觉知接纳,老子的《道德经》“天下皆以美之为美,斯恶矣”。
当然,西方的存在主义哲学思想“存在先于本质”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而影片中出现的《局外人》的作者加缪也是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
如何搞定内心的猛虎?
Pi的经历想告诉我们:带着它生活,因为它从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推荐理由:一个绝望、凶恶而不洁的故事,想要拍得干净清透,需要何等的耐心和冷静。
华语电影世界中,除李安外,不作第二人想。
片 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导 演:李安主 演:苏拉·沙玛出品时间:2012年读 家:石头花园的歌女在《忧郁的热带》中,列维-斯特劳斯提到原始部落中的一个习俗——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人,必须经过严峻的历练才能在社会中取得位置。
他们必须孤独,遇险,逢难,濒临绝望,从而进入精神恍惚的状态。
这样,他们才能与另一个世界沟通,遇到命定的神。
独自在海上漂流227天的印度少年派,和他的守护神理查德·帕克——一只成年孟加拉虎,几乎就是该种成人礼的人类学样本。
但这样极端的成人礼并没有使派变成一个不凡的人,他只是娶妻生子,像典型的中产阶级一样度过他的余生。
这个结局真值得玩味。
今冬忙得脚朝天,我终于还是错过了少年派的IMAX版,只能在一个极小的放映厅,看效果很差的3D。
海洋永远值得一拍,遥远天际线上的日出,月光下的海,发光的水母和海藻,跃起的鲸,统统值得惊叹。
然而,我对李安的指望又何止这些?
如果仍有江湖,那么李安必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刀客,嗜杀者如我,不可能满足于他的兵不血刃。
及至派获救时,我已开始失望——少年版鲁滨逊的故事不值得一拍,虽然李安用一只孟加拉虎代替了星期五。
然而很快,第二个故事就精确地劈中了我,那几乎是带着恶意的一招,发生在影片还有十五分钟即告结束的时候。
妈的,完完全全是,图穷匕首见。
与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我颤栗于李安的残忍。
当然,若仅以残忍论,尚有科恩兄弟可与之比拼,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李安的静。
以绝对冷静的手势掀起帷幔一角,让你见到白骨如山的真相。
那一瞥,真真醍醐灌顶,有彻骨之寒。
《断背山》里叠在一起的两件衬衫,往往只需一个照面,已令我泪腺决堤;《色戒》里放走了易先生的王佳芝,离死已不远,但当蹬三轮车的少年问她“回家吗?
”时,她仍茫然微笑着应了一声“嗳”。
有时人的心也不过是一条蛇,只需对住七寸轻轻一击,即刻软倒,比一切缠斗更有效。
李安的四两拨千斤,就是有这么精确。
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对人性中黑暗的深渊,注视得足够久、足够深入。
然后,他不颤抖、不煽动、不轻蔑、不退却,他只是轻描淡写递给你一个线头,由你自己一步一步牵扯出线头彼端巨大的怪兽,那一枚包藏已久的祸心。
是的,在李安那里,少就是多。
极少就是极多。
留白就是无穷。
少年派的故事分为隐微与显白两个层面。
从显白层面上讲,一人一虎,从对峙到周旋再到相伴,九死一生,最终获救。
而在隐微的层面上,故事是这样的:少年遭遇海难,同船人互相残杀而死,他独自漂流七个月,耗尽所有补给,在饥饿和绝望中,他以人肉为食,并且最终吃掉了他母亲的尸身。
是的,这个真相不值得你我纠结那么久,因为它根本不是李安的重点。
我相信,李安所想要讨论的,是一个人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如何生活下去?
在世界对你撕掉了温柔面纱之后,如何依然好好生活,娶妻生子,过得像一个凡人。
那必须是仰仗一种相信——相信是神把苦难放在你的路上,让你去承受它。
就像是神把虎造成凶猛的肉食动物,那么,虎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恶,而是神的旨意。
那个夜晚,在壮阔而惊狂的洋面,少年派对着闪电高喊,“我已臣服,我已失去所有,你还要什么?
”之后,他彻底向命运屈膝,顺从它,吃掉了一直保留的母亲的尸体。
在绝对的孤独面前,在绝对的困境当中,世界上所有的魅,都会离你而去。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派做到了。
而之后仍能回到正常的人生并保持没有变疯,这几乎不太可能,但派也做到了。
世界对着他收回了最后的光晕,一切都变得直白、清晰和冰冷——活着才是最大的真理。
因为这是神的旨意。
一个绝望、凶恶而不洁的故事,想要拍得干净清透,需要何等的耐心和冷静。
但是,不要忘记他也是《色戒》里的李安,既拍得出鸽子蛋钻戒的流光溢彩,也拍得出“南郊、石矿场”那深沉的没有救赎的黑暗。
如是我闻。
神造人如此,善与恶都在一身。
你知道莲花清净无比,但它的根是在污泥之中。
2012-12-1
【译自维基百科】理查德·帕克这个名字总是与海难有关,叫这个名字的既有真人也有虚构角色,他们中有的人最后被同伴吃了。
1838年,爱伦·坡发表了他唯一一部完整的小说《亚瑟·戈登·皮姆的楠塔基特故事》(The Narrative of Arthur Gordon Pym of Nantucket),在这本小说中,理查德·帕克是捕鲸船“逆戟鲸号”(Grampus)上的一个叛变水手。
这艘船在一场风暴中遇难之后,理查德·帕克提出由抽签决定牺牲哪位以维持其他人的生命,结果他被抽中,成为其他三个幸存者的食物。
1835年,“弗朗西斯·斯佩特号”(Francis Spaight)船沉没,此次海难的幸存者曾靠吃人活命。
1846年,又一艘“弗朗西斯·斯佩特号”船沉没,21个幸存者中有一个名叫理查德·帕克的学徒,不过这次没有人被吃掉。
A. W. 布莱恩·辛普森(A. W. Brian Simpson)在写到“弗朗西斯·斯佩特号”的时候提到了另一艘名为“老虎”(Tiger)的船,在1766年的“老虎号”上曾有吃人事件发生。
1884年,“木犀草号”(Mignonette)游艇沉没,有4个幸存者坐上了救生船,游艇服务员理查德·帕克被其他人吃掉(也是以抽签的方式,不过理查德·帕克本人由于饮用了海水而十分虚弱,因此并没有参与抽签)。
这就是后来著名的“女王诉杜德利与史蒂芬案”(R v Dudley and Stephens)。
[理查德·帕克的墓碑:http://img3.douban.com/view/status/raw/public/99a56c147534397.jpg]在斯皮特黑德兵变(Spithead mutiny)与诺尔兵变(Nore mutiny)中亦有一个理查德·帕克出现,不过他最终上了绞刑架而没有被吃掉。
作家杨·马特尔在他2001年的小说《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再次使用了这个名字,他认为“这些理查德·帕克身上的巧合一定有其意义”,这一次的理查德·帕克是一只遭遇海难的孟加拉虎。
剧作家欧文·托马斯(Owen Thomas)也创作过一部关于巧合的黑色喜剧,名为《理查德·帕克》。
南安普敦的治安法院下属的诺菲尔德剧院(Nuffield Theatre)创作的环境戏剧(site-specific play)《帕克先生的骨头/“梨树绿号”的帕克和他的卑鄙食人魔船长汤姆的古怪、悲惨、血腥的真实故事》(Mr Parker's Bones, or The Strange, Lamentable, Bloody, and mostly true History of Parker of Pear Tree Green and of his Captain, the Dastardly Cannibal Tom),以哥特式的风格、互动的方式再现了有关理查德·帕克命运的事件过程与案件审判。
普普通通是比恶俗更大的失落。看完后我想到了《大鱼》想到了《荒岛求生》,手里有一份冷掉的少年派没声响掉在水泥地。
流于视觉上的奇观对我来说不甚有吸引力,也体现了视觉语言相对于文学本身的局限性。
第二个故事肯定是真的,所以我对第一个故事的冗长描述感到乏味。除了美丽的画面之外,该片一无是处,而画面美,还不如去看《天地玄黄》。我对梦境中的呓语从不感兴趣,让我感兴趣的只有真实的事实。
3d加一星:为什么是两星,很简单,我很土的第一次看3d,觉得很爽
我以为它会回头,但它只是朝着森林深处望去,然后永远消失了。也许父亲说得对,它根本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但我非常确定,我在它眼中看到的,绝对不只是我自己目光投射的倒影。它就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但在我内心深处,它永远与我同在。
少年派的一场奇幻漂流。
被震得七零八落,画面、故事、主题都美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这127分钟已经不只是一个故事,它就是大旗虎皮所说的窗户、镜子和梦,它就是电影本身。
兽性让人保持警觉,人性让人保持生存,神性让人保持崇敬。外表是瑰丽壮阔的海洋奇观,内核是虔诚的宗教和变幻莫测的人性。“All of life is an act of letting go but what hurts the most is not taking a moment to say goodbye.”
景儿不错~believe in god 不如 believe in stupid fairy tales~
动物世界和海洋天堂
电影院里睡着了,我真是很少睡电影院的。。。好吧,我觉得非常无聊的片子。。。数次想离场。。。
如果你理解不了虎的选择,又有什么资本去谈派的信仰;如果你不做刽子手去闻一闻血的腥香,又谈什么“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李安的作品都有一个转折的眼,转折前尚在人世,转折后又是另一个境界,好比是所谓信仰,仰只是姿态,信才是恒久真实的东西。
呵呵
真是奇特》
还好老虎还是爱吃肉的,若是搞成老虎和人惺惺相惜就太假了,觉得乘船那段不错,效果很好 其他得没有什么感触,一些对话很有感觉 结尾的两个故事也让我觉得很有涵义
看这部电影,俨然一场奇幻漂流。与派一起体会身在人间却似地狱的孤独,本能支撑起的信念在困境中摇摆不定。那不知如何穿越了牢笼进入虎口的羊,就是导演变的戏法,而梦中人浑然不觉。恢弘瑰丽的洋面场景,十年难得一见,更宝贵的是片中渗透的宗教人生哲思,让影片内涵深邃。一切都做到极致,李安太棒。
去你的,老子就是不感冒
好看的点。。。在哪?
卡梅隆还夸他 话说真不咋滴
我没有信仰所以相信第二个故事。动物残杀情节很短,大篇幅讲老虎和派的故事,其实残酷的现实很快发生,剩下长达很久的内心斗争。